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陵集卷第十七

卷第十七

　　◎記述〔一十二首〕

　　▼風後八陣圖記

　　物不終靜，必受之以動。當純坤用事，陰疑于陽，則飛龍戰；大樸已〔《英華》作「以」〕散，聖盜並起，故戎馬生。乃有並〔《英華》作「力」〕吞八荒，爭截九有。大者天柱折，地維絕，小者作慝盧山，負阻中冀。上帝憑怒，下土是恤。乃眷武德，黃帝受之，始順煞氣以作兵，法文昌以命將。

　　於是乎征不服，討不庭，其誰佐命？曰元老風後。蓋戎行之不修，則師律用爽；陰謀之不作，則兇氣何恃？故天命聖者，以光〔《英華》作「廣」〕戰術，俾懸衡于未然，察變於倚數〔《英華》作「奇獸」〕，握機制勝，作為陣圖。夫八宮之位正，則數不愆，神不惑〔《文粹》作「忒」〕，故八其陣，所以定位也。衡抗於外，軸布于內，風雲負〔《英華》作「附」〕其四維，所以備物也。虎張翼以進，虵向敵而蟠，飛龍翔鳥，上下其勢，所以致用也

　　至若疑兵以固其餘地，遊軍以案其後列，門具將發，然後合戰，弛張則二廣迭舉，犄角則四奇皆出，必使陷堅陣，拔深壘，若星馳天旋，雷動山破，彼〔《文粹》無「彼」字〕魏之鶴列，鄭之魚麗，周〔《文粹》有「成」字〕之熊羆，昆陽之虎豹，出匪以律，我異於是。既而圖成罇俎，帝用經略，北逐獯鬻，南平蚩尤，戡黎於阪泉，省方於崆峒，底定萬國，旁羅七曜，鼎成龍至，去而上僊。於是在〔《英華》無「在」字〕遺風冥冥，時亡而圖存。〔《文粹》有「焉」字。〕

　　於戲！聖跡長往，神機未昩，酌其流者，猶足以決勝九〔《英華》作「三」〕軍，禦侮萬里。故項藉得之，以霸西楚；黥布得之，奄有九江；孝武得之，攘匈奴，服甌越，東收獩貊，西拓大夏。然則聖圖幽贊，未始有涯。唐〔《文粹》無「唐」字〕天寶中，客有為韜鈐者，得其遺制于黃帝書之外篇，裂素而圖之，則〔《文粹》無「則」字〕勝敗之眹，在我股〔《英華》作「指」〕掌，天地之心，見於毫末。議欲獻諸策府，用廣武事。會天子以不戰為師，無為為寶，則是圖也，興於多難，廢於升平，堙淪不書，盛德其沒，及〔《英華》作「乃」〕旌諸圖側，以為三皇之故事，六藝之餘伎雲。

　　▼上元二年豫章冠蓋盛集記

　　鳳皇鵷雛，翔於碧霄，非梧竹不下而食；賢人君子，有四方之志，非樂國不適其土。豫章郡左九江而右洞庭，接苗民〔《英華》作「氏」〕之遺墟，非觀風按郡〔《英華》作「部」〕參事蕆職〔二字《英華》作「蒞職者」〕，則長者車轍莫由至也。

　　歲次辛醜，孟〔《英華》無「孟」字〕春正月，東諸侯之師有事於淮泗。是伇也，以蜂蠆竊發，華夷〔類聚作「夏」〕震驚，執事者匪遑啟居，亦既播越。我都督防禦觀察處置使兼禦史中丞韋公元甫，克振遠略，殷為長城，且修好于鄰侯，從交相見，敦〔《英華》作「執」〕同盟戮力之義，圖靜難勤王之舉。故三吳舟車，八使冠蓋，名公髦士，群後庶尹，輻輳〔《英華》作「輳輻」〕鱗集，其來如歸。

　　於是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李公峘至自廣陵，越州刺史兼禦史中丞杜公鴻漸至自會稽，潤州刺史試鴻臚少卿韋公儇至自京口，蘇州刺史韋公之晉至自吳，廬州長〔《英華》作「刺」〕史前尚書右丞徐公浩至是合肥。由是越人、吳人、荊人、徐人以其孥行，駱驛漸〔《英華》作「洊」〕至大江之涯。於是乎宏舸巨鷁，舳接艫隘，輶車鸞鑣，轊掛轂擊。每講射合禮，賓主好會，峩星弁，執象笏，雁行而揖〔《英華》有「者」字〕，五十有九人。凡處八座者一，曆中司者三，尚書司轄者二，建隼旟者九，冠獬豸者十一。其載筆掖垣，曳裾廷寺，分曹環衛，典校蓬萊〔《英華》作「閣」〕者，印累累，綬若若，架肩於宇下〔十一字，《英華》作「印綬累然，若差肩駕於宇下」〕翼如也。

　　夫衛甸侯也，以多君子而誇列國；梁孝王，漢寵弟也，有鄒、枚、嚴、馬之盛，而焜耀後世。孰與以一郡之狹，五湖之阻，而濟濟俊乂，馳軒冕而就客位者，殆九州多士之半，則鵷鳳群翔，而萃止〔《英華》作「至」〕不若也。彼昔人所評〔《英華》作「稱」〕方斯其陋乎？歲二月，楚氛掃除，江介厎定，然後皆整歸旂，分鑣言旋，縶維莫從，音徽將遠，不頌不述，後嗣何觀？公於是謹而月〔《英華》作「目」〕之，且列其爵裡名氏於館，俾來世知眾君子之車塵在此境也。

　　▼江州刺史廳壁記

　　古者國有史氏，君舉必書，倚相、董狐、史鰌、史賀〔《英華》作「嚚」，是〕即其人也。秦已來，國化為郡，史官廢職，策牘之事〔《英華》作「制」〕浸滅，記事者但用名氏歲月書於公堂，而春秋、檮杌存乎屋壁，其來舊矣。是州也，在荊之域，于潯之陽，江〔《英華》作「酉」〕從岷山東注渤澥，洪濤至是派分為九，而廬山湓水，周於雉堞，洞庭、彭蠡，為之襟帶。故自晉元康迄于梁、陳，出入五代，四百餘載，世稱雄鎮，且曰大〔《英華》作「天」〕府，匪親匪賢，莫荷其寄。唐有天下，六合一軌，設險斯廢，惟民之〔《英華》作「是」〕恤，則命官擇任，與列郡等矣。

　　至德已來，戎馬生而楚氛惡，猶以是邦咽喉秦、吳，跨躡荊、徐，而提封萬井，岐路五裂。每使臣計郡縣之財入，調軍府之儲峙，璽節旁午，羽書絡繹，走閩禺而馳於越，必出此之〔「之」字衍，《英華》無〕路，而防虞供億，功倍他郡，故亦大其任而難其人。今年春，渤海封公繼踐厥位。夫為政猶工之攻木也，得于手，應於心，則盤曲擁腫，迎刃而解，況美材乎！

　　故公以發硎之利，導勝殘之俗，布政三月，而人從乂。每歎曰：茫茫舊壤，千載在目。觀乎版築，則灌嬰之業，皎〔《英華》作朗，或作廓〕而存焉；披乎圖牒，則溫太真、庾元規之車塵，若可窺焉。義寧已來，百四十有九載，纂斯位者，風聲相聆，軌躅相躡，前賢後賢，累累如貫珠。善惡成敗，我之元龜，酌而行之，吾師存焉。於是征諸故老，鳩其名氏之存者，凡若干人，揭而書之，以為《九江郡國志》。

　　▼吏部郞中廳壁記

　　太微五帝星座後十五星曰郞位，秦漢之君，則而象之，乃建郞官〔《英華》作「中」〕至魏世祖，分尚書曹為六，郞各六人。今之吏部，魏之選曹也，掌選舉銓核，以正公卿大夫士群吏之品位。凡廢置之柄，官府之序，歲終令天下郡縣會計致事，而郞官起草立議，操而成之，然後尚書受成于郞中。郞中之選，非楚金百煉、玈〔《英華》作「顏」〕弓六鈞，弗與也。故居官者不由選曹〔《英華》「曹」下有「郞」字〕而進，罔以見其才之餘力，〔《英華》作「地」〕亦猶劍刀之刃，未嘗刲大軱〔《英華》作「屠大牛」〕切大玉，則雖曰我且必為鏌鎁，人猶疑之。由其途而升，必驟週三台，翰飛兩掖，登喉舌秉刀尺者什六七〔《英華》作「七八」〕，諸曹郞莫敵也。

　　歲在乙巳，河南賀若公，用貞幹諒直，實蒞厥位。往歲公為員外郞也，東曹朗然，如得水鏡；治余杭也，吳人熙熙，若逢陽春。今也來斯，〔《英華》作「思」〕八法在手，操割成務，彌綸舊章，悉〔《英華》作「厥」〕如初政。嘗以前哲軌躅，我之韋弦，而武德以來，廨署鼎新者數，官曹易名者五，若姓不表，年不紀，是廢德也，將來何觀？故謹而列之，俾我曹之春秋存乎座右。其選部司列天官文部之目，各因其所革時之先後，冠於其首，以為志雲。

　　▼太常少卿廳壁記

　　太常掌玉帛鐘鼓等威文物，以報本乎天神人鬼地祇〔六字《英華》作「天地神祇人鬼」〕凡吉凶賓軍嘉之禮，唐虞謂之秩宗，周謂之宗伯，秦謂之奉常，漢謂之太常，其掌一也。後魏太和十五年，始建少卿官。少，小也，用別二卿大小之序，亦猶宗伯有小宗伯，列國有上卿下卿，郡有守丞，亦位亞一等，以少參長，而佐其成務焉。故事，自禦史中丞、給事中、中書舍人遷秩為亞卿者，必於是司。故官因職雄，地以人貴，餘八卿不敢與太常齒。廣德中，上尤審官，注意禮樂，其選也，以才〔據《英華》補〕能不以資，以恩澤不以勞，謂李公卿材也，是用超拜。公將以忠孝敬慎，肅恭神人，且懋其官府政令，俾無不恪。方議酌前賢之遺塵而損益之，乃瞻屋〔《英華》作「居」〕壁，史〔《英華》作「所」〕記漫滅。

　　於是夏五月己醜，皆姓而名之，使如珠之貫，盱衡指顧，儼若對面，曰：「賢者吾得而師之，不賢者醜韋而弦之，賢遠乎哉！」既進牘，然後命博士河南獨孤及為之志。

　　▼金剛經報應述（並序）

　　洪州牧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魏公，身掛元冕，心冥真如。昔常奉般若法，以宏正見，雖顛沛造次，必與經俱，十有若干年矣。皇帝中元年冬十月，車駕有避狄之師，百僚蒼黃，南馳商於，公為盜所攘，而亡其經。其往也，匪家之念，唯經是悼。行與其獲七寶也，寧見經；生與其亡四句也，寧捨身。明年王正月，大駕返正，公為京兆尹，痛宏誓之未從也，則唯經是圖，末於元法寺之藏，藏人以送公發函披卷，乃商於所亡之本也。問守藏者〔《英華》作「雲」〕，亦曰不知其所自而能得。

　　公瞻禮悲喜，捧持而泣，然後知精專感達，故隨心而至，昭報肸蠁，其疾若答，顧謂孟子太常博士友順志之。或曰：「得與喪，偶然耳，何必謂誠感乎？」及對曰：「誠于此者形於彼，故出其言善，千里之外應之，此以仁義忠信感於物者也。況弟一義諦，超貫仁義，自在惠力，不啻忠信，則因發而果從，心誠而經還，是法味幽贊，非思議所及。豈佛以般若之雨，啟公善牙，使因相以〔《英華》有『次』字〕獲願進登〔《英華》作『啟』〕乎無願法之〔《英華》作『之法』〕法歟？不然，何心境元合，若律呂相召？」歲在乙酉，公以異見告，及跪而述之曰：

　　上士勤道，精誠〔《英華》作「應」〕若馳。
　　願形於心，報亦隨之。
　　至感無礙，經斯來歸。
　　護公身田，俾公斷疑。
　　公之善根，疇可度思。

　　▼琅琊溪述（並序）〔文粹誤作《琅琊溪述序》〕

　　隴西李幼卿，字長夫，以右庶子領滁州，而滁人之饑者粒，流者占，乃至無訟以聽。故居多暇日，常寄傲此山之下。因鑿石引泉，釃其流以為溪，溪左右建上下方，〔《文粹》作「坊」〕作禪堂琴台以環之，探異好古故也。按圖經，晉元帝之居琅琊邸而為鎮東也，嘗遊息是山，厥跡猶存，故長夫名溪曰琅琊溪。他日賦八題，題于岸石，及亦狀而述之。是歲大曆六年，歲在辛亥，春三月丙午。述曰：

　　自有此山，便有此泉，不濬不刊，幾萬斯年。
　　造物遺功，若俟後賢。天鐘靈奇，公潤飾〔《文粹》作「色」〕之。
　　流〔《文粹》作「疏」〕為回溪，削成崇台〔《文粹》有「山」字〕。不過十仞，意擬衡霍。
　　溪〔《文粹》有「不」字〕袤數丈，趣侔江海。知足造適，境不在大。
　　怪石磑磑，湧湍潺潺，洞壑無底，雲興其間。
　　仲春氣至，草木華髮，亙陵被阪，吐火噴雪。
　　公登山樂，樂者畢同。無大無小，乗興從公。
　　公舉觴酒，酒酣氣振。溪水為主，人〔《文粹》作「而」〕身為賓。
　　舍瑟詠歌，同風舞雩。時時醉歸，與夕鳥俱。
　　明月滿山，朱轓徐驅。石門松風，聲類笙竽。

　　於戲！人實宏道，物不自美。向微羊公，遊漢之涘。峴山寂寞，千祀誰紀？彼美新溪，維公嗣之。念茲疲人，繄公其肥。後之聆清風而歎息者，挹我於泉乎而已！

　　▼盧郞中尋陽竹亭記〔懷玉按：「記」字原本訛作「序」，據《英華》改正。〕

　　古者半夏生，木槿榮，君子居高明，處台榭，後代作者，或用山林水澤魚鳥草木，以深其趣。而嘉〔《英華》作「家」〕景有大小，道機有廣狹，必以寓目放神，為情性筌蹄，則不俟滄洲而閑，不出戶庭而適。前尚書右司郞中盧公，地甚貴，心甚遠，欲卑其志〔《英華》作「制」〕而高其興，故因數仞之邱，伐竹為亭，其高出於林表，可用遠望，工不過鑿戶牖，費不過翦茅茨，以儉為飾，以靜為師，辰之良，景之美，必作於是。憑南軒以瞰原隰，沖然不知錦帳粉闈之貴，於此亭適也。

　　亭前有香草怪石，杉松羅生，密筱翠筠，〔《英華》作「竿」〕臘月碧鮮，風動雨下，聲比簫籟。亭外有山圍湓城，峰名香爐，歸雲輪囷，片片可數，天香天鼓，若在耳鼻，是其所以誇逋客而傲漢貂者。百里奚爵祿不入，故飯牛而牛肥。盧公恬智相養，於是竹亭構而天機暢。嘗試論亭之趣，夫物不感則性不動，故境〔《英華》作「景」〕對而心馳也。欲不足則患不去〔《英華》作「至」〕故意愜而神王〔《英華》作「完」〕也。耳目之用系於物，得喪之源牽乎事，哀樂之柄成乎心。心和於內，而事〔《英華》有「物」字〕應於外，則登臨殊途，其適一也。何必嬉東山，禊蘭亭，爽志蕩目，然後稱賞？公欲其跡之可久，故命予為志。

　　▼馬退山茅亭記

　　冬十二月，作新亭于馬退山之陽。因高邱之阻以面勢，無欂櫨節梲之華，不斲椽，不翦茨，不列墉，白雲為藩籬，碧山為屏風，昭儉也。是山崒然起於莽蒼之中，虵奔雲矗，數十百里，尾蟠荒陬，首注大溪，諸山來朝，勢若〔《英華》作「落」〕星拱，蒼翠萬〔《英華》作「跪」，非。柳集作「詭」〕狀，綺布繡錯，蓋天鐘〔《英華》作「儲」〕秀於是，不限於遐裔也。然以壤接荒服，俗參夷徼，周王之馬跡不到，謝公之屐齒不及，岩徑蕭條，登采〔《英華》作「探」，柳集同〕者以為歎。

　　歲在辛卯，我仲兄以方牧之命，試於是邦。夫其德及故信孚，信孚故人和，人和故政多暇日。繇是嘗徘徊此山，以寄勝槩。乃構乃塈，〔《英華》少二字，柳集作「乃塈乃塗」〕作我攸宇。於是不崇朝而攻木之功〔四字柳集作「木工」，英華「功」作「工」〕告成。每風止雨收，煙霞澄鮮，輒角巾鹿裘，率昆弟友生冠者五六人，步山椒而登焉。於是手彈絲桐，目送還雲，西山爽氣，在我襟袖，八極萬類，攬不盈掌。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使蘭亭不遭右軍，則清湍修竹，蕪沒於空山矣。是亭也，僻介嶺閩，〔《英華》作「閩嶺」，柳集同〕佳境罕到，不書所作，使盛跡鬱堙，是貽林澗之愧也。故志之。

　　〔懷玉按：此文見柳子厚《河東集》二十七卷，《文苑英華》八百二十四卷則作獨孤至之之文。前輩謂文之造句，頗與李太白、顧逋翁近，又多直用前人語，決非柳作。辛卯為元和六年，子厚既振拔當時文體，豈尚有是？且前此辛卯為天寶十載，至之有《初晴抱琴登馬退山對酒望遠醉後作》一篇，詩中有「王旅方伐叛，虎臣皆披堅。魯人著儒服，甘就南山田」之語，于時方討南詔，則此文必出於至之，有可征也。〕

　　▼撫州南城縣客館新亭記

　　古者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於是此〔《英華》作「乎」〕賓客有底止，〔《英華》作「止之」〕羈旅有寄寓。而是邦也，〔《英華》作「下」〕與兩粵〔《英華》作「越」〕七閩犬牙其疆。守官者以為地遐途窮，而瑣瑣行邁之罕到也，則殺其禮而闕其物焉，無修除之備，無井樹之設。及賓〔《英華》作「客」〕至，則候人不為導，裡不受館，而盤飧薪芻之貺弆〔《英華》作「業」〕如也。由其〔《英華》作「是」〕途而往者，僉曰陋，如之何？

　　是歲也，台司審縣尹之寄，擢王公昕為南城。公至之日，則考於〔《英華》作「制其」〕事典，陳其藝極，視年之上下，去民所〔《英華》作「之」〕疾苦，凡三月而南城之人和。於是飾廏置以候賓客，葺旅次以待羈旅。夏六月，築其館，辨其域于道周〔《英華》作「用」〕作新亭于館之陽。廈屋耽耽，俯瞰濬壑，賓位在左，主位在右。然後剗〔《英華》作「鏟」〕磽埆，堙坎窞，以為大逵，屬之於溪，設雙航〔《英華》作「船」〕於清津，以備經度〔二字《英華》作「徑渡」〕每將之迎之，則自郊勞至於致餼〔《英華》作「飲是」〕無曠禮，無違物。而茲亭之經始也，取廢徹之材以移〔《英華》作「利」〕用，用乃有節；入鞭樸之贖以庀工，工忘其勞；杜燥濕之虞〔五字《英華》作「崇棟宇之制」〕以憩賓，賓至如歸。三者不愆於素，功是以懋，政是以立。

　　若行者有犯軷之祭，居者修飲餞之好，登斯臨斯，釃酒以贈之，則溪雲竹風，生於棟牖，〔《英華》作「戶」〕而綠野青山，為吾庭衢。三爵之後，可以送千里之目，道四方之志焉。茲又勝會之佳境也。〔《英華》無「也」字〕凡底績以興利，革故以謀始，修禮以備物，僝功以成務，政之大者。宜其刊作者之茂實，以示後嗣。不然，他山之石，何以在茲亭乎〔三字《英華》作「此」〕是歲，廣德二年也。

　　▼鄭駙馬孝行記

　　特進駙馬都尉滎陽鄭潛曜，字某〔五字《英華》作「鄭日贊」，潛曜其字〕，睿宗外孫，玄宗之甥，代國長公主之才子也。膚敏而文，生知純孝。開元中，長公主寢疾，公年二十八，觿燧侍左右，帶不解面不靧者累月，嘗藥請禱，憂懇備至，而疾無瘳。乃刺血濡翰，書為策〔《英華》作「榮」，非〕祝，請命於上下神祇，願以身代親之身，乞靈祈死，泣盡繼血。既而誠達於神，感而遂契，徹筵俟命，焚其章草，〔《英華》作「畢」〕獨「神道許」三字在乎〔二字作「存於」〕煨燼之中。翌日，長公主疾間，公固命左右勿敢言。于其請天之章，公之客尹靈琛之辭也。向微靈琛言之，則人莫知之者矣。

　　君子謂天道遠，人道邇，其死生冥運，吉凶陰騭，未嘗與人〔《英華》作「天」〕同功也。而孝子竭誠，上元為感，神符靈貺，來若響答。乃知行或精至，則幽明〔《英華》作「冥」〕不能逃其應，而況人乎？鄭氏之子，其事親也，可謂孝矣。惟武王、周公，與天合德，三壇之祝，宜有丕應。若公者也〔《英華》作「地」〕在綺襦紈袴之中，非有植璧秉珪之禮，而精誠上之，神亦降福，非德性純至，其孰能致感如此其速者歟？

　　公開元二十八年尚玄宗第十二女《臨晉長公主》。公主柔明而賢，輔佐以禮。公力行好學，處貴不驕，跋履夷險，無替忠信。曆太僕、光祿，嗣滎陽郡公，佩金印，列長戟，垂三十餘載。克荷大業，而崇其家聲，善而必慶，為不誣矣。懼他日史氏闕疑也，故著之於篇。

　　▼慧山寺新泉記

　　此寺居吳西神山之足，山小多泉，其高可憑而上。山下靈池異花，載在方志。山上有真僧隱客遺事故跡，而披勝錄異者，賤〔《英華》作「淺」〕近不書。無錫令敬澄，字深源，以割雞之餘，考古案圖，葺而〔《英華》作「之」〕築之，乃飾乃圬。有客竟陵陸羽，多識名山大川之名，與此峰白雲相與為賓主，乃稽厥創始之所以而志之。談者然後知此山之方廣，勝掩他境。〔九字《英華》作「此山之奇，方掩他境」。〕

　　其泉伏湧潛泄，潗㵫〔二字英華倒〕捨下，無沚無竇，蓄而不〔《英華》作「弗」〕注。深源因〔《英華》作「順」〕地勢以順水性，始雙墾袤丈之沼，疏為懸流，使瀑布下鐘，甘澑湍激，若釃醴〔二字作「醴濃」〕乳，噴發〔《英華》作「及」〕於禪床，周于僧房，灌注於德地〔《英華》作「池」〕經營於法堂，潺潺有聲，聆之耳清。濯其源，飲其泉，能使貪者讓，躁者靜，靜〔《英華》作「惰」〕者勤道，道者堅固，境淨故也。夫物不自美，因人美之。泉出於山，發于自然，非夫人疏之鑿之之功，〔《英華》作「工」〕則水之時用不廣。亦猶無錫之政煩〔《英華》作「頗」〕民貧，深源導之，則千室襦袴，仁智之所及，功用之所格，動若〔《英華》作「者」〕響答，其揆一也。予飲其泉而悅之，乃志美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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