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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安帝義熙十年


  晉安帝義熙十年(公元414年)

  春正月辛酉,魏大赦,改元神瑞。

  辛巳,魏主嗣如繁畤。二月戊戌,還平城。

  夏王勃勃侵魏河東蒲子。

  庚戌,魏主嗣如豺山宮。

  魏並州刺史婁伏連襲殺夏所置吐京護軍及其守兵。

  司馬休之在江陵,頗得江、漢民心。子譙王文思在建康,性兇暴,好通輕俠;太尉裕惡之。三月,有司奏文思擅捶殺國吏,詔誅其党而宥文思。休之上疏謝罪,請解所任;不許。裕執文思送休之,令自訓厲,意欲休之殺之;休之但表廢文思。並與裕書陳謝。裕由是不悅,以江州刺史孟懷玉兼督豫州六郡以備之。

  夏五月辛酉,魏主嗣還平城。

  秦後將軍斂成討叛羌,為羌所敗,懼罪,出奔夏。

  秦王興有疾,妖賊李弘與氐仇常反於貳城,興輿疾往討之,斬常,執弘而還。

  秦左將軍姚文宗有寵于太子泓,廣平公弼惡之,誣文宗有怨言;秦王興怒,賜文宗死,於是群臣畏弼側目。弼言於興,無不從者;以所親天水尹沖為給事黃門侍郎,唐盛為治書侍御史,興左右掌機要者,皆其黨也。右僕射梁喜、侍中任廉、亦兆尹尹昭承間言於興曰:「父子之際,人所難言;然君臣之義,不薄于父子,故臣等不得默然。廣平公弼,潛有奪嫡之志,陛下寵之太過,假其威權,傾險無賴之徒輻湊附之。道路皆言陛下將有廢立之計,信有之乎!」興曰:「豈有此邪!」喜等曰:「苟無之,則陛下愛弼,適所以禍之;願去其左右,損其威權,如此,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廟社稷。」興不應。大司農竇溫、司徒左長史王弼皆密疏勸興立弼為太子,興雖不從,亦不責也。

  興疾篤,弼潛聚眾數千人,謀作亂。姚裕遣使以弼逆狀告諸兄在籓鎮者,於是姚懿治兵于蒲孤,鎮東將軍、豫州牧洸治兵於洛陽,平西將軍諶治兵於雍,皆欲赴長安討弼。會興疾瘳,見群臣,征虜將軍劉羌泣以告興。梁喜、尹昭請誅弼,且曰:「苟陛下不忍殺弼,亦當奪其權任。」興不得已,免弼尚書令,使以將軍、公還第。懿等各罷兵。

  懿、洸、諶與姚宣皆入朝,使裕入白興,求見,興曰:「汝等正欲論弼事耳,吾已知之。」裕曰:「弼苟有可論,陛下所宜垂聽;若懿等言非是,便當置之刑辟,奈何逆抿之!」於是引見懿等於諮議堂。宣流涕極言,興曰:「吾自處之,非汝曹所憂。」撫軍東曹屬薑虯上疏曰:「廣平公弼,釁成逆著,道路皆知之。昔文王之化,刑于寡妻;今聖朝之亂,起自愛子,雖欲含忍掩蔽,而逆黨扇惑不已,弼之亂心何由可革!宜斥散凶徒,以絕禍端。」興以虯表示梁喜曰:「天下人皆以吾兒為口實,將何以處之?」喜曰:「信如虯言,陛下早宜裁決。」興默然。

  唾契汗、乙弗等部皆叛南涼,南涼王傉檀欲討之,邯川護軍孟愷諫曰:「今連年饑饉,南逼熾磐,北逼蒙遜,百姓不安。遠征雖克,必有後患;不如與熾磐結盟通糴,慰撫雜部,足食繕兵,俟時而動。」傉檀不從,謂太子虎台曰:「蒙遜近去,不能猝來,旦夕所慮,唯在熾磐。然熾磐兵少易禦,汝謹守樂都,吾不過一月必還矣。」乃帥騎七千襲乙弗,大破之,獲馬牛羊四十餘萬。

  河南王熾磐聞之,欲襲東都。群臣鹹以為不可。太府主簿焦襲曰:「傉檀不顧近患而貪遠利,我今伐之,絕其西路,使不得還救。則虎台獨守窮城,可坐禽也。此天亡之時,必不可失。」熾磐從之,帥步騎二萬襲樂都。虎台憑城拒守,熾磐四面攻之。

  南涼撫軍從事中郎尉肅言於虎台曰:「外城廣大難守,殿下不若聚國人守內城,肅等帥晉人拒戰於外,雖有不捷,猶足自存。」虎台曰:「熾磐小賊,旦夕當走,卿何過慮之深!」虎台疑晉人有異心,悉召豪望有謀勇者閉之於內。孟愷泣曰:「熾磐乘虛內侮,國家危於累卵。愷等進欲報恩,退顧妻子,人思效死,而殿下乃疑之如是邪!」虎台曰:』吾豈不知君之忠篤,懼餘人脫生慮表,以君等安之耳。」

  一夕,城潰,熾磐入樂都,遣平遠將軍捷虔帥騎五千追傉檀,以鎮南將軍廉屯為都督河右諸軍事、涼州刺史,鎮樂都;禿髮赴單為西平太守,鎮西平;以趙恢為廣武太守,鎮廣武;曜武將軍王基為晉興太守,鎮浩亹;徙虎台及其文武百姓萬餘戶於枹罕。赴單,烏孤之子也。河間人褚匡言于燕王跋曰:「陛下龍飛遼、碣,舊邦族黨,傾首朝陽,以日為歲,請往迎之。」跋曰:「道路數千里,複隔異國,如何可致?」匡曰:「章武臨海,舟楫可通,出於遼西臨渝,不為難也。」跋許之,以匡為遊擊將軍、中書待郎,厚資遣之。匡與跋從兄買、從弟睹自長樂帥五千餘戶歸於和龍,契丹、庫莫奚皆降于燕。跋署其大人為歸善王。跋弟不避亂在高句麗,跋召之,以為左僕射,封常山公。

  柔然可汗斛津將嫁女于燕,斛律兄子步鹿真謂斛律曰:「幼女遠嫁憂思,請以大臣樹黎等女為媵。」斛律不許。步鹿真出,謂樹黎等曰:「斛律欲以汝女為媵,遠適他國。」樹黎恐,與步鹿真謀使勇士夜伏于斛律穹廬之後,伺其出而執之,與女皆送于燕,立步鹿真為可汗而相之。

  初,社侖之徙高車也,高車人叱洛侯為之鄉導以並諸部,社侖德之,以為大人。步鹿真與社侖之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妻告步鹿真曰:「叱洛侯欲奉大檀為主。」大檀者,社侖季父僕渾之子也,領別部鎮西境,素得眾心。步鹿真歸而發兵圍叱洛侯,叱洛侯自殺。遂引兵襲大檀,大檀逆擊,破之,執步鹿真及社拔,殺之,自立為可汗,號牟汗紇升蓋可汗。

  斛律至和龍,燕王跋賜斛律爵上谷侯,館之遼東,待以客禮,納其女為昭儀。斛律上書請還其國,跋曰:「今度國萬里,又無內應,若以重兵相送,則饋運難繼。兵少則不足成功,如何可還?」斛律固請,曰:「不煩重兵,願給三百騎,送至敕勒。國人必欣然來迎。」跋乃遣單于前輔萬陵帥騎三百送之。陵憚遠役,至黑山,殺斛律而還。大檀亦遣使獻馬三千匹、羊萬口于燕。

  六月,泰山太守劉研等帥流民七千餘家,河西胡酋劉遮等帥部落萬餘家,皆降于魏。

  戊申,魏主嗣如豺山宮;丁亥,還平城。

  樂都之潰也,南涼安西將軍樊尼自西平奔告南涼王傉檀,傉檀謂其眾曰:「今妻子皆為熾磐所虜,退無所歸,卿等能與吾籍乙弗之資,取契汗以贖妻子乎?」乃引兵西。眾多逃還,傉檀遣鎮北將軍段苟追之,苟亦不還。於是將士皆散,唯樊尼與中軍將軍紇勃、後軍將軍洛肱、散騎侍郎陰利鹿不去。傉檀曰:「蒙遜、熾磐昔皆委質於吾,今而歸之,不亦鄙乎!四海之廣,無所容身,何其痛也!與其聚而同死,不若分而或全。樊尼,吾長兄之子,宗部所寄;吾眾在北者戶垂一萬,蒙遜方招懷士民,存亡繼絕,汝其從之;匕勃、洛肱亦與尼俱行。吾年老矣,所適不容,甯見妻子而死!」遂歸於熾磐,唯陰利鹿隨之。傉檀謂利鹿曰:「吾親屬皆散,卿何獨留?」利鹿曰:「臣老母在家,非不思歸;然委質為臣,忠孝之道,難以兩全。臣不才,不難為陛下泣血求救於鄰國,敢離左右乎!」傉檀歎曰:「知人固未易。大臣親戚皆棄我去,今日忠義終始不虧者,唯卿一人而已!」

  傉檀諸城皆降於熾磐,獨尉賢政屯浩宜,固守不下。熾磐遣人謂之曰:「樂都已潰,卿妻子皆在吾所,獨守一城,將何為也?」賢政曰:』受涼王厚恩,為國籓屏。雖知樂都已陷,妻子為禽;先歸獲賞,後順受誅。然不知主上存亡,未敢歸命;妻子小事,豈足動心!若貪一時之利,忘委付之重者,大王亦安用之!」熾磐乃遣虎台以手書諭之,賢政曰:「汝為儲副,不能盡節,面縛於人,棄父忘君,墮萬世之業。賢政義士,豈效汝乎!」聞傉檀至左南,乃降。

  熾磐聞傉檀至,遣使郊迎,待以上賓之禮。秋七月,熾磐以傉檀為驃騎大將軍,賜爵左南公。南涼文武,依才銓敘。歲餘,熾磐使人鴆傉檀;左右請解之,傉檀曰:「吾病豈宜療邪!」遂死,諡曰景王。虎台亦為熾磐所殺。傉檀子保周、賀,俱延子覆龍,利鹿孤孫副周,烏孤孫承缽,皆奔河西王蒙遜;久之,又奔魏。魏以保周為張掖王,覆龍為酒泉公,賀西平公,副周永平公,承缽昌松公。魏主嗣愛賀之才,謂曰:「卿之先與朕同源。」賜姓源氏。

  八月戊子,魏主嗣遣馬邑侯陋孫使于秦。辛醜,遣謁者於什門使于燕,悅力延使於柔然。于什門至和龍,不肯入見,曰:「大魏皇帝有詔,須馮王出受,然後敢入。」燕王跋使人牽逼令入,什門見跋不拜。跋使人按其項,什門曰:「馮王拜受詔,吾自以賓主致敬,何若見逼邪!」跋怒,留什門不遣,什門數眾辱之。左右請殺之,跋曰:「彼各為其主耳。」乃幽執什門,欲降之,什門終不降。久之,衣冠弊壞略盡,蟣虱流溢。跋遺之衣冠,什門皆不受。

  魏主嗣以博士王諒為平南參軍,使以平南將軍、相州刺史尉太真書與太尉裕相聞。豐真,古真之弟也。

  九月丁已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河南王熾磐複稱秦王,置百官。

  燕主跋與夏連和,夏王勃勃遣禦史中丞烏洛孤如燕蒞盟。

  十一月壬午,魏主嗣遣使者巡行諸州,校閱守宰資財,非家所齎者,悉薄為贓。

  西秦王熾磐立妃禿髮氏為後。

  十二月丙戌朔,柔然可汗大檀侵魏。丙申,魏主嗣北擊之。大檀走,遣奚斤等追之,遇大雪,士卒凍死及墮指者什二三。河內人司馬順宰自稱晉王,魏人討之,不克。

  燕遼西安素弗卒,燕王跋比葬七臨之。

  是歲,司馬國璠兄弟聚眾數百,潛渡淮,夜入廣陵城。青州刺史檀祗領廣陵相,國璠兵直上聽事,祗驚出,將禦之,被射傷而入,謂左右曰:「賊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備;但擊五鼓,彼懼曉,必走矣。」左右如其言,國璠兵果走,追殺百餘人。

  魏博士祭灑崔浩為魏主嗣講《易》及《洪範》,嗣因問浩天文、術數。浩占決多驗,由是有寵,凡軍國密謀皆預之。

  夏王勃勃立夫人梁氏為王后,子璝為太子;封子延為陽平公,昌為太原公,倫為酒泉公,定為平原公,滿為河南公,安為中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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