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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唐明宗天成元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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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宗李嗣源(867~933),晉王李克用養子,原名邈佶烈,稱帝后更名李亶。後唐第二位皇帝。67歲去世,葬徽陵。諡聖德和武欽孝皇帝,廟號明宗。】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天成元年(公元926年) 春正月庚申,魏王繼岌遣李繼曮、李嚴部送王衍及其宗族百官數千人詣洛陽。 河中節度使、尚書令李繼麟自恃與帝故舊,且有功,帝待之厚,苦諸伶宦求丐無厭,遂拒不與。大軍之征蜀也,繼麟閱兵,遣其子令德將之以從。景進與宦官譖之曰:「繼麟聞大軍起,以為討己,故驚懼,閱兵自衛。」 又曰:「崇韜所以敢倔強於蜀者,與河中陰謀,內外相應故也。」繼麟聞之懼,欲身入朝以自明,其所親止之,繼麟曰:「郭侍中功高於我。今事勢將危,吾得見主上,面陳至誠,則讒人獲罪矣。」癸亥,繼麟入朝。 魏王繼岌將發成都,令任圜權知留事,以俟孟知祥。諸軍部署已定,是日,馬彥珪至,以皇后教示繼岌,繼岌曰:「大軍垂發,彼無釁端,安可為此負心事!公輩勿複言。且主上無敕,獨以皇后教殺招討使,可乎?」李從襲等泣曰:「既有此跡,萬一崇韜聞之,中塗為變,益不可救矣。」相與巧陳利害,繼岌不得已從之。甲子旦,從襲以繼岌之命召崇韜計事,繼岌登樓避之。崇韜方升階,繼岌從者李環撾碎其首,並殺其子廷誨、廷信。外人猶未之知。都統推官饒陽李崧謂繼岌曰:「今行軍三千裡外,初無敕旨,擅殺大將,大王奈何行此危事!獨不能忍之至洛陽邪?」繼岌曰:「公言是也,悔之無及。」崧乃召書吏數人,登樓去梯,矯為敕書,用蠟印宣之,軍中粗定。崇韜左右皆竄匿,獨掌書記滏陽張礪詣魏王府慟哭久之。繼岌命任圜代崇韜總軍政。魏王通謁李廷安獻蜀樂工二百餘人,有嚴旭者,王衍用為蓬州刺史,帝問曰:「汝何以得刺史?」對曰:「以歌。」帝使歌而善之,許複故任。 戊辰,孟知祥至成都。時新殺郭崇韜,人情未安,知祥慰撫吏民,犒賜將卒,去留帖然。 閩人破陳本,斬之。 契丹主擊女真及勃海,恐唐乘虛襲之,戊寅,遣梅老鞋裡來修好。 馬彥珪還洛陽,乃下詔暴郭崇韜之罪,並殺其子廷說、廷讓、廷議,於是朝野駭惋,群議紛然,帝使宦者潛察之。保大節度使睦王存乂,崇韜之婿也;宦官欲盡去崇韜之黨,言「存乂對諸將攘臂垂泣,為崇韜稱冤,言辭怨望。」庚辰,幽存乂於第,尋殺之。 景進言:「河中人有告變,言李繼麟與郭崇韜謀反;崇韜死,又與存乂連謀。」宦官因共勸帝速除之,帝乃徙繼麟為義成節度使,是夜,遣蕃漢馬步使朱守殷以兵圍其第,驅繼麟出徽安門外殺之,複其姓名曰朱友謙。友謙二子,令德為武信節度使,令錫為忠武節度使;詔魏王繼岌誅令德於遂州,鄭州刺史王思同誅令錫于許州,河陽節度使李紹奇誅其家人于河中。紹奇至其家,友謙妻張氏帥家人二百餘口見紹奇曰:「朱氏宗族當死,願無濫及平人。」乃別其婢僕百人,以其族百口就刑。張氏又取鐵券以示紹奇曰:「此皇帝去年所賜也,我婦人,不識書,不知其何等語也。」紹奇亦為之慚。友謙舊將吏武等七人,時為刺史,皆坐族誅。時洛中諸軍饑窘,妄為謠言,伶官采之以聞於帝,故郭崇韜、朱友謙皆及於禍。成都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嗣源亦為謠言所屬,帝遣朱守殷察之;守殷私謂嗣源曰:「令公勳業振主,宜自圖歸籓以遠禍。」嗣源曰:「吾心不負天地,禍福之來,無所可避,皆委之於命耳。」時伶宦用事,勳舊人不自保,嗣源危殆者數四,賴宣徽使李紹宏左右營護,以是得全。 魏王繼岌留馬步都指揮使陳留李仁罕、馬軍都指揮使東光潘仁嗣、左廂都指揮使趙廷隱、右廂都指揮使浚儀張業、牙內指揮使文水武漳、驍銳指揮使平恩李廷厚戍成都。甲申,繼岌發成都,命李紹琛帥萬二千人為後軍,行止常差中軍一舍。 二月己醜朔,以宣徽南院使李紹宏為樞密使。 魏博指揮使楊仁晸,將所部兵戍瓦橋,逾年代歸,至貝州,以鄴都空虛,恐兵至為變,敕留屯貝州。時天下莫知郭崇韜之罪,民間訛言雲:「崇韜殺繼岌,自王於蜀,故族其家。」朱友謙子建徽為澶州刺史,帝密敕鄴都監軍史彥瓊殺之。門者白留守王正言曰:「史武德夜半馳馬出城,不言何往。」又訛言雲:「皇后以繼岌之死歸咎於帝,已弑帝矣,故急召彥瓊計事。」人情愈駭。楊仁晸部兵皇甫暉與其徒夜博不勝,因人情不安,遂作亂,劫仁晸曰:「主上所以有天下者,吾魏軍力也;魏軍甲不去體,馬不解鞍者十餘年,今天下已定,天子不念舊勞,更加猜忌。遠戍逾年,方喜代歸,去家咫尺,不使相見。今聞皇后弑逆,京師已亂,將士願與公俱歸,仍表聞朝廷。若天子萬福,興兵致討,以吾魏博兵力足以拒之,安知不更為富貴之資乎?」仁晸不從,暉殺之;又劫小校,不從,又殺之。效節指揮使趙在禮聞亂,衣不及帶,逾垣而走,暉追及,曳其足而下之,示以二首,在禮懼而從之。亂兵遂奉以為帥,焚掠貝州。暉,魏州人;在禮,涿州人也。詰旦,暉等擁在禮南趣臨清、永濟、館陶,所過剽掠。 壬辰晚,有自貝州來告軍亂將犯鄴都者,都巡檢使孫鐸等亟詣史彥瓊,請授甲乘城為備。彥瓊疑鐸等有異志,曰:「告者雲今日賊至臨清,計程須六日晚方至,為備未晚。」孫鐸曰:「賊既作亂,必乘吾未備,晝夜倍道,安肯計程而行!請僕射帥眾乘城,鐸募勁兵千人伏于王莽河逆擊之,賊既勢挫,必當離散,然後可撲討也。必俟其至城下,萬一有奸人為內應,則事危矣。」彥瓊曰:「但嚴兵守城,何必逆戰!」是夜,賊前鋒攻北門,弓弩亂髮。時彥瓊將部兵宿北門樓,聞賊呼聲,即時掠潰。彥瓊單騎奔洛陽。 癸巳,賊入鄴都,孫鐸等拒戰不勝,亡去。趙在禮據宮城,署皇甫暉及軍校趙進為馬步都指揮使,縱兵大掠。進,定州人也。 王正言方據按召吏草奏,無至者,正言怒,其家人曰:「賊已入城,殺掠於市,吏皆逃散,公尚誰呼!」正言驚曰:「吾初不知也。」又索馬,不能得,乃帥僚佐步出門謁在禮,再拜請罪。在禮亦拜,曰:「士座思歸耳,尚書重德,勿自卑屈。」慰諭遣之。眾推在禮為魏博留後,具奏其狀。北京留守張憲家在鄴都,在禮厚撫之,遣使以書誘憲,憲不發封,斬其使以聞。 甲午,以景進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兼禦吏大夫、上柱國。 丙申,史彥瓊至洛陽。帝問可為大將者于樞密使李紹宏,紹宏複請用李紹欽,帝許之,令條上方略。紹欽所請偏裨,皆梁舊將,己所善者,帝疑之而止。皇后曰:「此小事,不足煩大將,紹榮可辦也。」帝乃命歸德節度使李紹榮將騎三千詣鄴都招撫,亦征諸道兵,備其不服。 郭崇韜之死也,李紹琛謂董璋曰:「公複欲呫囁誰門乎?」璋懼,謝罪。魏王繼岌軍還至武連,遇敕使,諭以朱友謙已伏誅,令董璋將兵之遂州誅朱令德。時紹琛將後軍魏城,聞之,以帝不委己殺令德而委璋,大驚。俄而璋過紹琛軍,不謁。紹琛怒,乘酒謂諸將曰:「國家南取大樑,西定巴、蜀,皆郭公之謀而吾之戰功也;至於去逆效順,與國家掎角以破梁,則朱公也。今朱、郭皆無罪族滅,歸朝之後,行及我矣。冤哉,天乎!奈何!」紹琛所將多河中兵,河中將焦武等同號哭於軍門曰:「西平王何罪,闔門屠膾!我屬歸則與史武等同誅,決不複東矣。」是日,魏王繼岌至泥溪,紹琛至劍州遣人白繼岌雲:「河中將士號哭不止,欲為亂。」丁酉,紹琛自劍州擁兵西還,自稱西川節度、三川制置等使,移檄成都,稱奉詔代孟知祥,招諭蜀人,三日間眾至五萬。 戊戌,李繼曮至鳳翔,監軍使柴重厚不以符印與之,促令詣闕。 己亥,魏王繼岌至利州,李紹琛遣人斷桔柏津。繼岌聞之,以任圜為副招討使,將步騎七千,與都指揮使梁漢顒、監軍李延安追討之。 庚子,邢州左右步直兵趙太等四百人據城自稱安國留後;詔東北面招討副使李紹真討之。 辛醜,任圜先令別將何建崇擊劍門關,下之。 李紹榮至鄴都,攻其南門,遣人以敕招諭之,趙在禮以羊酒犒師,拜於城上曰:「將士思家擅歸,相公誠善為敷奏,得免於死,敢不自新!」遂以敕遍諭軍士。史彥瓊戟手大罵曰:「群死賊,城破萬段!」皇甫暉胃其眾曰:「觀史武德之言,上不赦我矣。」因聚噪,掠敕書,手壞之,守陴拒戰,紹榮攻之不利,以狀聞,帝怒曰:「克城之日,勿遣噍類!」大發諸軍討之。壬寅,紹榮退屯澶州。 甲辰夜,從馬直軍士王溫等五人殺軍使,謀作亂,擒斬之。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本優人也,優名郭門高。帝與梁相拒于得勝,募勇士挑戰,從謙應募,俘斬而還,由是益有寵。帝選諸軍驍勇者為親軍,分置四指揮,號從馬直,從謙自軍使積功至指揮使。郭崇韜方用事,從謙以叔父事之,睦王存乂以從謙為假子。及崇韜、存乂得罪,從謙數以私財饗從馬直諸校,對之流涕,言崇韜之冤。及王溫作亂,帝戲之曰:「汝既負我附崇韜、存乂,又教王溫反,欲何為也?」從謙益懼。既退,陰謂諸校曰:「主上以王溫之故,俟鄴都平定,盡坑若曹。家之所有宜盡市酒肉,勿為久計也。」由是親軍皆不自安。 乙巳,王衍至長安,有詔止之。 先是,帝諸弟雖領節度使,皆留京師,但食其俸。戊申,始命護國節度使永王存霸至河中。丁未,李紹榮以諸道兵再攻鄴都。庚戌,裨將楊重霸帥眾數百登城,後無繼者,重霸等皆死。賊知不赦,堅守無降意。朝廷患之,日發中使促魏王繼岌東還。繼岌以中軍精兵皆從任圜討李紹琛,留利州待之,未得還。 李紹榮討趙在禮久無功,趙太據邢州未下。滄州軍亂,小校王景戡討定之,因自為留後;河朔州縣告亂者相繼。帝欲自征鄴都,宰相、樞密使皆言京師根本,車駕不可輕動,帝曰:「諸將無可使者。」皆曰:「李嗣源最為勳舊。」帝心忌嗣源,曰:「吾惜嗣源,欲留宿衛。」皆曰:「他人無可者。」忠武節度使張全義亦言:「河朔多事,久則患深,宜令總管進討;若倚紹榮輩,未見成功之期。」李紹宏亦屢言之,帝以內外所薦,久乃許之,甲寅,命嗣源將親軍討鄴都。 延州言綏、銀軍亂,剽州城。 董璋將兵二萬屯綿州,會任圜討李紹琛。帝遣中使崔延琛至成都,遇紹琛軍,紹之曰:「吾奉詔召孟郎,公若緩兵,自當得蜀。」既至成都,勸孟知祥為戰守備。知祥浚壕樹柵,遣馬步都指揮使李仁罕將四萬人,驍銳指揮使李延厚將二千人討紹琛。延厚集其眾詢之曰:「有少壯勇銳,欲立功求富貴者東!衰疾畏懦,厭行陳者西!」得選兵七百人以行。是日,任圜軍追及紹琛於漢州,紹琛出兵逆戰;招討掌書記張礪請伏精兵於後,以贏兵誘之,圜從之,使董璋以東川贏兵先戰而卻。紹琛輕圜書生,又見其兵贏,極力追之,伏兵發,大破之,斬首數千級。自是紹琛入漢州,閉城不出。 三月丁已朔,李紹真奏克刑州,擒趙太等。庚申,紹真引兵至鄴都,營於城西北,以太等徇於鄴都城下而殺之。 辛酉,以威武節度副使王廷翰為威武節度使。 壬戌,李嗣源至鄴都,營於城西南;甲子,嗣源下令軍中,詰旦攻城。是夜,從馬直軍士張破敗作亂,帥眾大噪,殺都將,焚營舍。詰旦,亂兵逼中軍,嗣源帥親軍拒戰,不能敵,亂兵益熾。嗣源叱而問之曰:「爾曹欲何為?」對曰:「將士從主上十年,百戰以得天下。今主上棄恩任威,貝州戍卒思歸,主上不赦,雲『克城之後,當盡坑魏博之軍』;近從馬直數卒喧競,遽欲盡誅其眾。我輩初無叛心,但畏死耳。今眾議欲與城中合勢擊退諸道之軍,請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為軍民之主。」嗣源泣諭之,不從。嗣源曰:「爾不用吾言,任爾所為,我自歸京師。」亂兵拔白刃環之,曰:「此輩虎狼也,不識尊卑,令公去欲何之!」因擁嗣源及李紹真等入城,城中不受外兵,皇甫暉逆擊張破敗,斬之,外兵皆潰。趙在禮帥諸校迎拜嗣源,泣謝曰:「將士輩負令公,敢不惟命是聽!」嗣源詭說在禮曰:「凡舉大事,須藉兵力,今外兵流散無所歸,我為公出收之。」在禮乃聽嗣源、紹真俱出城,宿魏縣,散兵稍有至者。 漢州無城塹,樹木為柵。乙丑,任圜進攻其柵,縱火焚之,李紹琛引兵出戰于金雁橋,兵敗,與十餘騎奔綿竹,追擒之。孟知祥自至漢州犒軍,與任圜、董璋置酒高會,引李紹琛檻車至座中,知祥自酌大卮飲之,謂曰:「公已擁節旄,又有平蜀之功,何患不富貴,而求入此檻車邪!」紹琛曰:「郭侍中佐命功第一,兵不血刃取兩川,一旦無罪族誅;如紹琛輩安保首領!以此不敢歸朝耳。」魏王繼岌既獲紹琛,乃引兵倍道而東。孟知祥獲陝虢都指揮使汝陰李肇、河中都指揮使千乘侯弘實,以肇為牙內馬步都指揮使,弘實副之。蜀中群盜猶未息,知祥擇廉吏使治州縣,蠲除橫賦,安集流散,下寬大之令,與民更始。遣左廂都指揮使趙廷隱、右廂都指揮使張業將兵分討群盜,悉誅之。 李嗣源之為亂兵所逼也,李紹榮有眾萬人,營于城南,嗣源遣牙將張虔釗、高行周等七人相繼召之,欲與共誅亂者。紹榮疑嗣源之詐,留使者,閉壁不應。及嗣源入鄴都,遂引兵去。嗣源在魏縣,眾不滿百,又無兵仗;李紹真所將鎮兵五千,聞嗣源得出,相帥歸之,由是嗣兵稍振。嗣源泣謂諸將曰:「吾明日當歸籓,上章待罪,聽主上所裁。」李紹真及中門使安重誨曰:「此策非宜。公為元帥,不幸為凶人所劫;李紹榮不戰而退,歸朝必以公藉口。公若歸籓,則為據地邀君,適足以實讒慝之言耳。不若星行詣闕,面見天子,庶可自明。」嗣源曰:「善!」丁卯,自魏縣南趣相州,遇馬坊使康福,得馬數千匹,始能成軍。福,蔚州人也。 平盧節度使符習將本軍攻鄴都,聞李嗣源軍潰,引兵歸。至淄州,監軍使楊希望遣兵逆擊之,習懼,複引兵而西。青州指揮使王公儼攻希望,殺之,因據其城。 時近侍為諸道監軍者,皆恃恩與節度使爭權,及鄴都軍變,所在多殺之。安義監軍楊繼源謀殺節度使孔勍,勍先誘而殺之。武甯監軍以李紹真從李嗣源,謀殺其元從,據城拒之;權知留後淳于晏帥諸將先殺之。晏,登州人也。 戊辰,以軍食不足,敕河南尹豫借夏秋稅;民不聊生。 忠武節度使、尚書令齊王張全義聞李嗣源入鄴都,憂懼不食,辛未,卒於洛陽。 租庸使以倉儲不足,頗朘刻軍糧,軍士流言益甚。宰相懼,帥百官上表言:「今租庸已竭,內庫有餘,諸軍室家不能相保,儻不賑救,懼有離心。俟過凶年,其財複集。」上即欲從之,劉後曰:「吾夫婦君臨萬國,雖藉武功,亦由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又于便殿論之,後屬耳于屏風後,須臾,出妝具及三銀盆、皇幼子三人于外曰:「人言宮中蓄積多,四方貢獻隨以給賜,所餘止此耳,請鬻以贍軍!」宰相惶懼而退。李紹榮自鄴都退保衛州,奏李嗣源已叛,與賊合。嗣源遣使上章自理,一日數輩。嗣源長子從審為金槍指揮使,帝謂從審曰:「吾深知爾父忠厚,爾往諭朕意,勿使自疑。」從審至衛州,紹榮囚,欲殺之。從審曰:「公等既不亮吾父,吾亦不能至父所,請複還宿衛。」乃釋之。帝憐從審,賜名繼璟,待之如子。是後嗣源所奏,皆為紹榮所遏,不得通,嗣源由是疑懼。石敬瑭曰:「夫事成於果決而敗于猶豫,安有上將與叛卒入賊城,而他日得保無恙乎!大樑,天下之要會也,願假三百騎先往取之;若幸而得之,公宜引大軍亟進,如此始可自全。」突騎都指揮使康義誠曰:「主上無道,軍民怨怒,公從眾則生,守節必死。」嗣源乃令安重誨移檄會兵。義誠,代北胡人也。 時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泰甯節度使李紹欽、貝州刺史李紹英屯瓦橋,北京右廂馬軍都指揮使安審通屯奉化軍,嗣源皆遣使召之。紹英,瑕丘人,本姓房,名知溫;審通,金全之侄也。嗣源家在真定,虞候將王建立先殺其監軍,由是獲全。建立,遼州人也。李從珂自橫水將所部兵由盂縣趣鎮州,與王建立軍合,倍道從嗣源。嗣源以李紹榮在衛州,謀自白皋濟河,分三百騎使石敬瑭將之前驅,李從珂為殿,於是軍勢大盛。嗣源從子從璋自鎮州引軍而南,過邢州,邢人奉為留後。 癸酉,詔懷遠指揮使白從暉將騎兵扼河陽橋,帝乃出金帛給賜諸軍,樞密宣徽使及供奉內使景進等皆獻金帛以助給賜。軍士負物而詬曰:「吾妻子已殍死,得此何為!」甲戌,李紹榮自衛州至洛陽,帝如鷂店勞之。紹榮曰:「鄴都亂兵已遣其党翟建白據博州,欲濟河襲暉、汴,願陛下幸關東招撫之。」帝從之。 景進等言於帝曰:「魏王未至,康延孝初平,西南猶未安;王衍族党不少,聞車駕東征,恐其為變,不若除之。」帝乃遣中使向延嗣齎敕往誅之,敕曰:「王衍一行,並從殺戳。」已印畫,樞密使張居翰覆視,就殿柱揩去「行」字,改為「家」字,由是蜀百官及衍僕役獲免者千餘人。延嗣至長安,盡殺衍宗族于秦川驛。衍母徐氏且死,呼曰:「吾兒以一國迎降,不免族誅,信義俱棄,吾知汝行亦受禍矣!」 乙亥,帝發洛陽;丁醜,次汜水;戊寅,遣李紹榮將騎兵循河而東。李嗣源親黨從帝者多亡去;或勸李繼璟宜早自脫,繼璟終無行意。帝屢遣繼璟詣嗣源,繼璟固辭,願死於帝前以明赤誠。帝聞嗣源在黎陽,強遣繼璟渡河召之,道遇李紹榮,紹榮殺之。 吳越王鏐有疾,如衣錦軍,命鎮海、鎮東節度使留後傳瓘監國。吳徐溫遣使來問疾,左右勸鏐勿見,鏐曰:「溫陰狡,此名問疾,實使之覘我也。」強出見之。溫果聚兵欲襲吳越,聞鏐疾瘳而止。鏐尋還錢塘。 吳以右僕射、同平章事徐知誥為待中,右僕射嚴可求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庚辰,帝發汜水。辛已,李嗣源至白皋,遇山東上供絹數船,取以賞軍。安重誨從者爭舟,行營馬步使陶玘斬以徇,由是軍中肅然。玘,許州人也。嗣源濟河,至滑洲,遣人招符習,習與嗣源會於胙城,安審通亦引兵來會。知汴州孔循遣使奉表西迎帝,亦遣使北輸密款於嗣源,曰:「先至者得之。」先是,帝遣騎將滿城西方鄴守汴州;石敬瑭使裨將李瓊以勁兵突入封丘門,敬瑭踵其後,自西門入,遂據其城,西方鄴請降。敬瑭使人趣嗣源;壬午,嗣源入大樑。是日,帝至滎澤東,命龍驤指揮使姚彥溫將三千騎為前軍,曰:「汝曹汴人也,吾入汝境,不欲使它軍前驅,恐擾汝室家。」厚賜而遣之。彥溫即以其眾叛歸嗣源,謂嗣源曰:「京師危迫,主上為元行欽所惑,事勢已離,不可複事矣。」嗣源曰:「汝自不忠,何言之悖也!」即奪其兵。指揮使潘環守王村寨,有芻粟數萬,帝遣騎視之,環亦奔大樑。帝至萬勝鎮,聞嗣源已據大樑,諸軍離叛,神色沮喪,登高歎曰:「吾不濟矣!」即命旋師,是夜複至汜水。帝之出關也,扈從兵二萬五千,及還,已失萬餘人,乃留秦州都指揮使張唐以步騎三千守關。 癸未,帝還過罌子穀,道狹,每遇衛士執兵仗者,輒以善言撫之曰:「適報魏王又進西川金銀五十萬,到京當盡給爾曹。」對曰:「陛下賜已晚矣,人亦不感聖恩!」帝流涕而已。又索袍帶賜從官,內庫使張容哥稱頒給已盡,衛士叱容哥曰:「致吾君失社稷,皆此閹豎輩也。」抽刀逐之;或救之,獲免。容哥謂同類曰:「皇后吝財致此,今乃歸咎於吾輩;事若不測,吾輩萬段,吾不忍待也!」因赴河死。甲申,帝至石橋西,置酒悲涕,謂李紹榮等諸將曰:「卿輩事吾以來,急難富貴靡不同之;今致吾至此,皆無一策以相救乎!」諸將百餘人,皆截發置地,誓以死報,因相與號泣。是日晚,入洛城。李嗣源命石敬瑭將前軍趣汜水收撫散兵,嗣源繼之;李紹虔、李紹英引兵來會。丙戌,宰相、樞密使共奉:「魏王西軍將至,車駕宜且控扼汜水,收撫散兵以俟之。」帝從之,自出上東門閱騎兵,戒以詰旦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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