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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利(4)


  亶又上治田利害,大概有七:

  一論古人治低田、高田之法;二論後世廢低田、高田之法;三論自來議者只知決水,不知治田;四論今來以治田為先,決水為後,五論乞循古人遺跡治田;六論若先往兩浙相度,則議論難閣;七論先詣司農寺陳白,則利害易明。

  一、論古人治低田、同田之法者。昔禹之時,震澤為患,東有堽阜以隔截其流。禹乃鑿斷瑤阜,流為三江。東人於海,而震澤始定。震澤雖定,於環湖之地,尚有二百餘里可以為田。而地皆卑下,猶在江水之下,與江湖相連。民溉〔既〕不能耕植,而水面又複平闊,足以容受震澤下流,使水勢散漫,而三江不能疾趨於海。其沿海之地,亦有數百里可以為田。而地皆高仰,反在江水之上,與江湖相遠。民既不能取水以灌溉,而地勢又多西流不得蓄聚。春夏之雨澤,以浸潤其地。是環湖之地,常有水患;而沿海之地,常育旱災。如之何而可以種藝耶?古人遂因其地勢之高下,井之而為田。其環湖卑下之地。則于江之南北,為縱浦以通于江。

  又於浦之東西,為橫塘以分其勢而棋布之,有圩田之象焉。其塘浦,闊者三十餘丈,狹者不下二十餘丈。深之者二三丈,淺者不下一丈。且蘇州除太湖之外,江之南北,別無水源。而古人使塘(浦)深闊若此者,蓋欲取上以為堤岸,高厚足以禦其湍渾之流。故塘浦因而闊深,水亦因之而流耳。非專為闊其塘浦以決積水也。故古者堤岸高者須及二丈,低者亦不下一丈。借令大水之年,江湖之水,高於民田五七尺;而堤岸尚出於塘浦之外三五尺至一丈。故雖大水,不能人于民田也。民田既不容水,則塘浦之水自高於江,而江之水亦高於海,不須決泄,而水自湍流矣。

  故三江常浚,而水田常熟。其瑤阜之地,亦因江水稍高,得以畎引以灌溉。此古人浚三江,治低田之法也。所有沿海高仰之地,近于江者,既因江流稍高,可以畎引。近於海者,又有早晚兩潮可以灌溉。故亦於沿海之地及江之南北,或五里、七里而為一縱浦,又五里、七里而為一橫塘。港之闊狹,與低田同。而其深,往往過之。且堽阜之地,高於積水之處四五尺至七八尺,遠於積水之處四五十里至百餘里,固非決水之道也。然古人為塘浦闊深若此者,蓋欲畎引江海之水,周流於瑤阜之地。雖大旱之歲,亦可車畎以溉田。而大水之歲,積水或從此而流泄耳。非專為闊深其塘浦,以決低田之積水也。至於地勢西流之處,又設堰門、科門以瀦蓄之。是雖大旱之歲,瑤阜之地,皆可耕以為田。此古人治高田,蓄雨澤之法也。故低田常無水患,高田常無旱災。而數百里之地,常獲豐熟。此古人治低田旱〔高〕田之法也。

  二、論後世廢低田二局田之法者。古人治田,高下既皆有法。方是時也,田各成圩,圩必有長。每一年或二年,率逐圩之人,修築堤防,浚治浦港。故低田之堤防常固,旱田之浦港常通也。【古之田,雖各成圩,然所名不同,或謂之段,或謂之圍。今昆山低田,皆沈在水中。而俗呼之名,猶有野鴨段、大泗段、湛段、及和尚圍、盛熟圍之類。】至錢氏有國,而尚有撩清指揮之名者,此其遺法也。洎乎年汜綿遠,古法隳壞。其水田之堤防,或因田產行舟及安舟之便,而破其圩。[古者,人戶各有田舍,在田圩之中浸以為家,欲其行舟之便,乃鑿其圩岸以為小涇、小浜。即臣昨來所隙某家涇、某家浜之頰是也。說者謂浜者,安船溝也。涇、浜既小,是〔堤〕岸不高,遂至壞卻田圩,都為白水也。今昆山柏家水底之下,尚有民家階甕之遺址,此古者民在圩中住居之售跡也。今昆山富戶,如陳,顧、辛、晏、陶、沈等,田舍皆在田圍之中。每至大水之年,亦是外水高於田舍數尺。此今入在田圩中作田舍之驗也。]或因人戶請射下腳而廢其堤。或因官中開淘而減少丈尺。[臣少時見小虞浦及至和塘,並閎三二十丈。

  累經開淘之後,今小虞浦只闊十餘丈,至和塘只闊六七丈,此日所睹也。]或因田主只收租課而不修堤岸。或因租戶利於易田而故要〔致〕淹沒。[吳人以一易再易之田,謂之白塗田,所收倍于常稔之田,而所納租米,亦依舊數,故租戶樂於間年淹沒也。]或因決破占堤,張捕焦蝦,而漸致破損;或因邊圩之人,不肯出田與眾做岸。或因一圩雖完,傍圩無力,而連延隳壞。或因貧富同圩而出力不齊;或因公私相吝而因循不治。故堤防盡壞,而低田漫然複在江水之下也。每春夏之交,天雨未盈尺,湖水未漲二三尺,而蘇州低剛,一抹盡為白水。其間雖有堤岸,亦皆狹小沈在水底,不能固田。唯大旱之歲,常、潤、杭、秀之田,及蘇州堽阜之地,並皆枯旱,其堤岸方始露見。而蘇州水田,幸得一熟耳。蓋由無堤防為禦水之先具也。

  民田既容水,故水與江平,江與海平。而海潮直至蘇州之東一二十里之地,反與江、湖、民田之水相接,故水不能湍流,而三江不浚。[臣伏睹昨來議狹汴河者,詔汴河閣處,水面散漫,不至深抉,故汴狐藤澱,今蘇州水面,動連一二百里,而太湖之水,又不及黃河之湍迅,而欲三江不淤,不可得也。]今二江已塞,而一江又淺。倘不完複堤岸,驅低田之水盡入於松江,而使江流湍急。但恐敷十年之後,松江愈塞。震澤之患,不止于蘇州而已矣。此低田不治之由也。其高田之廢,始由田法隳壞,民不相率以治港浦。其港浦既淺,地勢既高。沿于海者,則海潮不應。沿于江者,又因水田堤防隳壞,水得瀦聚于民田之間。而江水漸低,故高田複在江水之上。至於西流之處,又因人戶利於行舟之便,壞其瑤門而不能蓄水,故高田一望盡為旱地。每至四五月間,春水未退,低田尚未能施工,而瑤阜之田以幹坼矣。唯大水之歲,湖、秀二州與蘇州之低田,淹沒淨盡。則瑤阜之田,幸得一大熟耳。此蓋不浚浦港,以畎引江海之水,不復堽門,以蓄聚錘竽之雨澤也。此高田廢之之由也。故蘇州不有旱災,即有水患。但水田多而旱田少:水田近于城郭,為人之所見,而稅複重;旱田遠於城郭,人所不見,而稅複輕。故議者只論治水,而不論治旱也。

  三、論自來議者只知決水,不知治田。蓋治田者,本也,本當在先。決水者末也,末富在後。今乃不治其本,而但攻其末。故自景祐以來,上至朝廷之搢紳,下至農田之匹夫,謀議擘畫三四十年。而蘇州之田,百未治一二,此治水之失也。惟嘉祐中,兩浙轉運使王建議:謂蘇州民間,一概白水,至深處不過三尺以上,當複修作田位,使位位相接以禦風濤,則自無水患。若不修作塍岸,縱使決盡河水,亦無所濟。此說最為切當。又緣當時建議之時,正值兩浙連年治水無效。不知大段擘畫,令宮中逐年調發夫力,更互修治。及不曾立定逐縣治田年額,以辦不辦為賞罰之格。而止令逐縣令佐,概例勸導,逐位植利。人戶一二十家,自作塍岸,各高五尺。緣民間所鳩工力不多,蓋不能齊整。借令多出工力,則各家所收之利,不償其所費之本。兼當時都水監立下官員,賞典不重,故上下因循,未曾並聚公私之力,大段修治。臣今欲乞檢會王安石所陳利害,卻將臣下項擘畫,修築堤岸以固民田。則蘇州水災,可計日而取效也。

  議者或謂曩年吳及知華亭縣,常率逐段人產各自治田。亦不曾煩費官司,而人獲其利。今可舉用其法,以洽蘇州水田,不須重煩官司也。曰:蘇州水田,與華亭不同。華亭之田,地連堽阜,無暴怒之流。浚河不過一二尺,修岸不過三五尺,而田已大稔矣。然不逾二五年間,尚又湮塞。今蘇州遠接江湖,水常暴怒。故昆山、常熟、吳江三縣,堤岸高者七八尺,低者不下五六尺。或用石凳,或用椿筱。或二年一治,或年年修葺。而風濤洗蕩,動有隳壞。今若以華亭之法而治之,或水退之後一二年間暫獲豐稔,蓋不可知。求其久遠之效,則不可得也。夫以華亭之法,而治蘇州之高田,則可矣。若治蘇州水田,譬之以一家之法,而治一國也。其規模法度則近之;至於措置施設之方,則小大不可同也。《貼黃》:自來人所議,欲開通諸天〔大〕浦盧瀝浦,松江諸匯並決水人江陰軍等,亦皆治水之一說。但堤防未立,行之無功,候堤防既成之後,前項諸說,又不可不行。蓋水勢湍急,卻要諸處分減水勢故也。故曰:治田者尢也,決水者後也。臣今究窮得古人治田之本,委可施行。若令臣先往兩浙相度,不過訂之于諸縣官吏,考之于諸鄉父老而已。況諸縣官吏,乍來倏去,固不若臣之生長鄉里,世為農人,而備知利害也。

  父老之智,未必過於范仲淹,葉清臣;況范仲淹、葉清臣尚不能窺見古人治田之跡,父老安得而知?伏望令臣略到司農寺陳白委,不至有誤朝廷,候敕旨。四、論今來乞以治田為光,決水為後。田既先成,水亦從而可決。不過五年,而蘇州之水患息矣。然治田之法,若總而論之,則瀚漫而難行;析而論之,則簡約而易治。何也?

  今蘇州水田之最合行修治處,如前項所陳:南北不過一百二十餘里,東西不過一百里。今若于上項水田之內,循古人之跡,五里而為一縱浦,七里為一橫塘。不過為縱浦二十餘條,每條長一百二十餘里。橫塘十七條,每條長一百餘里。共計四千餘里。每裡用夫五千人,約用二千余萬夫。[至和中,開昆山塘,每裡用夫二千五百人。塘面板六尺〔丈〕,底闊四丈,深四尺。海裡積土計三十萬尺,分為兩岸。每岸底只闊!文四五尺,面闊四五尺,高不及六七尺。故不逾一二年,又至隳壞。]故曰,總而言之,則瀚漫而難行也。今且以二千萬夫,開河四千里而言之:分為五年,每年用夫四百萬,開河八百里。蘇、秀、常、湖四州之民,不下四十萬。三分去一,以為高田之民。自治高田外,尚有二十七萬夫。每夫一年,借顧半月,計得四百余萬夫,可開河八百里。卻以上項四百余萬夫,分為十縣。逐縣每年當夫四十萬,開河八十里。以四十萬夫,分為六個月,逐縣每月計役六萬六千余夫,開河十三里有零。以六萬六千夫,分為三十日,則逐縣每日只役夫二千二百人,開河一百三十二步。將二千二百人,又為兩頭項,只役一千一百人,開河六十六步。雖縣有大小,田有廣狹,民有眾寡。及逐日所開河溝,所役夫數,多少不同。大率治田多者頭項多,治田少者頭項少。雖千百項,可以一項盡也。臣故曰,析而論之,則簡約而易治也。(如此)而治之,五年之內,蘇州與鄰州之水田,殆亦盡矣。塘浦既浚矣,堤防既成矣,則田之水必高於江,江之水亦高於海。然後擇江之曲者而決之。及或開盧瀝浦,皆有功也。何則?江水湍流故也。故曰:治田者先也,決水者後也。江流既高矣,然後又究五堰之遺址而複之。使水不人於城,是雖有大水,不能為蘇州之患也。此治水田之大略也。[昔有十七堰,今後複五堰者,今只有五門故也。蘇州設堰,固亦舊矣。劉□著作,嘗引唐白居易《九日蘇州登高》詩云:「灑酣憑檻起四顧,七堰八門六十坊。」是唐之世,已有堰矣。至端拱二年,轉運使喬維嶽方始廢之。蓋堤防既壞,水得瀦容于民田之間。水勢稍低,故可廢其堰也。]

  其旱田,則乞用上項一分之夫,浚治港浦,以畎引江海之水。及設瑤門,以瀦春夏之雨澤。則高低皆治,而水旱無虞矣。五、論乞循古人之遺跡治田者。臣昨來所乞蘇州水田一節,罷去其某家涇、某家浜之類。五里、七里而為一縱浦,七里、十里而為一橫塘。因塘浦之上,以為堤岸。使塘浦闊深,而堤岸高厚。塘浦闊深,則水流通而不能為田之害。堤岸高厚,則田自固而水可必趨於江。今具蘇州、秀州及沿江、沿海水田、早田,見存塘浦、港瀝、堽門之數,凡臣所能記者:總七項,共二百六十五條。並臣擘書將來治田,大約各附逐項之下。謹具下項:一具水田、塘浦之跡凡四項,共一百三十二條。

  一、吳松江南岸自北平浦,北岸自徐公浦,西至吳江口,皆是水田,約一百二十餘里。南岸有大浦二十七條,北岸有大浦二十八條。是古者五里而為一縱浦之跡也。其橫浦〔塘〕在松江之南者,臣不能記其名。在松江之北六七里問,曰:浪市橫塘。又下北六七里,而為至和塘。是七里而為一橫塘之跡也。松江南,大浦二十七條:北平浦、破江浦、艾祈浦、愧浦、顧匯浦、養蠶浦、大盈浦、南解浦、梁幹浦、石臼浦、直浦、分桑浦、內薰浦、趙屯浦、石浦、道褐浦、千墩浦、錐浦、張潭浦、陸直浦、甫裡浦、浮高浦、塗頭浦、順德浦、大姚浦、破墩浦、盞頭浦。松江北,大浦二十八條:徐公浦、北解浦、瓦浦、沈浦、蔣浦、三林浦、周浦、顧墓浦、金城浦、木瓜浦、蔡浦、下駕浦、浜浦、洛舍浦、楊梨浦、新洋浦、淘仁浦、小虞浦、大虞浦、馬仁浦、浪市浦、尤涇浦、下裡浦、戴墟浦、上顧浦、青丘浦、奉裡浦、任浦。松江北,橫塘二條:浪市橫塘、至和塘。已上松江塘浦五十七條,並當松江之上流,皆是闊其塘浦,高其堤岸以固田也。只因久不修治,遂至隳壞。每遇大水,上項塘浦之岸並沈在水底,不能固田。議者不知此塘浦,元有大岸以固田。乃謂古人浚此大浦,只欲泄水,此不知治田之本也。臣今擘畫,並當浚治其浦,修成堤岸,以禦水災。不須遠治他處,塘浦求決積水,而田自成矣。

  一、至和塘,自昆山西至蘇州,計六十餘里。今其南北兩岸,各有大浦十二條,是五里而為一縱浦之跡也。其橫浦南六七里,而有浪市塘是也。其北皆為風濤洗刷,不見其跡。臣前所謂至和塘徒有通往來、禦風濤之小功,而無衛民田、去水患之大利者。謂至和塘南北,縱浦橫塘皆廢故也。謹具下項:至和塘南,大浦十二條:小虞浦、大虞浦、尤涇浦、新瀆浦、平樂浦、戴墟浦、真義浦、朱塘浦、界浦、鳳凰涇、任浦、蠡塘。至和塘北,大浦十二條:小虞浦、大虞浦、尤涇浦、高墟浦、雍裡浦、諸昌涇、界浦、任浦、上雉瀆、下難瀆、蠡塘、官瀆。橫塘在南者,曰浪市塘,已具松江項內,更不再出。在北者皆廢。已上至和塘兩岸塘浦二十四條。在塘北者,今猶有其名,而或無其跡。在塘南者,雖存其跡,而並皆狹小斷續,不能固田。其間南岸又有朱涇、王村涇,北岸又有司馬涇、李涇、周涇、小蕭涇、大蕭涇、歸涇、吳涇、清涇、譚涇、褚涇、楊涇之類,皆是民間自開私浜。即臣向所謂某家涇、某家浜之類是也。今並乞廢罷,只擇其浦之大者,闊開其塘,高築其岸。南修起浪市橫塘、北則或五里、十里為一橫塘以固田。自近以及遠,則良田漸多,白水漸狹,風濤漸小矣。

  一、常熟塘自蘇州齊門,北至常熟縣一百餘里。東岸有涇二十一條,西岸有涇十二條,是亦七里、十里而為一橫塘之跡也。但目今並皆狹小,非大段塘浦。蓋古人之橫塘隳壞,而百姓侵佔,及擅開私浜,相渣騰其間。即臣所謂某家涇、某家浜之類是也。謹具目,今兩岸涇、浜之名下項:常熟塘東,橫涇二十一條:闊墓涇、楊涇、米涇、樊涇、蠡涇、南湖涇、(北)湖涇、朱涇、永昌涇、茅涇、薛涇、界涇、吳塔涇、尚涇、川涇、黃土涇、圃涇、廟涇、卞莊涇、新橋涇、黃母涇。常熟塘西,橫涇十二條:石師涇、楊涇、王婆涇、高姚涇、蘇宅涇、蠡涇、皮涇、廟涇、永昌涇、野長涇、譚涇、墓門涇。已上常熟塘兩岸橫涇三十三條,蓋記其略耳。今但乞廢其小者,擇其大者,深開其塘,高修其岸。除西岸自擘畫為圩外,其東岸閣與至和塘北,及常熟縣南新修縱浦,交加棋布以為圩。自近以及遠,則良田漸多,白水漸狹,風濤漸小矣。

  一、昆山之東至太倉瑤身,凡三十五里。兩岸各有塘浦七八條,是五里而為一縱浦之跡也。其橫塘,在塘之南六七里、而為朱瀝塘、張湖塘、郭石塘、黃姑塘。在塘之北,為風濤洗刷,與諸湖相連,不見其跡。謹具下項:昆山塘南,有塘浦七條:次裡浦、新洋江、任裡浦、下駕浦、下吳浦、上吳浦、太倉橫瀝。昆山塘北,有塘浦七條:婁縣上塘、婁縣下塘、新洋江低、裡浦、黃翦涇、上吳塘、下吳塘。橫塘四條:朱瀝塘、張湖塘、郭石塘、黃姑塘。已上塘瀝十八,除新洋江、下駕浦曾經開浚,餘並未嘗開浚。今河底之上反高於田中,每遇天雨稍闕,則更不通舟船。天雨未盈尺,而田盡淹沒,今並乞開浚以固田。

  已具下項:

  一、具旱田塘浦之跡,凡三項一百二十三條。

  一、松江南岸自小來浦,北岸自北陳浦,東至海口,並是旱田,約長一百餘里。南有大浦一十八條,北有大浦二十條,是五里而為一縱浦之跡也。其橫浦〔塘〕之在江南者,臣不記其名。在江北者,七八里而為雞鳴塘、練祈塘,是七里而為一橫塘之跡也。謹具下項:松江南岸,有大浦一十八條:小來浦、盤龍浦、朱市浦、松子浦、野奴浦、張整浦、許浦、魚浦、上燠浦、丁灣浦、席子浦、滬瀆浦、釘鉤浦、上海浦、下海浦、南及浦、江苧浦、爛泥浦。松江北岸,有大浦二十條:北陳浦、顧浦、桑浦、大黃肚浦、小黃肚浦、章浦、樊浦、楊林浦、亡河浦、下河浦、仙天浦、鎮浦、新華〔葉〕浦、槎浦、秦公浦、雙浦,大場浦、唐章浦、青州浦、商量灣。橫塘二條:雞嗚浦、練祈浦。已上塘浦四十條,各是畎引江水以灌溉高田。只因久不浚治,浦底既高,而江水又低,故逐年常患旱也。

  議者乃謂:于此諸浦決泄蘇州、昆山、長洲及秀州之積水,是未知古人設浦之意也。今當令高田之民,治之以備早災,則高田獲其利也。

  一、太倉堽身之東,至茜涇約四五十里,凡有南北大塘八條。其橫塘,南自練祈塘北至許浦,共一百二十餘里,有瑤門及塘浜約五十餘條。臣能記其二十五條。旱田,而橫塘多,欲水之周流於其間,(取)灌溉之意也。今皆淺淤,不能引水以灌于田。謹具下項:南北之塘八條:太倉東橫瀝、半涇塘、青瑤橫瀝、五家瑤橫瀝、鴨頭浦、支涇、楊墓子涇、茜涇。

  東西之塘及瑤門等二十五條:方秦塘、錢門塘、劉塘、張瑤門,薛市門、黃姑塘、吉涇塘、沙堰門、太倉塘、包涇、古塘、吳堽門、顧堽門、廟堽門、岳瀝、李堽門、丁堽門、湖川門、黃涇、杜漕塘、雙鳳塘,斟門直塘、支塘、李墓塘。以上堽身已東,塘、浜、門、瀝共三十三條。南北者各長一百余裡,接連大浦。並當浚治,以灌溉高田。東西者,橫貫三重堽身之田。而西通諸湖,若深浚之,大者則置閘、科門,或置堰,而下為水函。遇大早,則可以車畎諸湖之水以灌田。大水,則可以通放湖水以灌田,而分減低田之水勢。于平時,則瀦聚錘竽之雨澤,使堽身之水,常高於低田,不須牽畎而民田足用。

  一、沿海之地,自松江下口,南連秀州界,約一百餘里,有大浦二十條,臣今能記其七條。自松江下口,北繞昆山、常熟之境,接江陰界,約三百餘里,有港浦六十餘條,臣能記其四十九條。是五里為一縱浦之跡也。其橫塘,在昆山則為八尺涇、花莆涇。在常熟則為福山東橫塘、福山西橫塘。謹具下項:松江口下,南連秀州界。有大浦七條:三林浦、杜浦、周浦、大臼浦、恤瀝浦、戚崇浦、羅公浦。

  松江門下,北繞蘇州、昆山、常熟縣界,至江陰軍界,有港浦四十九條:北及浦、下田浦、堀浦、上夾浦、下練祈浦、桃源浦、練祈浦、顧涇浦、六嶽浦、采桃浦、川沙浦、下張浦、新漕浦、茜涇浦、楊林浦、七丫浦、挪港浦、北甫、尹公浦、甘草浦、唐相浦、陳涇浦、錢浦涇、溢湖浦、吳泗浦,鐺腳浦,下六河浦、黃浜浦、沙營浦、白茆浦、金涇浦、高浦、許浦、塢溝浦、千步涇、耿涇浦、新涇浦、崔浦、水門浦、鰻鰈浦,吳涇、高涇、西陽、浦,新痙、陳浦、張涇、湖涇、奚浦、黃泗浦。橫塘四條:八尺涇、花浦涇、福山東橫塘、福山西橫塘。以上沿海港、浦共六十條,各是古人東取海潮,北取揚子江水灌田。各開人堽阜之地,七里、十里或十五里間作橫塘一條。通灌諸浦,使水周流于高阜之地。以浸潤高田,非專欲決積水也。其間雖有大浦五七條,自積水之處,直可通海。然各遠三五十里至一百餘堅,地高四五尺至七八尺。積水既被低田,堤岸隳壞,一時漫流瀦聚於低下乎閥之地。雖開得上項大浦,其積水終不行遠,從高處而流人於海:唯大水之年,決之則暫或東流爾。今不拘大浦、小浦,並皆淺淤,自當陰浚。東引海漸,北引江水以灌田。

  臣昕擘畫洽蘇州田,至易曉也。水田,則做岸防水以固出。高田,則浚塘引水以灌田,此眾人聽共知也。但自來治水者,舍常而求異,忽近而求遠。而反謂做岸固田、浚塘引水之說為漫近。而不濘留意,遂因循至此。今欲知蘇州水田、旱田不治之由,觀此篇可見其大略。以上水田、爭田、塘浦之跡共仁項,總二廳六十四條。皆是古人園地之高下,而治田之法包。其低田,則闊其塘浦,高其堤岸以固田。其高田,則深浚港浦,畎引江海以灌田。後主人,不知古人固田、灌出之意,乃謂低田、高剛之所以閣深其塘浦者,皆欲決泄積水也。更不計量其遠近,相視其高下,一例擇其塘浦之尤大者十敷條以決水。其餘差小黃,更不浚治。及興工役,勁費國家三五十萬貫石。而大塘、大浦,終不能泄水。其塘浦之差小者,更不曾開浚也。而議者猶謂:此小塘、小浦亦可泄水,以致朝廷愈不見信。而大小塘浦,一例更不浚治。積歲累年,而水田之堤防盡壞。使二三百里肥腴之地,概為白水。高田之港浦皆塞。而使數百里沃衍漸田,盡為荒燕不毛之地。深可痛惜!

  臣竊思之,上項塘浦,既非天生,亦非地出,又非神化,是皆人力斫為也。然自國朝統禦已來,目餘年間,除十數條大者間或浚洽外,其餘塘浦,宮中則不曾浚治。今當不問高低,不拘小大,亦不問可以決水與不可以決水。但系占人遺跡,而非私浜者,一切併合公私之力,更休迭役,旋決修治。系低田,則高作堤岸以防水。系高田,則深浚港浦以灌田。其堽身西流之處,又設斗門、或堽門、或堰閘以瀦水。如此則高低皆洽,而水早無憂矣。後二項非要切,不錄。

  亶之書甚多,今獨摘其要者錄於此。亶既累亡其說,五年九月,許詣司農寺陳白。寺以其巍上聞,詔以亶為司農寺丞,提領兩浙路興修水利。六年,宣以其說鏤板遍下州縣,許諸色人者〔等〕詳介議焉。初,亶言蘇州水利,其書與圖,大抵以為環湖之地稍低,常多水。沿海之地稍高,常多旱。故古人治水之跡,縱則有浦,橫則有塘。又有門、堰、涇、瀝而棋布之。亶所能記者,總二百六十餘所。今欲略循古人之法,七里為一縱浦,十里為一橫塘。又因出土以為堤岸,度用十萬夫。水治高田,旱治下澤。要以三〔五〕年,而蘇之田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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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始得亶書,以為可行,遂真除司農寺丞,令提舉興修。直至蘇興役,凡六郡、三十四縣,比戶調夫,同日舉役。轉運、提刑,皆受約束。民以為擾,多逃移。會呂惠卿被召,言其措置乖方。熙甯元年正月一日,有旨郟壹修圩,未得興工。官吏所見不同,各具利害奏聞,人皆歡然。十三〔五〕日,庭下方張燈,吏民二百餘人,交入驛庭,喧哄斥駡。燈悉蹂踐,驛門亦破。直襆頭墮地,一小兒在旁,亦為人所挈。前此,方盡遣諸縣令,出郊標遷圩地。至是,諸令嗚鐃散眾,遂罷役。亶追司農寺丞,送吏部流內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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