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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侍母膳奉教立儲 惑妃言誓神緘約(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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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申時行上疏以後,尚書楊巍,又請將丁此呂貶斥,頓時鬧動言官,統說時行與巍,蔽塞言路。禦史王植、江東之交章彈劾兩人,神宗為罷高啟愚,留丁此呂。於是申、楊兩大臣,抗疏求去。 大學士余有丁,上言殿閣大臣,關係國體,不應為一此呂,遂退申、楊。許國尤不勝憤懣,亦專疏乞休。神宗乃將此呂外調。王植、江東之始終不服,遂力推前掌院學士王錫爵,可任閣務。錫爵曾積忤居正,謝職家居。【見七十三回。】至是因台官交推,重複起用,晉授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又因日講官王家屏,敷奏誠摯,由神宗特拔,命為吏部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兩人相繼入閣,言官只望錫爵得權,抵制時行,不防錫爵卻與時行和好,互為倚助,遂令全台禦史,大失所望。萬曆十四年正月,鄭妃生下一子,取名常洵,神宗即晉封鄭妃為貴妃。 大學士申時行等,以皇長子常洛,年已五歲,生母恭妃,未聞加封,乃鄭妃甫生皇子,即晉封冊,顯見得鄭妃專寵,將來定有廢長立幼的事情,遂上疏請冊立東宮。時行初意,原是不錯。疏中有雲: 臣等聞早建太子,所以尊宗廟,重社稷也。自元子誕生,五年於茲矣,即今麟趾螽斯,方興未艾,正名定分,宜在於茲。祖宗朝立皇太子,英宗以二歲,孝宗以六歲,武宗以一歲,成憲具在。惟陛下以今春月吉,敕下禮部早建儲位,以慰億兆人之望,則不勝幸甚! 神宗覽疏畢,即援筆批答道:「元子嬰弱,少待二三年,冊立未遲。」 批旨發下,戶科給事中姜應麟,及吏部員外郎沈璟,複抗疏奏道: 竊聞禮貴別嫌,事當慎始。貴妃所生陛下第三子,神宗第二子常漵,生一歲而殤。猶亞位中宮,恭妃誕育元嗣,翻令居下,揆之倫理則不順,質之人心則不安,傳之天下萬世則不正,請收回成命,先封恭妃為皇貴妃,而後及于鄭妃,則禮既不違,情亦不廢。陛下誠欲正名定分,別嫌明微,莫若俯從閣臣之請,冊立元嗣為東宮,以定天下之本,則臣民之望慰,宗社之慶具矣。 這疏一上,神宗瞧了數語,便拋擲地上,勃然道:「冊封貴妃,豈為立儲起見?科臣等怎得妄言謗朕呢!」 當下特降手敕道:「鄭貴妃侍奉勤勞,特加殊封,立儲自有長幼,姜應麟疑君賣直,著降處極邊,沈璟亦降級外調,飭閣臣知之!」 申時行、王錫爵等,接奉此敕,又入朝面請,擬減輕姜應麟罪名。 神宗怫然道:「朕將他降處,並非為了冊封,只恨他無故推測,疑朕廢長立幼。我朝立儲,自有成憲,若以私意壞公論,朕亦不敢出此。」 既不敢以私廢公,何不徑立皇長子。申時行等唯唯而出,遂謫應麟為廣昌典史,沈璟亦降級外調。既而刑部主事孫如法,又上言:「恭妃生子五年,未得晉封,鄭妃一生皇子,即冊貴妃,無怪中外動疑」云云。神宗複動惱起來,立謫為朝陽典史。禦史孫維城、楊紹程等,續請立儲,統行奪俸。禮部侍郎沈鯉,再上書請並封恭妃,神宗實不耐煩,複召申時行入問道:「朕意並不欲廢長立幼,何故奏議紛紛,屢來絮聒?」 時行道:「陛下立心公正,臣所深佩,現請明詔待期立儲,自當加封恭妃,此後諸臣建言,止及所司職掌,不得越俎妄瀆,那時人言自漸息了。」 時行此言,未免迎含意旨,與初意不符。神宗點首,遂命時行擬旨頒發。為了這事,言官愈加激烈,你上一疏,我奏一本,統是指斥宮闈,攻擊執政。神宗置諸不理,所有臣工奏疏,都擲諸敗字簏中。會鄭貴妃父鄭承憲,為父請封,神宗欲援中宮父永年伯王禕故例,擬封伯爵。禮部以歷代貴妃,向無祖考封伯的故事,不便破例,乃只給墳價銀五百兩。 小子閱明朝稗史,載有鄭貴妃遺事一則:據言貴妃父承憲,家甚貧苦,曾將女許某孝廉為妾,臨別時,父女相對,不勝悲慟。某孝廉素來長厚,看這情形,大為不忍,情願卻還,不責原聘。鄭女感激萬分,脫下只履,贈與孝廉,誓圖後報。已而入宮,大得寵倖,雖是貴賤有別,終究是個側室。追懷前情,耿耿未忘。不意孝廉名字,竟致失記,只有一履尚存,特命小太監向市求售,索值若干。過了一年,無人顧問,不過都下卻傳為異聞。某孝廉得著消息,乃袖履入都,訪得小太監售履處,出履相證,果然湊合。小太監遂問明姓氏,留住寓中,立刻報知鄭貴妃。貴妃泣訴神宗,備言前事,並雲:「妾非某孝廉,哪得服侍陛下?」 【算是知恩報恩。】 神宗為之動容,遂令小太監通知某孝廉,令他謁選,即拔為縣令,不數年任至鹽運使。這也是一種軼聞,小子隨筆錄述,作為看官趣談,此外無庸細敘。 單說鄭貴妃既身膺殊寵,又生了一個麟兒,意中所望,無非是子得立儲,他日可做太后,便與李太后的境遇相同。有時宮闈侍宴,及枕席言歡,免不得要求神宗,請立己子常洵為太子。【這也是婦人常態。】神宗恩愛纏綿,不敢忤逆貴妃,用不敢忤逆四字甚妙。自然含糊答應。到出了西宮,又想到廢長立幼,終違公例,因此左右為難,只好將立儲一事,暫行擱起。偏偏禮科都給事王三餘,禦史何倬、鐘化民、王慎德,又接連奏請立儲。還有山西道禦史除登雲,更劾及鄭宗憲驕橫罪狀。神宗看了這種奏摺,只瞧到兩三行,便已拋去,一字兒不加批答。獨李太后聞了這事,不以為然。一日,值神宗侍膳,太后問道:「朝廷屢請立儲,你為什麼不立皇長子?」 神宗道:「他是個都人子,不便冊立。」 太后怒道:「你難道不是都人子麼?」 說畢,投箸欲起。 神宗慌忙跪伏,直至太后怒氣漸平,方才起立。原來內廷當日,統呼宮人為都人,李太后亦由宮人得寵,因有是言。神宗出了慈甯宮,轉入坤甯宮,與王皇后談及立儲事,王皇后亦為婉勸。後性端淑,善事兩宮太后,就是鄭貴妃寵冠後宮,後亦絕不與較。所以神宗對於皇后,仍沒有纖芥微嫌。此次皇後援經相勸,神宗亦頗為感動。 待至萬曆十八年正月,皇長子年已九歲,神宗親禦毓德宮,召見申時行、許國、王錫爵、王家屏等,商議立儲事宜。申時行等自然援立嫡以長四字,敷奏帝前。神宗道:「朕無嫡子,長幼自有次序,朕豈有不知之理?但長子猶弱,是以稍遲。」 時行等複請道:「元子年已九齡,蒙養豫教,正在今日。」 神宗點頭稱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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