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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決心不守法


  在重慶開十中全會,有許多人議論紛紛地說國家、黨務、政治弄得如此的壞,全是不守法的結果。說來說去,給蔣介石知道了。蔣在紀念周上對大家說:「有人說我們要守法云云,我覺得有應當說明的必要。我們是革命黨,我們要守法,就不應當革命,若革命就不應當守法。」

  他說這話時,很洋洋得意,當時聽的人有許多批評他說:「你自己訂的法總得要守的呀,你自己不守法,為什麼還要立法院呀?」

  一會的工夫台下唧唧咕咕地嚷得很厲害。蔣介石把臉一紅,把頭一扭,就走了。一面走著一面說:「革命守什麼法?」

  當時有些壞蛋都眉飛色舞地高興起來,「我們是革命黨,守什麼法!」

  就在這一年的年底,美以美會的梅牧師,是美國人,很傷心地對我說:「真是暗無天日的世界。」

  我問:「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那位牧師說:「他們在南山有一處房子,栽得很好的樹,長了已有五十多年,這些松柏樹長得非常美麗。蔣介石的軍隊要砍這些樹去蓋溝,一上來就在那樹上砍了幾刀。我對那官長說:『請你們不要砍這些樹,你們若是非用木料不可,用多少錢我們給你們錢,你們可到別處去買。因為這些樹已是長了五十幾年,太不容易。』無論怎樣說,那位軍官說:『不成,不成,非砍不可。』我說:『你們不能砍人家的樹,你們應當守法律。』那個軍官說:『我們是革命的軍隊,要守法還革命麼?』弄得沒辦法,給錢不行,說好話不行,就找了外交部。過了一個多月才來了公事說:『不准砍那些樹。』實際上樹早在一個月前砍下來了,一株沒有留。因為我不願意,蔣介石就追究起來,把團長營長都叫去問:『為什麼砍美國人的樹?為什麼不守法?』團長、營長說:『為了修蓋溝,防備日本敵人,要守什麼法呢?況且委員長說過,革命的人就不能守法。』蔣介石沒話說了,提起腳來踢了那兩個軍官幾腳,叫他們自己去了結此事。團營長跑到南山找到美國牧師說了多少好話,那位美國牧師說:『你們要砍樹,我們願意出錢,願意替你們買木料,都不成,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呢?我勸你們守法律。你們說:你們是革命軍人,革命軍人應該不守法,你們找我有什麼辦法。』軍官們說:『革命不守法是蔣介石說的,如今他不管,叫我們來找你,這不是該倒楣了?』」

  那位美國朋友來到我這裡問我該怎麼辦。我對那位美國朋友說:「蔣說了不算是誰都知道的。」

  聽說那位美國朋友後來因生病回了美國,現在已經逝世,這件事他的朋友一定知道。

  孫科連著發表五篇文章都是說:「非民主不可」;並且把他的五篇演講都印成小冊子,到處送人。我在自貢市主持獻金運動的時候,接到孫科給我寄來的書。我回到重慶見了孫科,對孫科說:「你那五篇文章非常地好,你有沒有對蔣介石談過呢?」

  孫科說:「沒有同蔣介石談過。」

  我問孫科:「為什麼你不同蔣介石談呢?」

  孫科說:「你是知道的,蔣要當党裡的總裁,你我就推他當總裁。可是常務會議,他到底不出席。國防最高會議,他要當主席,我們就推他當主席,他也是不出席。這樣上哪裡見他的面呀!紀念周上可以見他的面,但是那麼多的人,怎麼能說話呢?蔣介石找人談話,既不找你,也不找我,這樣有什麼話能對他說呢?」

  孫科愈說愈氣,他說:「我父親活到五十九歲就死了,我現在已經五十多了,我能把話都帶到棺材裡麼?說出事來,再說吧,我現在喜歡說什麼就說什麼。」

  就在第二天蔣介石找我到南山去談話,我就把孫科談的話一件一件地全對蔣介石說了。

  我問蔣介石:「黨裡的常務會議你不出席;國防最高會議,你不出席。孫科所說民主的事是非常重要,你為什麼不找孫科來談一談呢?你還怕孫科造反麼?孫科還不是愛党愛國的人嗎?」

  總算還好,蔣介石說:「我打電話找孫科。」

  蔣介石在南山有一座堂皇的官邸。在他的官邸下面,有一棟五開間的樓房,名曰桂堂,這是為會客用的。第二天午前十一點,我在桂堂的客廳裡看見孫科。我說:「你來了!」

  孫說:「蔣打電話找我來的,不知什麼事?」

  我們在樓底下的客廳中坐了有半點鐘。蔣介石、陳果夫、陳立夫、陳佈雷、戴傅賢、吳鐵城等從樓上下來,他們是開秘密會議來的。吳鐵城頭一個下來,無精打采地說:「中央訓練團這十幾萬萬算白花了,訓練的結果竟是共產黨,奇怪不奇怪。」

  看吳鐵城說話的光景,他想不到我和孫科在那裡坐著。

  吳鐵城一群人走了,蔣介石就找孫科談話。十二點半吃午飯,我沒有看見孫科在那裡吃飯。我問蔣:「孫科先生呢?」

  蔣說:「只談了半點鐘的話,他就走了。他有會議要到北碚去。」

  我問蔣:「你和孫科談到他的那五篇民主文章沒有?」

  蔣說:「沒有。」

  我說:「真是可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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