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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褒賢祠記卷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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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賢祠記卷之二 ▼文正公祠堂記 孟子之言氣曰:“至大至剛,以直飬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夫直之爲言,大公至正之道也。以大公至正之道固守而力行之,不爲富貴貧賤威武之所摇奪,雖乘田委吏之卑,亦必盡吾誠,充吾職,卒而至於立國家,定社稷,安邊境,服羌戎,其功烈與日月爭光,而精神折衝萬里之外,謂之氣塞乎天地之間可也。後世見古人功名之盛,以爲類出於偶然,不知蚤正素定於胸申者,未嘗無所從來而其銘鼎彞書竹帛者,非一日之積也。文正范公未第時,已慨然有天下之志,不以死生禍福動其心。逮遭明天子有爲於時,其立朝如史魚汲直,其憂國如賈誼劉向,其守邊如馬伏皮羊叔子,雖庸人孺子莫不知之。獨筮仕之初,有卓然大過人者,國史失其傳,故不得而不紀也。 公以進士釋褐,爲廣德軍司理叅軍,日抱具獄與太守爭是非。守數以盛怒臨公,公未嘗少撓,歸必記其往復辯論之語于屏上,比去,“至”字無所容。貧止一馬,鬻馬徒步而歸。非明於所養者,能如是乎?獄官有亭,以公名之者舊矣。公卒二十年,而高郵孫覺莘老爲廣德軍,始以詩志公之事,而刻之亭中。又六十九年,丹陽洪興祖慶善來守,讀莘老之詩而慕之。初,廣德人未知學,公得名士三人爲之師,於是郡人之擢進士第者相繼于時。慶善乃求公遺像,繪而置之學宫,使學者世祀之,而属予記其事。嗚呼!公之盛德,豈待文而後傳,而藻亦豈記公者哉? 昔段秀實盡忠於唐,世徒以爲一時奮取功名之人,而不知居官必有可書之事。柳宗元爲摭其實,上之史官。今所以知段太尉逸事者,宗元發之也。秀實固不足以擬公,而余幸從慶善得公之詳,與夫徴夏、無且畫工爲無所愧,安知後世不采此以補史官之闕乎?然慶善爲政而首及公,可謂知所本矣。“柔亦不茹,剛亦不吐”,文正公有焉;“好賢如《緇衣》”,慶善有焉。其可以不書? 紹興九年六月,新安汪藻記 ▼重建文正范公祠記 文正范公勛業在國史,其祠於廣德,則已具見於内相浮谿汪公之《記》。兹以祠宇久圯不修,從弟鏞以嘉定二年爲郡博士,撤而新之,求記於鑰。語之曰:“文正公盛德絶識,才兼文武,非贊揚所能盡。然大要在立志不苟而已矣。方在貧約,則朝莫甘虀粟之味;既已富貴,而子弟均布帳之清。在海陵爲一倉官,而築海堤數百里;在桐川爲一獄掾,而所立已卓然如此。一馬微矣,居則鬻以飬士,去又鬻之,徒步而歸。” 其《跋乞米帖》云:“顔魯公,唐朝第一等人,而饘粥不繼,非所謂君子固窮者歟?”又有家書云:“老夫平生屢經風波,惟能忍窮,故能免禍。”公之所存類如此,此其所以大過人者,故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公之自處,直欲追古人而及之,故其見於行事,亦非今人所能及也。學既奉公之祠,則爲士者無徒慕公之名位,當求其所以致此者。鑰既爲推公之所以致此者而爲之記,又因以勉吾弟與同黨之士。鑰雖老,尚當相與思古人與稽之義云。 三年仲夏望日,四明樓鑰記并書,鏞篆額。 ▼義田記(錢公輔) 范文正公,蘇人也。平生好施與,擇其親而貧、疏而賢者咸施之。方貴顯時,於其里中買負郭常稔之田千畝,號曰“義田”,以飬濟群族。族之人日有食,歲有衣,嫁娶凶葬皆有贍,擇族之長而賢者一人主其計,而時其出納焉。日食人米一升,歲衣人衣一縑。嫁女者錢五十千,娶婦者二十千,再嫁者三十千,再娶者十五千。葬者如再嫁者之數,葬幼者十千。族之聚者九十口,歲入粳稻八百斛,以其所入,給其所聚,霈然有餘而無窮。仕而家居俟代者預焉,仕而之官者罷其給。此其大較也。 初,公之未貴顯也,嘗有志於是矣,而力未之逮者二十年。既而爲西帥,以至於叅大政,於是始有禄賜之入,而終其志。公既沒,後世子孫至今修其業,承其志,如公存也。公雖位充禄厚,而貧終其身,沒之日,身無以爲歛,子無以爲喪,唯以施賢活族之仁遺其子而已。昔晏平仲敝車羸馬以朝,陳桓子觴之,曰:“君位之上卿,禄之百萬,而敝車羸馬,是隱君之賜也。”晏子曰:“自臣之貴,父之族無不乘車者;母之族,無不足於衣食者;妻之族,無凍餒者。齊國之士,待臣而舉火者三百餘家。如此,爲隱君之賜乎?彰君之賜乎?”於是齊侯以晏子之觴而觴桓子。予嘗愛晏子好仁,齊侯知賢,而桓子服義也。 又愛晏子之仁有等級,而言有次序也。先父族,次母族,次妻族,而後及疏遠之賢。《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晏子爲近之。今觀文正公之義,其與晏子比肩矣。然晏子之仁止於生前,而文正公之義垂於身後,其規模遠舉,又疑其過之。嗚呼!世之都三公位,享萬鍾禄,其邸第之雄,輿馬之盛,聲色之侈,妻孥之富,止乎一己,而族之人弗得其門而入者,豈少哉?况於施賢乎?其下爲卿、爲大夫、爲士,而廪稍之充,奉飬之厚,足乎一己,而族之人操壺瓢爲溝中瘠者,又豈少哉?况於賙人乎?是皆文正公之罪人也。公之忠義滿朝廷,事業滿邊陲,功名滿天下,後必有良史書之者,予可無書也,獨書其義田以警世云。公諱仲淹,字希文。 *** 昔逮事忠宣公,親聞緒論,嘗云:“先文正置義田,非謂以斗米疋縑使能飽煖族人,盖有深意存焉。”時年尚少,未甚領略。緜歷三紀,當宣和末避亂南渡,紹興乙卯,自嶺海被召至行闕。丙辰春,出使至淮上,始過平江。時義宅已焚毀,族星居村落間,一旦會集于墳山,散亡之餘,尚二千指。長幼聚拜,慈顔恭睦,皆若同居近属。以《家譜》考之,自麗水府君下逮良字諸孫,盖十餘矣。然後見文正之用心,悟忠宣之知言也。 紹興己巳十月辛未,曾孫直方記。 ▼范氏義莊申嚴規式記 中奉大夫、權尚書吏部侍郎、兼權給事中、兼侍講劉榘撰。 朝議大夫、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中書舍人、兼太子左諭德、兼同修國史、實録院同修撰、兼國子祭酒曾從龍書并題盖。 朝散郎、左司諫、兼侍講范之柔立石。 物本天,人本祖。閭閻之人有視其祖之子孫如路人,相毀訾、相并兼如仇敵者,不知本尔。榘少讀文正范公遺事,公平居語子弟曰:“吾吳中宗族甚衆,於吾固有親疏,然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固無親疏也,吾安得不恤其飢寒哉?且自祖宗來,積德百餘年,始發於吾,得至大官。若貴富而不恤宗族,何顔以入家廟?”榘歛袵歎曰:“公之行,百世之標的;公之言,薄俗之鍼砭也。”吾鄉居家,遇有不如人意事,即因公言以自媿責,不敢有一毫恚心。官中都,獲與公之孫左司諫公之柔遊,見其處已靜而眀,際物莊而和,雖姿禀之懿,亦家法所自來。一日,於公几間得文正公與其兄推官帖,問以遣女乏資,共甘苦,通有無,不啻己子,使人歎玩不去手。 司諫公因言:“先祖所剏義田,今幾二百年,聚族數千百指,雖甚寠者,頼以無離散之患。義莊故址,曩因兵火,爲居民侵據。之柔與吾兄良器極力經理,爲屋以棲義廩,餘以待族人之無家者,浸還吾祖之舊。惟是義莊規式,歲月易隳,請之朝,属之卿郡,勒之堅珉,俾世守而傳之無窮者,吾猶不敢懈也。幸俻位諫垣,當具本未奏陳,乞申嚴行下,庶不負文正公所以責望子孫之意。” 暨得旨如請,属榘以記,不容以不敏辭。抑聞之,士尚志,志有小大,功業利澤亦如之。方文正未遇,讀書長白山,凍粟糜而食,人不堪其憂,而公貫通古今經濟之略,已具於此時。及率言官叩閽爭事,自請鎮靈夏,迄破戎人之膽,功烈焜耀,則歛而惠宗族者,抑餘事也。忠宣公致身台輔,忠賢是佀,想其捐所載麥歸亳時,文正公已心知其有子矣。 嗚呼!有文正則有監簿、忠宣、左丞、侍郎數賢子,厥後不熾昌競爽,尚得爲有天理邪?諫垣所以立身承家,固已無媿於乃祖,願益以文正、忠宣之弘猷大節自勉。公之族人又當相與扶植,以成諫垣之志,則范氏之門益大,義廪之儲益闢,義居之族益貴達,富盛相望,將不止如今之所見云。 嘉定四年三月一日,榘謹記 ▼范氏復義宅記 吳門范氏,自唐柱國麗水府君居于靈芝坊,今在雍熙寺之後。五世孫文正公少長北地,皇祐中守杭,始至故鄉,訪求宗族,買田千畝,作義莊以贍之。宅有二松,名堂以“歲寒”,閣曰“松風。”因廣其居,以爲義宅,聚族其中,義莊之收亦在焉。中更兵燬,族黨星散,故基榛蕪。編民豪據爲居宇,爲塲圃,僦直無幾,甚失遺意。粟無所儲,寓於天平山墳寺,倍有往來給散之勞。尋復圯廢,改寘城中,反寄他舍,病此久矣。自公長子監簿而下,又五世而至良器。一日謂二弟曰:“先君奉議念此有年,齎志而殁,吾儕當有以振起之。”慨然自任,思圖其新。於是歷告居民,盡除僦直,約期而遣之。不服者訴于郡、于監司,以至上達臺省。提刑臨川何公異、太守四明鄭公若容咸義此舉,力爲主張。由是悉得故地,周一千四百四十八丈。首捐私帑,繚以垣墻,創建一堂,仍扁“歲寒”,以祠文正。結屋十楹,以處貧族。就立新倉,寖復舊觀。庀役於慶元二年之季夏,中秋告成,不愆於素,觀者無不歎息。親掌出納一年,以爲後式。選族子之廉謹者二人繼之,詳具要束,以補舊規,掲于堂上。田籍之傳遠者俱刻之石,以爲永久之計。介弟之柔續世科於百二十有四載之後,尤勇於義,既力贊其兄謀之,属鑰爲記始末。 鑰不佞,先祖少師收卹宗族,有意於此,而歲不與。伯父楊州始爲之,雖不及文正公之盛,而寒宗之貧者頼以自給,亦四十餘年于茲。先工部欲附益之,青貧終身,猶未果也。見范氏《家法》,爲之媿歎。是舉也,衍文正公累世之遺澤,伸先奉議九原之餘恨,又以綿范氏無窮之休,豈不偉哉! 嗚呼!文正公奮身孤藐,未嘗頼宗人毫髪之力,既達,則闔族受解衣推食之恩。天佑范氏,三子鼎貴,皆以宏才高誼上繼父風,後人得維持馮藉,以保其家。良器一布衣,而决意興起,不惟義宅載新,義莊亦復整飭,剔蠧省費,又爲數世之利。用心如此,後其興乎!嗚呼!文正公初立規矩,止具給予之目,僅設預先支請之禁。不數年,忠宣公已慮其廢壞,故治平奏請聖旨,“違犯義莊規矩之人,許令官司受理。”又與右丞、侍郎,自熙寧以至政和,随事立規,關防益密。今之《規約》又加密矣。一門同姓,爲此義事,其難如此,况天下之大,思所以爲億万世之計者,又可忽乎? 嗚呼!衣冠之族,不免飢寒者甚衆,願如范氏之宗泒而不可得,今坐享飽煗者幾人?若人人如良器用心,更相扶持,以永其傳,則善矣。若曰“是我所當得者”,而不思自力,甚者反爲蠧於其間,則文正諸公實臨之。其聞於有司曰公元者,盖今之族長云。 三年立秋,顯謨閣直學士、太中大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宫、奉化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樓鑰記并書。 ▼文正公讀書堂記(今名溪東書院) 范文正公讀書堂,乃湖右常平使者兼澧守料院董侯所建也。初,文正公少孤且貧,從其母歸朱氏。朱宰澧之安卿,公侍母偕來,嘗讀書于老氏之室曰“興國觀”者,寒暑不倦,學成而仕,爲時名卿。邑之士咸知敬慕,築堂祠之。既燬于兵,慶元初,憲使范公處義復創于觀側,因陋就簡,將頽圯矣。侯謂“問學精勤,立大志於窮約者,莫如范公;名節不屈,成大勛於顯用者,亦莫如范公。學者所宜宗師,將徙書堂于近城,庶使四邑之士仰其高風而景其遺行。”乃卜澧之陽,惟東食彭山,突兀其前,諸峰環列左右,旁挾兩水東西來朝,氣象軒豁,勝景畢露,豈地靈顯晦自有時耶? 於是度材鳩工,分畫經始。中建一堂,旁列兩廡,設四齋以育士,植五間以爲門。後創一樓,扁曰“通經”,盖取文正公讀書十年,大通六經之旨之意。立文正公祠於堂之東偏,外又闢一門,繚以周垣,克壯形勢。棟宇華麗,輪奐鼎新,實一郡偉觀也。斯堂之役,郡博士鄭自得、掌籍吳杰、直學張轍寔董之,以底成績。堂成,士未有飬,乃括沒官之田有數百畒,拘而籍之。貳車馬公壬仲又助金千緡,增鬻田爲不朽計。侯命友龍記之。友龍嘗讀國史,見文正之勛名事業鏗鍧宇宙,盖不特著見於參預大政之時,而實根本於窮居江湖之日。其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此志已定於素,故能入贊萬機,出破西賊,而致我仁祖四十二年之盛治者,公之力也。 噫!以文正公之立身行己,視聖賢爲無慊,而建功立業,又書之青史而不愧。盖其窮之飬即達之施,幼之學即壯之行,猶火然泉達,有不容禦,澧之士其可不知取則哉!雖然,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氣使然也。士氣消長,亦在居民上者有以感發之耳。今文正公之遺躅懿範既爲澧人所敬慕,然非侯振揚而尊顯之,其何以聳人心而激士氣,俾强於爲善,以振文正之絶響乎哉?侯之心亦勤矣。士登斯堂,苟篤志好學,切磋講貫,紹文正之事業,以副侯之所期,則可以無負。不然,安坐而食,既飽而嬉,不能克志厲行,追蹤前哲,得無媿乎?堂建於寶慶丙戌之秋,成於是歲之冬,費於公帑撙節之餘,而無毫髪科歛之擾,是皆可書,故併記之,以諗來者。侯名與幾,字叔存,番陽人。 明年丁亥上元日,承直郎、澧州軍事推官任友龍記。朝奉郎、通判澧州軍州事、賜緋魚袋羅源書。朝請郎、大宗正丞、兼金部郎官聶洙隸額。 ▼吳郡建祠奉安郡守潜公講義 咸淳十年,平江府太守潜說友以公鄉郡建專祠,爲邦人式,得地于公義莊義宅之傍,祠宇數十楹,以奉公祀。奏請于朝,撥田以供春秋二丁祭祀,朝廷從其請。奉安日,潜公講魯穆叔《答范宣子不朽之說》:“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此謂之不朽。” 秋魯穆叔答范宣子不朽之說也。亦嘗因不朽之義,而遡古人之所自立者乎?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人之所以與天地並而爲三者,以其能立於仁義故也。天之立,不根乎陰陽,則聀覆若爲而不息;地之立,不因乎剛柔,則聀載若爲而無疆;人之立,不本乎仁義,則盛德至善若爲而民不能忘。何則?德以仁義而立,則德爲純德;功以仁義而立,則功爲宗功;言以仁義而立,則言爲格言。固未有無所立而能不朽者,亦未有外仁義而能卓然有立者。是故本諸身,證諸庶民,建諸天地而不悖者,仁義而已矣,富貴利達不與焉。夫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豈教人以好名哉?謂其不知所以立,而無善之可稱耳。君子而能立萬世不可忘之德業,則天下自有萬世不能忘之人心。夫舜以孝,禹以功,皐陶以謨,皆非有意於立而自尔立者,其仁至義盡,弗可尚矣。後乎夷之清,惠之和,管仲之一正天下,史佚、周任之有言,亦皆随其所立,傳於來世。彼晉楚之富,趙孟之貴,非不自視哆然也,往往於榮華之飄風,不踰踵而莾爲逰塵矣。曾子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夫仁義,理也,萬形皆有弊,惟理獨不朽。宣子乃以世禄爲不朽,不知物之至易朽者,莫世禄若也。故穆叔之對,以立德爲上,立功次之,立言又次之,且證之曰:“臧文仲既沒矣,其言立。”由是觀之,則德也、功也、言也,苟立其一,亦可不朽,而况三者俱立,有如文正范公者乎!公生我朝盛時,實種天地間氣,光明俊偉,二三百年後,猶使人竦然起敬,况當時乎! 考亭朱子論本朝人物,或歎其初,或議其小,獨於公而稱其傑出之才。夫才而謂之傑出,則必有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者矣。盖公之於仁義,如飢渇之於飲食,須臾不置。其見於脩身齊家、處宗族、待閭里,居官行事,愛民利物,浩如也。此非富公所謂道大德具者乎?我是以知公之德之立,皆仁義之所充拓。陳宫壺之戒,弭朝廷之憂,腹中甲兵,西賊破膽,而《天章》一疏,實將振起我宋一代之治。若使盡見施行,則後來者無所用其紛更,而國家蒙福,莫之與京矣。此非韓公所謂大忠偉節者乎?我是以知公之功之立,皆仁義之所成就。 公在天聖中,遺宰相書無慮萬言,經濟規模,大抵略見。其後爲牧守,爲將帥,爲執政,平生所爲無岀於此,盖言之必可行也。雄文大冊,小篇短章,靡不燦然一出於正,此非蘇子所謂有德有言者乎哉?我是以知公之言之立,皆仁義之布濩流衍,天地付公以不群之資,而公能自立其與天地相爲不朽之事,而富貴利達固不足爲公輕重也。 嗟夫!孰不爲德,而立德難,若存若亡,德烏乎立?孰不爲功,而立功難,倐成倐堕,功烏乎立?孰不爲言,而立言難,可無可有,言烏乎立?惟立始能不朽,惟不朽始可言立。若公則言非徒言,而功皆酬其言;功非徒功,而功皆本於德。無他,仁義以爲之主也。德立則功與言俱立矣,是又合穆叔之所謂三者而一之,此之謂“不朽。”信乎其爲朽也。彼皇皇汲汲於富貴利達,而不知可大可久者之爲何事,卒於下同衆人泯滅澌盡者,何可勝紀,其視公之所立,果何如哉!凡公宦轍所至,皆祠而奉之。吳,父母國也,乃無專祠以慰里人不朽之思。說友景行高風久矣,濫兹分牧,亦且踰朞,始克肇新斯堂,儼設公像,以補此邦之闕典。 是伇也,上而朝廷,中而士大夫,下而閭巷之耄倪,莫不謂宜。然則公之所以深服乎人心,而莫間於今古者,只是就仁義上立脚,做了天地間第一等人而已。做好官易,做好人難,誰謂華高企其齊而敢因穆叔不朽之說,試從諸君評之,庶相與立乎其大者。幕官廬陵劉坦陪講。《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柳下惠之風者,薄夫敦,鄙夫寬。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而况於親炙之者乎?”盖謂公兼此夷淸惠和聖人之德,而可爲百世之師也。 ▼文正范公祠記 中奉大夫、江南浙西道肅政廉訪使徐琰譔; 朝列大夫、治書侍御史、行御史臺事李處巽書并篆額。 至元壬辰,予奉命廉訪浙西,蒞吳中,是爲文正范公之鄕,尊賢勵俗,政所當先。既仰慕其餘烈,奨進其後人。仲秋次丁,有司以故事告,將舍采于公祠。予肅然起敬,日至當偕僚吏拜祠下,與觀盛典。是日成禮。訪義莊,登歲寒堂,家園之碑巋然獨存。祠正在其左,門堂寢室,嚴整合度,盖宋郡守潜公說友所建。牲牢器幣則撥田以給之,俾公子孫世守而歲祠焉。薦奠儀文,皆當時所定。乃甲戌建祠,旋被兵,意有所增廣而不遂,亦未暇有所記也。一日,主祠邦瑞踵予門求記,且曰:“祠雖建於前代,禮實存於今日。有一言而可以母底荒墜者,繄我公之靈實永頼之。”余固辭,弗獲辭。移治錢塘,凡再歲,徴踐言益勤。 謹按:釋奠必有合也,有國故則否。說者謂如唐虞有夔、伯夷,周有周公,魯有孔子,則各自奠之。近世則通祀孔子。向微通祀,公獨非故有之夔、夷乎?而石守道《慶曆》之詩固已指公輩爲蘷、卨矣。又按,鄉先生殁而祭于社,社稷民以生,先師民所以生師法,公獨不祭於鄉乎?矧公爲政,所去見思,慶、鄧數州之民往往生祠畫像,既殁後祠于長白、于海堰,干睢陽,干廣德于鄱陽。公蘇人也,郡學以建學祠公。天平山先壟僧寺舊有祠,然稽協古典,必專祠于此而後愜於人心,夫亦何爲而然耶?致君之志,動物之誠,放諸四海而凖,百世而下聞者莫不興起也。是豈區區富貴利達以衒耀於須臾者可同言而語哉! 昔宋人定五代軍鎮之亂,以儒立國,儒而見用者何限,以公而不得相其君,展其憂天下致太平之略,彼一時也,非可爲之時乎?自其入舘閣爲諫官,諫則必黜,黜而益諫,陳善閉邪,寧以身蹈不測而不悔,非直以言語侍從爲職也。故雖當路不容,委之邊鎻,才兼文武,適受主知,正己而不求人,相與解仇戮力,卒臣夏人,以安中土,爲所當爲,一以自信。其屢爲守帥,又豈尋常多議論、少事功者哉?晚參大政,請倣《周官》六職,分任輔相,漸復古制。開陳未終,權倖惎間,不得安于朝廷之上。雖其國家盛衰由此而分,而君子小人迭爲勝負,常使人躊躇鍳戒而未已也。嗚呼!尚論其世,不知其人可乎?或以爲王佐,或以爲傑出,要其平生,則以爲有德者。又公光明俊偉之本原歟!留心聖賢,弘毅力行,漢、唐人材,鮮克進於是矣。 初,公買田以贍族,而族滋大;立塾以教其人,而子孫類份份焉。遭聖朝仁恕,恤其科徭,祭前古忠烈,比有事於公,源深流長,天佑善人,於公盖無爽者。昔晁仲約之款賊完城,公不肯加誅,文忠富公服其絶識。蔡確詩獄,公之子忠宣公謂責之太重,元祐諸賢亦以自悔。即其存至公,全大體,世之研幾成務,不當如是耶?人有古今,道有顯晦,贍相儀形,是豈一家一鄉所得私者?遠惟耇成人宅心知訓,而予也曾何足以發之? 至元三十一年正月廿日記。 ▼義學記 前朝奉大夫牟巘譔; 集賢直學士、朝列大夫、前江浙等處儒學提舉趙孟頫書并篆額。 古者二十五家爲閭,閭左右各設塾,鄉先生爲之師,褒衣博帶,晨坐閭門,教其民之出入田畒者。有教有飬,誠爲良法。自井田廢,閭左發,古制盪除。漢以來或爲講堂,爲精舍,而飬則未之聞也。范文正公嘗建義宅,置義田、義莊,以收其宗族。又設義學以教,教飬咸備,意最近古。夷攷厥初,宋時天下有四書院,應天府書院爲首。先是,郡人戚同文聚徒講授,士不遠千里而至,文正公亦依之以學。同文爲人質直,尚信義,宗族貧乏則賙給之,喪則賑卹之,不積財,不營居室。或勉之,輒曰:“人生以行義爲貴,安用是?”義之一字,寔與公意合。 暨公豋第立朝,爲守爲帥,以至大用,名位日盛,禄賜日厚,遂成義莊義學。爲其宗族者宅於斯,學於斯,所耕者義田,所由者義路,何適不宜?嘉遺後人,可謂篤至,繼繼承承,亦惟成規是守。粤乙亥,兵戈俶擾,未遑兹事。至元丁丑,主祭邦瑞、提管士貴共議興學,卜地于吳縣三讓里,距祖塋二里所。涓日庀工,爲屋三十楹,祀文正公於其中。會講之堂,扁曰“清白”,東齋曰“知本”,西齋曰“敬身。”外闢室爲教諭偃息之處,庖湢廪廥,蔬茹之圃咸在。外爲周垣,扁其大門曰“義學。”清溪松竹之間,昉聞弦誦聲。是役也,義莊掌計之勞爲多。提管又撙節助濟浮用,增田山僅百畒,備師資束脩之禮,子弟筆札之費,一有以勸。大德戍戍,朝旨以義莊義學有補世教,申飭攸司,禁治煩擾,常加優卹,無復千吾藩者,可肆志於學矣。 至大戊申,提管馳書來霅,俾爲之記。昔錢公輔嘗記義田,巘也何敢與斯文?竊聞文正公早歲就學應天時,夜以繼旦,冬月憊甚,以水沃面,食糜度日,人不堪其憂,其苦心勞形者如此。博通六經,尤長於《易》,學者從之叩質,樂與往復,無微弗究。其難疑答問者又如此,用力何啻十倍今人耶!咨尔來學,書尔佩衿,盍亦追思先志,俛焉孳孳,母以寒暑而爲作輟,庶幾他日業精行成,式克有立,得名爲儒,以應選用,以副二范君惓惓興學之意。其年七月旦日記。 ▼忠烈廟記 前朝奉大夫牟巘譔; 集賢直學士、朝列大夫、前行江浙等處儒學提舉趙孟頫書; 中奉大夫、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李果篆額。 文正范公忠烈廟,今在姑蘇三讓里天平山。公自睦移守鄉郡,再省三世松楸,不但漢人過家上冢之榮而已。嘗即白雲菴奉香火,洎登政府,得追封三世,置墳寺,始奏改菴爲白雲寺,祀徐國公、唐國公、周國公,盖慶曆時也,猶未有忠烈廟之名。先是,元昊據靈武,納旌節,僣位號,威脅諸羌,肆爲邊患。朝議舉兵攻討,遂以邊事付公。首用种世衡築青澗城,扼衝要,大營屯田,聽民互市。鄜延乃異時西夏貢路,但嚴備不出,以示招納。又築大順城以捍環慶,築細腰、胡盧十二寨,以制明珠、滅臧二族。元昊勢漸折,乃命公及諸號知兵者分領要害,爲持久計,以待其弊。已而昊卒納款如公言。而公在廟堂,以議論不同,均佚南陽,既遂謝事矣。公外剛内和,恩威迭用,當時邊人相語:“此小范老子胸中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大范指雍也。或又以龍圖老子稱之,其爲人所畏愛如此。 邠、慶諸郡與属羌皆立生祠,繪像以事。其終也,属羌酋數百舉哀僧舍,哭之如父,三日乃去。宣和間,慶帥宇文虛中以郡人思公不忘祠事甚謹,奏賜額“忠烈廟。”他有舊額,皆易新牓。紹興失秦隴,慶陽廟貌邈在他方,始改奉於天平山。每歲上已,三司率僚属、郡博士率前序偕來致祭。廟久頽毀,至元乙酉,主祭邦瑞、提管士貴共議重建,取義學餘米歸之義莊,爲土木費,司計邦翰、宗遜等佐之。其年四月既望,新廟成。丙戌二月既望,率族奉安。前設文正公神像,内設三國公神儀。廟凡十楹,黝堊丹漆,俻極壯麗,供具皆完好。 大德甲辰,行省聞于朝,禁治煩擾,崇奉尤嚴。於是士貴以書抵巘,俾記厥成。謭焉末學,固辭弗獲。惟昔文正公在朝,聞延州危急,自請代張存,直欲委身不測之地,人以爲難。巘竊謂未若公上《百官圖》,詆宰相爲張禹,雖觸盛怒,坐以越職,曾不少沮爲尤難。盖不顧其一身之利害禍福,故能内肅朝綱,外亢方面。謚曰文正,廟號“忠烈”,如是之偉也。 夫士大夫則知尊祖矣。尊之者何?銘其德善也。是宜作爲銘詩,刻石列廡下。其辭曰: 南陽諸葛,蜀漢再造。志决身殱,民哭陌道。乃廟沔陽,成都夔子。號曰忠武,西人悲喜。相傳尙記,馘雙誅郃。於惟文正,異世同轍。雖老益壯,雖死不忘。精忠盛烈,夏日秋霜。昔討靈武,皇威遠加。聲勢震燀,摧其角牙。忠烈有廟,參錯西土。公像在堂,莫予敢侮。天平之山,白雲之泉,公歸自西,廟貌宛然。誰實新之,偉矣柱石。上公之服,揚休山立。内祀先公,爰備廟制,維垣啓宇,光榮三世。式濟世美,忠宣弟昆。粤至斯今,代有賢孫。廼厚義廪,廼廣義學。同志合慮,新廟攸作。潔我牲醪,率我宗黨。掲虔妥靈,默通肸蠁。公在帝旁,玉虬既駕。神逰委迤,馭風來下。佑我後人,俾熾而昌。廟祐是保,千載奉常。有際天人之學,斯可以服天下之望;有擴宇宙之量,斯可以成天下之務;有堅金石之操,斯可以任天下之重。隆然曄然,震耀于世者,則文正范公其人也。 夫大聖大賢,必矌世而一見,天之降材,不偶然也。唐虞之盛邈矣,孔孟之聖而不能得時以行其道。三代以來,唯伊尹、周公之道能施於用。下此,則子房之於漢祖,不屑盡其用;孔明之於漢室,不克盡其用;魏鄭公、裴晉公之於唐,粗見於用。而公於宋慶暦、皇祐之間,雖用之猶未究也。然而公之精忠大節,正言直氣,固已昭三光而徹兩儀,亘千萬年凛然猶生,非學際天人,量擴宇宙,操堅金石者,其曷能與於此? 公諱仲淹,字希文,范氏世爲蘇州人。蚤歲讀書長白山,祠于山之醴泉寺,舊矣。 惟公功業在世,名聲在人,與天壤爲不朽,固無待乎祠而存。而祠之屢壊屢葺,閱歷如一日,有以驗人之慕公之深。而其來遊來歌者,慨其風烈有以興起。則是祠也,於名教風厲甚大。尙論公之平昔,俾來者有所法。公服勤茹淡,篤行力學,堅強刻礪,壁立初載。信道不屈,守職敢言,屢貶屢復,謇謇益勵。絕迹凡近,宅心高明,窮達無間,始終一致。其操其學爲如何?書條政務至萬餘言,迨其得位,舉見於用。立朝奏陳,皆可垂憲。崇化厚俗,敦尚風義,救荒惠貧,所部晏然。出帥西師,夷夏聳服,熟羌來歸,卒臣元昊。 及叅大政,請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守宰,均公田,厚農桑,脩武備,减徭役,蠲逋負,重命令,更蔭補之法,嚴監司之選,皆經國遠圖。嘗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其自任以天下之重,而力於成天下之務者爲如何?公輕財好施,尤厚宗族,恩例俸賜,常均及之。置義田宅,聚族以給。在邊恩賚,皆以上意分賜諸将。坐呂相貶,至其再起,驩然相約,戮力平賊,其量爲如何?民饗公利,以范爲姓。公所履歷,民多立祠。中國外夷,莫不喜稱公之姓字,而樂道其善。夏師之擾,關輔摇動,聞其出鎮,人心遂安。夏人謂公腹中自有甲兵數萬,至有《破膽》之謡。仁宗聞其往援定川,喜曰:“吾固知范某可用也。” 及登政府,一以太平責之,降手詔開天章閣,賜坐,趣條具天下事。天下之人視其去留以驗治否,其所以繋天下之望者,又何如哉?蓋嘗論之,公生于宋,仕于宋,而其人品器量風節則偉然三代之臣也。宋儒言本朝人材,以公爲第一,盖確論之不可易者。起巖齊西晚生,東瞻長白,不遠五舍,逕拜祠下,愓然興懐,既件其蹟,復繫以辭,俾歌以祠公。其辭曰: 繄真材之間岀兮,羌兩儀之效靈。在地則爲山嶽兮,在天則爲列星。膺半千之名世兮,必興運之是丁。開一王之盛治兮,示四海之儀刑。復隆古之泰道兮,措群生于敉寜。惟公之生允無愧于是兮,固已掲日月而奮雷霆。蹟效著于人心兮,劇金石之勒銘。威於外夷兮,忠赤簡于大廷。不希世以詭随兮,唯大猷之是經。上方軌于三代兮,下垂譽于千齡。没面凛乎不亡兮,功烈賁乎汗青。復元氣於太虛兮,佐玄造於冥冥。尚歛福以錫民兮,驅疫癘而殄蝗螟。睠故山之陳迹兮,鑒醴泉之清冷。俯岫幌兮款巖扄,息風馬兮駐雲軿。薦松醪之醲郁兮,擷野蔌之芳馨。仰精爽之來下兮,庶肅然之一聆。儆鄙頑與貪懦兮,将如寤而如醒。恍神逰之無方兮,眄荒祠而涕零。耿英靈之如在兮,齊長白之亭亭。 ▼范公慶州祠堂碑陰記 范公之名與其施設,天下之人無智愚稚耄,皆所以想聞而懼一不得知者垂四十年。既薨,則《墓銘》《神道表》記公終始,尤得其詳。今龍圖閣直學士汝南周公因慶民之思,又爲作祠堂,命属僚書其實于廡下。然公之惠愛及民之多,有不士大夫之聞者,文亦不克究,日月之光,猶或晦焉。昔西事初,慶以賊羌臣属日久,忽於儲備,一旦重兵宿壄,亡所取濟。鳳翔府天興令持監司符檄來攝州事,以芻粮數百萬計暴加於民,促圖已功,沸若羮鼎,至有力不堪弊,群竄他邦,甚者斷吭絶脰,死以期免。公是時方經略四路,請留延安,民聞之,亟相提挈,馳告麾下。公即日走符檄,放天興令者還任,凡百苛歛,一切罷去。未幾,公即受命專本路之師,竄者還,危者安,里巷相保,卒如平時之樂。及朝廷欲驅邊人而戰,先墨以著軍籍,獨公所部之衆,改涅其手,非講習攻闘,各聽處田壄,故上不糜廪食而得其用,下不失爲良農。此略從三代之法,較之他路歡慼,斯可計矣。 先是,賊豔狂熾,日虞竊增屯士馬殆十數倍,民坊佛廟皆得而止之。公恤其非便,乃圜視内外,得州之北隅,拓城樹宇,分列營挍。工興之日,有畚鍤發及枯骸者,詢之,即昔之廢壠焉。公命索其所餘,以俸金賈近阜民田,聚而葬之,喪具祭品,必親視而後給。是歲久旱,已而復雨,僉謂公之陰德,故天報之。郡以處高,艱於井飲舊矣。公至,乃以地勢迹之,命匠氏直城之西北鑿及甘泉,凡百餘井,人無一金之費,日用以足。前此戍守多關輔之卒,往往三數歲不能得其歸。公謂人久勞則怨且惰,將何以固衆心而取完力也?自尒更相戍役,止一歲爲限。推此五事,實公始未至與既至而所爲者。雖體有小大,盖不獨善士所悅,若庸夫悍兵,皆骨髓其賜,迄今無忘。公嘗出使江淮,守七州,歷四帥,爲開封内史,以至叅預大政柄,率皆除大害,興大利,由一方訖四海,父荷子戴,固縷縷有條目。或薦紳先生暨太史氏未能盡其傳,諒亦然也。汝南公方将博采遺烈,以盡力祠之意,會郡進士劉頌件右來献,且曰:此而不書,大懼《舌語》所傳,不足以信後世。因爾次其說,請刻于碑之陰。 時嘉祐五年五月十一日,文林郎、試祕書省校書郎、權儀州軍事判官、監環州折博務蹇周輔記。 内殿承制、慶州兵馬都監兼在城廵檢雷周輔書并題額。 龍圖閣直學士、朝散大夫、尚書兵部郎中、環慶路馬步軍都部署、經略安撫使兼知慶州軍州事及管内勸農使、護軍、永安縣開國伯、食邑八百戶、賜紫金魚袋周沆; 義渠荔菲彬刊。 ▼文正書院記 吳郡祀范文正公舊矣。自公貴顯時,置義田、義學,以淑其族之人。公歿,而子孫世守之不廢,然而未有專祠也。咸淳甲戌,郡守潜公說友始請建祠,而割田以供祀事。公之子孫亦世守之不廢,然而未有書院也。至正丙戌,郡守吳公秉彞建議,請以書院易祠。僉憲趙公承僖按行吳中,是其議,遂得請于行省。行省上之中書,中書議以“兹事有關世道,且不設敎官,而以其子孫之居嫡者世主之,於事便。”乃下從其請。公八世孫文英適主祠事,竱力殫慮,改制增擴,亦既宋且遠矣。 祁時佐領江浙儒學,以公事來謁祠下,式睹其成。衆謂“不可以無紀,而祁也幸際其會,宜爲文辭。”既不獲,則取其《家傳》而徵之。公之生,當宋端拱已丑,其歿也,以皇祐壬辰。至潜公爲守時二百二十年。天下郡縣,凡公之所至,蒙其澤而聞其風者,率爲公立祠,而於吳獨爲缺典。至吳公爲守時又七十年,他郡縣且有以祠爲書院者矣,而於吳尚仍舊規。盖吳爲公父母之邦,公之父祖墳墓在焉,子孫居焉,族之人比屋而群處焉,所以表異而褒崇之者,宜有加於他郡,而反若不及者,是宜賢郡守之有請也,是宜廟堂之上之從之也。 昔公以正大之學卓冠群賢,以忠義之氣振厲天下,其功之被當時而澤後世者,固不可徧舉,獨舉其切而近者,則公於所在開設學校,以敎育多士。至吳郡則以已地建學,規制崇廣。迨公之子恭獻公復割曰以成公之志。當是時,天下郡縣未嘗皆置學也,而學校之徧天下自公始。若其察泰山孫氏於貧窶中,使得以究其業。延安定胡公入太學爲學者師,卒之泰山以經術大鳴于時。安定之門人才輩出,而河南程叔子尤遇賞拔。公之造就人才已如此。其後横渠張子以盛氣自負,公復折之以儒者名教,且授之以《中庸》,卒之關陕之教與伊洛相表裏。盖自六經晦蝕,聖人之道不傳,爲治者不知所尊尚,寥寥以至于公,而後開學校,隆師儒,誘掖勸奨,以成就天下之士,且以開萬世道統之傳,則公之有功名教,夫豈少哉! 夫以公之有功名教如此,則後世之宗而祀之,爲學校以廣之,固宜與夫子之道相爲無窮。盖夫子之道與天地爲無窮,而公之功則與夫子之道爲無窮也,此書院之所以立也。雖然,祠則改矣,書院則既立矣,凡范氏之子弟與夫四方之來者宜何如?亦曰誦其詩,讀其書,爲其人之爲而已。公之爲,夫人之所能爲也。以公爲不可爲而不爲者,自棄也;爲之而弗力者,自畫也。高山仰止,遺貌凛然,必有寤寐我公於千百載之上者。 承務郎、江浙等處儒學副提舉李祁撰; 嘉議大夫、中書禮部尚書、郡人干文傳書; 翰林侍讀學士、中奉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泰不華篆額。 至正十年八月 日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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