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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宗貞元二年


  唐德宗貞元二年(公元786年)

  春正月壬寅,以吏部侍郎劉滋為左散騎常侍,與給事中崔造、中書舍人齊映並同平章事。滋,子玄之孫也。造少居上元,與韓會、盧東美、張正則為友,以王佐自許,時人謂之「四夔」。上以造在朝廷敢言,故不次用之。滋、映多讓事於造。造久在江外,疾錢谷諸使罔上之弊,奏罷水陸運使、度支巡院、江、淮轉運使等,諸道租賦悉委觀察使、刺史遣官部送詣京師。令宰相分判尚書六曹:齊映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劉滋判吏部、禮部,造判戶部、工部,又以戶部侍郎元琇判諸道鹽鐵、榷酒,吉中孚判度支兩稅。

  李希烈將杜文朝寇襄州,二月癸亥,山南東道節度使樊澤擊擒之。

  崔造與元琇善,故使判鹽鐵。韓滉奏論鹽鐵過失;甲戌,以琇為尚書右丞。陝州水陸運使李泌奏:「自集津至三門,鑿山開車道十八裡,以避底柱之險。」是月道成。

  三月,李希烈別將寇鄭州,義成節度使李澄擊破之。希烈兵勢日蹙,會有疾。夏四月丙寅,大將陳仙奇使醫陳山甫毒殺之。因以兵悉誅其兄弟妻子,舉眾來降。甲申,以仙奇為淮西節度使。

  關中倉廩竭,禁軍或自脫巾呼於道曰:「拘吾於軍而不給糧,吾罪人也!」上憂之甚,會韓滉運米三萬斛至陝,李泌即奏之。上喜,遽至東宮,謂太子曰:「米已至陝,吾父子得生矣!」時禁中不釀,命於坊市取酒為樂。又遣中使諭神策六軍,軍士皆呼萬歲。時比歲饑饉,兵民率皆瘦黑,至是麥始熟,市有醉人,當時以為嘉瑞。人乍飽食,死者複伍之一。數月,有膚色乃複故。

  以橫海軍使程日華為節度使。

  秋七月,淮西兵馬使吳少誠殺陳仙奇,自為留後。少誠素狡險,為李希烈所寵任,故為之報仇。己酉,以虔王諒為申、光、隨、蔡節度大使,以少誠為留後。以隴右行營節度使曲環為陳許節度使。陳許荒亂之餘,戶口流散。曲環以勤儉率下,政令寬簡,賦役平均,數年之間,流亡複業,兵食皆足。

  八月癸未,義成節度使李澄薨,其子克寧謀總軍務,秘不發喪。

  丙戌,吐蕃尚結贊大舉寇涇、隴、邠、寧,掠人畜,芟禾稼,西鄙騷然,州縣各城守,詔渾將萬人,駱元光將八千人屯咸陽以備之。

  初,上與常侍李泌議複府兵,泌因為上曆敘府兵自西魏以來興廢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畝,每府有折衝領之,折衝以農隙教習戰陳。國家有事徵發,則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參驗發之,至所期處。將帥按閱,有教習不精者,罪其折衝,甚者罪及刺史。軍還,則賜勳加賞,便道罷之。行者近不逾時,遠不經歲。高宗以劉仁軌為洮河鎮守使以圖吐蕃,於是始有久戍之役。武后以來,承平日久,府兵浸墮,為人所賤,百姓恥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仙客以積財得宰相,邊將效之。山東戍卒多齎繒帛自隨,邊將誘之寄於府庫,晝則若役,夜縶地牢,利其死而沒入其財。故自天寶以後,山東戍卒還者什無二三,其殘虐如此。然未嘗有外叛內侮,殺帥自擅者,誠以顧戀田園,恐累宗族故也。自開元之末,張說始募長徵兵,謂之弓廣騎,其後益為六軍。及李林甫為相,奏諸軍皆募人為之。兵不土著,又無宗族,不自重惜,忘身徇利,禍亂遂生,至今為梗。曏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廢,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複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上曰:「俟平河中,當與卿議之。」

  九月丁亥,詔十六衛各置上將軍,以寵功臣。改神策左、右廂為左、右神策軍,殿前射生左、右廂為殿前左、右射生軍,各置大將軍二人、將軍二人。

  庚寅,李克甯始發父澄之喪,殺行軍司馬馬鉉,墨縗出視事,增兵城門。劉玄佐出師屯境上以制之,且使告諭切至,克寧乃不敢襲位。丁酉,以東都留守賈耽為義成節度使,。克寧悉取府庫之財夜出,軍士從而剽之,比明殆盡。淄青兵數千自行營歸,過滑州,將佐皆曰:「李納雖外奉朝命,內畜兼併之志,請館其兵於城外。」賈耽曰:「奈何與人鄰道而野處其將士乎!」命館於城中。耽時引百騎獵於納境,納聞之,大喜,服其度量,不敢犯也。

  吐蕃遊騎及好畤。乙巳,京城戒嚴,複遣左金吾將軍張獻甫屯咸陽。民間傳言複欲出幸以避吐蕃,齊映見上言曰:「外間皆言陛下已理裝,具糗糧,人情忷懼。夫大福不再,陛下奈何不與臣等熟計之!」因伏地流涕,上亦為之動容。

  李晟遣其將王佖將驍勇三千伏於汧城,戒之曰:「虜過城下,勿擊其首;首雖敗,彼全軍而至,汝弗能當也。不若俟前軍已過,見五方旗,虎豹衣,乃其中軍也,出其不意擊之,必大捷。」佖用其言,尚結贊敗走。軍士不識尚結贊,僅而獲免。尚結贊謂其徒曰:「唐之良將,李晟、馬燧、渾瑊而已,當以計去之。」入鳳翔境內,無所俘掠,以兵二萬直抵城下曰:「李令公召我來,何不出犒我!」經宿,乃引退。

  冬十月癸亥,李晟遣蕃落使野詩良輔與王佖將步騎五千襲吐蕃摧砂堡。壬申,遇吐蕃眾二萬,與戰,破之,乘勝逐北,至堡下,攻拔之,斬其將扈屈律悉蒙,焚其蓄積而還。尚結贊引兵自甯、慶北去,癸酉,軍于合水之北。邠甯節度使韓游瑰遣其將史履程夜襲其營,殺數百人。吐蕃追之,游瑰陳于平川,潛使人鼓於西山。虜驚,棄所掠而去。

  十一月甲午,立淑妃王氏為皇后。

  乙未,韓滉入朝。丁酉,皇后崩。

  辛醜,吐蕃寇鹽州,謂刺史杜彥光曰:「我欲得城,聽爾率人去。」彥光悉眾奔鄜州,吐蕃入據之。

  劉玄佐在汴,習鄰道故事,久未入朝。韓滉過汴,玄佐重其才望,以屬吏禮謁之。滉相約為兄弟,請拜玄佐母。其母喜,置酒見之。酒半,滉曰:「弟何時入朝?」玄佐曰:「久欲入朝,但力未辦耳。」滉曰:「滉力可及,弟宜早入朝。丈母垂白,不可使更帥諸婦女往填宮也!」母悲泣不自勝。滉乃遺玄佐錢二十萬緡,備行裝。滉留大樑三日,大出金帛賞勞,一軍為之傾動。玄佐驚服,既而遣人密聽之,滉問孔目吏,「今日所費幾何?」詰責甚細。玄佐笑曰:「吾知之矣!」壬寅,玄佐與陳許節度使曲環俱入朝。

  崔造改錢谷法,事多不集。諸使之職,行之已久,中外安之。元琇既失職,造憂懼成疾,不視事。既而江、淮運米大至,上嘉韓滉之功。十二月丁巳,以滉兼度支、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造所條奏皆改之。

  吐蕃又寇夏州,亦令刺史托跋乾暉帥眾去,遂據其城。又寇銀州,州素無城,吏民皆潰。吐蕃亦棄之,又陷麟州。

  韓滉屢短元琇於上。庚申,崔造罷為右庶子,琇貶雷州司戶。以吏部侍郎班宏為戶部侍郎、度支副使。

  韓遊瑰奏請發兵攻鹽州,吐蕃救之,則使河東襲其背。丙寅,詔駱元光及陳許兵馬使韓全義將步騎萬二千人會邠寧軍,趣鹽州,又使馬燧以河東軍擊吐蕃。燧至右州,河曲六胡州皆降,遷於雲、朔之間。

  工部侍郎張彧,李晟之婿也。晟在鳳翔,以女嫁慕客崔樞,禮重樞過於彧。彧怒,遂附于張延賞;給事中鄭雲逵嘗為晟行軍司馬,失晟意,亦附延賞。上亦忌晟功名。會吐蕃有離間之言,延賞等騰謗於朝,無所不至。晟聞之,晝夜泣,目為之腫,悉遣子弟詣長安,表請削髮為僧,上慰諭,不許。辛未,於朝,見上,自陳足疾,懇辭方鎮,上不許。韓滉素與晟善,上命滉與劉玄佐諭旨於晟,使與延賞釋怨。晟奉詔,滉等引延賞詣晟第謝,結為兄弟,因宴飲盡歡。又宴于滉、玄佐之第,亦如之。滉因使晟表薦延賞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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