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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徐貽孫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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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白: 去年五月中,自褐甫處得吾兄手書,雲池陽賈人持來,比欲作書相報,違隔久遠,所懷藴積,措筆不知所從。越日而賈人遽歸,日延月滯,以至於今。想吾兄久不得吾息耗,意中殊不自得也。苞嘗歎近世人為交,雖號以道義性命相,然信者察其隱私,亦止借為名聲形勢。其確然以道相刻砥,見有利止之勿趨,見有害,勉之勿避,諒其人之必從而後無悔心者,無有也。顧念朋好中,獨吾子能行此於苞,獨苞可行此於吾子耳。苞與吾子,性各僻隘,才用不宜於時,苟逐眾人,汲汲取名致官,雖幸獲之,適足以來時患,其所志者終豈可得哉?私計已所得為而不爭於眾者,獨發憤于古人立言之道,以庶幾後世之傳。然所爭愈大,則其成也愈難。自有載籍以來,志節功業光顯耿著之人,累累相望,而文章之傳愈久而彰者,數十百年中往往而絕也。豈其為之者之不眾歟?母亦所積者薄,而精氣不足以自存也。 苞向謂吾子才可逮于作者,相期以此事自任,蓋謂能盡其才,所得當有不止於是者。若據所已至,不獨苞之無似,即吾子之果異於眾人者,亦未見也。苞近者自悔向所學皆登枝而捐其本,背源而涉其流,久之當就蕪絕。用是自創,即欲抱經窮山,以求古聖賢人之意,而家累系牽,日為事物淩雜所困。吾兄居遠州部,夙少人事,宜以數年掃除百務,聚古聖賢人之書,沈潛翻覆,使其義意貫達於心,然後擇性所喜好而力可以幾者,專治其一體,窮探力索,以轥其徑塗,然後行之不息,以待其久而至焉。人生少壯而老,事境參差百出,轉相糾纏,其得從容無為,委身于問學者,常無幾時;失而不為,則終不可複。且聰明智慮,當其時濬而導之,使有所載以出,則終以不亡。時過而昏,不能複為我用。 苞之生二十八年,而吾子加長焉。使侵尋玩暍,年倍於今,而所得於中者與今無異,雖欲不與世俗愚無知人混混以沒世,豈可得哉?又凡骨肉天屬,雖古聖人賢人,不可奈何,竭吾心而正其道可也,而悲憂窮蹙,以苦其生,則君子亦無取焉。憶在京師,與吾子時起居,怪子意色間時有不自得者,因為我敘述平生遭遇,搤腕欷歔,若無所樂。其生時時如此,恐致疾病他患,且蹙然苶然,意緒日以隳敝,將不能複發憤於詩書以自強。吾子勉之,日觀古聖賢人之書,則知所以自處,有所業而孜孜以望其成,亦可藉以自理其心而通其鬱塞也。語云:「交淺不可言深。」若苞之交於吾子若此者,豈不可得而言哉! 吾子書雲,「欲往廬陵省其令劉君,聞劉已去官,想此行可已。」苞以朝夕不能自贍,仍將北遊,托所知者,旬日間必發。恐吾兄不曉,故留此以報。賤貧屯塞,各竭蹶以謀其身,非以事故適然會合,不能特賃舟車以相存顧,一朝解手,終不知繼見之期。惟各淬厲,毋自同於眾人,其義乃不相負。 苞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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