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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樑末帝貞明四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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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樑末帝貞明四年(公元918年) 春正月乙亥朔,蜀大赦,複國號曰蜀。 帝至大樑,晉兵侵掠至鄆、濮而還。敬翔上疏曰:「國家連年喪師,疆土日蹙。陛下居深宮之中,所與計事者皆左右近習,豈能量敵國之勝負乎!先帝之時,奄有河北,親禦豪傑之將,猶不得志。今敵至鄆州,陛下不能留意。臣聞李亞子繼位以來,於今十年,攻城野戰,無不親當矢石,近者攻楊劉,身負束薪為士卒先,一鼓拔之。陛下儒雅守文,晏安自若,使賀瑰輩敵之,而望攘逐寇仇,非臣所知也。陛下宜詢訪黎老,別求異策。不然,憂未艾也。臣雖駑怯,受國重恩,陛下必若乏才,乞于邊垂自效。」疏奏,趙、張之徒言翔怨望,帝遂不用。 吳以右都押牙王祺為虔州行營都指揮使,將洪、撫、袁、吉之兵擊譚全播。嚴可求以厚利募贛石水工,故吳兵奄至虔州城下,虔人始知之。 蜀太子衍好酒色,樂遊戲。蜀主嘗自夾城過,聞太子與諸王鬥雞擊球喧呼之聲,歎曰:「吾百戰以立基業,此輩其能守之乎!」由是惡張格,而徐賢妃為之內主,竟不能去也。信王宗傑有才略,屢陳時政,蜀主賢之,有廢立意。二月癸亥,宗傑暴卒,蜀主深疑之。 河陽節度使、北面行營排陳使謝彥章將兵數萬攻楊劉城。甲子,晉王自魏州輕騎詣河上。彥章築壘自固,決河水,瀰浸數裡,以限晉兵,晉兵不得進。彥章,許州人也。安彥之散卒多聚於兗、鄆山谷為群盜,以觀二國成敗,晉王招募之,多降于晉。 己亥,蜀主以東面招討使王宗侃為東、西兩路諸軍都統。 三月,吳越王鏐初立元帥府,置官屬。 夏四月癸卯朔,蜀主立子宗平為忠王,宗特為資王。 岐王複遣使求好於蜀。 己酉,以吏部侍郎蕭頃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保大節度使高萬金卒。癸亥,以忠義節度使高萬興兼保大節度使,並鎮鄜、延。 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光逢告老,己巳,以司徒致仕。蜀主自永平末得疾,昏瞀,至是增劇。以北面行營招討使兼中書令王宗弼沉靜有謀,五月,召還,以為馬步都指揮使。乙亥,召大臣入寢殿,告之曰:「太子仁弱,朕不能違諸公之請,逾次而立之。若其不堪大業,可置諸別宮,幸勿殺之。但王氏子弟,諸公擇而輔之。徐妃兄弟,止可優其祿位,慎勿使之掌兵預政,以全其宗族。」 內飛龍使唐文扆久典禁兵,參預機密,欲去諸大臣,遣人守宮門。王宗弼等三十餘人日至朝堂,不得入見,文扆屢以蜀主之命慰撫之,伺蜀主殂,即作難。遣其黨內皇城使潘在迎偵察外事,在迎以其謀告宗弼等。宗弼等排闥入,言文扆之罪,以天冊府掌書記崔延昌權判六軍事,召太子入侍疾。丙子,貶唐文扆為眉州刺史。翰林學士承旨王保晦坐附會文扆,削官爵,流瀘州。在迎,炕之子也。丙申,蜀主詔中外財賦、中書除授、諸司刑獄案牘專委庾凝績,都城及行營軍旅之事委宣徽南院使宋光嗣。丁酉,削唐文扆官爵,流雅州。辛醜,以宋光嗣為內樞密使,與兼中書令王宗弼、宗瑤、宗綰、宗夔並受遺詔輔政。初,蜀主雖因唐制置樞密使,專用士人,及唐文扆得罪,蜀主以諸將多許州故人,恐其不為幼主用,故以光嗣代之。自是宦者始用事。六月壬寅朔,蜀主殂。癸卯,太子即皇帝位。尊徐賢妃為太后、徐淑妃為太妃。以宋光嗣判六軍諸衛事。乙卯,殺唐文扆、王保晦。命西面招討副使王宗昱殺天雄節度使唐文裔于秦州,免左保勝軍使領右街使唐道崇官。 吳內外馬步都軍使、昌化節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訓,驕倨淫暴。威武節度使、知撫州李德誠有家妓數十,知訓求之,德誠遣使謝曰:「家之所有皆長年,或有子,不足以侍貴人,當更為公求少而美者。」知訓怒,謂使者曰:「會當殺德誠,並其妻取之!」知訓狎侮吳王,無複君臣之禮。嘗與王為優,自為參軍,使王為蒼鶻,總角弊衣執帽以從。又嘗泛舟濁河,王先起,知訓以彈彈之。又嘗賞花于禪智寺,知訓使酒悖慢,王懼而泣,四座股栗。左右扶王登舟,知訓乘輕舟逐之,不及,以鐵撾殺王親吏。將佐無敢言者,父溫皆不之知。知訓及弟知詢皆不禮于徐知誥,獨季弟知諫以兄事禮之。 知訓嘗召兄弟飲,知誥不至,知訓怒曰:「乞子不欲酒,欲劍乎!」又嘗與知誥飲,伏甲欲殺之,知諫躡知誥足,知誥陽起如廁,遁去,知訓以劍授左右刁彥能使追殺之。彥能馳騎及于中塗,舉劍示知誥而還,以不及告。平盧節度使、同平章事、諸道副都統朱瑾遣家妓通候問於知訓,知訓強欲私之,瑾已不平。知訓惡瑾位加己上,置靜淮軍於泗州,出瑾為靜淮節度使,瑾益恨之,然外事知訓愈謹。瑾有所愛馬,冬貯于幄,夏貯於幬。寵妓有絕色。知訓過別瑾,瑾置酒,自捧觴,出寵妓使歌,以所愛馬為壽,知訓大喜。瑾因延之中堂,伏壯士于戶內,出妻陶氏拜之。知訓答拜,瑾以笏自後擊之踣地,呼壯士出斬之。瑾先系二悍馬於廡下,將圖知訓,密令人解縱之,馬相蹄齧,聲甚厲,以是外人莫之聞。瑾提知訓首出,知訓從者數百人皆散走。瑾馳入府,以首示吳王曰:「僕已為大王除害!」王懼,以衣障面,走入內,曰:「舅自為之,我不敢知!」瑾曰:「婢子不足與成大事!」以知訓首擊柱,挺劍將出,子城使翟虔等已闔府門勒兵討之,乃自後逾城,墜而折足,顧追者曰:「吾為萬人除害,以一身任患。」遂自剄。 徐知誥在潤州聞難,用宋齊丘策,即日引兵濟江。瑾已死,因撫定軍府。時徐溫諸子皆弱,溫乃以知誥代知訓執吳政,沉朱瑾屍于雷塘而滅其族。瑾之殺知訓也,泰甯節度使米志誠從十餘騎問瑾所向,聞其已死,乃歸。宣諭使李儼貧困,寓居海陵。溫疑其與瑾通謀,皆殺之。嚴可求恐志誠不受命,詐稱袁州大破楚兵,將吏皆入賀,伏壯士于戟門,擒志誠,斬之,並其諸子。 壬戌,晉王自魏州勞軍于楊劉,自泛舟測河水,其深沒槍。王謂諸將曰:「梁軍非有戰意,但欲阻水以老我師,當涉水攻之。」甲子,王引親軍先涉,諸軍隨之,褰甲橫槍,結陳而進。是日水落,深才及膝。匡國節度使、北面行營排陳使謝彥章帥眾臨岸拒之,晉兵不得進,乃稍引卻,梁兵從之。及中流,鼓噪複進,彥章不能支,稍退登岸。晉兵因而乘之,梁兵大敗,死傷不可勝紀,河水為之赤,彥章僅以身免。是日,晉人遂陷濱河四寨。 蜀唐文扆既死,太傅、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格內不自安,或勸格稱疾俟命,禮部尚書楊玢自恐失勢,謂格曰:「公有援立大功,不足憂也。」庚午,貶格為茂州刺史,玢為榮經尉。吏部侍郎許寂、戶部侍郎潘嶠皆坐格黨貶官。格尋再貶維州司戶,庾凝績又奏徙格于合水鎮,令茂州刺史顧承郾伺格陰事。王宗侃妻以格同姓,欲全之,謂承郾母曰:「戒汝子,勿為人報仇,他日將歸罪於汝。」承郾從之。凝績怒,因公事抵承郾罪。 秋七月壬申朔,蜀主以兼中書令王宗弼為巨鹿王,宗瑤為臨淄王,宗綰為臨洮王,宗播為臨潁王,宗裔、宗夔及兼侍中宗黯皆為琅邪郡王。甲戌,以王宗侃為樂安王。丙子,以兵部尚書庾傳素為太子少保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蜀主不親政事,內外遷除皆出於王宗弼。宗弼納賄多私,上下諮怨。宋光嗣通敏善希合,蜀主寵任之,蜀由是遂衰。 吳徐溫入朝於廣陵,疑諸將皆預朱瑾之謀,欲大行誅戮。徐知誥、嚴可求具陳徐知訓過惡,所以致禍之由,溫怒稍解,乃命網瑾骨于雷塘而葬之,責知訓將佐不能匡救,皆抵罪;獨刁彥能屢有諫書,溫賞之。戊戌,以知誥為淮南節度行軍副使、內外馬步都軍副使、通判府事,兼江州團練使。以徐知諫權潤州團練事。溫還鎮金陵,總吳朝大綱,自餘庶政,皆決於知誥。知誥悉反知訓所為,事吳王盡恭,接士大夫以謙,禦眾以寬,約身以儉。以吳王之命,悉蠲天祐十三年以前逋稅,餘俟豐年乃輸之。求賢才,納規諫,除奸猾,杜請托。於是士民翕然歸心,雖宿將悍夫無不悅服,以宋齊丘為謀主。 先是,吳有丁口錢,又計畝輸錢,錢重物輕,民甚苦之。齊丘說知誥,以為「錢非耕桑所得,今使民輸錢,是教民棄本逐末也。請蠲丁口錢;自餘稅悉輸穀帛,紬絹匹直千錢者當稅三十。」或曰:「如此,縣官歲失錢億萬計。」齊丘曰:「安有民富而國家貧者邪!」知誥從之。由是江、淮間曠土盡辟,桑柘滿野,國以富強。知誥欲進用齊丘而徐溫惡之,以為殿直、軍判官。知誥每夜引齊丘于水亭屏語,常至夜分,或居高堂,悉去屏障,獨置大爐,相向坐,不言,以鐵箸畫灰為字,隨以匙滅去之,故其所謀,人莫得而知也。 虔州險固,吳軍攻之,久不下,軍中大疫,王祺病,吳以鎮南節度使劉信為虔州行營招討使,未幾,祺卒。譚全播求救于吳越、閩、楚。吳越王鏐以統軍使傳球為西南面行營應援使,將兵二萬攻信州;楚將張可求將萬人屯古亭,閩兵屯雩都以救之。信州兵才數百,逆戰,不利;吳越兵圍其城。刺史周本,啟關張虛幕於門內,召僚佐登城樓作樂宴飲,飛矢雨集,安坐不動;吳越疑有伏兵,中夜,解圍去。吳以前舒州刺史陳璋為東南面應援招討使,將兵侵蘇、湖,錢傳球自信州南屯汀州。晉王遣間使持帛書會兵于吳,吳人辭以虔州之難。 晉王謀大舉入寇,周德威將幽州步騎三萬,李存審將滄景步騎萬人,李嗣源將邢洺步騎萬人,王處直遣將將易定步騎萬人,及麟、勝、雲、蔚、新、武等州諸部落奚、契丹、室韋、吐谷渾,皆以兵會之。八月,並河東、魏博之兵,大閱于魏州。 蜀諸王皆領軍使,彭王宗鼎謂其昆弟曰:「親王典兵,禍亂之本。今主少臣強,讒間將興,繕甲訓士,非吾輩所宜為也。」因固辭軍使,蜀主許之,但營書舍、植松竹自娛而已。 泰甯節度使張萬進,輕險好亂。時嬖幸用事,多求賂于萬進,萬進聞晉兵將出,己酉,遣使附于晉,且求援。以亳州團練使劉鄩為兗州安撫制置使,將兵討之。 甲子,蜀順德皇后殂。 乙丑,蜀主以內給事王廷紹、歐陽晃、李周輅、宋光葆、宋承蘊、田魯儔等為將軍及軍使,皆干預政事,驕縱貪暴,大為蜀患,周庠切諫,不聽。晃患所居之隘,夜,因風縱火,焚西鄰軍營數百間,明旦,召匠廣其居;蜀主亦不之問。光葆,光嗣之從弟也。 晉王自魏州如楊劉,引兵略鄆、濮而還,循河而上,軍于麻家渡。賀瑰、謝彥章將梁兵屯濮州北行台村,相持不戰。晉王好自引輕騎迫敵營挑戰,危窘者數四,賴李紹榮力戰翼衛之,得免。趙王鎔及王處直皆遣使致書曰:「元元之命系于王,本朝中興系于王,奈何自輕如此!」王笑謂使者曰:「定天下者,非百戰何由得之!安可但深居帷房以自肥乎!」一旦,王將出營,都營使李存審扣馬泣諫曰:「大王當為天下自重。彼先登陷陳,將士之職也,存審輩宜為之,非大王之事也。」王為之攬轡而還。他日,伺存審不在,策馬急出,顧謂左右曰:「老子妨人戲!」王以數百騎抵梁營,謝彥章伏精甲五千於堤下;王引十餘騎度堤,伏兵發,圍王數十重,王力戰於中,後騎繼之者攻之於外,僅得出。會李存審救至,梁兵乃退,王始以存審之言為忠。 吳劉信遣其將張宣等夜將兵三千襲楚將張可求于古亭,破之;又遣梁詮等將兵擊吳越及閩兵,二國聞楚兵敗,俱引歸。 梅山蠻寇邵州,楚將樊須擊走之。 九月壬午,蜀內樞密使宋光嗣以判六軍讓兼中書令王宗弼,蜀主許之。 吳劉信晝夜急攻虔州,斬首數千級,不能克;使人說譚全播,取質納賂而還。徐溫大怒,杖信使者。信子英彥典親兵,溫授英彥兵三千,曰:「汝父居上游之地,將十倍之眾,不能下一城,是反也!汝可以此兵往,與父同反!」又使升州牙內指揮使朱景瑜與之俱,曰:「全播守卒皆農夫,饑窘逾年,妻子在外,重圍既解,相賀而去,聞大兵再往,必皆逃遁,全播所守者空城耳,往必克之。」 冬十一月壬申,蜀葬神武聖文孝德明惠皇帝于永陵,廟號高祖。 越主岩祀南郊,大赦,改國號曰漢。 劉信聞徐溫之言,大懼,引兵還擊虔州。先鋒始至,虔兵皆潰,譚全播奔雩都,追執之。吳以全播為右威衛將軍,領百勝節度使。 先是,吳越王鏐常自虔州入貢,至是道絕,始自海道出登、萊,抵大樑。 初,吳徐溫自以權重而位卑,說吳王曰:「今大王與諸將皆為節度使,雖有都統之名,不足相臨制;請建吳國,稱帝而治。」王不許。嚴可求屢勸溫以次子知詢代徐知誥知吳政,知誥與駱知祥謀,出可求為楚州刺史。可求既受命,至金陵,見溫,說之曰:「吾奉唐正朔,常以興複為辭。今朱、李方爭,朱氏日衰,李氏日熾。一旦李氏有天下,吾能北面為之臣乎?不若先建吳國以系民望。」溫大悅,複留可求參總庶政,使草具禮儀。知誥知可求不可去,乃以女妻其子續。晉王欲趣大樑,而梁軍扼其前,堅壁不戰百餘日。十二月庚子朔,晉王進兵,距梁軍十裡而舍。 初,北面行營招討使賀瑰善將步兵,排陳使謝彥章善將騎兵,瑰惡其與己齊名。一日,瑰與彥章治兵於野,瑰指一高地曰:「此可以立柵。」至是,晉軍適置柵於其上,瑰疑彥章與晉通謀。瑰屢欲戰,謂彥章曰:「主上悉以國兵授吾二人,社稷是賴。今強寇壓吾門,而逗遛不戰,可乎!」彥章曰:「強寇憑陵,利在速戰。今深溝高壘,據其津要,彼安敢深入!若輕與之戰,萬一蹉跌,則大事去矣。」瑰益疑之,密譖之於帝,與行營馬步都虞候曹州刺史朱珪謀,因享士,伏甲,殺彥章及濮州刺史孟審澄、別將侯溫裕,以謀叛聞。審澄、溫裕,亦騎將之良者也。丁未,以朱珪為匡國留後,癸醜,又以為平盧節度使兼行營馬步副指揮使以賞之。 晉王聞彥章死,喜曰:「彼將帥自相魚肉,亡無日矣。賀瑰殘虐,失士卒心,我若引軍直指其國都,彼安得堅壁不動!幸而一與之戰,蔑不勝矣。」王欲自將萬騎直趣大樑,周德威曰:「梁人雖屠上將,其軍尚全,輕行徼利,未見其福。」不從。戊午,下令軍中老弱悉歸魏州,起師趨汴。庚申,毀營而進,眾號十萬。 辛酉,蜀改明年元曰乾德。 賀瑰聞晉王已西,亦棄營而踵之。晉王發魏博白丁三萬從軍,以供營柵之役,所至,營柵立成。壬戌,至胡柳陂。癸亥旦,候者言梁兵自後至矣。周德威曰:「賊倍道而來,未有所舍,我營柵已固,守備有餘,既深入敵境,動須萬全,不可輕發。此去大樑至近,梁兵各念其家,內懷憤激,不以方略制之,恐難得志。王宜按兵勿戰,德威請以騎兵擾之,使彼不得休息,至暮營壘未立,樵爨未具,乘其疲乏,可一舉滅也。」王曰:「前在河上恨不見賊,今賊至不擊,尚複何待,公何怯也!」顧李存審曰:「敕輜重先發,吾為爾殿后,破賊而去!」即以親軍先出。德威不得已,引幽州兵從之,謂其子曰:「吾無死所矣。」賀瑰結陳而至,橫亙數十裡。王帥銀槍都陷其陳,沖蕩擊斬,往返十餘裡。行營左廂馬軍都指揮使、鄭州防禦使王彥章軍先敗,西走趣濮陽。晉輜重在陳西,望見梁旗幟,驚潰,入幽州陳,幽州兵亦擾亂,自相蹈藉;周德威不能制,父子皆戰死。魏博節度副使王緘與輜重俱行,亦死。 晉兵無複部伍。梁兵四集,勢甚盛。晉王據高丘收散兵,至日中,軍複振。陂中有土山,賀瑰引兵據之。晉王謂將士曰:「今日得此山者勝,吾與汝曹奪之。」即引騎兵先登,李從珂與銀槍大將王建及以步卒繼之,梁兵紛紛而下,遂奪其山。 日向晡,賀瑰陳于山西,晉兵望之有懼色。諸將以為諸軍未盡集,不若斂兵還營,詰朝複戰。天平節度使、東南面招討使閻寶曰:「王彥章騎兵已入濮陽,山下惟步卒,向晚皆有歸志,我乘高趣下擊之,破之必矣。今王深入敵境,偏師不利,若複引退,必為所乘。諸軍未集者聞梁再克,必不戰自潰。凡決勝料敵,惟觀情勢,情勢已得,斷在不疑。王之成敗,在此一戰;若不決力取勝,縱收餘眾北歸,河朔非王有也。」昭義節度使李嗣昭曰:「賊無營壘,日晚思歸,但以精騎擾之,使不得夕食,俟其引退,追擊可破也。我若斂兵還營,彼歸整眾複來,勝負未可知也。」 王建及擐甲橫槊而進曰:「賊大將已遁,王之騎軍一無所失,今擊此疲乏之眾,如拉朽耳。王但登山,觀臣為王破賊。」王愕然曰:「非公等言,吾幾誤計。」嗣昭、建及以騎兵大呼陷陳,諸軍繼之,梁兵大敗。元城令吳瓊、貴鄉令胡裝,各帥白丁萬人,於山下曳柴揚塵,鼓噪以助其勢。梁兵自相騰藉,棄甲山積,死亡者幾三萬人。裝,證之曾孫也。是日,兩軍所喪士卒各三之二,皆不能振。 晉王還營,聞周德威父子死,哭之慟,曰:「喪吾良將,是吾罪也!」以其子幽州中軍兵馬使光輔為嵐州刺史。李嗣源與李從珂相失,見晉軍撓敗,不知王所之,或曰:「王已北渡河矣。」嗣源遂乘冰北渡,將之相州。是日,從珂從王奪山,晚戰皆有功。 甲子,晉王進攻濮陽,拔之。李嗣源知晉軍之捷,複來見王于濮陽,王不悅,曰:「公以吾為死邪?渡河安之!」嗣源頓首謝罪。王以從珂有功,但賜大鐘酒以罰之,然自是待嗣源稍薄。 初,契丹主之弟撒剌阿撥號北大王,謀作亂于其國。事覺,契丹主數之曰:「汝與吾如手足,而汝興此心,我若殺汝,則與汝何異!」乃囚之期年而釋之。撒剌阿撥帥其眾奔晉,晉王厚遇之,養為假子,任為刺史;胡柳之戰,以其妻子來奔。 晉軍至德勝渡,王彥章敗卒有走至大樑者,曰:「晉人戰勝,將至矣。」頃之,晉兵有先至大樑問次舍者,京城大恐。帝驅市人登城,又欲奔洛陽,遇夜而止。敗卒至者不滿千人,傷夷逃散,各歸鄉里,月餘僅能成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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