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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靈帝光和二年


  漢靈帝光和二年(公元179年)

  春,大疫。

  三月,司徒袁滂免,以大鴻臚劉郃為司徒。乙丑,太尉橋玄罷,拜太中大夫;以太中大夫段熲為太尉。玄幼子游門次,為人所劫,登樓求貨;玄不與。司隸校尉、河南尹圍守玄家,不敢迫。玄瞋目呼曰:「奸人無狀,玄豈以一子之命而縱國賊乎!」促令攻之,玄子亦死。玄因上言:「天下凡有劫質,皆並殺之,不得贖以財寶,開張奸路。」由是劫質遂絕。

  京兆地震。

  司空袁逢罷;以太常張濟為司空。

  夏四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王甫、曹節等奸虐弄權,扇動內外,太尉段熲阿附之。節、甫父兄子弟為卿、校、牧、守、令、長者佈滿天下,所在貪暴。甫養子吉為沛相,尤殘酷,凡殺人,皆磔屍車上,隨其罪目,宣示屬縣,夏月腐爛,則以繩連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見者駭懼。視事五年,凡殺萬餘人。尚書令陽球常拊髀發憤曰:「若陽球作司隸,此曹子安得容乎!」即而毬果遷司隸。

  甫使門生于京兆界辜榷官財物七千餘萬,京兆尹楊彪發其奸,言之司隸。彪,賜之子也。時甫休沐裡舍,熲方以日食自劾。球詣闕謝恩,因奏甫、熲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鎉等罪惡,辛巳,悉收甫、熲等送洛陽獄,及甫子永樂少府萌、沛相吉。球自臨考甫等,五毒備極;萌先嘗為司隸,乃謂球曰:「父子既當伏誅,亦以先後之義,少以楚毒假借老父。」球曰:「爾罪惡無狀,死不滅責,乃欲論先後求假借邪!」萌乃罵曰:「爾前奉事吾父子如奴,奴敢反汝主乎!今日臨坑相擠,行自及也!」球使以土窒萌口,箠撲交至,父子悉死于杖下;熲亦自殺。乃僵磔甫屍于夏城門,大署榜曰:「賊臣王甫。」盡沒入其財產,妻子皆徙比景。

  球既誅甫,欲以次表曹節等,乃敕中都官從事曰:「且先去權貴大猾,乃議其餘耳。公卿豪右若袁氏兒輩,從事自辦之,何須校尉邪!」權門聞之,莫不屏氣。曹節等皆不敢出沐。會順帝虞貴人葬,百官會喪還,曹節見磔甫屍道次,慨然抆淚曰:「我曹可自相食,何宜使犬舐其汁乎!」語諸常侍:「今且俱入,勿過裡舍也。」節直入省,白帝曰:「陽球故酷暴吏,前三府奏當免官,以九江微功,複見擢用。愆過之人,好為妄作,不宜使在司隸,以騁毒虐。」帝乃徙球為衛尉。時球出謁陵,節敕尚書令召拜,不得稽留尺一。球被召急,因求見帝,叩頭曰:「臣無清高之行,橫蒙鷹犬之任,前雖誅王甫、段熲,蓋狐狸小丑,未足宣示天下。願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鴟梟各服其辜。」叩頭流血。殿上呵叱曰:「衛尉扞詔邪!」至於再三,乃受拜。

  於是曹節、朱瑀等權勢複盛。節領尚書令。郎中梁人審忠上書曰:「陛下即位之初,未能萬機,皇太后念在撫育,權時攝政,故中常侍蘇康、管霸應時誅殄。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考其黨與,志清朝政。華容侯朱瑀知事覺露,禍及其身,遂興造逆謀,作亂王室,撞蹋省闥,執奪璽綬,迫脅陛下,聚會群臣,離間骨肉母子之恩,遂誅蕃、武及尹勳等。因共割裂城社,自相封賞,父子兄弟,被蒙尊榮,素所親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據三司。不惟祿重位尊之責,而苟營私門,多蓄財貨,繕修第舍,連裡竟巷,盜取禦水,以作漁釣,車馬服玩,擬於天家。群公卿士,杜口吞聲,莫敢有言;州牧郡守,承順風旨,辟召選舉,釋賢取愚。故蟲蝗為之生,夷寇為之起,天意憤盈,積十餘年,故頻歲日食於上,地震於下,所以譴戒人主,欲令覺悟,誅鉗無狀。昔高宗以雉雊之變,故獲中興之功;近者神祇啟悟陛下,發赫斯之怒,故王甫父子應時馘截,路人士女莫不稱善,若除父母之仇。誠恐陛下複忍孽臣之類,不悉殄滅。昔秦信趙高,以危其國;吳使刑人,身遘其禍。今以不忍之恩,赦夷族之罪,奸謀一成,悔亦何及!臣為郎十五年,皆耳目聞見,瑀之所為,誠皇天所不復赦。願陛下留漏刻之聽,裁省臣表,掃滅丑類,以答天怒。與瑀考驗,有不如言,願受湯鑊之誅,妻子並徙,以絕妄言之路。」章寢不報。

  中常侍呂強清忠奉公,帝以眾例封為都鄉侯,強固辭不受,因上疏陳事曰:「臣聞高祖重約,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中常侍曹節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賤,讒諂媚主,佞邪徼寵,有趙高之禍,未被轘裂之誅。陛下不悟,妄授茅土,開國承家,小人是用,又並及家人,重金兼紫,交結邪黨,下比群佞。陰陽乖剌,稼穡荒蕪,人用不康,罔不由茲。臣誠知封事已行,言之無逮,所以冒死幹觸陳愚忠者,實願陛下損改既謬,從此一止。臣又聞後宮采女數千餘人,衣食之費日數百金,比穀雖賤而戶有饑色,案法當貴而今更賤者,由賦發繁數,以解縣官,寒不敢衣,饑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宮女無用,填積後庭,天下雖複盡力耕桑,猶不能供。又,前召議郎蔡邕對問于金商門,邕不敢懷道迷國,而切言極對,毀刺貴臣,譏呵宦官。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露,群邪項領,膏脣拭舌,競欲咀嚼,造作飛條。陛下回受誹謗,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離,豈不負忠臣哉!今群臣皆以邕為戒,上畏不測之難,下懼劍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復得聞忠言矣!故太尉段熲,武勇冠世,習于邊事,垂發服戎,功成皓首,曆事二主,勳烈獨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臺司,而為司隸校尉陽球所見誣脅,一身既斃,而妻子遠播,天下惆悵,功臣失望。宜征邕更加授任,反熲家屬,則忠貞路開,眾怨以弭矣。」帝知其忠而不能用。

  丁酉,赦天下。上祿長和海上言:「禮,從祖兄弟別居異財,恩義已輕,服屬疏末。而今黨人錮及五族,既乖典訓之文,有謬經常之法。」帝覽之而悟,於是黨錮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

  五月,以衛尉劉寬為太尉。

  護匈奴中郎將張修與南單于呼征不相能,修擅斬之,更立右賢王羌渠為單于。秋七月,修坐不先請而擅誅殺,檻車征詣廷尉,死。

  初,司徒劉郃兄侍中鯈與竇武同謀,俱死。永樂少府陳球說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臺鼎,天下瞻望,社稷鎮衛,豈得雷同,容容無違而已。今曹節等放縱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節等,今可表徙衛尉陽球為司隸校尉,以次收節等誅之,政出聖主,天下太平,可翹足而待也!」郃曰:「凶豎多耳目,恐事未會,先受其禍。」尚書劉納曰:「為國棟樑,傾危不持,焉用延彼相邪!」郃許諾,亦與陽球結謀。球小妻,程璜之女,由是節等頗得聞知,乃重賂璜,且脅之。璜懼迫,以球謀告節,節因共白帝曰:「郃與劉納、陳球、陽球交通書疏,謀議不軌。」帝大怒。冬十月甲申,劉郃、陳球、劉納、陽球皆下獄死。

  巴郡板楯蠻反,遣禦史中丞蕭瑗督益州刺史討之,不克。

  十二月,以光祿勳楊賜為司徒。

  鮮卑寇幽、並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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