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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按劾〈二十七篇〉

  ▼彈宋庠

  臣等今日中書傳諭,奉聖旨宣示宋庠自辨及求退等事。臣等蒙陛下擢任,處之諫垣,惟採取天下公議,別白賢不肖,敷聞于上,冀陛下倚任常得其人,以熙大政,不使貪冒非才者得以膠固其位,害敗於事,乃臣等之職分,陛下所責任者也。固不敢緣私詆欺,變白為黒,惑亂陛下耳目,動揺大臣爵位,以取奇譽,巧資身計,斯亦臣等所自信,陛下所明照者也。

  臣等昨於二月二十二日具劄子論列宋庠自再秉衡軸,首尾七年,殊無建明,略效補報,而但陰拱持祿,竊位素餐,安處洋洋,以為得策。且複求解之際,陛下降詔,未及斷章,庠乃從容遂止其請,足見其固位無恥之甚也。今乃自辨,謂臣等議論暗合己意,臣等亦謂宋庠本意暗合天下之議論,斯不近於欺乎?陛下所深察矣。且雲無過,則又不然。

  臣等竊以前代至於祖宗之朝,罷免執政大臣,莫不以其謨明無效,取群議而行也。何則?執政大臣與國同體,不能盡心竭節,灼然樹立,是謂之過,宜乎當黜。非如群有司小官之類,必有犯狀掛于刑書,乃為過也。唐憲宗朝,權德輿為宰相,不能有所發明,時人譏之,俄以循默而罷,複守本官。憲宗,聰明仁愛之主也;德輿,文學德行之臣也。當時罷免,只緣循默,不必指瑕,末致罪名而然也。至如祖宗朝罷免范質、宋琪、李昉、張齊賢,亦只以「不稱職、均勞逸」為辭,未嘗明其過也。近歲方乃摭拾細故,托以為名,揚於外廷,斯乃不識大體之臣,上惑聖聽,有乖舉措,非所以責大臣之義也。宋庠豈無細過,臣等不言之者,蓋為陛下惜此事體。

  臣等所陳,惟陛下聖度詳處。若以為是,則乞依前來劄子,早賜施行。倘以臣等為謗讟時宰,敢肆狂妄,亦乞治正其罪,重行降黜。臣等無任激切俟命之至。

  ▼再彈張堯佐

  臣伏見張堯佐除宣徽南院使、淮康軍節度使兼景靈宮使,又同群牧制置使。制命一出,中外驚駭。緣張堯佐久以非才,濫司大計,利權反復,物論沸騰。臣等累次論列,陛下欲務保全,乃曲假寵榮,並領要職。求之前代則無例,訪以人情則不安。臣實憂危,罔知所措。

  竊惟陛下臨禦以來,凡所行事,悉遵守祖宗舊制,未嘗踰越。若乃進用臣僚,于先朝則李至可謂自尚書、參知政事授節度使;錢若水舊任樞密副使,由工部侍郎只得觀察使;于今朝則錢惟演以樞密使、兵部尚書授節度使,李士衡以三司使兼尚書右丞,李維以翰林學士承旨兼刑部尚書,陳堯諮以翰林學士兼工部侍郎,並授觀察使。鄭戩以資政殿大學士、屍部侍郎知並州二年,只授宣徽使,踰年方加節度使。此皆國朝之舊典也,自非德望兼著,亦不輕授。今堯佐何者而兼是四職乎?

  況執政大臣,與國休戚,不能執守建明,曲有阿徇,成此過舉,俾天下竊議,謂陛下私于後宮,不獨於聖德有損,抑又事體不可之至甚者也。伏望陛下以祖業為重,以天下為意,免使奸幸有所窺伺。特出宸斷,罷堯佐宣徽使之命,任以外鎮,庶可稍息天下之議。

  §第二章

  臣等近以除授張堯佐宣徽使,以物議沸騰,曾具奏陳,乞詔中書明降指揮,向去更不除使相,及不許歸本院供職,仍促發赴河陽,庶幾稍弭謗讟。未蒙俞允,實切憂慮。臣伏以陛下凡事克已,鮮有過舉,止於堯佐厚甚,不無眾口交非,若厭物情,理須降抑。然自去冬言爭此事,陛下幸賜開納,天下皆仰聖度,能虛懷以徇諫也。今來重申前命,所以不即論列,乞行追奪者,蓋為朝廷曲全事體耳。其如大恩不可頻假,群心不可固違,假之頻則損威,違之固則兆亂。

  伏望以國家至計為念,檢會臣等前後所上劄子,早賜施行,不勝懇切之至。

  §第三章

  近為台諫官,累奏乞罷張堯佐三司使之職,及言「親連宮掖,不可用為執政之官,至於優與官爵富貴,於體無妨」,遂除淮康軍節度使,充宣徽使。兼已指揮中書,後妃之家,今後並不除兩府職任。質之公論,經久為允。今來台諫官卻入章疏,仍相率請對,堅稱堯佐不當授此官職,乞行寢罷。顯是前後議論翻覆,及進對之時,喧嘩失禮,若以常法,便當責降。朝廷務存政體,特示含容,宜令誡諭知悉。

  ▼中書劄子第一道

  知諫院包拯、陳旭、吳奎等劄子奏:

  臣等伏見張堯佐除授宣徽南院使,制命始下,物議騰沸。況臣等以言為職,豈敢私自顧慮,以身為計哉?直以誕告再行,若固守前議,複乞追奪,於朝廷亦似未安,所以進退皇惑,不即論列。雖然,事體有必須裁制者,不可不深察,臣等不得不極陳也。張堯佐怙恩寵之厚,僥求覬望,不知紀極。始欲得宣徽使,今訖行前命,付與之矣。雖出領近鎮,將來必求入覲,即圖本院供職。以至使相重任,名器之大者,盡可階緣恩私,無求而不獲,必快已欲以熏灼天下,此不可不深察也。

  伏望思已前之失,為杜漸之制,特降詔旨,申敕中書門下,諭以堯佐比緣恩澤,不次超擢,享此名位,已為過越,將來更不令處使相之任,及不許本院供職,仍趣赴河陽任所,庶幾厭塞人情,防杜間隙。臣等不勝為國納忠激切之至。

  ▼中書劄子第二道

  又據知諫院包拯、陳旭、吳奎等劄子奏:「臣等以除授張堯佐宣徽使,物議喧騰,曾具奏陳,乞詔中書明降指揮,向去更不得除使相,及不許歸院供職,仍趣發赴河陽,庶幾稍弭謗讟,未蒙俞允。自去冬力爭此事,幸賜開納,天下皆仰聖度能虛懷而徇諫也。今來重申前命,所以不即論列,乞行追奪者,蓋為朝廷曲全事體耳。其如大恩不可頻假,群心不可固違,假之頻則損威,違之固則兆亂。伏望以國家至計為念,檢會臣等前後劄子,必賜施行,不勝懇激之極。取進止。」

  今年八月二十二日進呈,奉聖旨:「如今後張堯佐別有遷改恩命,檢會此劄子進呈執奏,仍今後宣徽使不得過二員。」

  ▼論李昭亮(二章)

  §第一章

  臣等伏見宣徽南院使、新知澶州李昭亮,因赴任到闕朝見,複有指揮,且令本院供職。雖天恩寬假,人欲必從,然於事體有不可者,尤須為國家顧惜綱紀也。竊聞昭亮在延州日,嘗累乞移近郡,而澶淵據北道之會,扼大河之津,朝廷素擇重臣以鎮之,是委遇之意不為不優矣。州境與畿甸相接,兼得以便私家之事,如昭亮所請,不為不從矣。以至增南院宣徽之重,誕告於廷而遣之。今始得覲,又欲遂留京師,前命廢而不行。為昭亮計誠可矣,恐非朝廷所以命大臣,而大臣于出處間自持慎重之體也。

  外議多雲,比來河流頗虞決溢之患,昭亮以此懇辭不去,又不可之尤甚者也。古所謂大臣者,能與天下國家同其休戚也。今其名位兼中外之重,亦可以同休戚矣,而計較一小利害,不肯宣力。矧天下利害固有大於此者,朝廷欲誰使哉?大臣舉措果如此,將何以勵小臣哉?

  伏望陛下依前降指揮,趣令赴任,上以全出命之體,下以存承命之信,無複開僥倖覬覦之路。由大臣始克如此,事體所系不細,臣等故敢極論之,惟望聖慮必賜裁擇。

  §第二章

  臣伏見宣徽南院使李昭亮近移知澶州,到闕朝見,遂乞留京師,複求邊任。臣等尋具論列,蒙指揮賜告三月,滿日赴任,候邊帥有闕,許令就移。未逾數日,卻除昭亮知真定府,移李昭述知秦州,替呂公綽赴闕。中外聞之,無不竦駭。且昭亮先在延州日,累求便郡,朝廷優進職名,特移近輔。既而又圖邊任,遽有此命。是可否在於昭亮,而朝廷之命令不行,此豈大臣之所為哉?兼昭述初授成德,公議已為不允,所蒞之處,惟務姑息,在成德尤甚。緣秦州密接蕃部,最為巨屏,兵馬素經訓練,習知節制,向來未嘗輕授。若一旦令昭述處之,遂用成德之政,必致士卒驕橫,緩急決不得用,俾陝西沿邊諸鎮傳聞,害事豈不大哉!

  伏望聖慈特降指揮,趣令昭亮依舊發赴澶州,昭述別與一郡,或且令在任,公綽候將來滿日,別選臣僚移替。如此,則朝廷命令必行,不使僥倖覬覦之人得計,則紀綱自正矣。事體所系不細,臣故敢再三極論之,必望聖慮裁擇。

  ▼論丁度孫甫事乞辨明

  臣等竊聞翰林學士承旨丁度累上劄子,稱於召對日奉聖旨面諭右正言孫甫,言度曾上殿求入兩地,今丁度乞賜辨證,至今未見指揮,物議喧然。竊緣任用大臣,出於聖斷,如丁度實曾上殿,妄自求進,頗失事體,或孫甫所言虛誑,中傷近列,即乞各與辨明,特賜行遣。且丁度、孫甫俱處侍從之班,日被顧問,今互有論列,未辨曲直。若朝廷姑務含容,不行降黜,則好進者無所警懼,言事者得以離間,疑惑聖聽,隳紊朝綱,無甚於此也。欲望聖慈將丁度累上文字早賜降出施行。

  ▼彈郭承祐(二章)

  §第一章

  臣等近曾再具論列郭承祐,以其上僭不法等事,乞朝廷重行降黜。今開改差許州部署,雖罷知州之權,然依前為節度使,在承祐所損無幾,於朝廷威令則所損至重至深也。何則?承祐以新以舊,曲被優恩,有大罪而蒙生全,無微功而叨將領,便蕃富貴,出入寵榮。假使殺身,未能報德,而乃恣逞奸慝,瀆亂國經,身擁節旄而姑息士卒,職鄰樞近而僭越典常,命之撫俗而殘民,委之留務而生事,喧然眾口,謂之蓄謀,跡其用心,實亦不順。此其可恕,則天下之惡無不可容者矣。雖人主曲全臣下,過示優矜,而凶人不顧君親,胡為愓厲?

  況當熙洽之際,敢萌跋扈之為,是誘藩臣,非曰戎首。若不痛繩以法,斯則漏彼吞舟,使包藏禍亂之人何以戒懼而自戢哉?兼臣等仍聞承祐在南京非理決配過人及一二百數,昨揚孜分析,才四十五人而已,實有未盡,意其謂何?臣等乞再下南京,令子細分析承祐在任日決配過軍人百姓依法不依法,作兩項聲說的實數目聞奏。候文字到日,乞朝廷別賜裁處。

  §第二章

  臣等已三次論列郭承祐,乞朝廷據其跡狀,重行降黜,至今未奉俞旨,臣等實以為憂。然所憂者,非謂以言未從及身計也,誠憂國家威令不行,則凶人無以戒懼,開奸宄之隙,發賊亂之萌,貽戚將來,固不細也。聖人思患預防,君子見幾而作,皆慎於微小,則其禍易除。及事變之後,雖有智謀,即能戡定,所傷亦已多矣。承祐猖獗,奚足顧忌?但因之生事,則禍亦不輕,臣等所以區區不能自止也。

  《傳》曰:「除君之惡,惟力是視。」臣等雖其力微,不能感動天聽,以摧壓橫猾,至若自愛其身,遇事面從,則不忍也。陛下何惜一幸臣,不正其罪,使威令行,朝廷肅,明示四方之臣庶耶?臣等實甚惜之。伏乞檢會前來劄子,必賜施行,無任懇激之至。

  ▼彈李淑(二章)

  §第一章

  臣等伏睹除授李淑充翰林學士兼端明殿學士、侍讀學士者。竊以李淑未丁憂間,只帶侍讀、端明兩職,嘗坐吟詠,刺斥前朝,語渉怨尤,事幹烈祖,以此差知南京。自陳親老,遂乞侍養,相次又卻充職。當時物議,以謂「才乞養親,遽乃求仕,無致養之樂,有謀身之端。」又以其前過至深,不可處之親近,群言未息,旋即居憂。今來服除,始還舊貫,仍居學士之職,乃處禁林之重,何故崇署之至如此哉?臣等所未諭也。且李淑素行,前後言者多矣,陛下亦具悉矣。臣等不復一一陳數,但指其甚不可者,陛下裁處,無使萬世之下致譏於朝廷,則臣等之責塞矣,非于李淑有嫌隙也。

  臣等讀《漢書》,見轅固與黃生爭論于景帝前,及湯武受命事,當時猶為隱避,不終其說。漢景帝與湯、武相去千餘年,非其祖宗,尚乃置而弗論,何則?嫌其類也。以仲尼之將聖,于區區魯國亦為之諱,蓋禮則然矣。

  李淑父子蒙國厚恩,其身久處清華,官職俱顯,秪以累守外郡,未獲大用,意懷怨憤,遂假前代為名,譏切本朝。跡其用心,誠罪不容誅者也。暨緣群議,稍示薄責,淑乃曲辨,益肆妄端,欲遂一已之非,以易大典之序。此而可恕,誰不可恕哉?

  又于《呂夷簡墓誌》有「遏猾雞晨」之語。臣等伏以陛下奉事章獻太后,于母子之際,無纖毫之間,烝烝孝治,格于群黎,謂之雞晨,實累上德。其中更有甚不可者,臣等不忍言也。淑之所為,敢爾悖慢,陛下仁惻,篤顧舊物,雖隱其甚惡,不賜顯誅,在乎物情,已為恩貸。今又增一學士,處之禁塗,眾議諠諠,實甚不平。況母年八十,別無侍子。臣等伏望陛下宸斷,落其翰林學士,與一外任,或令侍養。如此,則懷奸隱慝之臣,有所戒懼,不敢謗讟矣。

  §第二章

  臣近者兩次論列,以李淑前過至深,不可處之親近,乞與外任,或令侍養。今聞祗罷翰林學士,依舊充侍讀之職。況李淑父子荷國厚恩,榮幸俱極,輒敢私懷怨望,譏切祖宗,非所宜言,天下共憤。

  昔漢宣帝時,楊惲但以怨刺之言,尚坐棄市。跡淑罪狀,不賜顯戮,已為寬貸。兼母年八十,別無侍子,在乎禮律,不合從政,而貪冒寵利,殊無畏憚。且陛下日禦講筵,博詢經義,當用篤厚方正之士,以備師臣之列,豈宜以奸險悖慢之臣,得預進讀於前哉?此尤不可之甚者也。伏望陛下檢會臣前後劄子,特出宸斷,與之外任,或令侍養,庶幾稍塞中外之議。

  ▼彈張若穀

  臣聞引年致政,抑有定規;殉祿貪榮,頗傷清議。竊見龍圖閣直學士、兵部侍郎、知洪州張若穀,年近八十,自登膴士,亟踐清塗,久越從心之年,未有乞骸之請。雖聖朝眷待近侍,進退以禮,而大臣去就之義,安可罔然不知?

  伏況江西重地,為一都會,兵賦繁盛,控扼上游,尤在得人,以之鎮靖。兼檢會禦史台先有起請,乞行頒示,而張若穀未能引退,尚此冒居。人之寡廉,一至於是!欲乞申明前命,諭之致仕,或與別移一郡。

  ▼彈王逵(七章)

  §第一章

  臣訪聞江南西路轉運使王逵行事任性,不顧條制,苛政暴斂,殊無畏憚。州縣稍不徇從,即被捃拾,吏民無告,實可嗟憫。

  按王逵先任荊湖南路轉運使日,非理配率人戶錢物上供,以圖進用。山下居民苦於誅求,逃入蠻洞,結集凶黨,致此大患,於今未息。沿江重地,幅員千餘裡,財賦戶口尤盛,亦與蠻界接連,不可久任匪人,切恐為國生事。且楊紘但以體量官吏過當,尚降差遣,況王逵害民蠧化,眾議不容。欲望聖慈特與降黜,則天下幸甚。

  §第二章

  臣近以江南西路轉運使王逵所為任性加以殘酷,不可令久居表率之任,乞降差遣。竊知下本路提刑司體量,且提刑與轉運使俱是按察之官,事相關連,寧無私徇?縱使情狀的著,恐未必能遵朝旨。兼王逵先任荊湖之日,以非理配率錢物,臣僚奏劾,降知池州。尋該赦宥,移福州。未幾,又自揚州移今任。雖遇霈澤,棄瑕錄用,然刻暴之性,難以悛改,凡所為事,布在朝野,無不具知,且非曖昧。

  臣與王逵素不相接,但以物議不允,須至上言。伏望聖慈特出宸斷,只令依楊紘例降一小郡,所貴天下酷吏稍知警懼。

  §第三章

  臣近者兩曾上言,以新授淮南轉運使王逵累任皆以慘虐不法降黜差遣,縱該赦宥,不可複任職司,乞追還敕命,至今未蒙施行。按王逵前後三四任轉運使,惟務掊克生靈,淩辱官吏,任性率易,不顧條制。雖朝廷未欲廢棄,只與一郡,已是寬恩,于逵何損?且赦文優厚,所以軫念黎元之至深也。

  今淮南幅員數千里,最為富庶,財賦錯出,朝家仰給。若命酷吏為之職司,而令一路之民獨受其患,是一夫之幸而一路之不幸也,切恐傷陛下愛民恤物之心。況薛紳、楊紘止以體量官吏過當,別無罪狀,尚降任使,未與牽複。以王逵所在殘暴猥濫之狀彰灼如是,而上下蒙蔽,曲加擢用,亦何以示懲戒於後哉?實為朝廷惜之。欲望聖慈特降指揮,令只依薛紳、楊紘例,與移一藩郡,則為害差小。

  §第四章

  臣先曾上言,以江西轉運使王逵行事任性,所為酷暴,不可令居表率之任,乞降差遣。尋蒙中書劄子下本路提刑司體量。無何,提刑高良夫未到間,提刑李道寧又移知瀘州,卻系王逵權兼管勾。泊見朝廷指揮,必是妄疑前知洪州卞咸到闕,說其殘虐之狀,遂令諸色人等首告卞咸在任事件,一面差官根勘。

  且卞鹹替罷,近及一年,以朝廷體量之故,即虛有猜嫌,方行捃拾,以逞私憾。又令前提刑李道寧錄狀舉留,乃是輕侮朝廷之甚。所有卞咸被人陳告不法之事,乞從別路差官照勘。其王逵不可令更在本任,亦乞與移別處差遣,免致鍛成大獄,枉陷非辜。

  §第五章

  臣伏聞就差知徐州王逵充淮南轉運使,中外聞之,無不駭愕。按王逵累任荊湖南北路、江南西路轉運使,並以所為慘虐,黜降差遣。昨任江東轉運使,恣性狂率,愈甚於前。未幾降知光州,又改今任。雖該霈澤,棄瑕錄用,然刻暴之性,難以悛改。凡所行事,布在朝列,無不具知,固非曖昧。且陛下軫恤生靈,惟恐不及,豈忍以一方民吏,俾王逵殘害?伏望聖慈特賜追寢詔命,且令依舊知州。

  §第六章

  臣近者上言,以就差王逵充淮南轉運使,乞追還詔命,且令依舊知州,未蒙施行。按王逵先任荊湖南路轉運使日,非理科率人戶錢物,致山下居民苦於誅求,逃入蠻洞,結集凶党,為國大患,近年方息。臣僚論奏,遂降知池州。次任江南西路轉運使,又枉行徒配民吏不少。尋朝廷下本路提刑司體量,乃妄疑前知洪州卞咸到闕,說其殘虐之狀,遂行捃拾,以逞私憾。凡追攝干係五六百人,在禁鍛成大獄。及別路差官再勘,仍推究出王逵罪犯尤多,朝廷亦不曾盡理施行,卻除河東轉運使。

  自到本任,凡所行事,愈更率易,殊無畏憚。尋以舊事發覺被劾,秪降知光州,未幾又移今任。雖該霈澤錄用,緣王逵奸險慘毒之性,無改悔之理。且淮南財利錯出,朝省仰給發運司,歲運軍儲六百萬石,亦藉本司公共協濟,方能辦集。以王逵狠愎任性,必也違戾敗事,不止一路官吏軍民獨受其害矣。據其事狀,眾議所不容,豈可更令居表率之地?且與一郡,乃是朝廷之寬恩也。

  §第七章

  臣近者與陳旭、吳奎凡六次論列,以新授淮南轉運使王逵乞與改授藩郡,至今不蒙施行。蓋臣等之言不足取信於朝廷如是之甚,俯仰慚懼,不知所措。臣今略具王逵逐任事狀,伏乞聖慈特賜睿察。按王逵先任湖南轉運使日,非理率配數十年役過裡正,令納見錢。只潭州系七百餘戶,雖子孫淪歿及賣過產業者,並令見佃人陪納,凡干連數千戶。其部下諸州,率皆類此。一路之民,例遭枷錮,逃移死亡者無數。及臣僚論奏,朝廷特與放免,又隱匿朝省指揮數月,並不遵稟,一向催納,因事發覺,遂降知池州。其他違越之事,不更條陳。故臣僚上言。

  伏見王逵兇暴無識,殘忍有餘,列位簪紳,心同蛇蠍,因緣奸詐,遂忝職司。在湖南日,酷法誅求財利,苟圖進擢,民被殺者,罔知其數。黜降之後,潭州父老數千人共設大會,以感聖恩,與人去害,在城數萬家,三夕香燈徹曙。又被苦之家,並刻木作王逵之形,日夕笞撻,其人心憎惡如是。及任江西轉運使,依前殘酷枉法,徒配民吏,恣行威福。台官舉劾,遂下提刑司體量。適屬高良夫未到,李道甯移任,王逵權本司公事,乃妄疑前知洪州卞咸到闕,說其事蹟,遂追捕平民數百人,只於本州倚郭兩縣收禁,構成卞鹹之罪。況卞鹹替罷將及一年,方行捃拾,以逞私憾,中外莫不扼腕憤嗟。臣僚繼有章疏,遂移荊湖北路,未幾,複授河東,所為恣橫,愈甚於前。

  嘗至撫州,筵上與郭志高酒醉詬爭,遠邇驚駭。尋又張珪進狀,指論前知福州日,在任贓濫不法事件,俱有實狀,竟不曾盡理勘劾,止降知光州。據其罪名,不可悉數,雖該赦宥,不可複付以表率之任。且執政大臣,所宜與國家進才良,退苛暴,規恢治體,沮勸將來。今乃不恤人言,固用酷吏,于一王逵則幸矣,如一路不幸何?臣實為朝廷重惜之。

  伏望聖慈令取索前後臣僚奏狀,並章瑉先勘卞鹹獄收坐,及張珪所論之事,同送禦史台依公定奪,即顯臣言非妄。仍乞檢會臣等累進劄子,早賜施行。況楊紘、薛紳、王綽、王鼎本無殘虐之狀,只以行事或有過當,尚降差遣,不與牽複職司,較之王逵,彼實非辜。臣所以不避煩猥,重此部述,惟陛下特賜裁處。

  ▼請勘閻士良

  臣伏見許州通判、太常博士張士安奏,准敕赴蔡州制勘駐泊都監閻士良與知州陳述古互相奏論。兼准敕連陳述古狀,據官員人吏僧尼等首閻士良強買騾馬牛羊及乞取錢物共七十五狀,並據士良論述古私役兵士,恣橫不公事,其出榜召到陳首閻士良八十七狀,不敢一例根勘,已送本州及申奏者。竊緣閻士良、陳述古互論不法事件至多,所出榜召到陳首閻士良八十七狀,亦合晝時行遣,不合卻送本州,顯屬避事。

  欲乞特降指揮,令本勘官將所召到陳首士良八十七狀疾速理勘,一就結案。兼訪聞一行干連人數不少,炎酷方熾,縲系頗久,罪非本犯,情實可憫。且干連人等應系照證,各有歸著,如該杖罪已下之人,亦乞令本處一面先次決遣疏放,盛暑之際,免淹刑禁。

  ▼請罷知雄州劉兼濟

  臣近以新差知雄州劉兼濟材庸識闇,素無廉節,當此邊寄,中外之議,共以為不可,乞選有材略武臣充替,至今未蒙施行。

  臣伏見聖慮以河朔事體至重,故進任大臣,節制一路,誠為長策。然沿邊守將未甚得人,此不可不精擇也。如祖宗朝用何繼筠、李漢超、何承矩、李允則以禦北鄙,皆極一時之選,是致邊方寧肅,朝廷無北顧之憂,蓋委任得人之明効也。方今不患乏材,但患不能用爾。緣雄州最為控扼重地,尤不當輕授,事機少失,雖悔何及?且戎虜之性,詭詐萬狀,殊不可測。今既無名構是釁隙,故必有為之謀者,可不熟慮而預防之哉!伏望聖慈特令檢會臣前來劄子,早賜施行,庶免緩急誤事。

  ▼論李綬冒國親事

  臣竊聞舊開礬鋪進納授官人李綬男與故申王宮承俊為親,將就婚巹,中外傳聞,莫不駭愕。檢會《禦史台編敕》節文,「應皇屬議親,並令具門閥次第,委宗正寺宮審覆,須的是衣冠之後,非闒冗庸賤之伍,富商大賈之門,差渉不實,會赦不原其罪。仍仰抨彈之官,常加采聽。」又太常禮院敕,「大宗正司奏,不是工商伎術之家,聽許為親。其李綬男正礙條制。」竊以伉合之序,貴於匹敵;氏族之選,屬在名勝。蓋禮教之重,所宜謹嚴;人地之華,必資參擇。

  按李綬闒冗之餘,軒裳所絕,向緣進納,已濫寵恩,豈可更冒瀆國姻,塵鄙公族,使天支之秀,下偶非類,汨紊彛制,虧損朝美?臣請罷其婚媾,別求德閥。仍乞申命有司,今後國親並須依敕選定。

  ▼請追任弁官

  臣伏見近降敕命,以免追官勒停人任弁授太常少卿,物論喧然,未為允當。訪聞任弁先知汾州日,所犯罪名至多,除輕罪外,凡額外占使兵士一百一十六人,令織造駞毛段子,及打三黃鏁諸般私下雜作,並是名目。破剩人數計二萬三千六百余工,計庸紐贓絹一千六百餘匹有零。據《法寺准律》,監官及主司於職掌之所私役兵防者,計庸准盜論。其任弁合於流三千里私罪上定斷,事該疏決,降從徒三年,私罪官減外,合追太常少卿,更罰銅一十斤放。奉敕特免追官,罰銅一十斤勒停者。

  竊以長人之任,表率為先,既自犯于邦刑,宜不齒於朝序。按任弁本以庸質,濫茲重寄,不能正身蒞下,而乃徇利敗官。雖該赦恩,例許錄用,原其罪狀,當置冗散,豈可牽復舊職,列在卿曹?即事緣情,實辜聖化。況任弁雖免追官勒停,亦合降資敘用。欲乞追還新命,無授他秩,則賞罰不濫,清濁有別,俾天下貪猥之輩,漸知警懼。

  ▼論閻士良轉官

  臣等伏見六宅副使閻士良除授崇儀使,罔測緣繇,中外疑惑。蓋自明堂覃恩之後,臣僚非著灼然功効,未嘗有超越遷轉者。按士良先任蔡州都監日,以不法坐罪黜降,不逾數年,複升職任。今又不次驟正使名,物議喧然,以為不可。且河朔塘水,當無事之時,亦可助邊防之固,但存舊制,公私為便。頃歲楊懷敏興修不已,大為民患,累有臣僚論列,遂令依舊。

  自士良繼領是職,訪聞複以創置屯田為名,疏決水勢,飄浸鄉村,沿塞居民,尤被其苦。況逐州軍自屬長吏等筦構,豈假更設斯局?兼士良到闕奏事,僅及兩月,遷延不去,必是以此為功,邀求進秩。既得之後,何所不至?寖開僥倖之路,或構戎虜之隙,則為害不細。伏望聖慈特許追奪前命,以戒將來,及移士良與別路差遣,庶免向去別啟釁端。

  ▼請罷王渙榷貨務

  臣等伏見監榷貨務王渙,先任京官,知濟州巨野縣日,曾犯贓罪,除名編管。自後改除班行,勾當作坊之時,又犯贓罪去官。其人賦性貪回,用心狡獪,善能交結,以恣其為。只如先降條貫,勾當榷貨務須是三司副使同罪奏舉,方可差除。王渙意欲僥求,限以其制,遂乃作計,先授監左藏庫,而後論列,稱奉內朝班次不便,乞改差勾當榷貨務。朝廷不知其累犯贓罪,因而聽從,物議紛紜,謂長奸計,是乃狡獪之明驗也。且榷貨務之于省司,表裡相濟,其任至要,所系甚重,施設出納,最須得人,豈可使贓污之余,妄居是職,公然肆志,無所顧忌,商旅喧而上欣,國家浸以遺利。儻不速為解罷,則其為害可勝言哉!

  臣等以為王渙前後犯狀彰明,眾所共棄,乞賜停廢,永不別與差遣。如此,則憸人畏法,莫敢自恣,而流品一清矣。兼聞馬誥亦累乞解罷,伏乞嚴降指揮,三司副使選舉曉財利、有心力、清廉強濟朝臣、使臣兩員,共幹其任,必能辦集,則大計有賴,而國用庶幾乎足矣。

  ◎辨理〈一篇〉

  ▼請留吳奎依舊供職

  臣伏聞敕差起居舎人吳奎知密州。臣近因上殿,親奉德音宣諭,以唐介彈奏大臣事及吳奎,臣亦粗陳本末。緣吳奎荷陛下不次擢用,孜孜言事,不避權幸,以是忌嫉者眾,非陛下英明博照,無保全之理。況唐介輕妄之詞,誣罔天聽,固聖鑒悉以辨明矣。

  臣以無狀,待罪諫列,不能補報,以負天下之責,豈可見朝廷事有過舉,循默不言,而令諫官橫被惡名哉?雖吳奎補郡,私願甚便,然公議痛惜之,欲望聖慈且令依舊供職。臣區區之心,非謂吳奎所惜者朝廷事體,蓋不欲使奸邪者得計,則臣之責塞矣。惟聖度曲賜裁察,則天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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