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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絕邦交卻回德使 攻督署大鬧蜀城(2)


  照會去後,再電令駐德公使顏惠慶,向德政府索取護照,克日歸國,並由黎總統佈告全國道:此次歐戰發生,我國嚴守中立,不意接本年二月二日德國政府照會,德國新定之封鎖計劃,使中立國商船,從是日起,在限定禁線內行駛,諸多危險等語。當以德國前此所行攻擊商船之方法,損害我國人民生命財產,已屬不少,今茲潛艇作戰之計劃,危害必更劇烈。我國因尊崇公法,保護人民生命財產起見,遂向德國提出嚴重抗議,並聲明如德國不撤銷其政策,我國迫不得已,將與德國斷絕現有之外交關係。在我國深望德國或不至堅持其政策,仍保持向來之睦誼,不幸抗議已逾一月,德國之潛艇攻擊政策,並未撤銷,各國商船,多被擊沉,我國人民因此致死者,已有數起,昨十一日據德國正式答覆,礙難取銷其封鎖戰略,實出我國願望之外。茲為尊崇公法保護人民財產計,自今日始,與德國斷絕現有之外交關係,特此佈告。

  同日複下一通令道:

  現在我國已與德國斷絕現有之外交關係,所有保護德國僑民及其他應辦事宜,著各該管官署查照現行國際公法慣例,迅籌辦法,頒佈施行。此令。

  為這一令,國務院中遂組織國際政務評議會,研究外交關係事項。正會長就是國務總理段祺瑞,副會長乃是外交總長伍廷芳,並函聘王士珍、陸征祥、熊希齡、孫寶琦、汪兆銘、汪大燮、曹汝霖、周善培、魏宸組、陸宗輿、張嘉森、夏貽霆、劉崇傑、丁士源、伍朝樞、張國淦等,為會中評議員。所應研究事件,共分七則:(一)處置國內德僑;(二)對於協約國應提條件;(三)華工招募;(四)物料供給;(五)關稅改正;(六)巴黎經濟同盟條文;(七)議和大會中各問題。

  各會員方共同討論,逐條採行。

  德使辛慈,已卸旗回國,各埠領事,亦相繼出境,於是天津、漢口德租界,即令地方官收回。還有津浦北段鐵路管理權,及在上海、廈門、廣州等處德國商船,均先後歸華官收管;就是供職路礦的德國工程師,亦一體解職。惟普通僑民,暫許仍舊僑居。德華銀行,暫聽照常營業。獨上海法租界中,有一德人所辦的同濟醫工大學,教育部擬收回自辦。哪知法人先行逞強,由法租界工部局,勒令解散,把德人驅遣出境。看官可知租界的規例嗎?租借權雖歸外人,土地權仍屬我國,所有德校處置,應由我國辦理。經外交部援據法例,向法使抗議,法使不肯照允,只論強弱,不問公法。乃由教育部派員到滬,與該校董事協商善後辦法,當將該校遷入吳淞中國公學舊址,由部另任校長,仍留德人為教員,照常開學。既已絕交,還要留住教員,也可不必。既而財政部復發出通告,停付欠德各款,將應解款項,暫存中國銀行,俟歐戰了結,再行定奪。偏英法各國,複出來反對,主張此款應存外國銀行,又惹起一番交涉。而且駐京的荷蘭公使,來一照會,自言受德使委託,所有在華利益,暫由本使代管。且中德雖已絕交,尚未宣戰,不能適用待遇敵人的法例,遽將德國所有利益沒收。那時段總理迭遭刺激,轉滋懊惱,索性提出宣戰問題,欲加入英法各國協約團,實行抗德,一來可滿足協約國的希望,二來可免荷蘭公使的牽掣,倒也是個貫徹始終的主張。惟黎總統以與德絕交,已屬太甚,再擬宣戰,更覺不情,因此決計緩進,不從段請。自是府院的意見,複致相左,免不得又生衝突,激成嫌隙。這是黎菩薩過柔之誤。

  正在雙方齟齬的時候,忽來了四川警電,報稱川、滇兩軍,尋釁鏖鬥的事情,當由黎總統下令,著四川督軍羅佩金,及川軍第二師師長劉存厚,一律來京。看官!你道川亂何故發生?原來羅佩金署督四川,威望不及蔡鍔,且所部滇軍,駐紮川境,嘗與川軍有嫌。政府因川事平靖,電飭羅佩金裁撤各軍。羅即擬將川、滇兵隊,酌量裁遣。師長劉存厚、周道剛、鐘體道、陳澤霈、熊克武等,暗地不服,意欲乘此逐羅,免不得反客為主。劉更跋扈異常,居然率領所部,徑入成都,只說羅督軍意分厚薄,遣派不均,來與羅督評理。羅佩金亦不甘坐讓,飭阻劉軍入城。劉軍哪肯從命,一哄進去,竟向督軍署撲來。

  說時遲,那時快,督軍署內,竟發出大炮,轟擊劉軍。劉軍開槍還擊,遂鬧成一片兵禍,把省城作為戰場。可憐成都居民,茫無頭緒,驟聞各種槍炮聲,已嚇得魂飛天外,突然間一彈飛來,將牆壁間擊成窟窿,又突然間飛入數彈,碰著人體,頓時血肉模糊,昏暈倒地。既而東坍西倒,南毀北焚,爆裂聲、傾塌聲,與男女哀號聲,並作一片,【何罪至此!】那兩邊的丘八老爺,還是興高采烈,拚命相爭。百【姓都死,丘八老爺恐也難獨生。】嗣經商民舉出代表,籲請休戰,方才停了一兩天。羅劉各電致中央,爭辯曲直。黎總統尚欲籠絡兩人,特任羅佩金為超威將軍,劉存厚為崇威將軍,叫他即日來京,另命省長戴戡暫行兼代四川督軍,劉雲峰為暫編陸軍第二師長,更派王人文為四川查辦使,張習為查辦副使,赴川查辦。一面下令申告道:

  四川自軍興以來,兵隊增多,餉需支絀。上年疊經電商暫署督軍羅佩金,酌定裁遣各軍辦法去後,本年三月,據川軍師長劉存厚、周道剛、鐘體道、陳澤霈、熊克武等電稱,羅署督編遣軍隊,支配餉械,主客各軍,顯分厚薄等情。續據羅署督電稱,劉存厚、陳澤霈收束軍隊,有意遲延。正擬派員查辦間,即據羅署督電稱劉存厚圍攻督署,劉存厚則謂羅署督開炮攻擊所部。並據各方電告,省城連日槍炮猛烈,人民生命財產,損傷甚巨,著派王人文、張習馳往徹查。川民疊經兵禍,瘡痍未複,又遭此次重變,本大總統實痛于心,該查辦使務須秉公據實查複,勿得稍存偏徇。在未經查複以前,責成戴兼督嚴飾在省川、滇各軍官長,約束所部,勿論如何,不准再滋事端。其省外各軍,各有維持地方之責,不准擅離防守,倘敢故違,軍律具在,政府無所偏倚,即決無所姑息。所有此次被難商民,並著該省長迅即查明,妥為撫輯,勿任失所!此令。

  王人文、張習兩人,奉命登途,尚未到川,羅佩金已遵令交卸,將印信交與戴戡。可見羅直劉曲。戴戡即日就職,函商劉存厚,請他退兵出城。劉存厚仍然不睬,還是擁兵圖逞,蟠踞城中,戴乃不得已電達政府,據實報告。小子有詩歎道:

  盡說軍人貴服從,如何同境不相容?
  武夫跋扈從茲始,肇禍原來是濫封。

  政府接得戴電,應該如何辦理,且至下回說明。

  *==*==*

  與德絕交一事,自日後觀之,似為段祺瑞之先見。然我國亦未嘗得沾大利,徒令府院衝突,釀成他日之各種戰釁,是豈不可以已乎?段失之太剛,黎又失之太柔,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吾不能不為黎氏咎焉。若夫川省之兵禍,曲在劉而不在羅,黎乃欲調停了事,至欲籠以虛名,無分彼此。試思劉之目的何在?乃欲以將軍二字,斂彼野心得乎?況無罪者加賞,有罪者亦賞,是徒褻名器,益啟武夫玩視之漸。尾大不掉,適滋國憂,雖曰觀過知仁,而總統失權之弊,蓋自此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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