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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敬宗寶曆元年


  【唐敬宗李湛(809~826),唐穆宗李恒長子。唐朝第十三位皇帝,824-826年在位。寶曆二年,為宦官劉克明等所弑,年僅18歲。葬莊陵,諡睿武昭湣孝皇帝,廟號敬宗。】

  敬宗睿武昭湣孝皇帝寶曆元年(公元825年)

  春正月辛亥,上祀南郊。還,禦丹鳳樓,赦天下,改元。先是鄠令崔發聞外喧囂,問之,曰:「五坊人毆百姓。」發怒,命擒以入,曳之於庭。時已昏黑,良久,詰之,乃中使也。上怒,收發,系禦史台。是日,發與諸囚立金雞下,忽有品官數十人執梃亂捶發,破面折齒,絕氣乃去。數刻而蘇,複有繼來求擊之者,台吏以席蔽之,僅免。上命複系發於台獄而釋諸囚。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以上荒淫,嬖幸用事,又畏罪不敢言,但累表求出。乙卯,升鄂岳為武昌軍,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武昌節度使。

  中旨複以王播兼鹽鐵轉運使,諫官屢爭之,上皆不納。

  牛僧孺過襄陽,山南東道節度使柳公綽服橐鞬候於館舍,將佐諫曰:「襄陽地高於夏口,此禮太過!」公綽曰:「奇章公甫離台席,方鎮重宰相,所以尊朝廷也。」竟行之。

  上游幸無常,昵比群小,視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進見。二月壬午,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獻《丹扆六箴》:一曰《宵衣》,以諷視朝稀晚;二曰《正服》,以諷服禦乖異;三曰《罷獻》,以諷徵求玩好;四曰《納誨》,以諷侮棄讜言;五曰《辨邪》,以諷信任群小;六曰《防微》,以諷輕出遊幸。其《納誨箴》略曰:「漢驁流湎,舉白浮鐘;魏睿侈汰,陵霄作宮。忠雖不忤,善亦不從。以規為瑱,是謂塞聰。」《防微箴》曰:「亂臣猖獗,非不遽數。玄服莫辨,觸瑟始僕。柏穀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獻餐,斯可戒懼!」上優詔答之。

  上既複系崔發於獄,給事中李渤上言:「縣令不應曳中人,中人不應毆禦囚,其罪一也。然縣令所犯在赦前,中人所犯在赦後。中人橫暴,一至於此。若不早正刑書,臣恐四夷籓鎮聞之,則慢易之心生矣。」諫議大夫張仲方上言,略曰:「鴻恩將布於天下而不行御前,霈澤遍被於昆蟲而獨遺崔發。」自餘諫官論奏甚眾,上皆不聽。戊子,李逢吉等從容言於上曰:「崔發輒曳中人,誠大不敬,然其母,故相韋貫之之姊也,年垂八十,自發下獄,積憂成疾。陛下方以孝理天下,此所宜矜念。」上乃湣然曰:「此諫官但言發冤,未嘗言其不敬,亦不言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何為不赦之!」即命中使釋其罪,送歸家,仍慰勞其母。母對中使杖發四十。

  三月辛酉,遣司門郎中于人文冊回鶻曷薩特勒為愛登裡囉汩沒密於合毘伽昭禮可汗。

  夏四月癸巳,群臣上尊號曰文武大聖廣孝皇帝。赦天下。赦文但雲:「左降官已經量移者,宜與量移,」不言未量移者。翰林學士韋處厚上言:「逢吉恐李紳量移,故有此處置。如此,則應近年流貶官,因李紳一人皆不得量移也。」上即追赦文改之。紳由是得移江州長史。

  秋七月甲辰,鹽鐵使王播進羨餘絹百萬匹。播領鹽鐵,誅求嚴急,正入不充而羨餘相繼。

  己未,詔王播造競渡船二十艘,運材于京師造之,計用轉運半年之費。諫議大夫張仲方等力諫,乃減其半。

  諫官言京兆尹崔元略以諸父事內常侍崔潭峻。丁卯,元略遷戶部侍郎。

  昭義節度使劉悟方去鄆州也,以鄆兵二千自隨為親兵。八月庚戌,悟暴疾薨,子將作監主簿從諫匿其喪,與大將劉武德及親兵謀,以悟遺表求知留後。司馬賈直言入責從諫曰:「爾父提十二州地歸朝廷,其功非細,只以張汶之故,自謂不潔淋頭,竟至羞死。爾孺子,何敢如此!父死不哭,何以為人!」從諫恐悚不能對,乃發喪。

  初,陳留人武昭罷石州刺史,為袁王府長史,鬱鬱怨執政。李逢吉與李程不相悅,水部郎中李仍叔,程之族人,激怒之雲,程欲與昭官,為逢吉所沮。昭因酒酣,對左金吾兵曹茅匯言欲刺逢吉,為人所告。九月庚辰,詔三司鞫之。前河陽掌書記李仲言謂匯曰:』君言李程與昭謀則生,不然必死。」匯曰:「冤死甘心!誣人自全,匯不為也!」獄成。冬十月甲子,武昭杖死,李仍叔貶道州司馬,李仲言流象州,茅匯流崖州。

  上欲幸驪山溫湯,左僕射李絳、諫議大夫張仲方等屢諫不聽,拾遺張權輿伏紫宸殿下,叩頭諫曰:「昔周幽王幸驪山,為犬戎所殺;秦始皇葬驪山,國亡;玄宗宮驪山而祿山亂;先帝幸驪山,而享年不長。」上曰:「驪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驗彼言。」十一月庚寅,幸溫湯,即日還宮,謂左右曰:「彼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

  丙申,立皇子普為晉王。

  朝廷得劉悟遺表,議者多言上黨內鎮,與河朔異,不可許。左僕射李絳上疏,以為:「兵機尚速,威斷貴定,人情未一,乃可伐謀。劉悟死已數月,朝廷尚未處分,中外人意,共惜事機。今昭義兵眾,必不盡與從諫同謀,縱使其半葉同,尚有其半效順。從諫未嘗久典兵馬,威惠未加於人。又此道素貧,非時必無優賞。今朝廷但速除近澤潞一將充昭義節度使,令兼程赴鎮,從諫未及佈置,新使已至潞州,所謂『先人奪人之心』也。新使既至,軍心自有所系。從諫無位,何名主張,設使謀撓朝命,其將士必不肯從。今朝廷久無處分,彼軍不曉朝廷之意,欲效順則恐忽授從諫,欲同軍惡則恐別更除人,猶豫之間,若有奸人為之畫策,虛張賞設錢數,軍士覬望,尤難指揮。伏望速賜裁斷,仍先下明敕,宣示軍眾,獎其從來忠節,賜新使繒五十萬匹,使之賞設。續除劉從諫一剌史。從諫既粗有所得,必且擇利而行,萬無違拒。設不從命,臣亦以為不假攻討,何則?臣聞從諫已禁山東三州軍士不許自畜兵刀,足明群心殊未得一,帳下之事亦在不疑。熟計利害,決無即授從諫之理。」時李逢吉、王守澄計議已定,竟不用絳等謀。

  十二月辛醜,以從諫為昭義留後。劉悟煩苛,從諫濟以寬厚,眾頗附之。

  李絳好直言,李逢吉惡之。故事,僕射上日,宰相送之,百官立班,中丞列位於廷,尚書以下每月當牙。元和中,伊慎為僕射,太常博士韋謙上言舊儀太重,削去之。禦史中丞王播恃逢吉之勢,與絳相遇于塗,不之避。絳引故事上言:「僕射,國初為正宰相,禮數至重。倘人才忝位,自宜別授賢良。若朝命守官,豈得有虧法制。乞下百官詳定。」議者多從絳議。上聽行舊儀。甲子,以絳有足疾,除太子少師、分司。

  言事者多稱裴度賢,不宜棄之籓鎮,上數遣使至興元勞問度,密示以還期。度因求入朝,逢吉之黨大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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