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朔·哀命_學達書庫

哀命

　　怨靈修之浩蕩兮，〈已解於《離騷經》。〉夫何執操之不固。〈操，志也。固，堅也。言已念懷王信用讒佞，志數變移而不堅固也。〉
　　悲太山之為隍兮，〈隍，城下池也。易曰「城複於隍」也。〉孰江河之可涸。〈涸，塞也。言太山將頹為池，以喻君且失其位，用心迷惑，過惡已成，若江河之決，不可涸塞也。〉
　　願承間而效志兮，恐犯忌而幹諱。〈所畏為忌，所隱為諱。幹，觸也。言己願承君閒暇之日，時竭効忠言，恐犯上忌，觸眾人諱，而見刑誅也。〉
　　卒撫情以寂寞兮，然怊悵而自悲。〈怊悵，恨貌也。言己終撫我情，寂寞不言，然怊悵自恨，心悲毒也。〉
　　玉與石而同匱兮，〈匱，匣也。〉貫魚眼與珠璣。〈圓澤為珠，粗瑀為璣。以言君不知賢愚忠佞之士，猶雜魚眼，與珠璣同貫而不別也。〉
　　駑駿雜而不分兮，〈駑，鈍馬也。良馬為駿也。〉服罷牛而驂驥。〈左轅為服，外騑為驂。言君選士用人，雜用駑駿，不異賢愚，若駕罷牛，驂以騏驥，才力殊也。罷音皮。〉
　　年滔滔而日遠兮，〈滔滔，行貌。〉壽冉冉而俞衰。〈自傷不遇年衰老也。〉
　　心悇憛而煩冤兮，〈悇音「塗」，「憛」音覃。悇憛，憂愁貌也。〉蹇超揺而無冀。〈蹇，辭也。「超揺」，不安也。言已自念年老，心中悇憛，超揺不安，終無所冀望也。〉
　　固時俗之工巧兮，滅規榘而改錯。
　　卻騏驥而不乘兮，策駑駘而取路。
　　當世豈無騏驥兮，誠無王良之善馭。
　　見執轡者非其人兮，故駒跳而遠去。〈皆已解在《九辨》。〉
　　不量鑿而正枘兮，恐榘矱之不同。〈已解於《離騷經》也。〉
　　不論世而高舉兮，恐操行之不調。〈調，和也。言人不論世之貪濁，而高舉清白之行，恐不知於俗，而見憎於眾也。〉
　　弧弓弛而不張兮，〈弛，解。〉孰雲知其所至。〈言弧弓雖強，弛而不張，誰知其力之所至乎？以言賢者不在職位，亦不知其才德也。〉
　　無傾危之患難兮，焉知賢士之所死。〈言國無傾危之難，則不知賢士之伏節死義也。〉
　　俗推佞而進富兮，節行張而不著賢。
　　良蔽而不群兮，朋曹比而黨譽邪枉。
　　說飾而多曲兮，正法弧而不公。〈弧，戾也。言世俗之人，推佞以為賢，進富以為能，故君之正法膠戾不用，眾皆背公而向私也。〉
　　直士隱而辟匿兮，讒諛登乎明堂。〈明堂，布政之宮也。言忠直之士隱身辟匿，讒諛之人反登明堂而為政也。〉
　　棄彭鹹之娛樂兮，〈言棄彭咸清潔之行，娛樂之風俗，則為貪佞也。〉滅巧倕之繩墨。〈言工滅巧倕之繩墨，則枉直失其制也。言君背先王之法，則自亂惑也。〉
　　菎蕗雜于叢蒸兮，〈枲翮曰叢，煏竹曰蒸。言持菎蕗香直之草，雜於黀蒸，燒而燃之，則不識於物也。以言取忠直，棄之林野，亦不知賢也。一雲：「菎蔬雜於黀蒸。」〉機蓬矢以射革。〈矢，箭也。言張強弩之機，以蓬蒿之箭，以射犀革之盾，必摧折而無所能入也。言使愚巧任政，必致荒亂，無所能成也。〉
　　駕蹇驢而無策兮，〈蹇，跛也。策，棰也。〉又何路之能極。〈極，竟也。言君任駑頓之臣，使在顯職，如駕跛蹇之驢，又無鞭棰，終不竟道，將傾覆也。〉
　　以直針而為釣兮，〈釣，一作鉤。〉又何魚之能得。〈言君不能以禮敬聘請賢者，猶以直針釣魚，無所能得也。〉
　　伯牙之絕弦兮，〈伯牙，工鼓琴也。〉無鐘子期而聽之。〈鐘子期，識音者也。言鐘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不肯複鼓，以世無知音也。言己不遇明君，識忠直者，亦宜鉗口而不語言也。〉
　　和抱璞而泣血兮，〈一雲和氏〉安得良工而剖之。〈和，卞和也。剖猶治也，已解於上篇。〉
　　同音者相和兮，〈謂清濁也〉同類者相似。〈謂好惡也。以言君清明則潔白之士進，君闇昧則貪濁之人用。易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
　　飛鳥號其群兮，鹿鳴求其友。〈同志為友。言飛鳥登高木，志意喜樂，則和鳴求其群而呼其耦。鹿得美草，口甘其味，則求其友而號其侶也。以言在位之臣，不思賢念舊，曾不若鳥獸也。《詩》曰：「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又曰：「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故叩宮而宮應兮，彈角而角動。〈叩，擊也。彈，楔也。宮角，五音也。言叩擊五音，各以其聲感而相應也。以言君求仁則仁至，修正則下直也。一雲「叩宮而商應，彈角而征動」。〉
　　虎嘯而穀風至兮，〈虎，陽物也。谷風，陽氣也。言虎悲嘯而吟，則穀風至而應其類也。以言君修德行政，則百姓隨而化也。〉龍舉而景雲往。〈龍，介蟲，陰物也。景雲，大雲而有光者。雲亦陰也。言神龍將舉升天，則景雲覆而扶之，輔其類也。言君好賢士，則英俊往而並集也。〉
　　音聲之相和兮，言物類之相感也。〈言鳥獸相呼，雲龍相感，無不應其類而從其耦也。傷君獨無精誠之心以動賢也。一雲音系。而相和兮。一無「言」及「也」字。〉
　　夫方圜之異形兮，〈一雲「若夫圜」一作「圓。」〉勢不可以相錯。〈言君性所為，不與己合，若方與圓不可錯雜，勢不相安也。〉
　　列子隱身而窮處兮，〈列子，古賢士也。〉世莫可以寄託。〈言列子所以隱佚不仕而窮處者，以世多詐偽，無可以寄命托身也。以，一作「與」。〉
　　眾鳥皆有行列兮，鳳獨翱翔而無所薄。〈已解於《九辯》也。〉
　　經濁世而不得志兮，願側身岩穴而自托。〈言己曆貪濁之世，終不得展其志意，但甘處岩穴之中而隱伏也。〉
　　欲闔口而無言兮，嘗被君之厚德。〈闔，閉也。言己欲閉口結舌而不復言，以嘗被君之厚祿，故不能默也。〉
　　獨便悁而懷毒兮，愁鬱鬱之焉極。〈言憂愁之無窮也。〉
　　念三年之積思兮，願壹見而陳詞。〈思一見君而陳忠言也。〉
　　不及君而騁說兮，〈騁馳也〉世孰可為明之。〈言己不及賢君，而騁極忠說，則時世闇蔽，無可為明真偽也。〉
　　身寢疾而日愁兮，〈寢臥也〉情沈抑而不揚。〈言己身被疾病，臥而愁思，自傷忠誠沈抑而不得揚達也。〉
　　眾人莫可與論道兮，悲精神之不通。〈言當世之人，無可與議事君之道者，哀我精神所志，而不得通於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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