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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詧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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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詧,字理孫,蘭陵人也,梁武帝之孫,昭明太子統之第三子。幼而好學,善屬文,尤長佛義。特為梁武帝所嘉賞。梁普通六年,封曲江縣公。中大通三年,進封岳陽郡王。曆官宣惠將軍,知石頭戍事,琅邪、彭城二郡太守,東揚州刺史。初,昭明卒,梁武帝舍詧兄弟而立簡文,內常愧之,寵亞諸子,以會稽人物殷阜,一都之會,故有此授,以慰其心。詧既以其昆弟不得為嗣,常懷不平。又以梁武帝衰老,朝多秕政,有敗亡之漸,遂蓄聚貨財,交通賓客,招募輕俠,折節下之。其勇敢者多歸附,左右遂至數千人,皆厚加資給。 中大同元年,除持節,都督雍梁東益南北秦五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西中郎將,領甯蠻校尉,雍州刺史。詧以襄陽形勝之地,又是梁武創基之所,時平足以樹根本,世亂可以圖霸功,遂克己勵節,樹恩于百姓,務修刑政,志存綏養。乃下教曰: 昔之善為政者,不獨師所見。藉聽眾賢,則所聞自遠;資鑒外物,故在矚致明。是以龐參恤民,蓋訪言于高逸;馬援居政,每責成于掾史;王沉爰加厚賞;呂虔功有所由:故能顯美政于當年,流芳塵于後代。 吾以陋識,來牧盛藩。每慮德不被民,政道或紊。中宵拊枕,對案忘饑,思納良謨,以匡弗逮。雍州部內有不便於民,不利於政,長吏貪殘,戍將瑽弱,關市恣其裒刻,豪猾多所苞藏,並密以名聞,當加厘正。若刺史治道之要,弛張未允,循酷乖理,任用違才,或愛狎邪佞,或斥廢忠謇,彌思啟告,用袪未悟。鹽梅舟楫,允屬良規,苦口惡石,想勿餘隱。並廣示鄉閭,知其款意。 於是境內稱治。 太清二年,梁武帝以詧兄河東王譽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纘為雍州以代詧。纘恃其才望,志氣矜驕,輕譽少年,州府迎候有闕。譽深銜之。及至鎮,遂托疾不與纘相見。後聞侯景作亂,頗淩蹙纘。纘懼為所擒,乃輕舟夜遁,將之雍部,複慮詧拒之。梁元帝時鎮江陵,與纘有舊,纘將因之以斃詧兄弟。會梁元帝與譽及信州刺史、桂陽王慥各率所領,入援金陵。慥下峽至江津,譽次江口,梁元帝屆郢州之武成。屬侯景已請和,梁武帝詔罷援軍。譽自江口將旋湘鎮,忄造欲待梁元帝至,謁督府,方還州。纘時在江陵,乃貽梁元帝書曰:「河東戴檣上水,欲襲江陵。岳陽在雍,共謀不逞。」江陵游軍主朱榮又遣使報雲:「桂陽住此,欲應譽、詧。」梁元帝信之,乃鑿船沉米,斬纜而歸。至江陵,收慥殺之。令其子方等、王僧辯等相繼攻譽於湘州。譽又告急於詧。詧聞之大怒。 初,梁元帝將援建業,令所督諸州,併發兵下赴國難。詧遣府司馬劉方貴領兵為前軍,出漢口。及將發,元帝又使諮議參軍劉谷喻詧,令自行。詧辭頗不順,元帝又怒。而方貴先與詧不協,潛與元帝相知,克期襲詧。未及發,會詧以他事召方貴,方貴疑謀泄,遂據樊城拒命。詧遣使魏益德、杜岸等眾軍攻之。方貴窘急,令其子遷超乞師於江陵。元帝乃厚資遣纘,若將述職,而密援方貴。纘次大堤,樊城已陷。詧擒方貴兄弟及党與,並斬之。 纘因進至州,詧遷延不受代,乃以西城居之,待之以禮。軍民之政,猶歸於詧。詧以構其兄弟,事始於纘,將密圖之。纘懼,請元帝召之。元帝乃征纘於詧,詧留不遣。杜岸兄弟紿纘曰:「民觀岳陽殿下,勢不仰容。不如且往西山,以避此禍。使君既得物情,遠近必當歸集,以此義舉,事無不濟。」纘深以為然,因與岸等結盟誓。纘又要雍州人席引等於西山聚眾。纘乃服婦人衣,乘青布輿,與親信十余人出奔。引等與杜岸馳告詧。詧令中兵參軍尹正共岸等率兵追討,並擒之。纘懼不免,因請為沙門。 詧時以譽危急,乃留諮議參軍蔡大寶守襄陽,率眾二萬、騎千匹伐江陵以救之。于時江陵立柵,周繞郭邑,而北面未就。詧因攻之。元帝大懼,乃遣參軍庾奐謂詧曰:「正德肆亂,天下崩離。汝複效尤,將欲何謂?吾蒙先宮愛顧,以汝兄弟見屬。今以侄伐叔,逆順安在?」詧謂奐曰:「家兄無罪,累被攻圍。同氣之情,豈可坐觀成敗。七父若顧先恩,豈應若是。如能退兵湘水,吾便旋旆襄陽。」 詧既攻柵不克,退而築城。又盡銳攻之。會大雨暴至,平地水四尺,詧軍中沾漬,眾頗離心。其將杜岸、岸弟幼安及其兄子龕,懼詧不振,以其屬降於江陵。詧眾大駭,其夜遁歸襄陽,器械輜重,多沒于湕水。初,詧囚張纘於軍,至是,先殺纘而後退焉。 杜岸之降也,請以五百騎襲襄陽。去城三十裡,城中覺之。蔡大寶乃輔察母保林龔氏,登陴閉門拒戰。會詧夜至,龔氏不知其敗,謂為賊也,至曉見詧,乃納之。岸等以詧至,遂奔其兄巘于廣平。詧遣將尹正、薛暉等攻拔之,獲巘、岸等,並其母妻子女,並於襄陽北門殺之。盡誅諸杜宗族親者,其幼稚疏屬下蠶室。又發掘其墳墓,燒其骸骨,灰而揚之。 詧既與江陵構隙,恐不能自固,大統十五年,乃遣使稱藩,請為附庸。太祖令丞相府東閣祭酒榮權使焉。詧大悅。是歲,梁元帝令柳仲禮率眾進圖襄陽。詧懼,乃遣其妻王氏及世子灊為質以請救。太祖又令榮權報命,仍遣開府楊忠率兵援之。十六年,楊忠擒仲禮。平漢東,詧乃獲安。時朝議欲令詧發喪嗣位,詧以未有璽命,辭不敢當。榮權時在詧所,乃馳還,具言其狀。太祖遂令假散騎常侍鄭穆及榮權持節策命詧為梁王。詧乃於襄陽置百官,承制封拜。十七年,詧留蔡大寶居守,乃自襄陽來朝。太祖謂詧曰:「王之來此,頗由榮權,王欲見之乎?」詧曰:「幸甚。」太祖乃召權與詧相見。仍謂之曰:「榮權,吉士也,寡人與之從事,未嘗見其失信。」詧曰:「榮常侍通二國之言無私,故詧今者得歸誠魏闕耳。」 魏恭帝元年,太祖令柱國於謹伐江陵,詧以兵會之。及江陵平,太祖立詧為梁主,居江陵東城,資以江陵一州之地。其襄陽所統,盡歸於我。詧乃稱皇帝于其國,年號大定。追尊其父統為昭明皇帝,廟號高宗,統妃蔡氏為昭德皇后,又尊其所生母龔氏為皇太后,立妻王氏為皇后,子巋為皇太子。其慶賞刑威,官方制度,並同王者。唯上疏則稱臣,奉朝廷正朔。至於爵命其下,亦依梁氏之舊。其戎章勳級,則又兼用柱國等官。又追贈叔父邵陵王綸太宰,諡曰壯武。贈兄河東王譽丞相,諡曰武桓。太祖乃置江陵防主,統兵居於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詧備禦,內實兼防詧也。 初,江陵滅,梁元帝將王琳據湘州,志圖匡複。及詧立,琳乃遣其將潘純陀、侯方兒來寇。詧出師禦之,純陀等退歸夏口。詧之四年,詧遣其大將軍王操率兵略取王琳之長沙、武陵、南平等郡。五年,王琳又遣其將雷文柔襲陷監利郡,太守蔡大有死之。尋而琳與陳人相持,稱藩乞師於詧。詧許之。師未出而琳軍敗,附于齊。是歲,其太子巋來朝京師。詧之六年夏,震,其前殿崩,壓殺二百餘人。 初,江陵平,詧將尹德毅說詧曰:「臣聞人主之行,與匹夫不同。匹夫者,飾小行,競小廉,以取名譽。人主者,定天下,安社稷,以成大功。今魏虜貪婪,罔顧弔民伐罪之義,必欲肆其殘忍,多所誅夷,俘囚士庶,並為軍實。然此等戚屬,咸在江東,念其充餌豺狼,見拘異域,痛心疾首,何日能忘!殿下方清宇宙,紹茲鴻緒。悠悠之人,不可門到戶說。其塗炭至此,咸謂殿下為之。殿下既殺人父兄,孤人子弟,人盡仇也,誰與為國。但魏之精銳,盡萃於此,犒師之禮,非無故事。若殿下為設享會,因請於謹等為歡。彼無我虞,當相率而至,預伏武士,因而斃之。分命果毅,掩其營壘,斬馘逋醜,俾無遺噍。江陵百姓,撫而安之,文武官寮,隨即詮授。既荷更生之惠,孰不忻戴聖明。魏人懾息,未敢送死。王僧辯之徒,折簡可致。然後朝服濟江,入踐皇極,纘堯複禹,萬世一時。晷刻之間,大功可立。古人雲:『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殿下恢弘遠略,勿懷匹夫之行。」詧不從,謂德毅曰:「卿之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甚厚,未可背德。若遽為卿計,則鄧祁侯所謂人將不食吾餘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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