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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鳳微德杳再喪儲君 鳥盡弓藏迭興黨獄(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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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只有虞部郎中王國用,痛善長被誣,浼禦史解縉起草,替他訟冤。拜本上去,好似石沉大海,毫無複音。國用還是運氣,否則又將下獄矣。太子標仁恕性成,心中很過不下去,頗肖馬後。至進諫被責,越覺怏怏。會太祖以關中險要,竟欲遷都,秦王樉恐失去封地,頗有怨言。太祖又召還拘禁,命太子親往關中,蔔都相宅,並調查秦王過失。太子還都,代陳秦王無罪,涕泣請免。太祖尚未深信,太子遂憂悒成疾,於洪武二十五年夏月,瞑目歸天。喪葬禮畢,諡為懿文太子。前回結末數語,至此方一律敘清。 是時太祖已迭納數妃,連生十數子,椿為蜀王,皇十一子。柏為湘王,皇十二子。桂為代王,皇十三子。楧為肅王,皇十四子。植為遼王,皇十五子。栴為慶王,皇十六子。權為甯王,皇十七子。楩為岷王,皇十八子。橞為谷王,皇十九子。松為韓王,皇二十子。模為瀋王,皇二十一子。楹為安王,皇二十二子。檉為唐王,皇二十三子。棟為郢王,皇二十四子。〈木彝〉為伊王,皇二十五子。連從前所封九王,共得二十四子。這二十四子中,惟燕王棣最為沈鷙,太祖謂棣酷肖自己,特別鍾愛。至太子薨逝,意欲立棣為儲君,只因太子已生五子,嫡長早殤。次子叫作允炆,即建文帝,年亦濅長,倘或舍孫立子,未免於禮未合,乃親禦東角門,召群臣會議。太祖先下諭道:「國家不幸,太子竟亡。古稱國有長君,方足福民,朕意欲立燕王,卿等以為何如?」 學士劉三吾抗奏道:「皇孫年富,且系嫡出,孫承嫡統,是古今的通禮。若立燕王,將置秦王、晉王於何地?弟不可先兄,臣意謂不如立皇孫。」 【援經立議,不得以靖難兵變,咎及三吾。】 太祖聞言,為之淚下,乃決立允炆為皇太孫。 先是太子在日,涼國公藍玉,與太子有聞接戚誼,嘗相往來。【接入前回藍玉事,以便承上起下。】自北征還軍,語太子道:「臣觀燕王在國,舉動行止,與皇帝無異。又聞望氣者言,燕有天子氣,願殿下先事預防,審慎一二!」 太子道:「燕王事我甚恭,決無是事。」 藍玉道:「臣蒙殿下優待,所以密陳利害,但願臣言不驗,不願臣言幸中。」 太子默然。及藍玉趨退後,未免有人聞知,傳報燕王,燕王銜恨不已。及太子薨逝,燕王入朝,即奏稱:「在朝公侯,縱恣不法,將來恐尾大不掉,應妥為處置」云云。這句話,雖是冠冕堂皇,暗地裡卻指著藍玉,請太祖按罪嚴懲。藍玉桀驁如故,一些兒不加檢點,尋又出捕西番逃寇祁者孫,並擒建昌衛叛帥月魯帖木兒,威焰愈盛,意圖升爵。哪知太祖反冷眼相待,並不升賞。至皇太孫冊立,乃命他兼太子太傅,別召馮勝、傅友德歸朝,令兼太子太師。 玉攘袂大言道:「難道我不配做太師麼?」 嗣是怏怏不樂。遇有入朝侍宴,所有言動,一味驕蹇,太祖越加疑忌。從此玉有奏白,無一見從。玉嘗私語僚友,指斥乘輿道:「他已疑我了。」 【既知見疑,何不速退。】 此語一傳,便有錦衣衛蔣瓛,密告藍玉謀逆,與鶴慶侯張翼、普定侯陳垣、景川侯曹震、舳艫侯朱壽、東莞伯何榮,及吏都尚書詹徽、戶部侍郎傅友文等,設計起事,將伺皇上出耕藉田,乘機劫駕等情。太祖得了此信,立命錦衣衛發兵掩捕,自藍玉以下,沒一個不拿到殿前,先由太祖親訊,繼由刑部鍛煉成獄,無論是真是假,一古腦兒當作實事,遂將他一併正法,並把罪犯族屬,盡行殺死。甚至捕風捉影,凡與藍玉偶通訊問的朝臣,也難免刀頭上的痛苦,因此列侯通籍,坐黨夷滅,共萬五千人,所有元功宿將,幾乎一網打盡。比漢高待功臣,還要加慘。 太祖意尚未足,過了年余,潁國公傅友德,奏請給懷遠田千畝,非但不准,反將他賜死。 定遠侯王弼,居家歎道:「皇上春秋日高,喜怒不測,我輩恐無噍類了。」為這一語,又奉詔賜死。 宋國公馮勝,在府第外築稻場,埋甔地下,架板為廊,加以碌碡,取有鞺鞳聲,走馬為樂。有怨家入告太祖,訐勝家居不法,稻場下密藏兵器,意圖謀變云云。太祖遂召勝入,賜酒食慰諭道:「卿可安心!悠悠眾口,朕何至無端輕信?」言下,甚是歡顏。勝以為無虞,儘量宴飲,誰知飲畢還第,即於是夜暴病,害得七孔流血,數刻即亡。【可痛可恨!】 總計開國功臣,只有徐達、常遇春、李文忠、湯和、鄧愈、沐英六人,保全身名,死皆封王。但徐、常、李、鄧四公,都死在胡藍黨獄以前,沐英留鎮雲南,在外無事,得以考終。湯和自死最遲,他是絕頂聰明,見太祖疑忌功臣,便告老還鄉,絕口不談國事,所以享年七十,壽考終身。【敘明六王生卒,是用筆綿密處。】這也不必細表。 且說太祖既迭誅功臣,所有守邊事宜,改令皇子專任。燕王棣最稱英武,凡朔漠一帶,統歸鎮守,他遂招兵養馬,屢出巡邊。洪武二十三年,率師出古北口,收降元太尉乃兒不花。二十九年,複出師至撤撤兒山,擒斬元將孛林帖木兒等數十人,太祖聞報大喜,嘗謂肅清沙漠,須賴燕王。至三十一年,秦王樉、晉王棢俱薨,乃命燕王棣總率諸王,得專征伐。其時太祖已經老病,尚傳諭燕王道: 朕觀成周之時,天下治矣。周公告成王曰:「詰爾戎兵,安不忘危之道也。」 朕之諸子,汝獨才智,秦晉已薨,汝實為長。攘外安內,非汝而誰?爾其總率諸王,相機度勢,用防邊患,奠安黎庶,以答上天之心,以副吾付託之意!其敬慎之,毋怠! 自是燕王權力愈盛,兵馬益強,又兼燕京為故元遺都,得此根據,越覺雄心勃勃了。【統為下文伏線。】 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太祖崩,年七十有一,遺詔命太孫允炆嗣位。且言諸王鎮守國中,不必來京。允炆依著遺詔,登了御座,一面奉著梓宮,往葬孝陵,追諡為高皇帝,廟號太祖,以明年為建文元年。允炆後遭國難,沒有廟諡,明代沿稱為建文帝。清乾隆元年,始追諡為恭閔惠皇帝。小子編述至此,也援明朝故例,稱他做建文帝便了。本回就此結束,只有一詩詠明太祖道: 濠梁崛起見真人,神武天生自絕倫。 獨有晚年偏好殺,保邦從此少能臣。 欲知建文帝即位後事,且至下回續敘。 *==*==* 是回敘事,看似拉雜寫來,頭緒紛繁,實則一線到底。太祖性本雄猜,賴有馬後之賢,從容補救,故洪武十五年以前,雖有胡惟庸一獄,而李善長、宋濂、陸仲亨、費聚等,尚得保全,黨禍固未劇也,至馬後崩而殺機迫矣。父子尚懷猜忌,遑問功臣?善長賜死,株連多人,甚至秦、周諸王,亦擬加罪。懿文太子,雖不能保全元功,猶能保全骨肉,不可謂非仁且恕者。然卒以是憂鬱成疾,至不永年,是太子之薨,亦未始非太祖促之也。太子歿而藍獄即興,連坐至萬餘人,元功宿將,相繼俱盡,何其殘忍至此?燕王之酷肖乃父,亦無非天性忮刻,相感而孚耳。故是回總旨,在敘太祖之好猜,隱為燕王靖難張本,自翦羽翼,反害子孫,忮求果奚為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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