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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一


  唐狄梁公碑
  天地閉孰將闢焉日月蝕孰將廓焉大廈僕孰將起焉
  神器墜孰將舉焉巖巖乎克當其任者惟梁公之偉歟
  公諱仁傑字懷英太原人也祖宗高烈本傳在矣公爲
  子極於孝爲臣極于忠忠孝之外掲如日月者敢歌於
  廟中公嘗赴並州掾過太行山反瞻河陽見白雲孤飛
  曰吾親在其下久而不能去左右爲之感動詩有陟岾
  陟屺傷君子于役弗忘其親之深於嗟乎孝之至也忠
  之所繇生乎公嘗以同府掾當使絶域其母老疾公謂
  之曰柰何重太夫人萬裡之憂詣長史府請代行時長
  史司馬方眥睚不恊感公之義歡如平生於嗟乎與人
  交而先其憂況君臣之際乎公爲大理寺丞決諸道滯
  獄萬七千人天下服其平武衛將軍權善才坐伐昭陵
  栢高宗命戮之公抗奏不卻上怒曰彼致我不孝左石
  築公令出公前曰陛下以一𣗳而殺一將軍張釋之所
  謂假有盜長陵一坯土則將何法以加之臣豈敢奉詔
  䧟陛下於不道帝意解善才得恕死於嗟乎執法之官
  患在少恩公獨愛君以仁何所存之遠乎高宗幸汾陽
  宮道岀妬女祠下彼俗謂盛服過者必有風雷之災並
  州發數萬人別開禦道公爲知頓使曰天子之行風伯
  清塵雨師灑道彼何害哉遽命罷其役又公爲江南廵
  檢使奏毀滛祠千七百所所存惟夏禹太伯季子伍貟
  四廟曰安使無功血食以亂明哲之祠乎於嗟乎神猶
  正之而況於人乎公爲寧州刺史能撫戎夏郡人紀之
  碑及遷豫州會越王亂後縁坐七百人籍沒者五千口
  有使促行刑公緩之密表以聞曰臣言似理逆人不言
  則辜陛下好生之意表成復毀意不能定彼咸非本心
  唯陛下矜焉勑貸之流于九原郡道出寧州舊治父老
  迎而勞之曰我狄史君活汝輩耶相𢹂哭於碑下齋三
  日而去于嗟乎古謂民之父母如公則過焉斯人也死
  而生之豈父母之能乎時宰相張光輔率師平越王之
  亂將士貪𭧂公拒之不應光輔怒曰州將忽元帥耶對
  曰公以三十萬衆除一亂臣彼脅從輩聞王師來乘城
  而降者萬計公縱𭧂兵殺降以爲功使無辜之人肝腦
  塗地如得尚方斬馬劒加於君頸雖死無恨光輔不能
  屈奏公不遜左遷復州刺史于嗟乎孟軻有言威武不
  能挫是爲大丈夫其公之謂乎爲地官侍郎同鳯閣鸞
  臺平章事爲來俊臣誣搆下獄公曰大周革命萬物惟
  新唐朝舊臣甘從誅戮因家人告變得免死貶彭澤令
  獄吏嘗抑公誣引楊執柔公曰天乎吾何能爲以首觸
  柱流血𬒳靣彼懼而謝焉於嗟乎䧟穽之中不義不爲
  況廟堂之上乎契丹䧟冀州起公爲魏州刺史以禦焉
  時河朔震動鹹驅民保郛郭公至下令曰百姓復爾業
  㓂來吾自當之狄聞風而退魏人爲之立碑未幾入相
  請罷戍䟽勒等四鎮以肥中國又請罷安東以息江南
  之饋輸識者韙之北狄再㓂趙定間出公爲河北道元
  帥狄退就命公爲安撫大使前爲突厥所脅從者鹹逃
  散山谷公請曲赦河北諸州以安反側朝廷從之於嗟
  乎四方之事知無不爲豈虛尚清談而巳乎公在相日
  中宗幽房陵則天欲立武三思爲儲嗣一日問群臣可
  否衆皆稱賀公退而不荅則天曰無廼有異議乎對曰
  有之一昨陛下命三思募武士歲時之間數百人及命
  廬陵王代之數日之間應者十倍臣知人心未厭唐德
  則天怒令䇿出又一日則天謂公曰我夢雙陸不勝者
  何對曰雙陸不勝官中無子也復命䇿出又一日則天
  有疾公入問閤中則天曰我夢鸚鵡雙翅折者何對曰
  武者陛下之姓相王廬陵王則陛下之羽翼也是可折
  乎時三思在側怒發赤色則天以公屢言不奪一旦感
  悟遣中使密召廬陵王矯衣而入人無知者乃召公坐
  於簾外而問曰我欲立三思群臣無不可者惟俟公一
  言從之則與卿長保冨貴不從則無復得與卿相見矣
  公從容對曰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搖而天下動陛下以
  一心之欲輕天下之動哉太宗百戰取天下授之子孫
  三思何與焉昔高宗寢疾令陛下權親軍國陛下奄有
  神器數十年又將以三思爲後如天下何且姑與母孰
  親子與姪孰近立廬陵王則陛下萬歲後享唐之血食
  立三思則宗廟無祔姑之禮臣不敢愛死以奉制陛下
  其圗焉則天感泣命褰簾使廬陵王拜公曰今日國老
  與汝天子公哭于地則天命左右起之拊公背曰豈朕
  之臣社稷之臣耶巳而奏曰還宮無儀孰爲太子復置
  廬陵王於龍門備禮以迎中外大恱於嗟乎定天下之
  業斷天下之疑其至誠如神雷霆之威不得而變乎則
  天嘗命公擇人公曰欲何爲曰可將相者公曰如求文
  章則今宰相李嶠蘇味道足矣豈文士齷齪思得竒才
  以成天下之務乎荊州長史張柬之眞宰相才誠老矣
  一朝用之尚能竭其心乃召拜洛州司馬他日又問人
  於公對曰臣前言張柬之雖遷洛州猶未用焉改秋官
  侍郎及召爲相果能誅張易之輩返正中宗復則天爲
  皇太后于嗟乎薄文華重才實其知人之深乎公之勲
  德不可殫言有論議數十萬言李邕載之別傳論者謂
  松栢不夭金石不柔受於天焉公爲大理丞抗天子而
  不屈在豫州日拒元帥而不下及居相位而能復廢主
  以正天下之本豈非剛正之氣出乎誠性見於事業當
  時優遊薦紳之中顛而不扶危而不持者亦何以哉某
  貶守鄱陽移丹徒郡道過彭澤謁公之祠而述焉又系
  之雲商有三仁弗救其滅漢有四皓正於未奪嗚呼武
  𭧂如火李寒如灰何心不隨何力可回我公哀傷拯天
  之亡逆長風而孤騫愬大川以獨航金可革公不可革
  孰爲乎剛地可動公不可動孰爲乎方一朝感通群隂
  披攘天子旣臣而皇天下旣周而唐七世發靈萬年垂
  光噫非天下之至誠其孰能當
  宋故乹州刺史張公神道碑
  舜天下知其德也惟歷試諸難禹天下知其功也惟盡
  力溝洫聖人率天下以勤故能成其務逮夫王道缺漓
  坐飾話言六代之風亡實而落君子弗觀也我朝用舜
  禹之道平成萬邦風化天下於諸使莫敢不勞而有清
  河張公之最焉天貽厥心則明則粹拳拳四方老於王
  𬐱爲舜禹之臣至矣公諱綸字昌言其先因職命氏源
  流蓋遠孝友之基自仲而大五世食韓並爲正卿厥生
  帝師首造大漢唐失公謹文皇以慟曁安史亂華衣冠
  䘮緒降及五代不可以祿幽芳密照需於遠郊今爲汝
  隂人也皇考諱震王考諱元皆含仁竦義映於一鄉考
  諱煦累贈尚書都官郎中太夫人翟氏累對高平縣太
  君都官端脩有大識謂時否之傾家可起也與夫人諄
  諄蚤暮篤子以文公刻景鍜志鏗然有就旣而慷慨與
  人語方略郡國異之以造秀再送於春官所尚弗合退
  居於易時太祖旣定大業太宗乃輯群瑞經營天下使
  旌交路復署士三班以走命于四方公曰抱關蹶張昔
  賢或爲之部以名聞首充其選自茲周旋至於光大其
  進秩也四命至東頭供奉官閤門祗候歷崇班承制於
  內殿改禮賔六宅副使遷文思使昭州刺史薦拜西上
  東上閤門使除乹州刺史其更任也淳化中主𣙜酤於
  大名之屬邑及王鈞亂蜀方行天討公使于軍中賊平
  監慶州兵馬西戎方豪我摧其鋒遷益簡路都廵檢使
  眞宗皇帝思清天下之刑命按荊湖諸州獄還乃刺舉
  畿赤制權右振綱目也俄以邊略典辰溪郡又平涼鎭
  戎二城西陲之機鍵公歷專之南夷再亂持節安撫辰
  鼎澧三州溪洞事定朝廷以東南諸路鹽鐵饋運之重
  命使孔艱及公而諧六年有大績遷領天水郡實提重
  兵以𡑅庻羗蓋西諸侯之長焉及朝廷有均勞之議徙
  橫海軍又徙瀛州髙陽關兵馬鈐轄重北門也歲餘請
  老不獲命復蒞清池郡巳而露章至於再三今上念功
  不廢詔以本郡寵之爵命如故時景祐紀號之二載也
  明年孟春庚寅啓手足於正寢享年七十有五上聞而
  悼之舉延世之典命二子進級即以仲月庚申葬於汝
  隂縣之懷音郷從先域也公初娶冨春孫氏再娶彭城
  劉氏生子曰孝竭與夫人皆亡今夫人江夏黃氏出大
  夫之宗能循法度封本邑君生子曰孝標孝孫皆早世
  曰紹宗今爲侍禁曰紹先爲殿直並㓜公位登二千石
  權嘗亞大揔管階至先祿爵爲郡公考終於郷邦國人
  榮之君子謂不充其器初蜀師之役中軍雲侯有終辟
  公以行如左右手平定坤維公有力焉時降㓂八百人
  叛據巖險中軍督公追斬戒無遺類公徃視之日此窮
  㓂也急之生患乃諭其向背㓂莫不誠聽束手歸公以
  見中軍而全活焉詩雲正直是與神之聽之而況於人
  乎公再至益簡屬㓂戎之後民求息肩新軍復驕且敢
  肆𭧂公曰兵猶火也將不可嚮邇磔數輩麾下其衆乃
  戢蜀人頼之詩雲民亦勞止汔可小休式遏㓂虐無俾
  民憂公之典辰溪也彼夷人中彭姓一族稱其疆𭶑溪
  洞數州署兄弟以爲守國家因其請焉後乃驕叛邊鄙
  旣襲城邑朝廷患之公至築蓬山舘理新興柵以要其
  夷道且省戍兵條舉十事不及四五而有平涼之行夷
  又侵我帝復召公曰僉謂彼可殱焉朕惟弗忍汝徃圖
  之公再拜稽首曰惡草雖㣲天地不能絶其類先王⿰區支 -- 敺
  之無猾夏爾帝曰俞惟康厥民居公馳傳以臨謂彼夷
  者不威不懲不見利不勸廼以諜夫駭其族曰天家使
  且至方檄兵四道焚若山林毀若巢穴弗滅弗巳夷乃
  大懼請命公曰納爾爵秩歸我老孺天子聖且仁吾爲
  君請夷如其教乃疾置以聞詔原之後其命數貢賜如
  平日生齒之還者對以刀布作石柱刻夷人之誓掲於
  疆首自茲威懷迄今將二十年蔑復爲患詩雲式固爾
  猷淮夷卒獲翩彼飛鶚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懷我好音
  謂夷如惡禽亦感而化然公之使東南也鹺利方剝議
  者咸峻文重禁以籠其民公曰天與之我取之又可戕
  乎奏通泰楚三州亭民除其宿逋佑以熬波之具貨入
  於縣官而增與之直民力遂振復創杭秀海三郡鹽亭
  自是鹽筭大充于諸路信乎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時江
  東大水民胥艱食公請治五渠以洩於海議者謂澤國
  下流江海與平彼潮者通夜不息沙從而塞欲導焉而
  何極公曰不然江海善下故能爲百谷王彼日之潮有
  損與盈三分其時損居二焉衆川乘其損而趨之曾莫
  禦哉彼沙者歲月而積闢以農隙豈安於災而恡乎力
  僉從我謀而蘇秀𫎇其利又淮南漕河界湖之東偏歳
  時決溢汨我農畆涸我糧道公請增長堤二百里旁錮
  巨石爲十闥以䟽其橫流舎役伍於堤上不力一民而
  日廣月高復𣗳以羙木今山陽郡東歷高郵抵廣陵塗
  無畏日南北人歌焉詩雲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
  苃謂思其人愛其𣗳也又海陵郡有古堰亙百有五十
  裡厥廢曠久秋濤爲患公請修復議者難之謂將有蓄
  潦之憂公曰濤之患歲十而九潦之災歲十而一護九
  而亡一不亦可乎且請自爲郡而圖焉詔以本使兼領
  之堰成復逋戸二千有六百郡民建生祠以報公於今
  祠之詩雲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樂只君子德音不巳謂
  利及生民則𣗳無窮之名焉公甞使于夏臺時納欵惟
  初見公之儀知朝廷禮樂始盡其心焉復三使於北疆
  聽公之言知天子神聖永懷其好焉詩雲四國於蕃四
  方于宣謂夷狄爲患則徃蕃屏之恩澤弗曁則徃宣暢
  之其公之謂乎逮於貳膳之年聖倚彌重歷雄武河間
  橫海三大鎭時天下無事公謹其法制安以清淨如叔
  子之在襄陽仁信著于疆外公長七尺氣勇過人昔在
  西北歷戰十二大弓長甲操擐自若諸將伏其疆力公
  性剛不遠仁故無𭧂明不深物故無怨孝親之心皓首
  如孤時言必涕下感動左右復常好施與宗族同其有
  亡中外孤藐一養於家雖享祿不薄屢膺蕃庻之賞徹
  樂之日門中索然舊淮汴間運卒凍殍歲常比比及公
  爲使毎冬以俸泉市絮𥜗千數衣其不自存者且飼而
  休之使得卒歲曰此有司之過那使僵僕道途以累上
  仁其愛君勤人如此而深也今文武班有考績之制率
  當自表公曰國家廉讓之風未衰則吾豈敢終身不爲
  言其階於通顯並天子疇其勲異不得而謝焉公祗事
  三朝幾五十年無一銖之罰又景德而降權不絶保
  任官材僅三百人一無累者其明哲於人如此而博也
  公發身如班定遠事邊如馬伏波修水利如邵南陽議
  食貨如耿大農有一於玆名聳後世公實兼之宜其𬒳
  金石而不朽矣將終召■曹沛國朱寀草理命於牀下
  且謂某嘗從事於使部僅知所存在甲令五品而上立
  神道碑如不得巳宜爲我請孝子致其詞某不敢讓惟
  公雄謀偉行布于四方非耳目可涯又多隂德於人無
  能名焉敢言其略以顯我國家君子之休其銘曰
  天生張侯維潁之濵星萃於上炳爲哲人儀茲聖辰維
  侯之德柔文剛武弗無矜寡弗有疆禦猶仲山甫維侯
  之言廼宣聖謨於彼西北西北有孚邦家之樞維侯之
  功克顯克大攘彼戎㓂禦彼災害吾民是頼我生旣勤
  我年斯臻廼懷故園廼謀嘉賔鼔𦈢而嬉以休厥身帝
  錫我侯歸牧于鄉錦裘煌煌鸞衡鏘鏘故老飲歌吾閭
  之光我侯爲何四方是力誠加於物心竭於國始終一
  德侯斯徃焉帝用惻然遺烈在人史其舎旃垂千萬年
  宋故衛尉少卿分司西京胡公神道銘
  公諱令儀字某開封陳留人也曾祖瑜祖紹屬唐季五
  代之否嘉遁不顯父弼累贈尚書刑部侍郎妣某氏贈
  滎陽縣太君初侍郎覯皇家之興廼以儒行教子曰可
  仕矣公夙夜簡編絶而復續雍熈中以明經中第解褐
  涇州長原尉丁太夫人憂服除補頴川郡法■又居侍
  郎之䘮皆哀毀過人鄉閭志之旣練朝廷以前公在潁
  川辨析𡨚獄嘗活人於死特令陛見拜大理評事知泰
  州海陵縣時江淮內屬未久吏姦民嚚淩弱𭧂寡視宰
  政如兒戯公至則先令後刑必行無回人皆凜然憚之
  始服事於官上蓋有西門豹之風焉遷光祿丞充刑部
  詳覆官閱天下案牘駮議無隱一切以正眞宗嗣位改
  大理丞㑹三門發運判官以不職聞朝廷銓其材以公
  代之秩滿守巴漢郡賜五品服天子升岱宗慶均內外
  遷太子賛善大夫歸朝進殿中丞領高密郡徙治定襄
  遷國子博士拜虞部貟外郎典歷城郡郡數萬戸多用
  豪力二千石鮮不受侮公正色直心視之無難㑹河決
  白馬爲朝廷憂詔發數十州兵民塞之科賦暴急後期
  者官更有不測之咎諸道皆奔走民負𫾣撲公於部中
  擇其挾貴人𫝑力州縣不敢動者一二家薄責於庭衆
  皆大懼曰是家不可緩況吾屬耶鹹輦其薪晝夜以西
  比諸州率先以濟由是民不𬒳楚吏不坐責其幹力如
  此徙隴城郡歷比駕二部外郎在郡未幾破姦發伏有
  神明之號朝廷諒其公命提㸃河北諸州刑獄事諸州
  望風以畏莫有𡨚者拜主客郎中充淮南轉運使賜服
  三品改陜西轉運使且許入覲進金部郎中西陲宿兵
  食貨爲大公視民豐儉歛收以時邊廩始充焉除河北
  轉運使未踰月朝廷以河東方窘財用改河東轉運使
  公請借民飛輓以實邊郡人或媒孽以爲非便朝廷惑
  其說徙守回中郡旣而代公者復行前議公得辯改知
  鳯翔府且有錫勞部中毎歲造舟六百艘供大河饋運
  必借民操篙㳂渭而下以逹於河凡有覆溺破産而償
  吏私諸豪專擾下戸公重爲立法使得均一於今民道
  之明道初旱蝗西飛關中被其害獨不入岐下人鹹異
  之寮屬請以上聞公曰昔劉琨爲郡而虎渡河及帝問
  之琨曰偶然爾此劉公所不敢當於吾何有聞者謂公
  質厚有古人之心焉遷司勲郎中亟召還臺公歎曰吾
  年七十有五精力猶𭛌恩奬未衰豈不自知其止耶遂
  告老於朝有詔嘉之拜衛尉少卿分司西京公旣退即
  家于長安聚書數千卷教子孫樂林泉毎誦白傅歌詩
  以怡性情凡十二年而終實某年某月也享年八十有
  七以某年某月歸葬于開封之某郷某裡附先侍郎之
  塋公少尚嚴毅老益精明斥惡與善始終一節古所謂
  老成人者歟夫人張氏封內郷縣君先公而亡有三子
  長曰遠大理寺丞次曰規耀州王原主簿次曰拱辰成
  州團練推官女七人長適進士蘇贄次早亡次適閤門
  祗侯陳惟一次適臨濮主簿劉淑次適太子中舎邢保
  雍次適大理評事韓仁哲次適將作監主簿趙士安孫
  男七人並登仕籍初天聖中餘掌泰州西溪之鹽局日
  秋潮之患浸滛於海陵興化二邑間五榖不能生百姓
  餒而逋者三千餘戸舊有太防廢而不治余乃白制置
  發運使張侯綸張侯表餘知興化縣以復厥防會雨雪
  大至潮洶洶驚人而兵夫散走旋濘而死者百餘人道
  路飛語謂死者數千而防不可復朝廷遣中使按視將
  有中罷之議遽命公爲淮南轉運使以究其可否公急
  馳而至觀厥民相厥地歎曰昔餘爲海陵宰知玆邑之
  田特爲膏■春耕秋獲笑歌滿野民多富實徃徃重門
  擊柝擬於公府今葭葦蒼茫無復遺民良可哀耶乃抗
  章請必行前議張侯亦請兼領海陵郡朝廷從之仍與
  張侯共董其役始成大防亙一百五十裡潮不能害而
  二邑逋民悉復其業餘始謀之以母憂去職二公實成
  之今二十餘載防果不壞非公之同心豈及於民哉其
  子以餘知公所存懇請爲銘而不讓辭曰
  胡公之生皇朝之始覯文斯興執經以起自邇而遐幹
  于王家法以持姦政以塞邪七守列藩四當外計曰勤
  曰恭克威克惠告老於君以休吾身鼓𦈢而歌十有二
  春子子孫孫詵詵濟濟九十其幾手足雲啓福歟壽歟
  有終有𥘉豐碑巖巖我得而書
  宋故太子賔客分司西京謝公神道碑銘
  皇家起五代之季破大昬削群雄廓視四表周被萬國
  乃建禮立法與天下畫一而億兆之心帖然承之弗暴
  弗悖無復鬭兵于中原者登九十載蓋祖宗遠筭善𣗳
  於前累聖求賢多得循良廉讓之士布於中外而致茲
  善俗歟如陳留謝公可謂循良廉讓之君子矣公諱濤
  字濟之㓜而竒敏十四歲講左氏春秋先生咸器之及
  冠居姑蘇郡時翰林王公禹偁拾遺羅君處約並宰蘇
  之屬邑二人相謂曰與濟之揚𣙜天人蓋吾曹敵也自
  茲名重於時淳化三年春擢進士第除梓州榷鹽院判
  官會盜據成都發其徒攻郡縣公白二千石曰梓大而
  近彼畏我梗必先圖得我則小於梓者可傳呼而下願
  急爲之防近郊多林木可先伐之以置樓櫓且備樵㸑
  爲久守之具二千石從之㓂果圍我我備旣堅十旬弗
  破賊沮而留勢未大克以及王師之來遂用撲㓕事平
  就遷梓州觀察推官賜器幣外臺遣權知益之華陽縣
  時㓂亂之餘民多散亡未復厥居上言者請募人占田
  可倍其租朝廷從之於是有力者得並其田公曰奪民
  世産以資富人復將召其怨辭豈朝廷之意耶乃盡取
  其田以歸於民還拜著作佐郎太宗靣詔通判大藩得
  壽春郡後移高安郡改知興國軍就除太常博士眞宗
  即位銳意任人一日中出朝士姓名有治狀者凡二十
  四人付中書門下令驛召至闕公在召中得對於長春
  殿上說賜五品服即呼通事舎人送試學士院明日𫟪
  有急奏上議北征又京東有疆㓂驚郡縣而曹南闕守
  朝廷慮之遂命公徃改屯田貟外郎至郡稱治㓂不敢
  犯有兇人趙諌者冒郷薦名與諸弟出入都下交權勢
  結豪俠務乗人之弊用以告訐或任威詐而大致富疆
  人畏如豺虎公即圖之患僚佐不一其力俄會故禦史
  中丞李公及始來倅曹李公時之端人也與公協心發
  其家盡得兇狀奏之朝廷命禦史府案覆諫之兄弟皆
  斬於都市乃下詔曰凡民非幹巳事無得告言遂著於
  令自是天下訟息而刑清矣朝廷以西蜀僅寜細民猶
  或揺之俾公安撫兩川用天子恩意諭其父老皆從而
  按堵復命之日舉兩川能吏三十餘人執政疑其多公
  請連坐事遂行後皆至臺省又別詔委公與益牧張公
  詠議造大鐡錢乃窮其利害使盜鑄息而物估平蜀人
  於今便之歷三司度支判官出守海陵新安二郡就遷
  度支司封貟外郎公在三司日嘗舉𣙜茶官至是坐所
  舉不職免尋以度支貟外郎起倅河南府馮魏公薦公
  文行眞宗簡在旣久即命召試除兵部貟外郎直史舘
  判三司理欠慿由司出爲兩浙轉運使公大雅之器恥
  尚文法雖任在按察而誠意坦然且曰吾欲吏樂其職
  民安其俗爾士人黒白豈不明乎安用伺於毫髪使惴
  惴如虺蜴然取詩人之譏耶還臺進禮部郎中判司農
  寺拜以本官兼侍御史知雜事清靜端介百辟望其風
  采乾興初進戸部郎中先帝大行有司治靈駕象物其
  制高大請自京至陵凡郭門民舎有妨其徃者毀之公
  上言曰先帝封泰山祀汾睢儀衛至盛不聞有所毀去
  今遺詔丁寧正如漢文帝專務儉薄豈以攸司奪先帝
  意願陛下裁損搢紳韙之俄求東歸除吏部郎中直昭
  文館知會稽郡還拜太常少卿判登聞檢院又得請權
  西京留守司禦史臺就拜秘書監遂分務洛下朝廷嘉
  其恬退遷太子賔客嗣子迎侍於京師以景祐元年十
  月三十日薨享年七十有五以明年八月二十一日歸
  葬于富陽寳元元年贈禮部尚書謝氏之先出黃帝後
  始爲十姓謝居一焉三代以還不顯其大至晉宋廼爲
  盛族公之七世祖汾居河南之緱氏五世祖希圖卒於
  衢州刺史時唐季䘮亂乃葬于江東嘉興郡子孫三世
  祿于吳越曾祖諱廷徽處州麗水縣主簿祖諱懿文杭
  州鹽官縣令葬于富陽遂爲富陽人父諱崇禮從錢氏
  歸朝爲泰寧軍節度掌書記檢校左散𮪍常侍累贈尚
  書戸部侍郎毋崔氏贈博陵縣太君公之弟四人曰炎
  有文於時與盧積齊名時人謂之盧謝國史有傳終於
  公安令鎬爲某官果從方外學號安隱師坦爲某官公
  娶夫人許氏先公而終生男三人長曰絳至兵部貟外
  郎知制誥後公幾年而亡次曰約將作監主簿以敏才
  稱次曰綺太廟齋郎俱早世女四人長適前進士周盤
  次適殿中丞梅堯臣次適太常博士傅瑩次適大理寺
  丞楊士彥孫四人景𥘉大理評事宰越之餘姚縣景溫
  太常寺太祝宰越之會稽縣景平將作監主簿景回尚
  㓜公姿格竦異不事脩飾天然有雅遠之範未嘗阿於
  貴𫝑見賤士必溫禮接之知人之善稱道弗舎聞人之
  過懼弗克掩故終身不聞怨言公始以文學中進士上
  第而長子長孫世踐其科又父子更直館殿出處僅二
  十年皆衣冠之盛事厥孫以公善狀請文於碑某於公
  有家世之舊又與舎人爲同年交愛公治有循良之狀
  退得廉讓之體足以佑風化而厚禮俗致拳拳以銘雲
  巍巍我宋宅天而君恢遠以威革𭧂以文濟濟吾儒多
  良大夫中外共治休寧八區猗哉謝公周旋其中在梓
  禦㓂至曹除兇天子念蜀猖狂始復命公撫之鼓歌其
  俗⿲亻丨匽仰藩屏雅和其政徊翔臺閣清修其行人尚刻明
  我質而平厥民以寧人必誇競我休而靜其道廼勝於
  嗟乎壽以仁至名繇德全有子與孫相繼而賢誠乎誠
  乎聖人積善之誨不吾欺焉
  宋故同州觀察使李公神道碑銘
  聖王之教萬民也資天地之生以爲食籍山海之岀以
  爲貨食均於上下貨通於遠邇則可以供郊廟廩卿士
  聚兵以征伐振民於災害然非得絶代能臣持變通之
  數於天下則孰與成當世之務哉故夷吾作輕重之權
  以覇齊桑羊行均輸之法以助漢近則隋有高潁唐有
  劉晏皇朝有左丞陳公恕是皆善天下之計者也爾後
  朝廷雖重此任而常難其才天禧三年七月甲戌制曰
  樞宻直學士刑部侍郎士衡可三司使告謝之日天子
  靣褒其能屬以大計賜內帑錢二百萬緡以助經費復
  親製寛財利論以賜之公當職五年間天子有事于南
  郊又禦端門旣今上即位並大賚天下至於眞宗山陵
  再塞夫河之決其供億不可勝紀公皆優㳺以辦霈然
  有餘力蓋周知天下之利使流而不竭中外服其通焉
  公字天均隴西成紀人也曾祖渙贈尚書屯田郎中祖
  徹贈左諫議大夫父益贈吏部尚書尚書娶惠氏贈扶
  風郡太君生子五人公居其仲㓜負氣節從郷先生學
  即有聲于西州太平興國八年春天子親筞天下士第
  釋褐爲京兆鄠縣主簿府知其才俾權領獄■鹹陽縣
  有民殺人具辭以送府父子五人皆伏加功之坐公告
  于尹曰甞試辨之蓋殺人者一餘四人掩其骸爾安可
  盡辟乎尹覆之卒從公議即謂公曰是四人者非子之
  明則𡨚于地下矣子有隂施後當貴乎移知眉州彭山
  縣就除大理評事以父憂去職服除由宼萊公薦領京
  兆渭橋輦運改司農丞除著作佐郎通判邠州眞宗即
  位遷秘書丞知劒州咸平三年春益州兵亂推王均爲
  首旣破漢州急來趨劒欲絶王師之路公告於衆曰賊
  來方銳孰可與鬭吾城無守具而有芻糧之積使賊能
  得之非徒肉吾一州必據險以阻大兵則兩川諸城無
  援以守盡下於賊矣不如焚其儲蓄擁州民輦庫帛退
  守劒門與劒門之兵合以拒戰賊可圖焉衆從之旣而
  賊至得吾空壘無資與糧險不可據遂大沮其謀公知
  其窮手署牓以示㓂曰爾等得無父母妻子之愛蓋脅
  從而來何不歸我復爲王人得降卒千有九百乃與劒
  門鈐轄裴臻併兵擊賊斬首數千級敗走保成都公即
  馳驛入奏自引棄城守關之咎且言平賊利害帝深加
  奬歎擢拜度支貟外郎賜五品服俄而大兵得出劒門
  兩川諸城聞王師來無復揺動均賊遂平如公始謀焉
  會帥臣言公不當棄城朝廷方任帥不得已謫監䖍州
  關征尋召還判三司鹽鐵勾院時度支使梁鼎上言陜
  西舊制許人入粟塞下率高其估以池鹽償之人得賈
  於邊市今請借民力轉粟以備塞復轉鹽於𫟪官自鬻
  之歲得緡錢三十萬以給西兵朝廷可其奏命鼎爲陜
  西制置使公上言非便復與執政諍於帝前曰邊路阻
  險舟車不能通毎歲轉粟與鹽民力可支乎徒能奪農
  時沮商利異日農商失業財力俱屈後復變法人將安
  信又官自鬻鹽則價重價重則𫟪人市虜中青鹽食之
  虜爲利矣臣請通鹽商如前使人入粟塞下則農不奪
  時商不易業外不爲虜利苟能寛民力沮虜計雖緡錢
  不足陛下以諸路之羨助之有何不可帝然之公謝以
  忠憤而言不覺切直帝曰爲臣當如此宜無改焉鼎至
  陜西果無効而罷卒如公言領荊湖北路轉運使歲餘
  徙陜西進司封貟外郎賜金紫即保任能吏數十分掌
  𣙜酤獲遺利蓋億計乃奏朝廷助邊錢帛歲三十萬天
  子朝陵幸西洛進兵糧五十萬石京西路乏粟又進三
  十萬石助之入拜祠部郎中度支副使朝廷以兩河屯
  兵之計擇使爲難輟公以司封郎中領河北轉運使建
  言民乏泉貨毎春取絹直於豪力其息必倍本道歲給
  諸軍帛七十萬疋不足則市於民請使民預受其直則
  公私交濟制從之今行于諸道天子東封詔公駐澶州
  同幹供億事慶成擢拜右諫議大夫領使如故及祀汾
  隂又以公提舉京西陜西轉運使司事車駕旣行以長
  安爲關輔之要命公鎭安之祀事畢召還進給事中朝
  廷謂坤維之奧冝得巨人拜樞密直學士知益州朞月
  詔還有圖任意會河朔闕湏帝曰河朔未可無卿除都
  轉運使恩數廩祿加常制一等公再至兩河夙夜其職
  積榖郡邑率如京坻議者謂所積太廣必將腐敗朝廷
  遣使視之公奏曰豈不爲九年之意耶帝悟遽命罷其
  使明年大蝗民多阻饑公悉發倉廩以振之仍輦濟京
  西路君子謂公知政矣大河決於無棣將圯其城時以
  數州丁力晝夜營護役死者相枕藉而水不降公奏曰
  是不可以州矣請亟遷以避患朝廷從之後數月大水
  出舊城丈餘民不爲魚公之力也就遷工部侍郎相州
  繫囚十四人盜瓜傷其主吏以極法論公曰餓夫何至
  此皆貸死以聞朝廷閱其奏即日下密詔民有歲凶爲
  盜長吏得屈法以全之公兩使河朔凡數年天子封泰
  山祀汾隂幸毫社進緡錢繒纊糧芻钜萬數又請罷內
  帑錢帛歲百萬屢詔襃之魏人饑命公知天雄軍又東
  齊大歉盜㓂充斥進刑部侍郎知青州盜有聚山林出
  爲郡邑之患者先是係其妻子𣗥環於通衢公至遽出
  之戒曰虐爾何贖爾惟從賊所之俟其自新則復爾閭
  井賊聞之少懈又下教曰賊輩爲魁所制爾能伺而梟
  之吾將以功論旬浹間盜有梟二魁之首獻者餘皆散
  亡或來請命公錄之如教齊人遂安天子遣中使奬勞
  之及爲三司使陜西舊科吏人采木送京師度三門之
  險破散者太半又毎歲市羊亦遣吏送而羊多斃於道
  二者吏皆破産以償西人苦玆五十年矣公請募商旅
  送木於京師如入粟法售以池鹽又請許其吏私市羊
  以副之免關征筭得𥙷其亡失自是西人鮮復破産視
  天下之弊如此比者日更月除不可殫書矣遷吏部侍
  郎以足疾求罷優詔不允而許五日一至便殿奏事拜
  則以通事舎人掖之今上即位拜尚書左丞復求解職
  朝廷優寵老成遂得請除同州觀察使知陳州時大水
  侵城人有言水入城以誑衆者公命立斬之人心始寜
  乃築大防以完其州改潁州復蒞陳州會曹襄悼公得
  罪公以親累授左龍武軍大將軍分司西京未幾進左
  衛大將軍還長安故居後二年遘疾以天聖十年五月
  二十六日薨享年七十四以其年八月二十七日葬於
  京兆萬年縣白鹿郷之原景祐元年其子詣闕理公有
  勞於國非意左遷天子憫然降制追復同州觀察使娶
  太原王氏封平晉縣君早亡又娶馮翊雷氏封延安郡
  君後公十六年而終男六人丕顯不仕丕績同學究出
  身並早世丕諒太常博士集賢校理由方略改崇儀使
  邠寧環慶路兵馬鈐轄後公十一年而亡丕緒尚書水
  部郎中丕遠殿中丞丕旦國子博士女三人長適益州
  郫縣主簿宋肩遠次適曹襄悼公利用次適定國軍節
  度觀察留後曹琮孫男若干人公性慷慨善辯論明於
  知人凡保任才吏數百貟甞力薦呂文靖公陳文惠公
  又甞薦太傅張鄧公公服官五十二載專尚寛恕政刑
  之下活人多矣自古能臣言邦國之利鮮不歛怨於下
  而傷其手者公則䟽通利源取而不奪允所謂善天下
  之計者也銘曰
  舜歌南風兮阜時之財何以聚人兮易不雲哉冨國彊
  兵兮孰謂覇才弗冨弗彊兮王基其摧巍巍先帝兮法
  道法天大烹之盛兮包羅俊賢拔公之才兮屬諸利權
  公之感遇兮惟力是宣封乎泰山兮祀于汾睢千乘萬
  騎兮雲駕波馳公常景從兮朝詢夕諮供億何筭兮無
  一不宜入司邦賦兮帝曰汝通屢行大賚兮如泉不窮
  太上繼明兮遇之愈隆公則請老兮命以觀風久於貨
  政兮人將無徒公甞寛之兮民易以趨曾不加賦兮抑
  有羨餘全歸故廬兮其樂只且安安而壽兮高枕以終
  門閥不圯兮表於關中峩峩之碑兮章章厥功映於國
  史兮千古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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