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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簡文帝大寶二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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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簡文帝大寶二年(公元551年) 春正月,新吳餘孝頃舉兵拒侯景,景遣于慶攻之,不克。 庚戌,湘東王繹遣護軍將軍尹悅、安東將軍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將兵二萬自江夏趣武昌,受徐文盛節度。 楊乾運攻拔劍閣,楊法琛退保石門,乾運據南陰平。 辛亥,齊主祀圜丘。 張彪遣其將趙稜圍錢塘,孫鳳圍富春,侯景遣儀同三司田遷、趙伯超救之,稜、鳳敗走。稜,伯超之兄子也。 癸亥,齊主耕籍田。乙丑,享太廟。 魏楊忠圍汝南,李素戰死。二月乙亥,城陷,執邵陵攜王綸,殺之,投屍江岸;岳陽王詧取而葬之。 或告齊太尉彭樂謀反;壬辰,樂坐誅。齊遣散騎常侍曹文皎使於江陵,湘東王繹使兼散騎常侍王子敏報之。 侯景以王克為太師,宋子仙為太保,元羅為太傅,郭元建為太尉,支化仁為司徒,任約為司空,王偉為尚書左僕射,索超世為右僕射。景置三公官,動以十數,儀同尤多。以子仙、元建、化仁為佐命元功,偉、超世為謀主,於子悅、彭雋主擊斷,陳慶、呂季略、盧暉略、丁和等為爪牙。梁人為景用者,則故將軍趙伯超,前制局監周石珍,內監嚴亶,邵陵王記室伏知命。自餘王克、元羅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景從人望,加以尊位,非腹心之任也。 北兗州刺史蕭邕謀降魏,侯景殺之。 楊乾運進據平興,平興者,楊法琛所治也。法琛退保魚石洞,乾運焚平興而歸。 李遷仕收眾還擊南康,陳霸先遣其將杜僧明等拒之,生擒遷仕,斬之。湘東王繹使霸先進兵取江州,以為江州刺史。 三月丙午,齊襄城王淯卒。 庚戌,魏文帝殂,太子欽立。 乙卯,徐文盛等克武昌,進軍蘆洲。 己未,齊以湘東王繹為梁相國,建梁台,總百揆,承制。 齊司空司馬子如自求封王,齊主怒,庚申,免子如官。 任約告急,侯景自帥眾西上,攜太子大器從軍以為質,留王偉居守。閏月,景發建康,自石頭至新林,舳艫相接。約分兵襲破定州刺史田龍祖于齊安。壬寅,景軍至西陽,與徐文盛夾江築壘。癸卯,文盛擊破之,射其右丞庫狄式和墜水死,景遁走還營。 夏四月甲辰,魏葬文帝於永陵。 郢州刺史蕭方諸,年十五,以行事鮑泉和弱,常侮易之,或使伏床,騎背為馬;恃徐文盛軍在近,不復設備,日以蒲酒為樂。侯景聞江夏空虛,乙巳,使宋子仙、任約帥精騎四百,由淮內襲郢州。丙午,大風疾雨,天色晦冥,有登陴望見賊者,告泉曰:「虜騎至矣!」泉曰:「徐文盛大軍在下,賊何因得至!當是王珣軍人還耳。」既而走告者稍眾,始命閉門,子仙等已入城。方諸方踞泉腹,以五色彩辮其髯;見子仙至,方諸迎拜,泉匿於床下;子仙俯窺見泉素髯間彩,驚愕,遂擒之,及司馬虞豫,送于景所。景因便風,中江舉帆,遂越文盛等軍。丁未,入江夏。文盛眾懼而潰,與長沙王韶等逃歸江陵。珣、杜幼安以家在江夏,遂降于景。 湘東王繹以王僧辯為大都督,帥巴州刺史丹楊淳於量、定州刺史杜龕、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橫東擊景,徐文盛以下並受節度。戊申,僧辯等軍至巴陵,聞郢州已陷,因留戍之。繹遺僧辯書曰:「賊既乘勝,必將西下,不勞遠擊;但守巴丘,以逸待勞,無慮不克。」又謂僚佐曰:「景若水步兩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據夏首,積兵糧,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巴陵城小而固,僧辯足可委任。景攻城不拔,野無所掠,暑疫時起,食盡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羅州刺史徐嗣徽自岳陽、武州刺史杜崱自武陵引兵會僧辯。 景使丁和將兵五千守夏首,宋子仙將兵一萬為前驅,趣巴陵,分遣任約直指江陵,景帥大兵水步繼進。於是緣江戍邏,望風請服,景拓邏至於隱磯。僧辯乘城固守,偃旗臥鼓,安若無人。壬戌,景眾濟江,遣輕騎至城下,問:「城內為誰?」答曰:「王領軍。」騎曰:「何不早降?」僧辯曰:「大軍但向荊州,此城自當非礙。」騎去,頃之,執王珣等至城下,使說其弟琳。琳曰:「兄受命討賊,不能死難,曾不內慚,翻欲賜誘!」取弓射之,珣慚而退。景肉薄百道攻城,城中鼓噪,矢石雨下。景士卒死者甚眾,乃退。僧辯遣輕兵出戰,凡十餘返,皆捷。景被甲在城下督戰,僧辯著綬、乘輿、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膽勇。 岳陽王詧聞侯景克郢州,遣蔡大寶將兵一萬進據武寧,遣使至江陵,詐稱赴援。眾議欲答以侯景已破,令其退軍。湘東王繹曰:「今語以退軍,是趣之令進也。」乃使謂大寶曰:「岳陽累啟連和,不相侵犯,卿那忽據武寧?今當遣天門太守胡僧祐精甲二萬、鐵馬五千頓湕水,待時進軍。」詧聞之,召其軍還。僧祐,南陽人也。 五月,魏隴西襄公李虎卒。 侯景晝夜攻巴陵,不克,軍中食盡,疾疫死傷太半。湘東王繹遣晉州刺史蕭惠正將兵援巴陵,惠正辭不堪,舉胡僧祐自代。僧祐時坐謀議忤旨系獄,繹即出之,拜武猛將軍,令赴援,戒之曰:「賊若水戰,但以大艦臨之,必克。若欲步戰,自可鼓棹直就巴丘,不須交鋒也。」僧祐至湘浦,景遣任約帥銳卒五千據白塉以待之。僧祐由它路西上,約謂其畏己,急追之,及於芊口,呼僧祐曰:「吳兒,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祐不應,潛引兵至赤沙亭;會信州刺史陸法和至,與之合軍。法和有異術,先隱於江陵百里洲,衣食居處,一如苦行沙門,或豫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測。侯景之圍台城也,或問之曰:「事將何如?」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時,不撩自落。」固問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及任約向江陵,法和自請擊之,繹許之。 壬寅,約至赤亭。六月甲辰,僧祐、法和縱兵擊之,約兵大潰,殺溺死者甚眾,擒約送江陵。景聞之,乙巳,焚營宵遁。以丁和為郢州刺史,留宋子仙等,眾號二萬,戍郢城;別將支化仁鎮魯山,范希榮行江州事,儀同三司任延和、晉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晉州。景與麾下兵數千,順流而下。丁和以大石磕殺鮑泉及虞預,沈于黃鶴磯。任約至江陵,繹赦之。徐文盛坐怨望,下獄死。巴州刺史余孝頃遣兄子僧重將兵救鄱陽,于慶退走。 繹以王僧辯為征東將軍、尚書令,胡僧祐等皆進位號,使引兵東下。陸法和請還,既至,謂繹曰:「侯景自然平矣,蜀賊將至,請守險以待之。」乃引兵屯峽口。庚申,王僧辯至漢口,先攻魯山,擒支化仁送江陵。辛酉,攻郢州,克其羅城,斬首千級。宋子仙退據金城,僧辯四面起土山攻之。 豫州刺史荀朗自巢湖出濡須邀景,破其後軍,景奔歸,船前後相失。太子船入樅陽浦,船中腹心皆勸太子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國家喪敗,志不圖生,主上蒙塵,寧忍違離左右!吾今若去,乃是叛父,非避賊也。」因涕泗嗚咽,即命前進。 甲子,宋子仙等困蹙,乞輸郢城,身還就景;王僧辯偽許之,命給船百艘以安其意。子仙謂為信然,浮舟將發,僧辯命杜龕帥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進,水軍主宋遙帥樓船,暗江雲合。子仙且戰且走,至白楊浦,大破之。周鐵虎生擒子仙及丁和,送江陵,殺之。 庚午,齊主以司馬子如高祖之舊,複以為太尉。 江安侯圓正為西陽太守,寬和好施,歸附者眾,有兵一萬。湘東王繹欲圖之,署為平南將軍。及至,弗見,使南平王恪與之飲,醉,因囚之內省,分其部曲,使人告其罪。荊、益之釁自此起矣。 陳霸先引兵發南康,灨石舊有二十四灘,會水暴漲數丈,三百里間,巨石皆沒,霸先進頓西昌。 鐵勒將伐柔然,突厥酋長土門邀擊,破之,盡降其眾五萬餘落。土門恃其強盛,求婚於柔然,柔然頭兵可汗大怒,使人詈辱之曰:「爾,我之鍛奴也,何敢發是言!」土門亦怒,殺其使者,遂與之絕,而求婚于魏;魏丞相泰以長樂公主妻之。 秋七月乙亥,湘東王繹以長沙王韶監郢州事。丁亥,侯景還至建康。于慶自鄱陽還豫章,侯瑱門拒之,慶走江州,據郭默城。繹以瑱兗州刺史。景悉殺瑱弟。 辛醜,王僧辯乘勝下湓城,陳霸先帥所部三萬人將會之,屯于巴丘。西軍乏食,霸先有糧五十萬石,分三十萬石以資之。八月壬寅朔,王僧辯前軍襲于慶,慶棄郭默城走,范希榮亦棄尋陽城走。晉熙王僧振等起兵圍郡城,僧辯遣沙州刺史丁道貴助之,任延和等棄城走。湘東王繹命僧辯且頓尋陽以待諸軍之集。 初,景既克建康,常言吳兒怯弱,易以掩取。當須拓定中原,然後為帝。景尚帝女溧陽公主,嬖之,妨於政事。王偉屢諫,景以告主,主有惡言。偉恐為所讒,因說景除帝。及景自巴陵敗歸,猛將多死,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大位。王偉曰:「自古移鼎,必須廢立,既示我威權,且絕彼民望。」景從之。使前壽光殿學士謝昊為詔書,以為「弟侄爭立,星辰失次,皆由朕非正緒,召亂致災,宜禪位於豫章王棟。」使呂季略齎入,逼帝書之。棟,歡之子也。 戊午,景遣衛尉卿彭雋等帥兵入殿,廢帝為晉安王,幽於永福省,悉撤內外侍衛,使突騎左右守之,牆垣悉布枳棘。庚申,下詔迎豫章王棟。棟時幽拘,廩餼甚薄,仰蔬茹為食。方與妃張氏鉏葵,法駕奄至,棟驚,不知所為,泣而升輦。 景殺哀太子大器、尋陽王大心、西陽王大鈞、建平王大球、義安王大昕及王侯在建康者二十餘人。太子神明端嶷,于景党未嘗屈意,所親竊問之,太子曰:「賊若於事義,未須見殺,吾雖陵慢呵叱,終不敢言。若見殺時至,雖一日百拜,亦無所益。」 又曰:「殿下今居困阨,而神貌怡然,不貶平日,何也?」太子曰:「吾自度死日必在賊前,若諸叔能滅賊,賊必先見殺,然後就死。若其不然,賊亦殺我以取富貴,安能以必死之命為無益之愁乎!」及難,太子顏色不變,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將以衣帶絞之,太子曰:「此不能見殺。」命取帳繩絞之而絕。 壬戌,棟即帝位。大赦,改元天正。太尉郭元建聞之,自秦郡馳還,謂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無愆失,何得廢之!」景曰:「王偉勸吾,雲『早除民望』。吾故從之以安天下。」元建曰:「吾挾天子令諸侯,猶懼不濟;無故廢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景欲迎帝複位,以棟為太孫。王偉曰:「廢立大事,豈可數改邪!」乃止。 乙丑,景又使使殺南海王大臨于吳郡,南郡王大連于姑孰,安陸王大春於會稽,高唐王大壯於京口。以太子妃賜郭元建,元建曰:「豈有皇太子妃乃為人妾乎!」竟不與相見,聽使入道。 丙寅,追尊昭明太子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為安皇帝,金華敬妃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為皇太后,妃張氏為皇后。以劉神茂為司空。 九月癸巳,齊主如趙、定二州,遂如晉陽。 己亥,湘東王繹以尚書令王僧辯為江州刺史,江州刺史陳霸先為東揚州刺史。 王偉說侯景弑太宗以絕眾心,景從之。冬十月壬寅夜,偉與左衛將軍彭雋、王修纂進酒于太宗曰:「丞相以陛下幽憂既久,使臣等來上壽。」太宗笑曰:「已禪帝位,何得言陛下!此壽酒,將不盡此乎!」於是雋等齎曲項琵琶,與太宗極飲。太宗知將見殺,因盡醉,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既醉而寢。偉乃出,雋進土囊,修纂坐其上而殂。偉撤戶扉為棺,遷殯於城北酒庫中。太宗自幽縶之後,無複侍者及紙,乃書壁及板障,為詩及文數百篇,辭甚悽愴。景諡曰明皇帝,廟號高宗。 侯景之逼江陵也,湘東王繹求援于魏,命梁、秦二州刺史宜豐侯循以南鄭與魏,召循還江陵。循以無故輸城,非忠臣之節,報曰:「請待改命。」魏太師泰遣大將軍達奚武將兵三萬取漢中,又遣大將軍王雄出子午穀,攻上津。循遣記室參軍沛人劉璠求援于武陵王紀,紀遣潼州刺史楊乾運救之。循,恢之子也。 王僧辯等聞太宗殂,丙辰,啟湘東王繹,請上尊號;繹弗許。 司空、東道行台劉神茂聞侯景自巴丘敗還,陰謀叛景,吳中士大夫咸勸之;乃與儀同三司尹思合、劉歸義、王曄、雲麾將軍元頵等據東陽以應江陵,遣頵及別將李占下據建德江口。張彪攻永嘉,克之。新安民程靈洗起兵據郡以應神茂。於是浙江以東皆附江陵。湘東王繹以靈洗為譙州刺史,領新安太守。 十一月乙亥,王僧辯等複上表勸進,湘東王繹不許。戊寅,繹以湘州刺史安南侯方矩為中衛將軍以自副。方矩,方諸之弟也。以南平王恪為湘州刺史。 侯景以趙伯超為東道行台,據錢塘;以田遷為軍司,據富春;以李慶緒為中軍都督,謝答仁為右廂都督,李遵為左廂都督,以討劉神茂。 己卯,加侯景九錫,漢國置丞相以下官。己醜,豫章王棟禪位於景,景即皇帝位於南郊。還,登太極殿,其党數萬,皆吹脣呼噪而上。大赦,改元太始。封棟為淮陰王,並其二弟橋、樛同鎖於密室。 王偉請立七廟,景曰:「何謂七廟?」偉曰:「天子祭七世祖考。」並請七世諱,景曰:「前世吾不復記,唯記我父名標;且彼在朔州,那得來啖此!」眾鹹笑之。景党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皆王偉制其名位,追尊父標為元皇帝。 景之作相也,以西州為府,文武無尊卑皆引接,及居禁中,非故舊不得見,由是諸將多怨望。景好獨乘小馬,彈射飛鳥,王偉每禁止之,不許輕出。景鬱鬱不樂,更成失志,曰:「吾無事為帝,與受擯不殊。」 壬辰,湘東王以長沙王韶為郢州刺史。 益州長史劉孝勝等勸武陵王紀稱帝,紀雖未許,而大造乘輿車服。 十二月丁未,謝答仁、李慶緒攻建德,擒元頵、李占送建康,景截其手足以徇,經日乃死。 齊主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隨,王妃太原公主恒為之嘗飲食,護視之。是月,齊主飲公主酒,使人鴆中山王,殺之,並其三子,諡王曰魏孝靜皇帝,葬于鄴西漳北。其後齊主忽掘其陵,投梓宮于漳水。齊主初受禪,魏神主悉寄於七帝寺,至是,亦取焚之。 彭城公元韶以高氏婿,寵遇異于諸元。開府儀同三司美陽公元暉業以位望隆重,又志氣不倫,尤為齊主所忌,從齊主在晉陽。暉業于宮門外罵韶曰:「爾不及一老嫗,負璽與人。何不擊碎之!我出此言,知即死,爾亦詎得幾時!」齊主聞而殺之,及臨淮公元孝友,皆鑿汾水冰,沉其屍。孝友,彧之弟也。齊主嘗剃元韶鬢須,加之粉黛以自隨,曰:「吾以彭城為嬪禦。」言其懦弱如婦人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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