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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張守珪誘番得虜首 李林甫毒計害儲君(2)


  力士複接奏道:「北門奴官,統是毛仲私黨,若不早除,必生大患。」

  玄宗立即書敕,貶毛仲為瀼州別駕,四子一律奪官,貶置惡地。毛仲惘惘出都,到了零陵,又有敕使到來,迫令自縊。只是兩妻可惜。嗣是宦官勢盛,力士思勗,權傾內外,免不得積久成毒了。【隱伏下文。】

  玄宗既誅死毛仲,益重視宋璟,再進為尚書右丞相,用張說為左丞相,源乾曜為太子太傅,禦賦三傑詩,分賜三人。乾曜未足稱傑,張說亦有愧焉。同平章事裴光庭病逝,玄宗問中書令蕭嵩,令舉薦正士。嵩引進尚書右丞韓休,乃拜休黃門侍郎,同平章事。休京兆人,為人峭直,不慕榮利。嵩見他平居慎默,總道是恬靜易制,所以薦引上去,哪知他既登相位,剛正敢言,不但蕭嵩有過,常為折正,就是玄宗有失,亦必力爭。嵩未免悔恨,玄宗頗嘉他忠直,每事優容。有時游獵苑中,或大張宴樂,稍稍流連,必顧左右道:「韓休知否?」

  已而諫疏即至,果是韓休署名,玄宗即為停罷宴獵。既而攬鏡自照,默然不樂。左右乘間入請道:「自韓休入相,陛下多戚少歡,近且天顏日瘦,難道堂堂天子,反為相臣所制,何不即日逐他呢?」【宵小慣入閑言。】

  玄宗歎道:「我貌雖瘦,天下必肥,我用休為相,為社稷計,非為一身計哩。」

  宋璟聞休善諫,嘗竊歎道:「我不意韓休入相,竟能如是,這真可謂仁且勇了。」

  璟為開元十年致仕,退居東都,越五年壽終,年七十五,追贈太尉,予諡文貞。璟本邢州南和人,耿介有大節,出仕以後,從未阿附權貴。及入相玄宗,朝野倚為元老。玄宗待遇宋璟,與姚崇相同。姚、宋出入殿中,玄宗必起座迎送。至姚、宋後,無論如何寵遇,總沒有這般敬禮,所以唐朝三百年間,前稱房杜,後稱姚、宋,總算是君臣一德呢。宋璟籍貫,於此處補敘,再將房杜姚、宋互述,重賢之意自明。

  張說源乾曜,先後病歿,韓休與蕭嵩,因屢有爭議,一併罷去,亦相繼告終,玄宗乃用京兆尹裴耀卿為侍中,知制誥兼工部侍郎張九齡為中書令,吏部侍郎李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耀卿與九齡友善,同秉國政,獨李林甫陰柔奸狡,與二人志趣不同,因此積不相容,遂生出許多陰謀詭計,攪亂唐朝。林甫系長平肅王叔良曾孫,叔良即太祖第六子,褘長子。小字哥奴,素性狡獪,為舅氏姜皎所愛。皎與源乾曜通姻,乾曜子蹧,為林甫求司門郎中,乾曜搖首道:「郎官應得才望,哥奴豈堪任郎中麼?」

  林甫多方運動,得任國子司業。宇文融為禦史中丞,引與同列,因累任刑吏二部侍郎。侍中裴光庭妻,系武三思女,林甫嘗與有私。高力士也嘗往來裴宅,及光庭去世,裴妻武氏,索性明目張膽,與林甫結成不解緣,【事見《林甫本傳》,並非誣瀆。】乃托力士代他吹噓,薦林甫為相。力士因相位重大,不易薦引,特替他想出一法,打通內線,期得如願。

  看官閱過上文,應早知後宮專寵,是武惠妃,惠妃圖後不成,乃改謀易儲,壽王清系妃所出,年已漸長,寵逾諸子,漸漸有奪儲的現象,力士趁這機會,進白惠妃,但說林甫願保護壽王,但乞妃為內援,令登相位,必可盡力。惠妃正欲得一外助,遂竭力攛掇玄宗,進相林甫。玄宗惟言是從,竟擢林甫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林甫乃極力助妃,陰伺太子及諸王過失,以便進讒。

  會壽王納妃楊氏,壽王妹咸宜公主,下嫁楊洄,玄宗令諸子一律更名。太子嗣謙,改名為瑛;長子嗣直,改名為琮;三子嗣升,前改名為浚,至是又改名為璵;四子嗣真,改名為琰;五子嗣初,改名為瑤;六子嗣玄,改名為琬;八子涺,改名為琚;壽王清,亦改名為瑁,此外尚有十餘子,如璲、琦、璬、璘、玢、環、瑝、玼、珪、珙、瑱、璿等,偏旁初皆從水,至是盡易新名。太子瑛及弟鄂王瑤,光王琚,均因生母失寵,有怨望語。

  林甫偶有所聞,遂告駙馬都尉楊洄,令入白惠妃。惠妃乘玄宗入宮,即向前跪下,乞請退居閑室。玄宗驚問何故?惠妃未曾出言,先已淚下,嗚咽許久,才斷斷續續的說道:「太子陰結黨羽,將害妾母子,且指斥陛下。妾想太子久已正位,關係國本,若使太子不安,寧可將妾廢置,陛下也免得受謗哩。」

  以退為進,確是狡婦口吻。

  玄宗聽到此言,忍不住拍案道:「豈有此理?他本非嫡出,明日便當廢去。」

  惠妃又進言道:「鄂王光王,也與太子同黨,若太子一動,二王亦將生變,不如俯從妾言為是。」

  再激動玄宗數語,並牽及二王,刁極惡極。玄宗益怒道:「瑤琚也這般不肖,當一併廢去。」

  惠妃見玄宗已經中計,反帶哭帶勸,請玄宗息怒保身。

  看官!你想這溺愛不明的玄宗皇帝,尚能逃得出豔妃掌中麼?當下扶起惠妃,替她拭淚,也好言慰解一番。是夕,便與惠妃同寢。一宵無話,次日視朝,即面諭宰相,擬廢太子及鄂光二王。

  張九齡抗奏道:「陛下踐祚將三十年,太子諸王,不離深宮,日受聖訓,天下皆慶陛下享國長久,子孫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聞大過,陛下奈何輕信蜚言,遂欲廢黜呢?從前晉獻公聽信驪姬,殺太子申生,三世大亂。漢武帝信江充言,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晉惠帝用賈後讒,廢湣懷太子,中原塗炭。隋文帝納獨孤後語,黜太子勇,改立煬帝,遂失天下。古人有言:『前車覆,後車鑒。』陛下必欲出此,臣不敢奉詔。」【言亦痛切。】

  玄宗默然無語,面有慍色。九齡卻毫不改容,徐徐引退。及散朝後,惠妃密使宮奴牛貴兒,走白九齡道:「有廢必有興,公若肯援助,相位可長處了。」

  九齡怒叱道:「宮閫怎得與外事?休再向我饒舌!」

  及牛貴兒別去,九齡即詳達玄宗,玄宗乃暫置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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