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方苞 > 方望溪先生全集 | 上頁 下頁
與某書


  僕與吾子,孩提游處如兄弟,自僕餬口遠方,十年不再三見,而吾子所以交僕之道,若異於往時,豈僕有所得過邪?疑焉而不敢請,非所施於吾子與僕之間也。往者僕在江南,聞吾子入京師,處虞山翁尚書門下,名譽籍籍公卿間。及僕至京師,或告曰:「子知某所以交于尚書之道乎?有某人者,于尚書言無不行,素嫉子。某于稠人中數詆子怪僻謬妄以啖之,其人果欣然願交,以此得志于尚書。」僕曰:「怪僻謬妄,吾或有之,吾友偶道其實耳。」既而告者同詞,僕退而思曰:「《記》不雲乎?管子困時,嘗欺鮑叔,叔終善遇之。吾友親老,家窘空,尚書力能振之,徒用我為質,以苟慰某人者耳。其心豈非我哉?」既而見吾子,相歡如平生,遂不復疑。乃者褐甫謂餘:「某短子,每顧我而瞿然。」大山亦云:「吾子言僕好忌克,與人相鎮以名,僕聞而惕然。子短僕於他人,僕何敢疑二君子之言?」然則子真以僕為不肖矣。

  僕誠不識子之所謂「名」者,何也?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修身立言以有望於後,則百世之人不可欺,雖忌克無所用也。若雕文騁辭以誑時,無識者而取譽焉,又可以為名乎?且忌雖不肖之心,其發必有由,未嘗田弋,豈忌獵者之有鶉豜哉?吾子其未之思乎?憶兒時與吾子嬉戲北山之陽,坐草間,歌呼相屬,未嘗知有學問文章,今乃以名相鎮邪?僕與宋、劉二君子,雖以道義相砥勖,而為交未若吾子之久故也。僕有不善,吾子豈不可面責之,而必借二君子之言以相警哉?僕與吾子,非可以離異之交也,不敢匿所懷,惟吾子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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