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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朝日生嫌釀成交涉 中法開釁大起戰爭(2)


  永福聞安鄴屯兵河內,竟由間道繞赴,出其不意,攻破法兵,將法將安鄴殺死。越南王聞報,一喜一懼,喜的是劉永福戰敗法人,懼的是法人將來報復。於是再與法國議和,于同治末年,協訂和約數條,大致認越南為獨立國,令斷絕他國關係,以及河內通商,紅河通航等條件。一面檄劉永福罷兵,封為三宣副都督,管轄宣光、興化、山西三省,越南暫就平靜。

  獨越匪黃崇英,尚出沒越南北境,進窺南寧。兩廣總督劉長佑,率師巡邊,連破崇英黨羽,躡崇英至河陽,一鼓擒住,並將他妻子一律駢誅。長佑奏凱入關,只留駐千人防邊。

  光緒五年,越邊又有吳終及蘇啯漢等,倡亂殃民,越南王又求助清廷,清政府即命粵督劉長佑,再出越南,替他靖亂。長佑遂率提督馮子材,由龍州出發,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不數月間,亂黨已無影無蹤了。越南王很為感激,怎奈法人得知此信,據約詰責,約章上是越南獨立,既認與他國斷絕關係,如何請清軍代平亂事?越南王絕不答覆。法國遣將李威利,進攻河內,黑旗軍又來出頭,一陣廝殺,非但將法人擊敗,直把李威利殺斃。

  法人大舉入越,海陸並進,陷河內、南定、河陽等地,只山西一帶,由劉永福扼守,不能攻入。法海軍轉趨順化府,順化系越南都城,守城兵統是飯桶,一些兒都沒用,聞報法兵來攻,嚇得魂飛天外,保著越南王出都避難。法兵遂入據越都,越南王再向法乞和,法人要越南降為保護國,且割讓東京與法。越南王但求息事,不管好歹,竟允了法人的要約。

  清廷接信大驚,飛檄駐法公使曾紀澤,與法交涉,不認法越條約,又令岑毓英調督雲貴,出關督師,與劉永福協力防法,擢彭玉麟為兵部尚書,特授欽差大臣關防,馳驛赴粵;故山西巡撫曾國荃,赴署粵督,籌備軍糈;東閣大學士兩江總督左宗棠,督辦軍務,兼顧江防。一班老臣宿將,分地任事。【廉將軍猶能強飯,馬伏波再出據鞍。】勁氣橫秋,餘威懾敵,法人倒也不敢暴動,差了艦長福祿諾等,直到天津,去訪直督李鴻章,無非說些願歸和好等語,但越商總要歸法保護。【咬定一樁宗旨,有何和議可說?】李鴻章既不照允,也不堅拒,只用了模棱兩可的手段,對付外交。【此老未免油滑,然已帶三分暮氣。】

  適粵關稅司美國人德摧林,願作毛遂,居間調停,竟與李鴻章訂定五條草約,準將東京讓法,清軍一律撤回。惟法越改約,不得插入傷中國體面語。【越南已去,還有什麼體面?】雙方允議,鴻章當即奏聞,總理衙門的王大臣,也與李爵帥一般見識,【總教體面不傷,管什麼萬里越南?】隨即核准,批令鴻章簽押。

  這邊玉帛雍容,方與法使互訂和局,那邊雲南兵將,已進至諒山,尚未接到和好消息,法將突勒,亦入諒山駐紮。兩下相遇,滇軍磨拳擦掌,專待角鬥,突勒亦不肯讓步,頓時開了戰仗,你開槍,我放炮,相持半日,法兵受了好多損失,向後退去。

  中國人向來自大,聞了這場捷音,個個主戰,幾乎有滅此朝食的氣概,偏偏法人行文總署,硬索償款一千萬磅,總署不允,法愈增兵至越南,攻陷北寧。岑毓英退駐保勝,扼守紅河上游,法複派軍艦至南洋,襲攻臺灣,把基隆奪去。幸虧故提督劉銘傳,奉旨起複,督辦臺灣軍務,他即兼程前進,到了臺灣,以守為戰,法人才不敢入犯,把基隆守住。

  法提督孤拔,轉入閩海,攻打馬尾。馬尾系閩海要口,駐守的大員,叫作張佩綸,佩綸是個白面書生,年少氣盛,恃才傲物,本在朝上任內閣學士官職,談鋒犀利,沒人賽得他過,講起文事來,周召不過如此,講起武備來,孫吳還要敬避三舍。【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清廷大加賞識,特簡為福建船政大臣,會辦海疆事宜。【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中外官僚,方說朝廷拔取真才,頌揚聖哲。合肥伯相李鴻章,也因他多材多藝,稱賞不置。

  這張佩綸更睥睨不群,目空一切,既到福州,與總督何璟,巡撫張兆棟會敘,高談闊論,旁若無人。督撫等也莫名其妙,因聞他素負才名,諒來必有些學識,索性將全省軍務,都推到佩綸身上。佩綸居然自任,毫不推辭;任事數月,並沒有整頓軍防,單是飲酒吟詩,圍棋挾妓。有的說是名將風流,大都這樣,有的說是文人狂態。【徒有虛名。】

  這年秋季,在值法孤拔率艦而來,直達馬江。【好象是一塊試金石。】海軍將弁,聞風飛報,佩綸毫不在意,簡直如沒事一般。過了一宵,法艦仍在馬江遊弋,尚未駛入口內,那時張佩綸談笑自若,反邀了幾個好友,暢飲談心,忽報管帶張得勝求見,佩綸道:「我們喝酒要緊,不要進來瞎報!」

  才閱片刻,又報管帶張成入謁,佩綸張開雙目,向傳報的軍弁叱道:「我在此飲酒,你難道不曉得麼?為什麼不擋住了他?」

  軍弁道:「張管帶說有緊急軍情,定要面稟,所以不敢不報。」

  佩綸道:「有什麼要事?你去問來。」

  軍弁去了半晌,回稱法兵輪已駛入馬尾,應預備抵敵,懇大人速諭機宜。

  佩綸冷笑道:「法人何從欲與我接仗,不過虛聲恫嚇,迫我講和,我只按兵不動,示以鎮定,法人自然會退去的。【我道他是何等高見,誰知恰是如此。】你去傳諭張管帶,叫他不要妄動便好。」

  軍弁唯唯,剛欲退出,佩綸又叫他轉來,便道:「你去與張管帶說明,第一著是法艦入口,不准先行開炮,違令者以軍法從事。」

  軍弁又答應連聲,自去通知張管帶,佩綸仍安然痛飲,喝得酩酊大醉,興盡席殘,高朋盡散。佩綸一臥不醒,法艦已自進口,準備開炮轟擊。中國兵輪,也有十多艘,船上管帶,各著弁目走領軍火,請發軍令。不意佩綸尚在黑甜鄉玩耍,似乎可高枕無憂的樣子。門上因昨日碰了釘子,不敢通報,弁目只在門房伺候,那邊兵輪內的管帶,急切盼望,杳無回音,欲要架炮迎擊,既無軍令,又無彈丸,真正沒法得很。

  約到巳牌時候,尚不見軍令領到,法艦上已將大炮架起,紅旗一招,炮彈接連飛來。中國兵輪裡面,毫無防備,管帶以下,急得腳忙手亂,不消一個時辰,已被擊破四五艘,還有未曾擊壞的兵輪,只是逃命要緊,紛紛拔碇,向西北逃命。奈法艦不稍容情,接連追入,炮聲越緊,炮彈越多,中國兵輪,又被擊沉了好幾艘。海軍艦隊,喪亡幾盡。

  這時候佩綸才醒,聽得炮聲震耳,還說何人擅自放炮,起床出來。外面已飛報兵輪被毀,接續傳到七艘,於是輕裘緩帶的張大臣,也焦灼起來,急命親兵二人,隨著開了後門一溜煙的逃去。【確是三十六策中的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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