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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祖武德三年(2)


  八月丁酉,南寧西爨蠻遣使入貢。初,隋末蠻酋爨玩反,誅,諸子沒為官奴,棄其地。帝即位,以玩子弘達為昆州刺史,令持其父屍歸葬;益州刺史段綸因遣使招諭其部落,皆來降。

  己亥,竇建德共州縣令唐綱殺刺史,以州來降。

  鄧州土豪執王世充所署剌史來降。

  癸卯,梁師都石堡留守張舉帥千餘人來降。

  甲辰,黃君漢遣校尉張夜叉以舟師襲回洛城,克之,獲其將達奚善定,斷河陽南橋而還,降其堡聚二十餘。世充使太子玄應帥楊公卿等攻回洛,不克,乃築月城於其西,留兵戍之。

  世充陳于青城宮,秦王世民亦置陳當之。世充隔水謂世民曰:「隋室傾覆,唐帝關中,鄭帝河南,世充未嘗西侵,王忽舉兵東來,何也?」世民使宇文士及應之曰:「四海鹹仰皇風,唯公獨阻聲教,為此而來!」世充曰:「相與息兵講好,不亦善乎!」又應之曰:「奉詔取東都,不令講好也!」至暮,各引兵還。

  上遣使與竇建德連和,建德遣同安長公主隨使者俱還。

  乙卯,劉德威襲懷州,入其外郭,下其堡聚。

  九月庚午,梁師都將劉旻以華池來降,以為林州總管。

  癸酉,王世充顯州總管田瓚以所部二十五州來降;自是襄陽聲問與世充絕。

  史萬寶進軍甘泉宮。丁醜,秦王世民遣右武衛將軍王君廓攻轘轅,拔之。王世充遣其將魏隱等擊君廓,君廓偽遁,設伏,大破之,遂東徇地,至管城而還。先是,王世充將郭士衡、許羅漢掠唐境,君廓以策擊卻之,詔勞之曰:「卿以十三人破賊一萬,自古以少制眾,未之有也。」

  世充尉州剌史時德睿帥所部杞、夏、陳、隨、許、潁、尉七州來降。秦王世民以便宜命州縣官並依世充所署,無所變易,改尉州為南汴州,於是河南州縣相繼來降。

  劉武周降將尋相等多叛去。諸將疑尉遲敬德,囚之軍中。行台左僕射屈突通、尚書殷開山言於世民曰:「敬德驍勇絕倫,今既囚之,心必怨望,留之恐為後患,不如遂殺之。」世民曰:「不然。敬德若叛,豈在尋相之後邪!」遽命釋之,引入臥內,賜之金,曰:「丈夫意氣相期,勿以小嫌介意,吾終不信讒言以害忠良,公宜體之。必欲去者,以此金相資,表一時共事之情也。」辛巳,世民以五百騎行戰地,登魏宣武陵。王世充帥步騎萬餘猝至,圍之。單雄信引槊直趨世民,敬德躍馬大呼,橫刺雄信墜馬,世充兵稍卻,敬德翼世民出圍。世民、敬德更帥騎兵還戰,出入世充陳,往返無所礙。屈突通引大兵繼至,世充兵大敗,僅以身免。擒其冠軍大將軍陳智略,斬首千餘級,獲排槊兵六千。世民謂敬德曰:「公何相報之速也!」賜敬德金銀一篋,自是寵遇日隆。

  敬德善避槊,每單騎入敵陳中,敵叢槊刺之,終莫能傷,又能奪敵槊返剌之。齊王元吉以善馬槊自負,聞敬德之能,請各去刃相與校勝負,敬德曰:「敬德謹當去之,王勿去也。」既而元吉刺之,終不能中。秦王世民問敬德曰:「避槊與奪槊,孰難?」敬德曰:「奪槊難。」乃命敬德奪元吉槊。元吉操槊躍馬,志在刺之,敬德須臾三奪其槊;元吉雖面相歎異,內甚恥之。

  叛胡陷嵐州。

  初,王世充以邴元真為滑州行台僕射。濮州刺史杜才幹,李密故將也,恨元真叛密,詐以其眾降之。元真恃其官勢,自往招慰,才幹出迎,延入就坐,執而數之曰:「汝本庸才,魏化置汝元僚,不建毫髮之功,乃構滔天之禍,今來送死,是汝之分!」遂斬之,遣人齎其首至黎陽祭密墓。壬午,以濮州來降。

  突厥莫賀咄設寇涼州,總管楊恭仁擊之,為所敗,掠男女數千人而去。

  丙戌,以田瓚為顯州總管,賜爵蔡國公。

  冬十月甲午,王世充大將軍張鎮周來降。

  甲辰,行軍總管羅士信襲王世充硤石堡,拔之。士信又圍千金堡,堡中人罵之。士信夜遣百餘人抱嬰兒數十至堡下,使兒啼呼,詐雲「從東都來歸羅總管」。既而相謂曰:「此千金堡也,吾屬誤矣。」即去。堡中以為士信已去,來者洛陽亡人,出兵追之。士信伏兵於道,伺其門開,突入,屠之。

  竇建德之圍幽州也,李藝告急于高開道,開道帥二千騎救之,建德兵引去,開道因藝遣使來降。戊申,以開道為蔚州總管,賜姓李氏,封北平郡王。開道有矢鏃在頰,召醫出之,醫曰:「鏃深,不可出。」開道怒,斬之。別召一醫,曰:「出之恐痛。」又斬之。更召一醫,醫曰:「可出。」乃鑿骨,置楔其間,骨裂寸餘,竟出其鏃;開道奏妓進膳不輟。

  竇建德帥眾二十萬複攻幽州。建德兵已攀堞,薛萬均、薛萬徹帥敢死士百人從地道出其背,掩擊之,建德兵潰走,斬首千餘級。李藝兵乘勝薄其營,建德陳于營中,填塹而出,奮擊,大破之,建德逐北。至其城下,攻之,不克而還。

  李密之敗也,楊慶歸洛陽,複姓楊氏。及王世充稱帝,慶複姓郭氏,世充以為管州總管,妻以兄女。秦王世民逼洛陽,慶潛遣人請降,世民遣總管李世勣將兵往據其城。慶欲與其妻偕來,妻曰:「主上使妾侍巾櫛者,欲結君之心也。今君既辜付託,徇利求全,妾將如君何!若至長安,則君家一婢耳,君何用為!願送至洛陽,君之惠也。」慶不許。慶出,妻謂侍者曰:「若唐遂勝鄭,則吾家必滅;鄭若勝唐,則吾夫必死。人生至此,何用生為!」遂自殺。庚戌,慶來降,複姓楊氏,拜上柱國、郇國公。

  時世充太子玄應鎮虎牢,軍于宋、汴之間,聞之,引兵趣管城,李世勣擊卻之。使郭孝恪為書說榮州刺史魏陸,陸密請降。玄應遣大將軍張志就陸徵兵,丙辰,陸擒志等四將,舉州來降。陽城令王雄帥諸堡來降,秦王世民使李世勣引兵應之,以雄為嵩州刺史,嵩南之路始通。魏陸使張志詐為玄應書,停其東道之兵,令其將張慈寶且還汴州,又密告汴州刺史王要漢使圖慈寶,要漢斬慈寶以降。玄應聞諸州皆叛,大懼,奔還洛陽。詔以要漢為汴州總管,賜爵郳國公。

  王弘烈據襄陽,上令金州總管府司馬涇陽李大亮安撫樊、鄧以圖之。十一月庚申,大亮攻樊城鎮,拔之,斬其將國大安,下其城柵十四。

  蕭銑性褊狹,多猜忌。諸將恃功恣橫,好專誅殺,銑患之,乃宣言罷兵營農,實欲奪諸將之權。大司馬董景珍弟為將軍,怨望,謀作亂;事泄,伏誅。景珍時鎮長沙,銑下詔赦之,召還江陵。景珍懼,甲子,以長沙來降;詔峽州刺史許紹出兵應之。

  雲州總管郭子和,先與突厥、梁師都相連結,既而襲師都寧朔城,克之。又得突厥釁隙,遣使以聞,為突厥候騎所獲。處羅可汗大怒,囚其弟子升。子和自以孤危,請帥其民南徙,詔以延州故城處之。

  張舉、劉旻之降也,梁師都大懼,遣其尚書陸季覽說突厥處羅可汗曰:「比者中原喪亂,分為數國,勢均力弱,故皆北面歸附突厥。今定楊可汗既亡,天下將悉為唐有。師都不辭灰滅,亦恐次及可汗。不若及其未定,南取中原,如魏道武所為,師都請為鄉導。」處羅從之,謀使莫賀咄設入自原州,泥步設與師都入自延州,處羅入自並州,突利可汗與奚、霫、契丹、靺鞨入自幽州,會竇建德之師自滏口西入,會于晉、絳。莫賀咄者,處羅之弟咄苾也;突利者,始畢之子什缽苾也。

  處羅又欲取並州以居楊政道,其群臣多諫,處羅曰:「我父失國,賴隋得立,此恩不可忘!」將出師而卒。義成公主以其子奧射設醜弱,廢之,更立莫賀咄設,號頡利可汗。乙酉,頡利遣使告處羅之喪,上禮之如始畢之喪。

  戊子,安撫大使李大亮取王世充沮、華二州。

  是月,竇建德濟河擊孟海公。

  初,王世充侵建德黎陽,建德襲破殷州以報之。自是二國交惡,信使不通。及唐兵逼洛陽,世充遣使求救於建德。建德中書侍郎劉彬說建德曰;「天下大亂,唐得關西,鄭得河南,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勢。今唐舉兵臨鄭,自秋涉冬,唐兵日增,鄭地日蹙,唐強鄭弱,勢必不支。鄭亡,則夏不能獨立矣。不如解仇除忿,發兵救之,夏擊其外,鄭攻其內,破唐必矣。唐師既退,徐觀其變,若鄭可取則取之,並二國之兵,乘唐師之老,天下可取也。」建德從之,遣使詣世充,許以赴援。又遣其禮部侍郎李大師等詣唐,請罷洛陽之兵,秦王世民留之,不答。

  十二月辛卯,王世充許、亳等十一州皆請降。

  壬辰,燕郡王李藝又擊竇建德軍於籠火城,破之。

  辛醜,王世充隨州總管徐毅舉州降。

  癸卯,峽州剌史許紹攻蕭銑荊門鎮,拔之。紹所部與梁、鄭鄰接,二境得紹士卒,皆殺之,紹得二境士卒,皆資給遣之。敵人愧感,不復侵掠,境內以安。

  蕭銑遣其齊王張繡攻長沙,董景珍謂繡曰:「『前年醢彭越,往年殺韓信』,卿不見之乎?何為相攻!」繡不應,進兵圍之。景珍欲潰圍走,為麾下所殺;銑以繡為尚書令。繡恃功驕橫,銑又殺之。由是功臣諸將皆有離心,兵勢益弱。

  王世充遣其兄子代王琬、長孫安世詣竇建德報聘,且乞師。

  突厥倫特勒在並州,大為民患,並州總管劉世讓設策擒之。上聞之,甚喜。張道源從竇建德在河南,密遣人詣長安,請出兵攻洺州以震山東。丙午,詔世讓為行軍總管,使將兵出土門,趣洺州。

  己酉,瓜州刺史賀拔行威執驃騎將軍達奚暠,舉兵反。

  是歲,李子通渡江攻沈法興,取京口。法興遣其僕射蔣元超拒之,戰於庱亭,元超敗死,法興棄毘陵,奔吳郡。於是丹楊、毘陵等郡皆降於子通。子通以法興府掾李百藥為內史侍郎、國子祭酒。

  杜伏威遣行台左僕射輔公祏將卒數千攻子通,以將軍闞稜、王雄誕為副。公祐渡江攻丹楊,克之,進屯溧水,子通帥眾數萬拒之。公祐簡精甲千人,執長刀為前鋒;又使千人踵其後,曰:「有退者即斬之。」自帥餘眾,複居其後。子通為方陳而前,公祐前鋒千人殊死戰,公祐複張左右翼以擊之,子通敗走,公祐逐之,反為所敗,還,閉壁不出。王雄誕曰:「子通無壁壘,又狃于初勝,乘其無備擊之,可破也。」公祐不從。雄誕以其私屬數百人夜出擊之,因風縱火,子通大敗,降其卒數千人。子通食盡,棄江都,保京口,江西之地盡入於伏威,伏威徙居丹楊。

  子通複東走太湖,收合亡散,得二萬人,襲沈法興于吳郡,大破之。法興帥左右數百人棄城走,吳郡賊帥聞人遂安遣其將葉孝辯迎之,法興中塗而悔,欲殺孝辯,更向會稽。孝辯覺之,法興窘迫,赴江溺死。子通軍勢複振,帥其群臣徙都餘杭,盡收法興之地,北自太湖,南至嶺,東包會稽,西距宣城,皆有之。

  廣、新二州賊帥高法澄、沈寶徹殺隋官,據州,附于林士弘,漢陽太守馮盎擊破之。既而寶徹兄子智臣複聚兵於新州,盎引兵擊之。戰始合,盎免胄大呼曰:「爾識我乎?」賊多棄仗肉袒而拜,遂潰,擒寶徹、智臣等,嶺外遂定。

  竇建德行台尚書令恒山胡大恩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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