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方苞 > 方望溪先生全集 | 上頁 下頁 |
| 讀邶墉至曹檜十一國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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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唐諸儒,于變風傅會時代,各有主名,以入於美刺。朱子既明辨之,而世儒猶嘵嘵。蓋謂一國之詩,數百年之久,所存必政教之尤大者。閭閻叢細之事,男女猥鄙之情,即間錄以垂戒,不宜其多乃至於此,而不知刪《詩》之指要,即於是焉存。蓋古者自公卿至於列士,職以詩獻,而衰世之臣,孰是如大雅之「舊人」、「家父」、「凡伯」者乎?故《淇澳》《緇衣》而外,士大夫憂時閔己之詩,所存無幾,而叢細猥鄙之辭,則無一或遺。蓋民俗之真,國政之變,數百年後廢興存亡昏明之由,皆於是可辨焉。 稽之《春秋》,中原建國,兵禍結連,莫劇于陳,鄭、衛次之,宋又次之,而淫詩惟三國為多。〔樂記雖雲「宋音燕女溺志」,然特論其音,且燕女非必淫奔也。〕以此知天惡淫人,不惟其君以此敗國亡身殞嗣,其民夫婦男女亦死亡危急,焦然無寧歲也。而淫詩之多寡,實與兵禍之疏數相符,則刪《詩》之指要居可知矣。 齊、晉、秦三國最強,而兩國無淫詩。齊襄災及其身,崔杼弑君,陳氏竊國,皆由女禍。故齊詩終於猗嗟、載馳,敝笱始於雞鳴。秦之亡,以親奄幸,疾師儒,故秦詩始于車粼、駟鐵,終於夏屋。唐俗勤儉,固其所以興也。然纖嗇筋力,則豔以利而易動,故其後趙盾、欒書皆為國人所附,而晉卒分於三族,乃桓叔、武公為之嚆矢耳。國以此始,亦必以終,茲非其明鑒與! 若魏、若曹、若檜,國小而鄰逼,故君民同憂,未敢淫逞。而君少偷惰,臣或貪愚,則國非其國矣。總而計之,邶、墉無征,魏、檜早滅,衛、鄭以下七國之亡征,並於所存之《詩》見之。非聖人知周萬物,而百世莫之能違,其孰能與於此? 然則鄭之亡轉後於陳,而衛之亡又後於宋,何也?鄭之淫風盛於下而未及其上;衛有康叔、武公之遺德,雖至季世,猶多君子。國於天地,必有與立,或同始而異終,或將傾而複植,豈可以一端盡哉?以是知天命無常,國之興亡,一以人事為准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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