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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定孔氏家廟祀典劄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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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惟我皇上躬履至道,複先聖之喪紀,考三禮之遺文,事關名教,莫不周諮詳議,以求其當,洵好問好察之至意也。前副都禦史臣陳世倌奏請加封崇祀先師前母,奉旨九卿議奏。臣愚陋之見,與九卿所議未能畫一,又忝列禮官,值茲巨典,不敢不敬陳末議,以候聖裁。謹按啟聖王娶于魯施氏,生九女,其妾生孟皮,有足疾,既老,求婚于顏氏。顏父問:三女孰能往?」先師母最少,對曰:「從父之制,將何問焉?」見於家語,見於史記注,見於闕裡志,其言歷歷可據。家語為東漢時孔氏所岀家藏書,至王肅而顯。朱子學庸集注乃晚年所定,於「哀公問政章兩引家語總注云:「按孔子家語亦載此章,其文尤詳,蓋子思刪其繁文,以附於篇。」據此,則子思未作中庸以前,孔氏原有家語之書明矣。朱子又嘗曰:「孔叢子乃後人所偽作,家語蓋王肅編古錄雜記,語或有疵,然非肅所自作。」夫所謂有疵者,謂引大戴禮帝系姓及雜記墳羊與骨節專車之類耳。至先師之生母前母,肅豈敢妄為構造?則其為孔氏之舊聞明矣。 朱子之言,炳著如此,而或欲據此以為朱子不信家語之征,不亦誣乎?若史記注之正義、索隱,則取諸孔安國、馬融、鄭康成、何休、杜預、范甯、賈逵、服虔諸儒。周以後之書,莫古于遷史,而孔子世家所載先師父與先師母顏氏配合,甚為誣妄。又雲孔子不知父墓,乃其母諱之,故注引家語施氏生九女,其妾生孟皮,有足疾,既老,求婚于顏氏,以辨史記所傳之謬。若以家語施氏之事為非真,則是以遷史所傳為可信矣。此又人人知其不可者也。至於闕裡志所據本于祖庭廣記,乃孔氏世守之書,假令啟聖王元配施氏稍有疑似,何以自著於家乘而不之削邪?然而孔氏家廟至今無施氏之主者,蓋亦有故。緣唐哀帝天祐二年,朱全忠逆亂,天下分裂孔氏之灑掃戶。孔末作亂,殺先師四十二代孫光嗣,而自為曲阜令,孔氏苗裔幾絕。 是時,光嗣子仁玉生始九月,其母張氏挈之逃匿外家。比九歲,魯人以聞于梁,梁始命仁玉嗣位。仁玉孤幼童昏,複立宗祊於危難搶攘之餘,其祀顏氏而不及施氏,豈可以為典要哉?仁玉以後,蹈常習故,不復自反其初。而歷代以來,則亦但知崇祀先師於太學膠庠,無由知其家廟並無施氏之主也。而諸臣多謂顏氏篤生先師,不可以施氏之主位於其右,此大非也。先師母顏氏,明于大義人也。觀其聞父命而請行,則持身一稟於禮,而無俗情可見矣。身膺先師之封典,秩祀二千餘年,而與啟聖王相守至老之施氏,竟不得祔於廟,不獨先師惄然心傷,而先師母顏氏之心,亦有缺然不自得者矣。 我朝重熙累洽,至世宗憲皇帝及我皇上之世,如周家之制禮作樂,大備于成康。故曲阜令孔毓琚既申詳撫臣陳世倌以請於前。世倌今為副都禦史,又複以為請,誠以數百年來未舉之曠典,欲及聖明之世以補其廢闕也。昔程子《答友書》嘗言若前母無子,似宜以生子之母配。朱子深以為非,謂宜遵唐禮,以前母與生母並配,此萬世之定論也。況我朝封典,必先前母而後及生母,今明征于經傳之載紀,折衷于朱子之定論,揆以先師、先師母孝敬之仁心,斷以我國家之令典,施氏之應受封於朝,設主於廟,義無可疑者,況本乎孔氏子孫之自請,必其實有不安于心者可知也。陳世倌前奏未經部允,今複陳奏,則其為人心之不可以已者,又可知也。臣愚以為應特勅錫封施氏與顏氏並祀寢殿,以昭我皇上錫類之仁恩,邁古之盛典。臣一介寒微,非好與諸臣為同異,以瀆聖聽,誠以此事系海內之觀瞻,關萬世之公議,不敢不詳悉慎重。苟徇眾議,我皇上聖學崇深,必有以察臣言之是非。臣不勝戰慄企瞻之至。謹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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