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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皋記(6)


  舊說野狐名紫狐,夜擊尾火出。將為怪,必戴髑髏拜北斗,髑髏不墜,則化為人矣。

  劉元鼎為蔡州蔡州新破,倉場狐暴,劉遣吏生捕,日於球場縱犬逐之為樂。經年,所殺百數。後獲一疥狐,縱五六犬皆不敢逐,狐亦不走。劉大異之,令訪大將家獵狗及監軍亦自誇巨犬,至皆弭耳環守之。狐良久才跳,直上設廳,穿台盤出廳後,及城牆,俄失所在。劉自是不復令捕。道術中有天狐別行法,言天狐九尾金色,役於日月宮,有符有醮日,可洞達陰陽。

  南中有獸名風狸,如狙,眉長好羞,見人輒低頭。其溺能理風疾。衛士多言風狸杖難得於翳形草。南人以上長繩系於野外大樹下,入匿於旁樹穴中伺之。三日後,知無人至,乃於草中尋摸。忽得一草莖,折之長尺許,窺樹上有鳥集,指之,隨指而墮,因取而食之。人候其怠,勁走奪之。見人遽齧食之,或不及,則棄於草中。若不可下,當打之數百,方肯為人取。有得之者,禽獸隨指而斃。有所欲者,指之如意。

  開成末,永興坊百姓王乙掘井,過常井一丈余無水。忽聽向下有人語及雞聲,甚喧鬧,近如隔壁。井匠懼,不敢掘。街司申金吾韋處仁將軍,韋以事涉怪異,不復奏,遽令塞之。據亡新求《周秦故事》:謁者閣上得驪山本,李斯領徒七十二萬人作陵,鑿之以韋程,三十七歲,固地中水泉,奏曰「已深已極,鑿之不入,燒之不燃,叩之空空,如下天(一曰'如存天狀')狀。」抑知厚地之下,別有天地也。

  太和三年,壽州虞侯景乙,京西防秋回。其妻久病,才相見,遽言我半身被斫去往東園矣,可速逐之。乙大驚,因趣園中。時昏黑,見一物長六尺餘,狀如嬰兒,裸立,挈一竹器。乙情急將擊之,物遂走,遺其器。乙就視,見其妻半身。乙驚倒,或亡所見。反視妻,自髮際眉間及胸有璺如指,映膜赤色,又謂乙曰:「可辦乳二升,沃於園中所見物處。我前生為人後妻,節其子乳致死。因為所訟,冥斷還其半身,向無君則死矣。」

  太和末,荊南松滋縣南,有士人寄居親故莊中肄業。初至之夕,二更後,方張燈臨案,忽有小人才半寸,葛巾杖策,入門謂士人曰:「乍到無主人,當寂寞。」其聲大如蒼蠅。士人素有膽氣,初若不見。乃登床,責曰:「遽不存主客禮乎?」複升案窺書,詬罵不已,因覆硯於書上。士人不耐,以筆擊之墮地,叫數聲,出門而滅。頃有婦人四五,或姥或少,皆長一寸,呼曰:「真官以君獨學,故令郎君言展,且論精奧,何癡頑狂率,輒致損害?今可見真官。」其來索續如蟻,狀如騶卒,撲緣士人。士人怳然若夢,因齧四支痛苦甚。複曰:「汝不去,將損汝眼。」四五頭遂上其面。士人驚懼,隨出門。至堂東,遙望見一門,絕小,如節使之門。士人乃叫:「何物怪魅,敢淩人如此!」複被觜,且眾齧之。恍惚間已入小門內,見一人峨冠當殿,階下侍衛千數,悉長寸余,叱士人曰:「吾憐汝獨處,俾小兒往,何苦致害,罪當腰斬。」乃見數十人,悉持刀攘背迫之。士人大懼,謝曰:「某愚騃,肉眼不識真宮,乞賜餘生。」久乃曰且解知悔,叱令曳出,不覺已在小門外。及歸書堂,已五更矣,殘燈猶在。及明,尋其蹤跡,東壁古牆下有小穴如栗,守宮出入焉。士人即率數夫發之,深數丈,有守宮十余石,大者色赤,長尺許,蓋其王也。壤土如樓狀,士人聚蘇焚之。後亦無他。

  京宣平坊,有官人夜歸入曲,有賣油者張帽驅驢,馱桶不避,導者搏之,頭隨而落,遂遽入一大宅門。官人異之,隨入,至大槐樹下遂滅。因告其家,即掘之。深數尺,其樹根枯,下有大蝦蟆如疊,挾二筆錔,樹溜津滿其中也。及巨白菌如殿門浮漚釘,其蓋已落。蝦蟆即驢矣,筆錔乃油桶也,菌即其人也。裡有沽其油者,月餘,怪其油好而賤。及怪露,食者悉病嘔泄。

  陵州龍興寺僧惠恪,不拘戒律,力舉石臼。好客,往來多依之。常夜會寺僧十餘,設煎餅。二更,有巨手被毛如胡鹿,大言曰:「乞一煎餅。」眾僧驚散,惟惠恪掇煎餅數枚,置其掌中。魅因合拳,僧遂極力急握之。魅哀祈,聲甚切,惠恪呼家人斫之。及斷,乃鳥一羽也。明日,隨其血蹤出寺,西南入溪,至一岩罅而滅。惠恪率人發掘,乃一坑䃜石。

  開成初,東市百姓喪父,騎驢市凶具。行百步,驢忽然曰:「我姓白名元通,負君家力已足,勿複騎我。南市賣麩家欠我五千四百,我又負君錢數亦如之,今可賣我。」其人驚異,即牽行。旋訪主賣之,驢甚壯,報價只及五千。詣麩行,乃還五千四百,因賣之。兩宿而死。

  鄆州闞司倉者,家在荊州。其女乳母鈕氏,有一子,妻愛之,與其子均焉,衣物飲食悉等。忽一日,妻偶得林檎一蒂,戲與己子,孔母乃怒曰:「小娘子成長,忘我矣。常有物與我子停分,何容偏?」因齧吻攘臂,再三反覆主人之子。一家驚怖,逐奪之。其子狀貌長短,正與乳母兒不下也。妻知其怪,謝之,鈕氏複手簸主人之子,始如舊矣。闞為災祥,密令奴持钁暗擊之,正當其腦,騞害然反中門扇。鈕大怒,詬闞曰:「爾如此勿悔。」闞知無可奈何,與妻拜祈之,怒方解。鈕至今尚在其家,敬之如神,更有事甚多矣。

  荊州處士侯又玄,常出郊,廁於荒塚上。及下,跌傷其肘,創甚。行數百步,逢一老人,問何所苦也,又玄見其肘。老人言:「偶有良藥,可封之,下日不開必愈。」又玄如其言。及解視之,一臂遂落。又玄兄弟五六互病,病必出血。月余,又玄兩臂忽病瘡六七處,小者如榆錢,大者如錢,皆人面,至死不差。時荊秀才杜曄話此事於座客。

  許卑山人言,江左數十年前,有商人左膊上有瘡,如人面,亦無它苦。商人戲滴酒口中,其面亦赤。以物食之,凡物必食,食多覺膊內肉漲起,疑胃在其中也。或不食之,則一臂痺焉。有善醫者,教其曆試諸藥,金石草木悉與之。至貝母,其瘡乃聚眉閉口。商人喜曰:「此藥必治也。」因以小葦筒毀其口灌之,數日成痂,遂愈。

  工部員外張周封言,今年春,拜掃假回,至湖城逆旅。說去年秋有河北軍將過此,至郊外數裡,忽有旋風如升器,常起于馬前,軍將以鞭擊之轉大,遂旋馬首,鬣起如植。軍將懼,下馬觀之,覺鬣長數尺,中有細綆如紅線焉。時馬立嘶鳴,軍將怒,乃取佩刀拂之。風因散滅,馬亦死。軍將割馬腹視之,腹中無傷,不知是何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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