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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朝日生嫌釀成交涉 中法開釁大起戰爭(3)


  法艦乘勝進攻,奪了船塢,毀了船廠,複破了福州炮臺,佔領澎湖各島。廷旨令左宗棠飛速赴閩,與故陝甘總督楊岳斌,幫辦閩省軍務,調曾國荃就江督任,續辦江防。左宗棠到閩後,奉旨查辦張佩綸,佩綸已由督撫訪尋,在彭田鄉覓著,疇昔豪氣,索然而盡,只有筆底下卻還來得,草了一篇奏牘,自請處分。內中有「格於洋例,不能先發制人,狃于陸居,不能登舟共命」等語。【巧於脫卸。】左宗棠憐他是個名士,也為他洗刷回護。【大約是惺惺惜惺惺。】清廷以佩綸罪無可逃,責左宗棠袒護罪員,甘陷惡習,著傳旨申斥。佩綸逮京治罪,充戍黑龍江完案。

  馬江方報敗仗,諒山又聞失守,鎮南關守將楊玉科陣亡。慈禧不禁震怒,把統兵的大員,議處的議處,鐫級的鐫級,並有一道罷免恭王的懿旨,亦蟬聯而下,【處心積慮久矣。】立言頗極微妙,今錄述如下:

  欽奉慈禧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懿旨:

  現值國家元氣未充,時艱猶巨,政多叢脞,民未敉安。內外事務,必須得人而理,而軍機處實為內外用人行政之樞紐,恭親王弈等,始尚小心匡弼,繼則委蛇保榮;近年爵祿日崇,因循日甚,每于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謬執成見,不肯實力奉行。屢經言者論列,或目為壅蔽,或劾其委靡,或謂簋不飭,或謂昧於知人。本朝家法綦嚴,若謂其如前代之竊權亂政,不惟居心所不敢,亦實法律所不容。只以上數端,貽誤已非淺鮮,若仍不改圖,專務姑息,何以仰副列聖之偉業?貽謀將來,皇帝親政,又安能臻諸上理?若竟照彈章一一宣示,即不能覆議親貴,亦不能曲全耆舊,是豈寬大之政所忍為哉?言念及此,良用惻然。

  恭親王弈,大學士寶鋆,入直最久,責備宜嚴,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茲特錄其前勞,全其末路,弈著加恩仍留世襲罔替親王,賞食親王全俸,開去一切差使,並撤去恩加雙俸,家居養疾!寶鋆著原品休致!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李鴻藻,內廷當差有年,只為囿於才識,遂致辦事竭蹶,兵部尚書景廉,只能循分供職,經濟非其所長,均著開去一切差使,降二級調用!

  工部尚書翁同龢,甫直樞庭,適當多事,惟既別無建白,亦有應得之咎,著加恩革職留任,仍在毓慶宮行走,以示區別!朝廷于該王大臣之居心辦事,默察已久,知其決難振作,誠恐貽誤愈重,是以曲示矜全,從輕予譴。初不因尋常一眚之微,小臣一疏之劾,遽將親藩大臣,投閑降級也。嗣後內外臣工,務當痛戒因循,各攄忠悃。建言者秉公獻替,務期遠大,朝廷但察其心,不責其跡,苟於國事有補,無不虛衷嘉納,倘有門戶之弊,標榜之風,假公濟私,傾軋攻訐,甚至品行卑鄙,為人驅使,就中受賄,必當立抉其隱,按法懲治不貸,將此通諭知之!

  ***

  恭親王既已罷免,軍機處另用一班人物。恭親王的替身,就是禮親王世鐸。還有戶部尚書額勒和布、閻敬銘、刑部尚書張之萬,也都命在軍機上行走。工部侍郎孫毓汶,因與李蓮英莫逆,亦得廁入軍機。慈禧太后又下特旨:「軍機處遇有緊要事件,著會同醇親王弈譓商辦。」

  國子監祭酒盛昱,左庶子錫鈞,禦史趙爾巽見了這諭,以醇親王系光緒帝父親,入直軍機,殊非所宜,【是極。】遂援古斟今,聯翩入奏,請收回成命。慈禧後思想靈敏,把垂簾二字提出,說:「當垂簾時代,不得不用親藩,俟皇帝親政,再降懿旨。在廷諸臣,當仰體上意,毋得多瀆!」

  這旨一下,言官等又箝口無言。

  只是海氛未靖,邊報相尋,朝旨調湖南巡撫潘鼎新,移至廣西,與岑毓英聯軍迎剿,並令提督蘇元春與馮子材、王孝祺、王德榜等,率軍援鎮南關。馮王諸將,恰是異常奮勇,一到了關,即開關出戰。任憑法人槍炮厲害,他卻督著人馬,冒死進去。槍炮越多的地方,清車越加不怕。星馳飆卷,嶽撼山搖,直至兩軍接近,連槍炮都成沒用,當下各用短兵,互相搏擊。法人雖是強悍,至此已失所長,不得不漸漸退下。

  清軍勇氣,陡增十倍,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川。自從中法開釁,這場惡鬥,獨出法人意外。法人才有點怕懼,棄了諒山。岑毓英聞諒山克復,亦秣馬厲兵,親督大軍,鼓行前進,連敗法兵,迭克要隘。臨洮一戰,陣斬法將七人,殺斃法兵三千數百名,獲輜重槍炮軍械無算,進搗河內,威聲大振。法提督孤拔,困守澎湖,連接越南敗耗,已是鬱憤,上書政府,請速派兵再戰。適值法內閣連番更迭,主戰主和,毫無定見。孤拔大憤,索性帶了兵艦,闖入浙江三門灣,夜深月朗,孤拔輕輕的扒上桅竿,窺探內地形勢,不防一聲怪響,竟將孤拔擊落船中。正是: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

  未知孤拔性命如何,待小子下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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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鮮越南,皆中國藩屬,安能與日法兩國私立條約?總理衙門人員,不聞則已,既已聞之,勢不能袖手旁觀,置諸不問。乃得過且過,坐聽藩屬之日削,一若秦越肥瘠,漠不相關者。然朝鮮之亂,吳長慶等急入漢城,誘執大院君以歸。日本師至,亂事已靖,於此不懲前毖後,猶令朝日自行結約,寧非大誤?法越之爭有年矣,中國不聞援據公法,與法交涉,法入越境,越南王再三乞和,清廷又不過問。迨越南請兵平亂,始由粵督劉長佑等,代為戡定,其誤與對待朝鮮,同出一轍。

  天津和約,不與法爭宗主權,乃尚欲保存體面,掩耳盜鈴,煞是可笑。曲突徙薪之不早,至於焦頭爛額晚矣!迨焦頭爛額而仍無效,不且晚之又晚耶!諒山失守,馬江敗績,焦頭爛額,尚且無成。誰司外交,一至於此!讀此令人痛惜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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