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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單符郎全州佳偶(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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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不覺三年任滿。春娘對司戶說道:「妾失身風塵,亦荷翁嫗愛育;其他姊妹中相處,也有情分契厚的。今將遠去,終身不復相見。欲具少酒食,與之話別,不識官人肯容否?」司戶道:「汝之事,合州莫不聞之,何可隱諱?便治酒話別,何礙大體?」 春娘乃設筵於會勝寺中,教人請楊翁、楊嫗,及舊時同行姊妹相厚者十餘人,都來會飲。至期,司戶先差人在會勝寺等候眾人到齊,方才來稟。楊翁、楊嫗先到,以後眾妓陸續而來。從人點客已齊,方敢稟知司戶,請孺人登輿。僕從如雲,前呼後擁,到會勝寺中,與眾人相見。略敘寒暄,便上了筵席。飲至數巡,春娘自出席送酒。內中一妓,姓李,名英,原與楊嫗家連居。 其音樂技藝,皆是春娘教導。常呼春娘為姊,情似同胞,極相敬愛。自從春娘脫籍,李英好生思想,常有鬱鬱之意。是日,春娘送酒到他面前,李英忽然執春娘之手,說道:「姊今超脫污泥之中,高翔青雲之上,似妹子沉淪糞土,無有出期,相去不啻天堂、地獄之隔,姊今何以救我?」說罷,遂放聲大哭。春娘不勝淒慘,流淚不止。原來李英有一件出色的本事:第一手好針線,能於暗中縫紉,分際不差。正是: 織發夫人昔擅奇,神針娘子古來稀。 誰人乞得天孫巧?十二樓中一李姬。 春娘道:「我司戶正少一針線人,吾妹肯來與我作伴否?」李英道:「若得阿姊為我方便,得脫此門路,是一段大陰德事。若司戶左右要覓針線人,得我為之,素知阿姊心性,強似尋生分人也。」春娘道:「雖然如此,但吾妹平日與我同行同輩,今日豈能居我之下乎?」李英道:「我在風塵中,每自退姊一步,況今日雲泥迥隔,又有嫡庶之異;即使朝夕奉侍阿姊,比于侍婢,亦所甘心。況敢與阿姊比肩耶?」春娘道:「妹既有此心,奴當與司戶商之。」 當晚席散。春娘回衙,將李英之事對司戶說了。司戶笑道:「一之為甚,豈可再乎!」春娘再三攛掇,司戶只是不允,春娘悶悶不悅。一連幾日,李英遣人以問安奶奶為名,就催促那事。春娘對司戶說道:「李家妹情性溫雅,針線又是第一,內助得如此人,誠所罕有。且官人能終身不納姬侍則已,若納他人,不如納李家妹,與我少小相處,兩不見笑。官人何不向守公求之?萬一不從,不過拚一沒趣而已,妾亦有詞以回絕李氏。倘僥倖相從,豈非全美!」司戶被孺人強逼數次,不得已,先去與鄭司理說知了,捉了他同去見太守,委曲道其緣故。太守笑道:「君欲一箭射雙雕乎?敬當奉命,以贖前此通判所責之罪。」 當下太守再下文牒,與李英脫籍,送歸司戶。司戶將太守所贈十萬錢,一半給與李嫗,以為贖身之費;一半給與楊嫗,以酬其養育之勞。自此春娘與李英姊妹相稱,極其和睦。當初單飛英隻身上任,今日一妻一妾,又都是才色雙全,意外良緣,歡喜無限。後人有詩雲:官舍孤居思黯然,今朝彩線喜雙牽。符郎不念當時舊,邢氏徒懷再世緣。空手忽擎雙塊玉,污泥挺出並頭蓮。姻緣不論良和賤,婚牒書來五百年。 單司戶選吉起程,別了一府官僚,挈帶妻妾,還歸臨安宅院。單飛英率春娘拜見舅姑,彼此不覺傷感,痛哭了一場。哭罷,飛英又率李英拜見。單公問是何人,飛英述其來歷。單公大怒,說道:「吾至親骨肉,流落失所,理當收拾,此乃萬不得已之事。又旁及外人,是何道理?」飛英皇恐謝罪,單公怒氣不息,老夫人從中勸解,遂引去李英于自己房中,要將改嫁。李英那裡肯依允,只是苦苦哀求。老夫人見其至誠,且留作伴。過了數日,看見李氏小心婉順,又愛他一手針線,遂勸單公收留與兒子為妾。 單飛英遷授令丞。上司官每聞飛英娶娼之事,皆以為有義氣;互相傳說,無不加意欽敬,累薦至太常卿。春娘無子,李英生一子,春娘抱之,愛如己出。後讀書登第,遂為臨安名族。至今青樓傳為佳話。有詩為證: 山盟海誓忽更遷,誰向青樓認舊緣? 仁義還收仁義報,宦途無梗子孫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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