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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熊廷弼守遼樹績 王化貞棄塞入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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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陽既下,遼東附近五十寨,及河東大小七十餘城,皆望風投降。這信傳到明廷,眾明臣又記起熊廷弼來,熹宗亦有悔意,悔已遲了!命將姚宗文削職,仍召熊廷弼還朝,出任遼東經略。廷弼上三方佈置策,以廣甯一方為陸路界口,擬用馬步軍駐守,以天津登萊二方為沿海要口,擬各用舟師駐守。熹宗准奏,仍賜尚方寶劍,且於五裡外賜宴餞行。 廷弼謝恩出朝,即日就道,出山海關,到了廣甯,文武各官,統出城迎接,遼東巡撫王化貞亦來相見,寒暄既畢,共商戰守事宜。化貞擬分兵防河,廷弼欲固守廣寧,言下未免爭論起來。廷弼慨然道:「今日之事,只有固守廣寧一策,廣寧能守,關內外自可無虞,若分兵防河,勢單力弱,一營不支,諸營皆潰,尚能守麼?」 【言之甚當。】 化貞終不以為然,怏怏而退。廷弼申奏朝廷,請實行三方分置策,化貞亦上沿河分守議。明廷依廷弼言,把化貞奏議擱起,化貞愈加不樂。廷弼又致書化貞,再言沿河分守之非,化貞不答。 歇了數天,遼陽都司毛文龍,有捷報到廣寧說,已攻取鎮江堡,化貞大喜,亟議乘勝進兵。廷弼不可,化貞逕自出奏。大略謂:「東江有毛文龍可作前鋒,降敵之李永芳。今已知悔,願作內應,蒙古兵可借助四十萬,此時不規複遼沈,尚待何時?願假臣六萬精兵,一舉蕩平,與景延廣十萬橫磨劍相似。惟請朝廷申諭熊廷弼毋得牽掣。」 此奏一上,廷弼已探聞消息,遂由廣寧回山海關。化貞專待朝旨一下,指日進兵。不多日朝使已到,令化貞專力恢復,不必受熊廷弼節制。廷弼亦受朝命,令他進駐廣寧,作化貞後援。化貞帶了廣甯十四萬兵士,渡河西進,廷弼不得已,亦出駐右屯。此時廷弼兵只有五千,徒擁經略虛名,心中憤悶已極,遂抗奏道: 臣以東西南北所欲殺之人,適遘事機難處之會,諸臣能為封疆容,則容之,不能為門戶容,則去之,何必內借閣部,外借撫道以自固! 奏上,明廷留中不發。廷弼連章數上,大旨謂:「經撫不和,恃有言官;言官交攻,恃有樞部;樞部佐鬥,恃有閣臣。今無望矣。」 語語切直,激怒政府,正欲罷廷弼,專任化貞,不防化貞已經敗回。看官!欲知化貞敗回的緣故,待小子一一敘來: 化貞率領大兵渡河,滿望得勝奏凱,第一次出兵,走了數十裡,並不見敵,只得引回;第二三次,也是這般;直到五次,依舊不見一人。李永芳毫無信息,蒙古兵也沒有到來,化貞卻安安穩穩的過了一年。至熹宗二年正月,滿洲軍西渡遼河,進攻西平堡,守堡副將羅一貫飛報化貞,化貞亟遣遊擊孫得功、參將祖大壽、總兵祁秉忠,帶兵往援。至半途遇總兵劉渠,奉廷弼命來援西平堡,四將會師前進,到平陽橋,聞報西平堡失守,副將羅一貫陣亡。 得功欲走回廣甯,劉渠、祁秉忠二人,卻是血性男兒,不肯中止,且欲進複西平堡,得功勉強相隨,陸續過橋。不數裡,見前面塵頭大起,滿洲軍已整隊而至。劉渠、祁秉忠等,忙率兵前敵,獨得功按兵不動。劉、祁二將,正與滿洲軍廝殺,忽聞梆子聲響,敵軍中萬矢齊發,傷了明軍數百名。 明軍方擬持盾蔽矢,後面大聲叫道:「兵已敗了,為何不逃?難道兄弟們不要性命嗎?」 這聲一發,好象楚歌四起,人人驚惶,霎時間逃去一半,劉渠、祁秉忠捨命遮攔,已是截留不住,眼見得兵殘力竭,以死報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但是後面的大聲,發自何人?諸君一猜,便曉得是狼心狗肺的孫得功。【該罵。】 得功本是王化貞心腹,化貞倚作長城,誰料他見了滿兵,嚇得心膽俱落;又恨劉、祁二公,硬要爭先殺敵,因此未敗叫敗,搖亂軍心。他卻早早逃回,揚言敵兵薄城,居民聞信驚惶,相率移徙出城。得功暗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縛住了王化貞,作為贄儀,做個滿洲的大員,也自威風,就在城內紮定了兵,專待滿洲兵到,作為內應。【化貞視他為心腹,他卻要化貞的腦袋,險極奸極!】 化貞尚全然不知,闔著署門,整理文牘,從容得很。忽有人排闥入道:「事急矣,請公速行!」 化貞倉皇失措,也不知為著何故?只是抖個不住。那人也不及細講,竟拉住化貞上馬,策鞭出城。行了數裡,化貞方望後一看,隨著的是總兵江朝棟,並僕役兩人,他尚莫明其妙,只管自摸頭顱。直到了大淩河,見有一支人馬疾驅前來,為首的一員大帥,威風凜凜,正是遼東經略熊廷弼。【寫熊廷弼處,仍不減聲色。】化貞到此,方稍覺清楚,仔細一想,慚愧了不得,頓時下馬大哭。【是村婦醜態,不意得之王化貞。】 廷弼笑道:「六萬軍一舉蕩平,今卻如何?」 【快人快語,然卻是廷弼短處。】 化貞聞了此言,益發號啕不止。 廷弼道:「哭亦何益?熊某只有五千兵,今盡付君,請君抵當追兵,護民入關。」 化貞此時,進退兩難,欲與廷弼回救廣寧。 廷弼道:「遲了遲了。」 語未畢,探馬來報,孫得功已將廣甯獻與滿洲,錦州大小淩河松山杏山等城,都已失陷。廷弼急令化貞盡焚關外積聚,護難民十萬人進山海關。敗報達明京,給事中侯震暘、少卿馮從吾、董應舉等,奏請並逮廷弼化貞以伸國法。熹宗也不明功罪,即日降旨,將化貞、廷弼拿交刑部下獄。【黑暗之至!】 當日禦史左光鬥,推薦東閣大學士孫承宗,督理軍務。熹宗准奏,遂命承宗為兵部尚書。承宗高陽人,素知兵,既受兵部職,即上表奏道: 邇年兵多不練,餉多不核,以將用兵,而以文官操練,以將臨陣,而以文官指揮,以將備邊,而日增置文官于幕,以邊任經撫,而日問戰守於朝,此極弊也。今當重將權,擇沈雄有氣略者,授之節鉞,如唐任李郭,自辟置偏裨以下,邊事小勝小敗,皆不必問,要使守關無闌入,而徐為恢復之計。熹宗覽奏,深為嘉納。喜怒不常,確肖庸主狀態。 是時王在晉繼任遼東經略,請於山海關八裡鋪地方,添築重關;並請歲給糧餉百萬,招撫關外諸蒙部。朝議未決,承宗自請往視,由熹宗特許,出關相度形勢,與在晉所見不合,回奏在晉不足恃,築重關不如築寧遠城。原來寧遠城為關外保障,寧遠有失,山海關亦覺孤危,所以孫承宗主築寧遠,不築重關。熹宗准奏,就令孫承宗督師薊遼,照例賜尚方劍一口,由禦蹕親送承宗啟行。 承宗拜辭御駕,徑至寧遠,更定軍制,申明職守;以馬世龍為總兵官,令遊擊祖大壽守覺華島,副將趙率教守前屯,遂于寧遠附近,築堡修城,練兵十一萬,造鎧仗數百萬,開屯田五十頃,兵精糧足,壁壘森嚴。 他在遼坐鎮四年,關內外固若苞桑,不失一草一木。偏這妒功忌能的魏忠賢,又在皇帝老子前,陰行媒蘖。他起初尚想聯絡承宗,固結權勢,暗中私饋無數物品,嗣經承宗盡行卻還,反抗疏彈劾。【此老別有肺腸。】 看官!你想這魏忠賢尚肯干休麼?第一著下手,先讒殺熊廷弼,傳首九邊;【冤哉枉也。】第二著就泣譖承宗,說他兵權太重,將有異圖。自此承宗迭次奏陳,大半束諸高閣,一腔熱血,無處可揮,自然不安於位。小子曾有絕句一首,以紀其事: 坐鎮邊疆見將材,四年安堵兩無猜。 如何自把長城撤?甘使胡人牧馬來。 欲知孫承宗後來情事,且待下回再說。 *==*==* 熊廷弼、孫承宗二人,為明季良將,令久於其位,何患乎滿洲?廷弼可殺,承宗可罷,鎮遼無人,滿軍自乘間而入。明之禍,滿洲之福也。雖曰天命,寧非人事?本回章法,實是一篇熊、孫合傳,而袁應泰、王化貞等,皆陪賓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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