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范仲淹 > 范文正公集 | 上頁 下頁
政府奏議下


  范文正公政府奏議下

  ◎邊事

  ▼奏陝西河北攻守等策

  臣蒙聖恩,非次奬擢,待罪兩府,日夜憂迫,恐負陛下委用之意。臣等誠無所長,但塞下初還,粗知邊事,不敢有隱。臣等聞三代以還,皆有戎狄之患,以至侵陵中國,被于渭、洛。齊、晉逐之於前,秦、漢驅之於後,中原始清,人倫乃敘。逮于西晉之弱,群胡猾夏,天寶之末,石晉之際,中國不幸,皆罹其害。自周世宗北征之後,雖疆土未復,夷夏稍分,我祖宗奕世修僃,大庇生民。今西北二方,復相交搆,夾困中國。元昊率先叛命,兵犯延安,次犯鎮戍,殺傷軍民,曾無虚歲。中國之兵,討伐未利,而北虜舉十萬衆,謂元昊是舅甥之邦,責中國不當稱兵,此交搆之跡,更何疑哉?國家以生民之故,增物帛以續盟好,彼既獲利,方肯旋師。今乘西夏通順之議,又欲主盟邀功自尊大。

  元昊屢戰屢勝,且倚北戎事勢,雖求通順,實欲息肩,亦如比戎大獲厚利,候其物力稍豐,可以舉衆,則必長驅深入,有吞并關輔之志。何以知之?昨定川之戰,我師不利,彼作僞詔,誘脅邊人,欲定關中,其謀不細。蓋漢多叛人,陷於窮漠,衣食嗜好,皆不如意,必以符堅、劉元海、元魏故事,日夜游說元昊。使其非獨元昊志在侵漢,實漢之叛人日夜爲賊之謀也。朝廷若從其通順,則北戎邀功,自爲主盟,下視中國,要求無厭,多方困我,而終於用兵矣。若拒絕其意,則元昊今秋必復大舉,北虜亦必遣使問我拒絕元昊之故,或便稱兵塞外,張勢脅我,國家至時,寧不疑懼?必於陝西選將抽兵,移于河北,未戰而西陲已虚,元昊乘虛而來,必得志於關輔。此二虜交搆之勢,何以禦之?臣等思度,是和與不和,俱爲大患。然則爲今之謀者,莫若擇師練兵,處置邊事,日夜計略,爲用武之策,以和好爲權宜,以戰守爲實事。彼知我有謀有僃,不敢輕舉,則盟約可久矣。如不我知,輕負盟約,我則乘彼之驕,可困可擊,未必能爲中國患也。臣等請畫一言之。

  §一、陝西和策

  臣觀西戎蓄禍,積有歲年。德明在時,已聞僣擬;元昊方壯,遂肆凶驕。外倚北戎,内凌中國,屢戰屢勝,未嘗挫衂。而乃輒求通順,實圖休息,所獲者大利,所屈者虚稱。然猶干請多端,姦謀未測,國家以生靈爲念,不可不納。如唐高祖、太宗,應天順人,百戰百勝,猶屈於突厥。當戎王始亡,爲之舉哀,廢朝三日,遣百寮詣館,弔其來使,其屈禮之甚也。又太宗騎六騎於渭上見頡利與語,復親與之盟。頡利既退,左右勸擊之,太宗謂我擊彼敗,懼而修德,後患必深,乃周旋俯就,使之驕怠。一旦遣李靖擒之,威振四極,此盛王之謀也。陛下如唐高祖、太宗,隆禮敦信,以盟好爲權宜;選將練兵,以攻守爲實事。彼不背盟,我則撫納無倦;彼將負德,我則攻守皆宜。如此,則結好之策未有失也。

  §二、陝西守策

  元昊自來通順之時,歲受恩賜,朝廷撫納甚厚,未嘗有失,尚猶時擾邊境,殺戮將吏。暨叛命以來,累次大舉,曾無沮敗,乃求通順,實蓄陰謀,非屈伏之志也。朝廷若以權宜許之,更當嚴作守備。然陜西久屯大兵,供費殫竭,減兵則守僃不足,不減則物力已困。臣等請緣邊城寨愈加繕完,使戎虜之心無所窺伺。又久守之計,須用土兵,各諳山川,多習戰闘,比之東兵,戰守功倍。然緣邊、次邊土兵數少,分守不足,更當於要便城寨招置土兵。

  若近裏土兵願改隸邊寨者,卽遷其家而團集之。況昨來慶州創起大順城,欲置振武、保捷兵兩指揮,仍於永興、華、耀土兵中召其願守塞者,而應募甚衆。何則?關内諸州土兵多在邊上,或得代歸營,而數月之間,復出遠戍,豈徒星霜之苦,極傷骨肉之恩。征夫不保其家,離婦頗多犯法,人情不免,久則怨起。如得併遷其家於緣邊住營,更免出軍,父母妻子樂於完聚,戰則相救,守則相安。或謂若土兵携家居干塞下,則全分請給,其實尤多。不然,土兵月給差少,又素號精強,使之戍邊,於東兵數復可減,然於逐路漸爲增益,二年已來,方能整習,固非一朝可驟改也。又陝西新到保捷土兵,其中尫弱不堪戰陳者,宜沙汰之,使歸于田畆,既省軍費,復增農力。然後東兵三分中一分屯邊,以助土兵之勢;一分移入次邊,或屯關輔,以息餽餉之困;一分歸京師,以嚴禁衛之防。彼如納款未變,則東兵三分中更可減退。

  又緣邊無稅之地,所招弓箭手,必使聚居險要,每一兩指揮共修一堡,以完其家,與城寨相應。彼戎小至,則使屬戶蕃兵暨弓箭手與諸寨土兵共力禦捍。彼戎大舉,則二旬之前必聞舉集,我之次邊軍馬盡可勾呼,駐於堅城,以待敵之進退。緣邊山岅重複,被之重兵,必循大川而行,先求疾速,俟其得勝,使我師沮而不出,方敢散兵虜掠,過越險阻,更無顧慮。我若持重不戰,則彼之重兵行川路中,糧草無所給,牛羊無所獲,不數日人馬困弊,彼之重兵更不敢越險,又未能決勝。必不得已而散兵虜掠,我於山谷村落中伏精銳以待之。彼散掠之兵輕而寡弱,可擊可逐。使散無所掠,聚不得戰。欲長驅深入,我則使諸將出奇以躡其後;欲全師以歸,我,則使諸城出兵以乘其弊,彼將進而有禍,不三兩舉,勢必敗亡,此守策之要也。

  §三、陝西攻策

  元昊巢穴,實在河外,河外之兵,懦而罕戰。惟橫山一帶蕃部,東至麟、府,西至原、渭,二千餘里,人馬精勁,慣習戰闘,與漢界相附,每大舉入寇,必爲前鋒。故四戎以山界蕃部爲強兵,漢家以山界屬戶及弓箭爲善戰。以此觀之,各以邊人爲強,理固明矣。所以秦、漢驅逐西戎,必先得山界,彼則遠遁,然後以河爲限,寇不深入。儻元昊歸款,則請假和策以待之;如未通順,或順而翻覆,則有可攻之策,非窮兵黷武,角勝於絕漠之外也。

  臣等嘗計陝西四路之兵,總數幾三十萬,非不多也,然各分守城寨,故每歲戰兵大率不過二萬餘人,坐食芻糧,不敢動舉,歲歲設備,常如寇至,不知賊人之謀果犯何路。賊界則不然,種落散居,衣食自給,忽爾點集,併攻一路,故犬羊之衆,動號十餘萬人。以我分散之兵,拒彼專一之勢,衆寡不敵,遂及放敗。且彼爲客,當勞而返逸;我爲主,當逸而返勞。我若復用此計,彼勞我逸,則取勝必矣。臣等請於鄜延、環慶、涇原路各選將佐三五人,使臣一二十人,步兵二萬,騎兵三千,以爲三軍,以新定陣法訓練歲餘,候其精勇,然後觀賊之隙,使三軍掠於橫山,更進兵。降者納質厚賞,各令安土;拒者併兵急擊,必破其族。

  假若鄜延一軍先岀,賊必大舉來應,我則退守邊寨,或據險要,不與大戰,不越旬日,彼自困,彼勢將潰歸,則我環慶之軍復出焉。彼若再圖點集,來拒王師,則又有涇原之師乘間而入,使賊奔命不暇,部落携怨,則我兵勢自振。如宥州、綏州、金湯、白豹、折薑等寨,皆可就而城之。其山界蕃部去元昊且遠,求援不及,又我以堅城據之,以精兵臨之,彼既樂其土,復逼以威,必須歸附,以圖安全。三五年間,山界可以盡取。此春秋時吳用三師破楚之策也。元昊若失横山之勢,可謂斷其右臂矣。矧漢、唐之舊疆,豈今日之生事也?

  §四、河北備策

  臣等於陝西緣邊,頗究利害,所陳三策,必可施用。而國家禦戎之計,在北爲大,臣等敢不經心?且北戎久強,在後唐日,以兵四十萬送石高祖至洛陽,立爲天子而還,遂與石晉爲父子之邦,邀求無厭,晉不能支。一旦釁起,長驅南牧,直抵京師,虜石少主及當時公卿盡室而去,幽燕遂陷,爲中原,千古之耻,尙未能雪。國家以生靈之故,與之結和,將休兵養民,有所待也。及天下無事,人人懷安,不復有征戰之議。前年北虜驟變詭謀,稱兵燕薊,有背盟之變,割地之請。國家倉卒無僃,難於用兵,遂增重賂,以續前好。彼既獲利,方肯旋師。今乘元昊通順之議,又欲邀主盟之功,其勢愈重。苟不大爲之備,禍未可量。臣等固請朝廷力行七事,以防大患。

  一、密爲經略;二、再議兵屯;三、專於選將;四、急於教戰;五、訓練義勇;六、修京師外城;七、密定討伐之謀。

  一、密爲經略者,自河朔罷兵以來,幾四十年,州郡因循,武事廢弛,凡謀興葺,則罪其引惹。昨朝廷選差轉運使,蓋欲革去舊弊,預爲之防。然既有本職,則日爲冗事所嬰,未暇周慮。請選有材識近臣,假以都轉運使之名,暫往經畫,使親視邊壘,精究利害。凡邊計未僃者,皆條上而更置之。不出半年,歸奏闕下,更令中書、樞密院子細詢訪,熟議經久之計。若虜情驟變,則我有以待之矣。

  二、再議兵屯者,自來真定府、定州、高陽關分爲三路,其所轄兵馬未甚整齊,乃有一州兵馬却屬兩路之處。又未曉本路將來於何處控扼,合用重兵若干,又甚處只宜固守,合屯兵若干,及三路互相應援次第,須差近臣往彼密爲經略,方可預定法制,臨時不至差失。或事宜未動,亦當相度兵馬合那減於何處駐泊,使就芻糧,以省邊費。庶免先自匱乏,至用兵之日,重困生民。

  三、專於選將者,委樞密院於閤門祗候使臣已上選人,三班院使臣中選人,殿前馬步軍司於軍旅中選人,或有智略,或有材武,堪邊上試用者,逐旋進呈,據選到人數以籍記之,候本路有闕,則從而差授。如此,則三二年間,得人多矣。

  四、急於教戰者,於陝西四路抽取曾押戰隊使臣十數人,更授以新議八陣之法,遣往河北閱習諸軍,使各知奇正循環之術,應敵無窮。

  五、訓練義勇者。今河北所籍義勇,雖約唐之府兵法制,三時農務,一時教戰,然未建府衞之官,而法制不行,號令不一。須别選知州、知縣、縣令可治兵者,并增置將校,使人人各知軍中之法,應敵可用,斯則強兵制勝之本矣。

  六、修京師外城者,後唐無備,契丹一舉,直陷洛陽;石晉無僃,契丹一舉,直陷京師。故契丹之心于今驕慢,必謂邊城堅而難攻,京師坦而無備,一朝稱兵,必謀深入。我以京師無備,必促河朔重兵與之力戰,戰或不勝,則胡馬益驕,更無顧慮,直叩澶淵,張犯闕之勢。至時遣使邀我,欲以大河爲界,我既無備,將何以禦?從之不可,拒之必難。又振逼京師,何以爲計?若京城堅完,則戒河朔重兵不與之戰。彼不能戰,則無乘勢之氣。欲謀深入,則前有堅城,後有重兵,必將沮而自退。退而不整,則邀之可也。是則修京城者,非徒禦寇,誠以伐深入之謀也。漢惠帝時,起六里内男女城長安,二年而畢。唐明皇時城長安,九十日畢。考法於古,擇利于今,京城之修,蓋無疑矣。然須二年成之,則民不勞苦,人不驚駭矣。

  七、密定討伐之謀者,彼幽燕數州,人本漢俗,思漢之意,子係不忘。太宗皇帝既克河東,乘勝北討,數州吏民,望風請命,惟幽州未破,我軍虚驚。班師以來,歲月緜遠,如天限其北,無復輕議。一昨盟好已搖,安保其往?當訓兵養馬,密爲方略,以待其變。未變則我不先舉,變則我有後圖。指彼數州,決其收復,使彼思漢之俗,復爲吾民,成太宗皇帝赫怒之志,雪石晉千古之耻,則陛下之功如天如日,著於無窮矣。

  ▼奏陝西河北畫一利害事

  §陝西八事

  一、相度緣邊城寨未堅牢處,更加修完。
  二、陝西諸州土兵内招願守寨者,移爲邊兵。
  三、新刺保捷土兵内有尫弱不堪戰陣者,減放歸農。
  四、移減東兵入次邊州軍駐泊,以就糧草,有事宜則勾赴邊上。
  五、緣邊弓箭手逐一兩指揮各築堡子居住。
  六、逐路差人密切先相度下山川要害可控扼處,并可伏兵之處。
  七、逐路各選將佐三五人,使臣一二十人,步兵二萬,騎兵三千,以備攻戰。
  八、相度下横山一帶要害之地,如進兵攻討,則據險修寨,以奪其地,就降其衆。

  §河北五事

  一、遣才臣權領河北轉運使,密令經度邊事。
  二、再議河北三路合屯兵去處。
  三、委樞密院於閤門祗候以上選人,三班院於使臣中選人,逐十日或一月具選人數進呈。
  四、於陝西抽揀戰隊使臣十數人,授以新議八陣之法,教習諸軍。
  五、河北州縣專選知州、知縣、縣令可以治兵者,敎習義勇,并增置將校。

  ▼奏元昊求和所爭疆界乞更不問

  臣竊觀史籍,見前代帝王與戎狄結和通好,禮意甚重,非志不高而力不足也,盖懼邊事不息,困耗生民,用兵久之,必生他變,而爲社稷之憂。如漢高帝、唐太宗身經百戰,大服天下,不敢黷武而屈事戎狄者,正爲此也。及其國力強盛,將帥得人,則長驅破虜,以雪天下之耻。今北虜、西戎合謀并力,夾困中原,西兵數年未能平定。近方遣使往復,以議通順,而延州塞門并河東豐州之地,舊有屬戶居之,則爲我利。

  自元昊驅掠西去,遂爲隙地,中國利害,不繫於此。今衆議須欲復得塞門,以全疆土。借如祖宗朝北陷易州,西失靈、夏,及其和好,皆略而不言,耻以前失之醜,而求無用之地也。今西戎恡,不足與爭,但名體已順,餘可假借,以成和好。然後重議邊事,退移兵馬,減省糧草,須我生民,勤我稼穡,選將練士,使國富民強,以待四夷之變。此帝王有道之術,社稷無窮之富也。如欲與戎狄理曲直,決勝負,以耗兆民,以危天下,語之則易,行之實難。臣備位二府,當思安危大計,不敢避人謗議,上下其說,累陛下包荒之德,以重增宵旰之憂。臣不勝懇迫惶恐之至。

  ▼奏爲陝西西路入中糧草及支移二稅

  臣竊見陝西四路各屯重兵,所入中糧草又無定數,並支却京師錢帛。久而行之,府庫須竭。又支移關輔二稅往邊上送納,道路險阻,百姓勞費,亦已凋弊。至於轉運司經畫財利,應副邊上,每年亦無定額。縱使元昊納款,未能頓解,邊兵悠久,何以支濟?自來朝廷已差逐路經略兼計置糧草,即未責事任。伏望聖慈指揮,更選差朝臣四人,充陝西四路經略計置判官,專管本路稅賦課利,及圖回營田等事。仍令三司將逐路軍馬并見在糧草數目約度,今後每年各計入中若干石,於京師支給見錢,比舊日十分中減下三分。各令陝西轉運司約度逐路稅賦課利數目外,每年各令支助錢帛若干。既糧草錢帛皆是定額,自然各務省節,須揀精銳養贍,及將蕃部弓箭手相兼使用,不更占冗兵。既沿邊入中有數,必自那移軍馬入次邊及近裏州軍駐劄。其四路經略計置判官,便當知州差遣,與本路經略使及知州軍等,如能依此減省入中萬數,及圖回財用,不至虧誤,即加奬擢。此軍國之大計,乞聖慈留意。

  ▼奏論陝西兵馬利害

  臣竊知陝西禁軍、廂軍不下二十萬衆,防秋在近,必須養育訓練,以期成功。在乎豐以衣食,使壯其力,積以金帛,示有厚賞,牛酒以悅之,律罰以威之。如此,則兵有闘志,將以增氣。雖二十萬衆,合爲一心,有守必堅,有戰必強,平寇之期,臣可卜也。若飢不足其食,寒不足其衣,出無壯力,入無厚賞,軍有退志,將必喪氣。雖二十萬衆,或有二心,守則不堅,戰則不強,平寇之期,未可卜也。於弓箭手、民兵肯戰守之時,事須賞勸,所用金帛,誠須大備。今陝西百姓已虚,三軍未振,或聞三說之法,可以備邊。以臣所見,今搉貨務商客纔有一百來名,縱許於陝西、河東路以三說入中,即緣商客未多,且可少助糧草而已。若金銀錢帛,則歲時之内,必難充足。

  臣所以請放行向南鹽客,使客旅入納糧草并金銀錢帛數。更有逐處富實之家不爲商旅者,必須以利勸之。臣請逐處勸誘入納上件物色。一件納及得萬數,除給與向南末鹽交鈔外,更與恩澤。一萬貫者與上佐官,三萬貫者京官致仕。如曾應舉到省,與本科出身,除家便官,願班行安排,或不就差遣者,亦聽。所貴防秋之期,頗有邊備。乞朝廷速爲大計,使百姓樂輸,三軍樂戰,則夷狄不利,中外無憂。山海之利,何足以吝?國家安危之計,在聖心英斷,天下幸甚。

  ▼奏陝西主帥帶押蕃落使

  臣竊見環慶路熟戶蕃部約及二萬人,内只蕃官一千餘人,各有請受,每人惟有料錢,亦無月糧,衣賜所費少於養贍。長行兵士,皆能辛苦,熟於戰闘,如撫馭之間,恩威得所,大可防托邊界,減得兵馬。今來環州种世衡、原州蔣偕撫馭蕃部,最有畏愛,緩急可以呼集使喚。欲乞朝廷先授此二人兼管轄蕃部使,所貴激勸邊臣,於熟戶用心,專加統領,緩急使喚,漸可減得戍兵萬數。其四路主帥,亦令依舊時節度,並帶蕃部使。

  ▼奏乞宣諭大臣定河東捍禦策

  臣竊見契丹遣使來朝廷,言欲西征。今邊上探報,皆稱契丹大發兵馬,討伐呆家族并夾山部落,及稱亦與元昊兵馬相殺,又報元昊亦已點集左廂軍馬。既是二國舉動大兵,必有大事。以臣料之,夾山等蕃部小族,豈二國盡舉大兵攻討?此可疑一也。又元昊自來惟倚契丹侵凌中原,今無大故,何敢便與契丹相絶,而舉兵相持?此可疑二也。自古聖賢議論,皆稱夷狄無信,今朝廷便欲倚憑,此可疑三也。前來契丹邀中國進納物帛,欲屈伏朝廷,元昊僣號擾邊,屢擒將帥,如盟信可保,何至此今日之舉,又可疑四也。河東地震數年,《占書》亦主城陷,今二國之兵萃於彼方,此又大可疑五也。又邊上探得契丹遣使二道,至南山寧化軍、岢嵐軍後面,覷步谷口道路。此又大疑六也。

  設或二國不守盟信,卒然奔衝,以數十萬衆乘不備而來,河東軍馬不多,名將極少,衆寡不敵,誰敢決戰?此大可憂一也。契丹素善攻城,今探得點集床子弩并砲手,皆攻城之具,與昔時不同。況元昊界無城可攻,如却入漢界,併攻三兩城,破而屠之,則其餘城乘風可下,此大可憂二也。萬一此度却未奔衝,以取中國之信,使安於疑,爲後舉之策,此大可憂三也。今乞聖慈顧問大臣,如契丹可以保信,必不入寇,亦不與元昊連衝,則乞今日同署一奏,納於御前,使中外安靜,不更憂疑,他日或誤大事,責有所歸。如大臣不敢保信,則乞指揮大臣,今日更不歸廳,便畫禦捍之策,抽何路軍馬,用何人將帥,添若干錢帛,據何處要害。如此定策,猶恐後時不能當二虜之勢,或更因循度日,直候大寇入境,然後爲謀,則河東一傾,危逼宗社。臣待罪兩府,義當極論,不敢有隱,繫聖斷處之。

  ▼奏乞拒契丹所請絕元昊和約

  臣竊見契丹來書,謀事在邀功,勢將構難,還答之際,尤宜慎重。

  一、書中言元昊於中國名體未順,特爲朝廷行征討,其邀功之意又大於前。若許他此舉,將來何以禮報?此一難也。

  一、書中次言請朝廷絕元昊。竊觀元昊所上書,削號稱臣,名體頗順,雖未爲誠信,苟遣人來納誓書,朝廷何辭拒之?元昊昨來納款,尚不肯言契丹指蹤,朝廷豈可言契丹之意以拒其和?如無名而拒,則我自失信而從契丹之請,此二難也。

  一、元昊於契丹,從來未聞有不臣之狀,或實於他邊界曾有相傷,况是三二百戶,彼亦自可問罪,何故便要朝廷絕元昊進貢?若朝廷因而從之,苟元昊不日却謝過於契丹,又納其請,則與元昊依舊相連,我與元昊怨隙轉大。朝廷一失其守,長四夷輕中國之心,此三難也。

  一、契丹今來逼朝廷絕元昊之款,我若不敢違拒而據從之,將來契丹却稱元昊已謝過設盟,更不討伐,却逼朝廷與元昊通和,是朝廷已失所守,豈能更抗契丹之辭?此四難也。

  一、朝廷若以契丹之故,阻絕元昊,大信一失,將來却以何辭與他和約?縱巧能設辭,元昊豈肯以前來所許,屈伏於朝廷?必乘我之失,大有呼索。此五難也。

  一、元昊或納誓書,既不可阻,今契丹所請,或即阻之,誠朝廷之所重也。然契丹、元昊本來連謀,今日之情,未可憑信。臣請朝廷建禦捍之謀,以待一虜,不必求二虜真僞之情。邊事如此,恐誤大計,不敢不言。

  ▼奏爲契丹請絕元昊進貢利害

  臣竊見契丹來書,稱朝廷曾請契丹止遏元昊,今聞名體未順,遂舉兵討伐,又請朝廷絕元昊進貢,契丹安肯爲朝廷特舉大兵以討元昊?此不可信一也。若自與元昊有隙,必行討伐,其人使卽合堅請阻絕元昊,何却只問楊守素往來次第?是無必討之意,此不可信二也。余靖等今有見虜主親信,須指揮夏州令楊守素入南朝勾當,必是動有關報。今來虜使却言北朝並不知子細,此不可信三也。

  萬一契丹必有深隙,須行討伐,必堅要阻絕元昊,豈暇問於南朝名體順不順?顯是契丹虚稱爲朝廷西征,駐重兵於雲、朔。如元昊以誓書未立,入寇河東,亦足相爲聲援,得至則享厚利。如元昊更不入寇,納誓書于朝廷,則契丹自爲因行討伐,使元昊入貢,以此爲功,而駐兵雲、朔,以邀重報。是契丹進退有利,而俱爲我害也。臣謂朝廷今日答書則易,將報必難,而專於致賂,欲滿虜志,則契丹大兵豈肯虚舉而善退?願朝廷熟慮此是,先且大議備邊之策,然後遣使往來,使虜知我有備,無必勝之理,則亦可以遏其邀功求報之心。縱背盟好,亦有以待之,少減生靈之禍。

  ▼奏乞將邊任官員三年滿日乞特轉一資

  臣等竊見陝西、河東沿邊州軍城寨主兵武臣并都監、巡撿、寨主、監押等,自來與諸處武臣班行一例五年磨勘,既勞逸不均,又遷轉無别,是致各圖優穩,不就邊任。以此將佐而下,常患乏人。况戰守之地,責其死節,苟循常規,將何以勸?臣等欲乞朝廷别立條制,應陝西、河東沿邉州軍滿三周年者,並與特轉一資,不隔磨勘。所貴邊上例各得人,爲經久之備。

  ▼奏乞重定戰功賞格

  臣等竊見用兵以來,戰陣行賞,逐處起請,所見各異。或謂須要首級,或謂當録陣前得力之人。至於使臣軍員,並不許手下人,所獲分數,亦與士卒一般校功。是以人無適從,最害邊事。臣等欲乞朝廷將元定賞格并諸處起請條貫重行定奪,頒下諸路,所貴軍中知信,第賞無差。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乞編録緣邊部署司條貫宣敕事

  臣等竊聞朝廷已議差官删定《天聖編敕》,所有諸路沿邊部署司前後承受宣敕條貫不少,當用兵之際,再合參詳。兼慮諸處多有漏落。臣等欲乞朝廷指揮諸路沿邊部署司,令具録前後宣敕條貫,候到亦令相度編録,如一司一務編敕之例,須下逐處,各令遵守。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乞差新轉京官人充沿邊知縣事

  臣等竊見陝西、河東、河北沿邊次邊州軍,當用兵備寇之際,逐縣令長尤要得人。自來除合差京朝官外,其餘並從銓司擬注,别無選擇之法。臣等欲乞特降指揮,今後陝西、河東、河北沿邊次邊州軍,三千戸已上縣令員闕,並差奏舉磨勘新轉京官人充填,與當西川差遣。所貴邊遠之地,人受其賜,亦使才俊之流,諳練邊事,他日選用不乏人。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乞免關中支移二稅却乞於次邊入中斛斗

  臣竊見陝西數年以來,科率百端,民力大困,州縣督責,不能存濟。兵間最爲民患者,是支移稅賦、轉般斛斗赴延州、保安軍,山坡險惡,一路食物草料常時踴貴,人戶往彼輸納,比别路所貴三倍,比本處州縣送納所費五倍。害民若此,實非久計。臣等欲乞朝廷指揮都轉運司,體量關輔今來灾旱,民力困乏,如邊儲有備,其二稅與免支移,并邊上入中斛斗大段價高,岀却京師見錢銀絹萬數浩瀚,亦令相度,權於次邊州軍入中,所貴減得官中貴價。既次邊有備,則每遇事宜稍慢,可以退那軍馬,於次邊就食糧草,既稍蘇民瘵,又不誤軍期。如此守邊,庶爲得策。

  ▼奏乞許陝西四路經略司回易錢帛

  臣等竊以西陲用兵以來,沿邊所費錢帛萬數浩瀚,官司屈乏,未能充用。其鄜延等四路帥臣,雖有管本路糧草之名,然轉運司終是本職,故不敢專行計置。若不委之經度,即邊計常是不足。臣等欲乞特降指揮,下鄜延、環慶、涇原、秦鳳路經略使司,應本路州軍所管錢帛,並許選差除廉幹使臣、公人等任便回易。其收到利錢,明入省帳收附。所有勾當人等,如能大段回易得利息,委本司具數保明聞奏,特與相度酬賞。所貴有助軍費,少紓民力。

  ▼奏策試方略等人各與緣邊差遣事

  臣等竊見河北、陝西、河東自來策試方略,并南省特奏名受恩澤人,或未該放選及不理選限者,雖程試之下隅不及等,或曉習邊事,經歷艱苦,或鄉曲有譽,年未衰退,若只假以虚名,實恐多有遺滯。况沿邊、次邊小處判司簿尉并鎮寨中務場,常是闕官,或於近裏差官往彼勾當,到本處却闕官員,甚有廢事。臣等欲乞特降指揮,下河北、陝西、河東轉運司,應本路策試方略并南省特奏名人得雜出身、試銜齋郞等,未該放選,及長司馬士、文學、助教等,並不理選限者,如願入邊遠,即相度年未衰老,有心力行止勾當得事之人,具保明申奏,與注陝西沿邊、次邊小處判司簿尉。内監搉新置酒稅等場務者,只與驛劵,更不支本官料錢。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乞減武臣充提刑及令樞密院三班選人進呈

  今西北二方交困中原驍盛如此,國家禦捍,實在三邊。不惟戰將乏人,其知州、知軍并駐泊都監、大寨寨主,常要有心力人勾當,方可主兵馬,安緝蕃部,嚴治城寨,體探事機。今來諸路提點刑獄,多占却心力使臣,或邊上倉卒要人,終是怯懼,不堪任使。欲乞特降聖旨,諸路提點刑獄,除川、廣、福建路依舊差文臣武職相兼外,其餘路分,只令文資勾當,却留武職,揀選少壯有精神者,並與三路邊上差遣,令慣習邊事。或年甲雖高,素有心力,未至衰老者,亦可充邊上知州軍、駐泊都監勾當,頗濟事務。如無精神心力,則是不材之人,豈堪爲按察之官,澄淸部下?因此便可退入閑慢差使,庶免取笑四方。仍乞委樞密院,除選揀上項提點刑獄使臣外,更常切於武臣中選人,及令三班院亦常選人,逐月一度具選到人姓名聞奏引見,與沿邊、次邊差遣。所貴邊上多得有精神心力之人,既久於其事,則漸增膽勇,緩急可用。此乃養育將材、禦備戎寇之要也。至於川、廣、荆湖近蠻之處,亦乞重選知州軍、都巡檢等,以鎮撫邊界,存活生民。

  ▼奏乞揀選往邊上屯駐兵士

  臣竊見去年以來,自京差撥禁軍往陝西邊上屯戍,内有諸處鄕軍顧到經販之人,并向南諸處廂軍揀上添填。逐指揮内有小弱怯懦之人,道路指笑,及到邊上,不堪披帶教閱,虚破禁軍諸般請受支賜。今來又差發兵士五千人往秦州添屯,并續有諸軍發往邊上替換。

  欲乞指揮下殿前、馬步軍司,應在京及畿内諸軍,今來并向去合起發往邊上兵士,並須逐指揮依次勾來本司,子細揀選下小弱不堪披帶之人,更不令發往邊上。其揀下小弱人數内,元係在京諸司庫務并外路廂軍,如却願歸本處舊指揮者,並令送還。内有身材比舊等様小三兩指,却少壯得力者,即不得揀下。所有年老病患之人,即等第與剰員安排。其逐指揮人員年老疾患不得力者,亦便揀選,别與安排。

  却於本指揮向下人員十將内揀選得功并武藝高強人,升一兩資,權管勾當,候轉員日,依本資施行。如本指揮人員十將内無可選揀,即於以次指揮内選揀,令權管補填勾當。所貴在路便有幹了軍員,部轄各得齊整,不至依前作過。其所差兵士,本營在外州軍府者,即委逐處長吏、都監、監押依此揀選起發。仍乞指揮諸路部署司,將去年秋後差到屯駐駐泊,并今後差到兵士,並依此揀選施行訖,逐旋開坐聞奏。(所定武藝高強,須以弓弩别定斗力及射親格式。)

  ▼奏乞揀沿邊年高病患軍員

  臣等竊見用兵之處,諸軍内若有指揮使員寮得力,則不唯訓練齊整,兼臨陣之時,各能將領其下,士卒方肯用命。若人員不甚得力,則向下兵士例各驕墯,不受指蹤,多致退敗。顯是軍氣強弱,繫於將校。今來邊上諸軍人員,甚有年老病患、全不得力之人,兼更有見闕人數不少,若不早行選擇,則恐將來依前悞事。臣等欲乞朝廷於都知、押班及近上内臣内選差諳歷邊事者三員,内二員往陝西路,一員往河東路,計會逐處經略部署司,勾集管下屯駐、駐泊、就糧諸軍人員司共揀選。如内有年高脚手沉重,并疾患尫弱,不堪披帶,及愚戅全無精神,不能部轄者,並開坐申奏。内屯駐、駐泊人員,一面發遣赴闕,别與安排。所有就糧指揮人員,即更於逐人名下,各令指射願管廂軍去處聞奏,仍勒在本營聽候朝旨。候揀選畢,即據指揮見闕人數,便於諸軍十將以上揀選嘗有功勞者,并武藝高強得力之人,升一兩資,給帖權管,候將來轉員,却依本資敘遷。所貴將校得人,士卒增氣。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乞於散直等處揀有武勇心力人

  臣竊知散直并下班殿侍内,甚有經歷喫得辛苦之人,可以邊上使喚。乞特降指揮下殿前司,於散直、下班殿侍内揀選。或有心力,並具姓名聞奏,當議再行揀選。内曾有過犯人,如武勇岀倫,亦别具姓名聞奏。本班人員不得抑遏漏落,當行勘斷。其揀到人數,别分等第。内上等人及識文字者,差在闕人員處權管勾當三周年無過犯得力者,令逐處保明奏取旨,使與轉三班差遣,權管與依轉員例逓遷安排。有功勞者,特行升擢。大段勝於年老轉員之人,有誤戰敵。緣西北事大,常須先選人在軍中使喚,以備邊事。

  ◎薦舉

  ▼奏爲薦胡瑗李覯充學官

  臣聞臣之至忠,莫先於舉士;君之盛德,莫大於求賢。泰通之朝,豈敢隱默?臣竊見前密州觀察推官胡瑗,志窮墳典,力行禮義,見在湖州郡學教授,聚徒百餘人,不惟講論經旨,著撰詞業,而常教以孝弟,習以禮法,人人嚮善,閭里歎伏。此實助陛下之聲教,爲一代美事。伏望聖慈特加恩奬,升之太學,可爲師法。又建昌軍應茂才異等李覯,丘園之秀,實負文學,著《平土書》《明堂圖》,鴻儒碩學,見之欽愛,講貫六經,莫不贍通,求於多士,頗出倫輩。捜賢之日,可遺於草澤,無補風化。伏望聖慈特令敦遣,延於庠序,仍索所著文字進呈,則見非常儒之學。取進止。

  ▼奏邊上得力材武將佐等第姓名事

  臣等在邊上,體量得材武可用將佐人數如後:

  第一等。涇原路部署狄靑,有度量,勇果能識機變;鄜延部署王信,忠勇敢戰,身先士卒;環慶路權鈐轄、知環州种世衡足機略,善撫馭,得蕃漢人情;環慶路鈐轄范全武力過人,臨戰有勇。

  第二等。鄜延路都監周美,諳練邊情,及有武勇(其人累有功勞,欲乞特加遥郡刺史)。知保州安軍劉拯,有機智膽勇,性亦沉審。奏鳳路都監謝雲行,勇力有機,今之驍將。延州西路巡撿使葛宗古,弓馬精強,復有膽勇(其人近聞本路有賊私事發,斷遣日,乞别取聖旨)。鄜延路都監譚嘉震,勇而有知,戰守可用。涇原路都監黃士寧,剛而有勇,可當一隊。鄜延路鈐轄任守信,能訓練,有機智。涇原路都監許遷,訓練嚴整,能得衆情。秦鳳路鈐轄安俊,勇而有辯,倉卒可使。環慶路都監張建侯,知書戢下,可當軍陣。鄜延路都監張宗武,精於訓練,可僃偏禆。數内劉拯、張建侯、張宗武雖曾改轉一資,比諸將未至優異。臣等今同罪舉保此三人,已各轉兩資及移易差遣。

  ▼再奏乞蔣偕轉官知原州

  臣等竊見涇原路西北有鎮戎軍并山外城寨,及東北有原州,最逼賊界。又原州管下有明珠、滅藏、康奴等蕃部,常與西賊相連作過,最爲強惡。若原州一面鎮靜,則本路只禦捍西北一路,易爲兵力,所以原州須要用心官員在彼。昨來臣某爲睹朝廷降敕,差北作坊副使蔣偕知涇州,遂乞與本人轉一正使,改知原州,照管上項一面蕃部。尋奉敕就差知原州,即不蒙改轉官資。緣本人自祕書丞制置青白鹽使,相次該磨勘,又差遣合入提點刑獄,兼是准詔敕舉換右職,即與近下差遣祕書丞自乞換右職人不同。況涇州是近裏節鎮,原州是極邊小郡,比爲藉其才幹,非有過犯,虚降却本人差遣。兼本官到任已過半年,州界蕃族别無騷動。伏望聖慈特與轉一正使,依舊本路駐泊都監。

  知原州臣范仲淹、臣韓琦(兼在環慶州界點集,添得蕃部一萬八千餘人)

  ▼奏舉雷蕳夫充邊上通判

  臣等竊見祕書省校書郞、僉書泰州觀察判官廳公事雷蕳夫,昨蒙朝廷敦遣,起於草澤,佐幕以來,僃見通敏,求之多士,得爲異才。欲乞聖慈特加奬擢,與轉一官,就差充邊郡通判,庶觀能效,可進榮階。若不如所舉,臣等甘當同罪。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舉姚嗣宗充學官

  臣等竊見環州軍事判官、監慶州糧料院姚嗣宗,策試方略,考在優等,效官邊郡,不違險阻,文筆奇峭,有古人風格,兼通經術,宜置國庠。欲乞聖慈特受一學官,候通前任成四考日,與轉原官。若不如舉狀,臣等甘當同罪。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馬懷德乞轉閤門祗候青澗城都監

  臣等竊見延州青澗城兵馬監押、侍禁馬懷德,曾爲透漏蕃賊,降差監當。本路體量得前人有武勇心力,却奏留在邊上使喚。自後掩殺蕃賊,破蕩族帳,累度得功,只是轉一資酬奬。其人實堪充將佐,部領軍馬,禦捍邊方。兼种世衡曾乞納所轉官資,却與本人升擢。伏乞聖慈特與轉閤門祗候,充延州青澗城都監。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乞酬奬張信

  臣等竊見環慶教押軍陣奉職張信,自殿侍在邊上,累次與西賊闘敵。前在延州趙瑜等手下作前隊,殺退蕃賊,得趙瑜等銀盌衣服。後來趙瑜等並轉三資,張信即未曾酬奬。其人氣豪膽勇,武力過人,爲一時之猛士,在指使中少見其比。欲乞朝廷特與改轉一侍禁,送种世衡手下管押軍隊,分擘與禁軍一兩指揮,專切敎習,獨作一隊,爲奇兵使喚,必能身先士卒,以立勝功。臣范仲淹、臣韓琦。

  ▼奏乞差宣撫副使

  臣奉敕差充陝西路宣撫使,續奉朝旨,體量於次邊入中糧草事。臣既蒙朝廷重寄,須體量逐處將帥勇弱,官吏能否,那移軍馬,并相度錢穀利害,求訪民間疾苦,照管緣邊蕃部,料度寇情,經畫勝勢,以分朝廷萬一之憂,非臣之愚,可能獨幹衆務。臣昨日入對,乞聖慈更選臣寮一員,與臣同往,每事議而後行,庶少差失。伏乞早降指揮。兼臣已奏乞免罷御筵錫賫,雖添差一員,不至勞費。

  ▼再奏乞召試前所舉館職王益柔章岷蘇舜欽等

  臣昨在樞密院日,舉文行有名之士十人,堪充館閣職事,乞取聲稱著聞者,先次召試。自臣過中書後商量,謂所舉人多,不可一齊召試,欲候其中更有淸望官舉者,即先次施行。今所舉人内,殿中丞王益柔,已有杜衍先曾舉奏;太常丞章岷,又有王堯臣、蔣鏜舉奏;大理評事蘇舜欽,亦有王拱辰舉奏。此三人並有清望官舉薦,又見已到京及待闕未赴任,欲乞降聖旨,便與一試。仍乞指揮學士院各試文論二首,足以觀其才識,不令更試詩賦,恐詞藝小巧,無補大猷。况朝廷擢才之際,寧使滯淹,不同尋常陳乞之人,更延資考。

  ▼奏殿直王貴等

  臣有隨行指使右班殿直王貴,殿前指揮使出職在邊上三年有餘;右班殿直徐正,殿前指揮使出職在邊上二年半。各好人材弓馬,累度隨軍出入,勾當兵馬,須得幹辦。三班奉職郭慶宗,曾經戰闘得功,及有心計,緩急使喚得力。上件三人,並堪邊上任使。欲乞朝廷各轉一資,充沿邊寨主、監押。如未有員闕,即目令隨行指使,候到邊上,遇有闕處,即具奏差。取進止。

  ▼奏杜曾張沔

  臣竊聞朝廷欲差杜曾判大理寺,張沔河北路轉運使。杜曾詳明法令,必能稱職。張沔廉謹精懃,搢紳所許,錢穀重難,實所諳練。兼本官自可三司副使、發運使之任。緣河朔屯師右武之地,當選人經营一面,爲用兵之備。伏望聖慈委大臣再加銓擇,庶免頗有改更。

  (杜曾自梓州遠回,又河北轉運使自有今來留住判寺,是在京重難職任,乞與别議恩澤。張沔自到陝府,累有人舉奏,乞别與差遣。)

  ▼奏舉張去惑許元

  臣竊睹國家用兵以來,急於財利,雖百姓大困,更難刻剥,三軍不足,又須經營。莫若求通敏之才,省枉費之用,庶幾下不生怨,上不乏須。臣竊見殿中丞、監在京榷貨務許元,才力精幹,達於時務。伏望聖慈指揮,取索榷貨務勾當過有勞績,特與超轉一官,差充江淮制置發運判官,必能減省冗費,疏通利源,不害生民,胥助軍國。又臣切見寧州、通州、著作佐郞張去惑,素有時材,不避艱苦。昨慶州修大順城,建事之初,日有寇至,人情畏懼,却求中輟。遂差張去惑往彼勸諭將佐,晝夜興功,衆乃同心,方能集事。兼於寧州專管修城,或創修山城,功料浩澣,並以了畢,防城戰具皆精辦。臣昨同罪舉本人,乞改一官,充陝西轉運判官,已奉朝旨依奏,候有闕即差。今來陝西省罷轉運判官,其張去惑自合别與差遣。伏望聖慈差監在京榷貨務,替許元勾當。臣所舉此二人,若不能辦濟,臣甘失舉之罪。

  ▼奏杜杞等充館職

  臣聞《書》曰:“先王坐以待旦,旁求俊乂。”蓋天下治亂,繫之於人,得人則治,失人則亂,故先王盡心焉。臣伏睹朝廷兩府任人,多擢於兩制,詞臣必由於館殿。是館殿爲育材之要府,豈宜賢俊不充,至于衰索?唐太宗置文館,延天下賢良文學之士,令更宿直,聽朝之暇,引入内殿,講論政事,至夜久方罷。今館閤臣寮,率多清貧,僑居桂玉之地,皆求省府諸司職任。或聞在館供職者惟三兩人,甚未稱陛下長養群材之意。臣切見虞部員外郞杜杞、太常丞章岷、祕書丞尹源、祕書丞張掞、殿中丞王益柔、殿中丞吕士昌、大理寺丞蘇舜欽、大理寺丞楚建中、環州軍事判官姚嗣宗、國子監直講孫復,或文詞雅遠,可潤皇猷,或經述精通,能發聖藴。

  伏望聖慈委中書相度,其間聲實已著者,乞不限資任,先次召試,各補館職。或有未協公議者,乞加詢采,更候悉其才行,即賜施行。今後館閣臣寮供職經二年,不就諸司職任者,乞特與恩例差遣。庶令英俊之遊,日玩典籍,不親米鹽之務,專修經緯之業,長育人材,無尚於此。臣竊聞太宗皇帝慕唐文皇之英風,特建祕閣,與三館並崇,聽朝之餘,時或遊幸。此祖宗盛事,不爲不重。今館閣供職員數至少,臣方敢上言。所舉雖多,皆搢紳有聞之士,更在朝廷取擇。臣謂天下至大,聖人其難之。綱紀或隳,雖治必亂;俊哲所聚,雖危必安。今邊鄙尚虞,旰昃未暇,正宜廣捜時彦,大修王度,以固其本之時也。惟聖慈留意。

  ▼奏乞將所舉許元張去惑下三司相度任使

  臣近與宰臣上殿,因議財用不足,蒙賜德音,謂宜選諸路轉運使。臣尋面對云:“轉運司得平和之人則可,得刻剥之人則百姓受弊。”尋奉聖旨:“民惟邦本,不可侵擾。”臣退而思之,以江淮制置發運司爲財賦之要地,最宜得人,使二員互換上京,所轄諸州,不暇巡歷。臣切見監在京榷貨務内殿中丞許元,智識通敏,可幹財賦,復能愛民,不爲侵刻,遂舉充江淮制置發運判官。又著作佐郞、通判寧州張去惑,昨在邊陲,實經煩使,遂舉監在京榷貨務,替許元。此二人,臣曾舉充陝西轉運判官,已奉聖旨依奏,候有闕日與差。既是轉運判官資地,今來舉充上件職任,未至過越。切見朝臣宋緘、陳執禮,爲因王欽若妻并宋綬妻陳乞在京監當,有臺臣上言不當,已奉聖旨改差。臣在樞密院日所舉許元、張去惑勾當錢穀,雖與前人陳乞事體不同,亦慮三司别有長才可舉。伏望聖慈指揮三司副使,相度此二人之才,如不堪上件任使,即别舉朝臣,庶協公議。

  ▼奏雪滕宗諒張亢

  臣昨日面奏滕宗諒事,當天威震怒之際,臣言不能盡。又章得象等不知彼中事理虚實,皆不敢向前。惟臣知從初子細,又只獨自陳說,顯涉黨庇宗諒。雖已行勘鞫,必能辯明虛實,然有未達之情,須至上煩聖聽。今具畫一如後:

  一、梁堅元奏“滕宗諒於涇州賤買人戸牛驢,犒設軍士。”臣切見去年葛懷敏軍敗之後,向西州軍官員驚憂,計無所出。涇州無兵,賊馬已到渭州,只是一百二十里。滕宗諒起遣人戸強壯數千人入城防守。其時兵威已沮,又木冰寒苦約十日,軍情愁慘。得滕宗諒管設環慶路節次策應軍馬四頭項一萬五千餘人,酒食柴薪並足,衆心大喜。當倉卒之時,有此才力,雖未有大功,顯是急難可用之人,所以舉知慶州。緣其時賊馬逼近,收買牛驢犒軍,從有虧價,情亦可恕。

  一、梁堅奏滕宗諒在邠州聲樂數日,樂人弟子得銀楪子三二十片者。臣與韓琦到邠州筵會一日,其時衆官射弓,各將射中楪子散與過弓箭軍人及妓樂,即非宗諒所散與人,而罪歸於滕宗諒。又云“士卒怨嗟。”況邊上筵會是常,當直軍人更番祗候,因何得其日便有怨嗟?

  一、梁堅奏稱“滕宗諒到任後,使錢十六萬貫,其間有數萬貫不明”。今來中使體量,却稱只是使過三千貫入公用,已有十五萬貫是加誣錢數料是諸軍請受,在十六萬貫之内,豈可諸軍請受亦作宗諒使過?臣在慶州日,亦借隨軍庫錢回易,得利息二萬餘貫,充隨軍公用支使外,却納足官本。今來宗諒所用錢數物料,必亦是借官本回易所得將充公用。

  一、環慶一路,四州二十六寨,將佐數十人,兵馬五萬,自宗諒勾當,已及八九箇月,並無曠闕。邊將軍民,亦無詞訟,處置蕃部軍馬公事,又無不了。若不才之人,豈能當此一路?

  一、邊上主帥,若不仗朝廷威勢,何以彈壓將佐軍民,使人出死力,禦捍強敵?宗諒是都部署、經略使,一旦逐之如一小吏,後來主帥豈敢便宜行事,亦無以立威,人皆知其自不可保。且將帥樹威者,是國家爪牙之威也,須假借勢力,方能集事。

  一、防秋是時,主帥未有顯過,而奪其事任,將令下獄,若遇賊兵寇境,未知令何人卒然處置,此路又差王元權之。况王元在河東沮法,已曾責降,今且在邊上備員,豈可便當一路委寄?恐更誤事。

  一、宗諒舊日疎散及好榮進,所以招人謗議,易爲取信。

  一、臺諫官風聞未實,朝廷即便施行。

  臣目擊非虛,而未蒙朝廷聽納。臣若是誑妄之人,不當用在兩府;既有目睹之事,豈可危人自安,誤陛下賞罰?兼西北未寧,見捜求稍可邊上任用之人,即加奬擢,豈宜逐旋破壞,使邊臣憂惕,不敢作事?雖國家威令不可不行,須候見得實情,方可黜辱。臣欲乞朝廷指揮宗諒且在任勾當,委范宗傑在邠州一面勘鞫干連人,并將已取到慶州錢帛文帳磨勘。如宗諒顯有欺隱入已及乖違大過,即勾宗諒勘鞫。如無乖違大過,又無欺隱入已,即差人取問,分析緣由,入急逓聞奏,别取進止。所有張亢,亦奉聖旨,令便勘鞫。臣體量得張亢不能重慎,爲事率易,昨在渭州,亦無大段過犯,乞委范宗傑一就勘鞫干連人,依勘滕宗諒事行遣聞奏。仍乞以臣此奏宣示臺諫官,候勘得滕宗諒、張亢却有大段乖違過犯及欺隱入已,仰臺諫官便是彈劾,臣甘與二人同行貶黜。臣所以極言者,蓋陛下委寄邊臣,使一向外禦而無外憂之禍,則邊上諸路人人用心,不至解體,有誤大事。

  ▼再奏辯滕宗諒張亢

  臣聞議論太切,必取犯顔之誅;保任不明,豈逃累已之坐。彞典斯在,具寮式瞻。臣自邊陲,誤膺奬擢,授任不次,遇事必陳。切見故監察御史梁堅彈奏滕宗諒於慶州用過官錢十六萬貫,有數萬貫不明,必是侵欺入己,及邠州宴會并涇州犒設諸軍,乖越不公。至聖慈赫怒,便欲罷去。臣緣在彼目擊,雖似過當,别無切害,不曾有一兵一民詞訟,至於處置邊事,亦無疎虞。臣遂進諫,乞聖慈差官勘逐,具與辯明,未銷挫辱,恐誤朝廷賞罰。又有上言張亢驕僣不公,臣亦乞根勘辯明,或無深過,如有大叚乖越,侵欺入已,臣甘同受貶黜。臣所以激切而言者,非滕宗諒、張亢勢力能使臣如此竭力也,蓋爲國家邊上將帥中,未有曾立大功可以威衆者。且遣儒臣以經略部署之名重之,又借以生殺之權,使彈壓諸軍,禦捍大寇,不使知其乏人也。若一旦以小過動搖,則諸軍皆知帥臣非朝廷腹心之人,不足可畏,則是國家失此機事,自去爪牙之威矣。

  唐末藩鎮,多殺害逐去節度使,於軍中自立帥臣,而當時不能治者,由帥臣望輕,易於摇動之故也。今燕度勘到滕宗諒慶州一界所用錢數分明,並無侵欺。其毀却涇州前任公用磨勘到干連人,只稱有送官員等錢物,亦不顯入已又是元彈奏狀外事件。所有張亢借公用錢買物,事未發前,已還納訖,又因移任,借却公用銀,却留錢物准還,皆無欺隱之情。其餘罪狀,多未摭實。其干連人黨,盛寒之月,久在禁繫,皆是非辜。若令燕度勘問二人,既事非確實,必難伏辯。或逼令認罪,又是陛下近臣,不可辱於獄吏。或至錄問有辭,即須差官再勘,其合干人黨,轉不聊生。兼邊上臣寮見此深文,謂朝廷待將帥少恩,於支過公用錢内搜求罪戾,欲陷邊臣。且寨下州郡,風沙甚惡,觸目愁人,非公用豐濃,何以度日?豈同他處臣寮,優游安穩,坐享榮禄。

  陛下深居九重,當須察此物情,知其艱苦,豈可使獄吏爲功,而勞臣抱怨?臣欲乞聖慈據燕度奏到事節,特降朝旨,差使臣二人賫去取問滕宗諒、張亢。如實是已犯,便仰承認,當議量情親斷;如别有緣由,亦具分析聞奏。候到,見得别無枉抑,便可取旨斷遣。如有異同,即乞朝廷别選官勘鞫,免致冤滯。其干連人,且乞指揮放出。知在臣則已有不合保此二人罪狀,乞聖慈先次貶黜,免令臣包羞於朝,受人指笑。儻聖慈念臣不避艱辛,尚留驅使,即於河東、河北、陝西乞補一郡,臣得經畫邊事,一一奏論。或補二輔近州,臣得爲朝廷建置府兵,作諸郡之式,以輔安京師。臣之此請,出於至誠,願陛下不奪不疑。況臣久爲外官,不知輔弼之體,本是麤材,柢堪犬馬之用。若令臣待罪兩府,必辱君命,且畏人言。臣無任祈天望聖請命激切屏營之至。

  ▼再奏雪張亢

  臣昨日見樞密院進呈張亢所奏,曾將公用錢回易到利息買馬及交鈔,乞與呈索之人,自甘伏罪,乞不追究遊索之人,取旨下燕度結案聞奏。臣伏睹編敕指揮,若將公使錢回易到别物公用,但不入已,更不坐罪。其張亢所奏二事,若未有發露,乃是自首;縱已發露,亦不入已,合該上項編敕指揮。臣昨與韓琦在涇州同使公用錢,曾爲慶州簽判、祕書丞馬倩身三本人家貧親老,與錢一百貫文。又涇州保定知縣、大理寺丞劉襲禮丁父憂,家貧起發不得,與錢一百貫文。又虢州推官、監環州入中陳叔度丁父憂,家貧無依,與錢五十貫文。

  又進士黃通來涇州相看,與錢五十貫文,並是一面將公使庫錢回易到利息相兼使用,即不曾親使著係省官錢。自來邊上有公使錢處,爲有前項條貫,及有回易利息,但不入已,各是從便使用。今來若依編敕施行,則張亢自首與逰索人錢不曾入已,又是燕度元勘外事節,朝廷自可指揮,不須却送入案。兼恐追尋元逰索之人,或在遠方,何時結絕?若不用上件編敕指揮,則臣與韓琦亦有上件與人錢物罪狀,須至自劾。昔人有言曰:“法者,聖人爲天下畫一,不以貴賤親疎而輕重也。”伏望聖旨送樞密院依詳《編敕》,及將臣與韓琦用錢事狀并張亢所奏二事,一處定斷,以正典刑。

  ▼奏辯陳留移橋

  臣前日與章得象以下親奉德音,謂“近知左右臣寮,恐上不能主張,不敢盡心言事,今後不得更事形迹,避涉朋黨,須是論列,必無所疑。”臣等千載遭逢,得陛下聖言及此,不勝慶幸!不勝慶幸!臣日夜發憤,願盡其心,以副陛下待輔弼之意。雖犯雷霆,豈敢回避?今切見審刑、大理寺奏斷王堯臣已下公案,内有情理不圓、刑名未審之處,如便降敕,恐外議紛紜,傳播天下。臣忝參預大政,豈當緘默,負陛下前日之訓,爲天下罪人?今略指陳事節,奏陳如後。

  一、陳留橋是真宗皇帝親詔,爲損舟船,遂遣使經度而遷之。前來姚仲孫在三司日,杜衍乞移此橋,仲孫不行。王拱辰知開封府日,又乞移之,拱辰亦是不行。昨又令催綱使臣乞移此橋,本府前來官員,只差一主簿相度,便具申奏。朝廷不知先朝有詔,失於論詳,遂許移之。三司爲去年新曾添修,今又破材料,遂奏乞差官相度,乃是舉職,今却以不應奏而奏坐罪。惟聖慈深察,方可見情。

  一、據案申,照勘得三司手分,已先撿尋移橋文字,於初九日納在王堯臣處,要行遣申奏。次日,方見王溟爲本人自陳留替回,堯臣遂先發言,問當移橋利害,溟方對答,即非因王溟請託而後行也。望聖慈察此一節。

  一、《經》曰:“貴貴,爲其近於君也;貴老,爲其近於親也。”又“堂高則陛高”,盖言重公卿者,所以尊天子也。今三司使主天下大計,在天子股肱之列,有大罪則陛下自行貶廢,不可使法吏以小過而辱之。投鼠忌器,正在此矣。陛下縱有輕近臣之意,不可外示於人。何哉?近臣輕則減天子之重矣。今法寺坐堯臣杖七十公罪,其過至小。伏望聖慈特遣中使傳宣安撫,釋放贖法,便令入謝,以存國體,群臣幸甚幸甚。

  一、王溟得替,賃盧家宅子,稱“每月饒減得房錢一貫文。”其人已移辰州通判,只是暫時守官,即非久住宅子之時。又未曾言請託橋事。量人情,只是爲王溟曾在本縣守官,遂欲借宅子與住。其王溟尚不肯,須用錢賃居,只饒減得錢一貫文。今因王礪奏王溟受盧家請託,入獄之後,須至虚有招認,豈可一兩貫錢,便使得一員外郞請託此事?兼案内照勘得因堯臣問及,遂說利害,又無不移橋之言,豈是請託之情?今獨追官勒停,衆議未允,望聖慈深察,可見其情。或與罰銅監當,亦減得外邊怨謗,又免本人頻來理雪,紊煩朝廷。

  一、陳榮古定奪橋事,據案帳上開說,“所損舟船五十五隻,内五十隻因風并相磕撞致損,只有五隻因橋致損。”又根究得元《乞移橋狀》内所說損却人命及陷沒財物,並是虚誑,所以榮古定奪,更不移橋。今來雖依王礪所奏,移歸舊處,一則違先朝詔命,二則未及月餘,已聞新橋不利,損却舟船,撞折橋柱,及水勢稍惡,重船過往不易。若再差人體量,必是先朝不錯移改。以此知陳榮古所定未必不當。雖三度取狀,不全招認罪名,蓋有此情理,須至分疎,本因公事,别無私曲,今法寺坐爲私罪,伏望聖慈特與改作公罪,免令過後頻來理雪。

  一、慎越是三司判官,本案管移橋公事,既聞差王礪重行定奪,遂令人探問移與不移。今來勘得别無情弊,伏望聖慈特與改作公罪,庶免非辜。

  一、王礪與堯臣祖同姓名,素不相喜,因此定奪,遂誣奏乞勘三司情弊。又奏慎越是堯臣所舉,必有姧謀,今有勘劾,别無情弊,亦無奸謀。王礪親自定奪,此是當以實言,且非風聞之失也。

  右,前件王堯臣罪名,乞特出聖意,差中使傳宣放罪,令依舊起居。并乞特降聖旨,王溟免追官,罰銅與監當;陳榮古、慎越並與改作公罪。如此施行,則衆情稍安,群議自息。王礪初奏王堯臣必有情弊及有奸謀,滿朝公卿憂堯臣禍有不測,頼陛下仁聖,特與辯明,不陷深文。群臣又近奉德音,令不避嫌疑,而况陛下越次擢用,敢不盡心助陛下之明德?臣至誠激切,絲髮不隱,望天鑒照臨。

  ▼奏爲劉滬董士廉修永洛城乞委魚周詢等勘鞫

  涇原路走馬承受趙正奏:内殿崇班劉滬、著作佐郎董士廉被狄靑枷送司理院次。竊緣此二人元稟四路都部署節制往修永洛城,即非是二人擅興。及四路罷後,本路部署司抽下軍馬,其人即合依禀罷修,不合堅執拒抗。

  臣料其情,蓋本人在彼相殺得功,降下周回蕃部,又已下手修築城寨,懼見中輟之後,本路責其經畫不當,故以死拒抗,一面興修,意望成功,亦求免罪,始末可見,非有他意。况劉滬是沿邊有名將佐,最有戰功,國家且須愛惜,不可輕棄。恐狄青因怒輒行軍法,則邊上將佐必皆銜怨,謂國家負此有勞之臣,人人解體,誰肯竭力邊事?其董士廉是朝廷京官,即非將佐,亦將一例枷勘。

  蓋狄青麤人,未知朝廷事理,萬一二人被戮,逐家骨肉必來訴之闕下,亦更多有臣寮上言,紊煩聖聽。雖知將帥行得軍法,即非用兵進退之際,有違節制,自是因爭利害,致犯帥威。昔陳湯矯詔命以破虜,王濬違節制以下吳,皆釋罪封侯,以勸將列。伏望聖慈特遣中使乘驛往彼,委魚周詢、周惟德取勘劉滬所犯因依情罪聞奏,仍送邠州拘管,聽候朝旨。一則惜得二人不致因公被戮,二則惜得狄靑、尹洙免被二家骨肉稱冤致訟。儻允臣所奏,事可兩全,彰陛下保庇邊將之恩,使武臣效死,以報聖慈。

  ▼奏葛宗古

  臣竊知延州西路都巡撿使葛宗古,爲侵用公使錢入已奏案已上朝廷。臣昨奏陳邊上得力將佐,葛宗古實在其數。今恐審刑、大理寺斷入極典,縱蒙朝廷寬貸,亦須降充近下班行,必然挫屈,更無勇戰之氣。臣伏睹刑統節文:“諸監臨主守以官物私自貸人及貸之者,無文記以盗論,有文記准盗論,立判案減二等。即充公廨及用公廨物,若出付市易而私用者,各減一等坐之。”議曰:“即充公廨,謂以官物廻充公廨。”今朝廷支賜臣寮公使錢,既已支付逐處,更不係省帳拘管,不收出剰,亦無磨勘。其公使錢顯是廻充公廨之物,私用者自有上項正條,兼元無條貫,今將私用公使錢入,已爲監主自盗之法,只是法寺近例斷遣,不敢從輕,遂至入罪。切慮今後有公使錢處,官員因循之間,爲人捃拾,多陷除名死罪之坐,誠爲法之一弊,公朝固當正之。伏望聖慈宣喚新判大理寺杜曾,令上殿指陳侵用公使錢正條,付中書參酌,免有枉濫。其葛宗古弓馬精强,復有膽勇,在鄜延路中最爲驍果,今來朝廷選將之際,此人實恐難得,乞從正條定罪,然後議其末減。

  ◎雜奏

  ▼奏乞罷參知政事知邊郡

  臣近與韓琦上言陝西邊畫,略陳八事,須朝廷遣使便宜處置,方可辦集。又近睹手詔下問“合用何人鎮彼西方”,兩府已奏,見選人進呈次。今西人議和,變詐難信,成與不成,大須防將來之患。臣久居邊塞下,誠無寸功,如言鎮彼西方,保於無事,則臣不敢當。但稍知邊情,願在驅策,雖無奇効可平大患,惟期夙夜經畫,措置兵馬財賦,及指蹤諸將,同心協力,以禦深入之虞。今防秋事近,恐失於後時,願聖慈早賜指揮,罷臣參知政事,知邊上一郡,帶安撫之名,足以照管邊事,乞更不帶招討部署職任。

  ▼奏乞互換巡邊

  臣等奉聖旨,商量互換往陝西邊上照管。臣等今商量,欲乞今秋差臣韓琦先往邊上勾當,候將來春初,即臣仲淹却往替換。所有逐人舊例御筵并錫賚等,並乞免。取進止。

  ▼奏乞免參知政事錫賚

  臣蒙恩擢授參知政事,今日入朝,竊知例有錫賚。緣臣昨拜樞密副使,已蒙恩賜。虚薄之才,涓勞未立,不可再有貪冒,貽譏縉紳。伏望聖慈特賜寢罷,庶寬憂懼,實頼照臨。

  ▼奏乞免錫賚

  臣今月二十三日,蒙聖恩差到中使賜臣銀絹者。伏念臣偶以非才,誤膺柬拔,備位樞府,僅方踰月,改參大政,不可復賚。今早已具奏陳,乞賜罷回聖澤,庶安愚悃。謹具奏聞。

  ▼奏避蔡禀嫌

  臣一女子嫁得監察御史蔡禀之弟,今來禀爲糺弹之官,臣在政府,恐有妨礙,須合上言,乞聖慈特降指揮。取進止。

  ▼奏乞在京并諸道醫學教授生徒

  臣觀《周禮》有醫師,掌醫之政令,歲終考其醫事,以制其禄。是先王以醫事爲大,著于典册。我祖宗朝置天下醫學愽士,亦其意也,即未曾教授生徒。今京師生人百萬,醫者千數,率多道聽,不經師授。其誤傷人命者,日日有之。

  臣欲乞出自聖意,特降敕命,委宣徽院選能講說醫書三五人爲醫師,於武成王廟講說《素問》《難經》等文字,召京城習醫生徒聽學,并教脉候及修合藥餌。其鍼灸亦别立科教授。經三年後,方可選試,高第者入翰林院,充學生祗應。仍指揮今後不由師學,不得入翰林院。如在外面私習得醫道精通,有近上朝臣三人奏舉者,亦送武成王廟比試。

  更委宣徽院覆試,取醫道精深高等者,方得入翰林院祗應。如内中及諸宮院使不經官學百姓醫人有功効者,只與支賜。如祗應十年以上,累有効者,即與助教或殿侍、三司軍大將安排,即不得入翰林院。所有諸道州府已有醫學博士,亦令逐處習生徒,并各選官專管。仍指揮轉運使、提點刑獄、轉運判官所到點撿。其學醫生徒,候念得兩部《醫書》精熟,即與免戶下諸般差配。如祗應州府累有功効者,即保明聞奏,與助教安排。所貴天下醫道各有原流,不致枉人性命,所濟甚廣,爲聖人美利之一也。

  ▼奏乞選河北州縣官員

  臣謹按:

  唐初,内開十六衛以聚戎臣,外開折衝、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屯兵伍,使三時農務,一時習武。無事則武臣居内以奉宿衛,有事則武臣居外以統軍旅。自武德至開元百三十年,天下府兵無逆亂者。及開元末,倚安忘危,仍廢府兵,天下遂亂。其後兵伍皆市井徒,驕蹇怨叛,終喪唐室。國家今於河北點得義勇鄉兵二十萬,亦如唐之有府兵也。然所置官屬及揀點法制,即與唐末類。且逐處官非其人,不能以恩撫綏,以威制服。臣恐一旦倉卒,不爲國家之用。既教以弓矢,馭之失道,則寇亂之資已先成矣。今河北州縣部内各管義勇,其長吏中才可馭衆,或智可防亂,或威懾衆望者,有幾人哉?臣料按察使奏黜者不過老昧貪猥之人,存留者不過勤謹畏懼之士,其馭衆防亂,恩威得所者,必未多也。

  由此觀之,是陛下河北二十萬之衆,未有統領而無所倚頼也。今北戎方盛,河朔千里,無陝西關山之險,又官軍數少,難當大敵。或更增置官軍,即財力已困,無以供億。如此,則陛下將何爲?必安之計,不可不思也。豈易百十員官吏爲難,而不以統二十萬兵伍爲重?然固家恐北戎之疑,必未欲多置兵伍。

  臣請且選逐處州縣長吏,須命一二才臣專往河北,與轉運使、安撫使令行按察逐處知州、知縣、縣令内有才智不長,非可統理兵衆者,雖無過犯,並等第列名聞奏。内近成資者,差人承替,未近成資者,與移諸路州縣。却將諸處舉到知州、知縣、縣令人内,揀選有材幹者,先差往河北填替,仍授以訓兵之要。其知州並别授宣命,專管勾義勇兵甲公事。知縣並帶都監、監押。其縣令中有願換班行充知縣兼監押者,並聽,亦乞於武臣中選堪知縣者前去。如此,則得人稍多,必能統領教習,使行軍陣之序,金鼓之節,賞罰之約,緩急遣就統領,可戰可守,不誤大事。又良吏撫馭,恩威得所,雖有飢饉,不爲寇亂。其河東路即乞續次依此施行。此國家大計,非臣之敢輕言也。

  ▼奏乞召募兵士捉殺張海等賊人事

  臣竊見鄧州奏,賊人張海等一行已及六十餘人,各騎鞍馬,有弓弩器械,驚刼縣鎮,恣取金帛,強掠士女,不懼朝廷凶虐如此,百姓被害,不堪其憂。臣恐逐處窮民見其豪盛,各生健羡,聚成徒黨,脅取州縣,事勢漸次張大,不早殄滅,必生它患。漢唐之末,皆因群盗,而天下大亂,朝廷豈得安然?伏乞聖慈來日便差中使計會殿前馬步軍司,於七百料錢已下軍分内,召募情願捉殺強賊人員兵士三百五人,須是勇壯,喫得辛苦,或曾經使喚之人,限一兩日内引見,面賜盤纏錢并冬寒綿衣,及大與逐月添支。選差有心路使臣部押,與謝雲行同去分布掩殺,不以遠近粘趂,直候捉殺靜盡,即等第優與酬奬。

  ▼奏乞指揮管設捉賊兵士

  近奉聖旨,召募到兵士三百人,又於三班院取到使臣,部領前去金、商州捉殺賊徒。雖蒙支賜綿絹及傳宣戒訖,切緣彼中賊徒方盛,刼取財物,虜掠士女,烹宰牛羊,恣行意氣,致諸處軍民中強惡之人往往生心。其差去兵士支賜不多,又是七百已下料錢,每日計得錢二十餘文。在路只供得火隊柴薪鹽醋歛掠,或遇天寒路遠,不免飢凍,豈有勇氣向前力戰?更恐差去使臣無别心計,不能撫恤,爲宣命緊切,連夜拖拽,更致怨憤,逃走入賊中,其患愈大。

  欲乞特降聖旨,更選差近上有心力使臣一員,星夜前去,同共部押逐程宿處,官破柴薪鹽醋,不令歛掠。仍密切别降指揮,下捉賊兵馬,到有賊地分州軍,只作長吏意度,逐人辦肉一斤、麪一斤、酒一升管設。所有使臣軍員,别破酒食。如遇大叚雨雪,兵士單寒,向前不得,即更令製造紬綿被襖支散。所貴各得飽暖,則有勇氣,可以擒賊,亦上感聖恩,不致怨叛。仍令差去使臣常切體量兵士内有結構逃走,或出怨言,扇搖軍衆者,明立照證,處斬訖奏。

  臣在邊上,體當軍情,須是如此恩威兩立,纔能使喚,方保無事。今來兵士不多,易爲豐足,大都防於未萌。若待叛怨之後,旋行招撫,則深損國威,亦不懷感,賊大之後,所費無窮。其餘處捉賊兵士,到有賊地分州軍,亦令依此體量施行。候賊平日,各歸地分,自然不更管設。乞垂聖斷。

  ▼奏乞發兵往荆南捉賊

  荆門軍奏,賊人張海等已到,彼中人數漸多,荆湖少兵,大可憂慮。似此一路殺人放火,驚刼郡縣,朝廷若只行遣文書,將何以濟?空發使命前去,别無兵馬,彼中賊無所畏,取便屯結,一路州郡無兵之援,何以守禦?伏望特出聖意,於在京發兵三千人,作三節起發。如賊已銷滅,即以上件兵士於荆南府、潭州分屯,以鎮遠方。如尚猖獗,聞京師兵來,則一路州郡望風增氣,賊勢自然窮蹙,易爲翦除,不成大患。

  ▼奏乞差人部送吳遵路家屬

  知永興軍、兼經略安撫使、龍圖閣直學士吳遵路身亡,緣本家只有一子,全未歷事,家眷幼碎,兼陝府界賊盗頗多,伏望聖慈指揮下陝西轉運司,多差公人兵士津置,仍選官一員部送至京,及指揮逐州多差人防送,免致疏虞。取進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