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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李傳


  葉李,字太白,一字舜玉,杭州人。少有奇質,從學于太學博士義烏施南學,補京學生。宋景定五年,彗出於柳,理宗下詔罪己,求直言。是時,世祖南伐,駐師江上,宋命賈似道領兵禦之。會憲宗崩,世祖班師,鄂州圍解。似道自詭以為己功,因複入相,益驕肆自顓,創置公田關子,其法病民甚,中外毋敢指議。李乃與同舍生康棣而下八十三人,伏闕上書,攻似道,其略曰:「三光舛錯,宰執之愆。似道繆司台鼎,變亂紀綱,毒害生靈,神人共怒,以幹天譴。」似道大怒,知書稿出於李,嗾其党臨安尹劉良貴,誣李僣用金飾齋扁,鍛煉成獄,竄漳州。似道既敗,乃得自便。會宋亡,歸隱富春山。江淮行省及宣、憲兩司爭辟之,署蘇、杭、常等郡教授,俱不應。

  至元十四年,世祖命御史大夫相威行台江南,且求遺逸,以李姓名上。初,李攻似道書,其末有「前年之師,適有天幸,克成厥勳」之語,世祖習聞之,每拊掌稱歎。及是,其姓名聞,世祖大悅,即授奉訓大夫、浙西道儒學提舉。李聞命,欲遁去,而使者致丞相安童書,有雲:「先生在宋,以忠言讜論著稱,簡在帝心。今授以五品秩,士君子當隱見隨時,其尚悉心,以報殊遇。」李乃幡然北向再拜曰:「仕而得行其言,此臣夙心也,敢不奉詔!」二十三年,侍御史程文海,奉命搜賢江南。世祖諭之曰:「此行必致葉李來。」李既至京師,敕集賢大學士阿魯渾撒裡館於院中。它日,召見披香殿,勞問「卿遠來良苦」,且曰:「卿向時訟似道書,朕賞識之。」更詢以治道安出。李曆陳古帝王得失成敗之由,世祖首肯,賜坐錫宴,更命五日一入議事。時各道儒司悉以曠官罷,李因奏曰:「臣欽睹先帝詔書,當創業時,軍務繁夥,尚招致士類。今陛下混一區宇,偃武修文,可不作養人才,以弘治道?各道儒學提舉及郡教授,實風化所系,不宜罷。請複立提舉司,專提調學官,課諸生,講明治道,而上其成才者於太學,以備錄用。凡儒戶徭役,乞一切蠲免。」可其奏。

  是時,乃顏叛北邊,詔李庭出師討之,而將校多用國人,或其親昵,立馬相向語,輒釋仗不戰,逡巡退卻。帝患之。李密啟曰:「兵貴奇,不貴眾,臨敵當以計取。彼既親昵,誰肯盡力?徒費陛下糧餉,四方轉輸甚勞。臣前用漢軍列前步戰,而聯大車斷其後,以示死鬥。彼嘗玩我,必不設備,我以大眾踣之,無不勝矣。」帝以其謀諭將帥,師果奏捷。自是帝益奇李,每罷朝,必召見論事。二十四年,特拜禦史中丞,兼商議中書省事。李固辭曰:「臣本羈旅,荷蒙眷知,使備顧問,固當竭盡愚衷。禦史台總察中外機務,臣愚不足當此任。且臣昔竄瘴鄉,素染足疾,比歲尤劇。」帝笑曰:「卿足艱於行,心豈不可行耶?」李固辭,得許。因叩首謝曰:「臣今雖不居是職,然禦史台天子耳目,常行事務,可以呈省。至若監察禦史奏疏、西南兩台諮稟,事關軍國,利及生民,宜令便宜聞奏,以廣視聽,不應一一拘律,遂成文具。臣請詔台臣言事,各許實封,幸甚。」又曰:「憲臣以繩愆糾繆為職,苟不自檢,于擊搏何有!其有貪婪敗度之人,宜付法司增條科罪,以懲欺罔。」制曰:「可」。由是台憲得實封言事。

  會尚書省立,授李資善大夫、尚書左丞,李複固辭,以謂「論臣資格,未宜遽至此」。帝曰:「商起伊尹,周舉太公,豈循格耶!尚書系天下輕重,朕以煩卿,卿其勿辭。」賜大小車各一,許乘小車入禁中,仍給扶升殿。始定至元鈔法。又請立太學。一日,從至柳林,奏曰:「善政不可以徒行,人才不可以驟進,必訓以德義,摩以《詩》《書》,使知古聖賢行事方略,然後賢良輩出,膏澤下流。唐、虞、三代,鹹有胄學,漢、唐明主,數幸辟雍,匪為觀美也。」乃薦周砥等十人為祭酒等官,凡廟學規制,條具以聞,帝皆從之。時帝欲徙江南宋宗室及大姓于北方,李乘間言:「宋已歸命,其民安於田裡。今無故聞徙,必將疑懼,萬一有奸人乘釁而起,非國之利也。」帝大悟,事遂寢。升尚書右丞,轉資德大夫。時淮、浙饑饉,穀價騰踴,李奏免江淮租稅之半,運湖廣、江西糧十七萬石至鎮江,以賑饑民。帝欲伐交趾,召李入議,李曰:「遐方遠夷,得之無益,軍旅一興,費縻巨萬,今山路險巇,深入敵境,萬一蹉跌,非所以威示遠人也。」乃止。

  二十五年,升平章政事,李固辭,許之。賜以玉帶,視秩一品,及平江田四千畝。於是桑哥為尚書丞相,顓擅國政,急於財利,毒及生民,事具《桑哥傳》。李雖與之同事,然莫能有所匡正。會桑哥敗,事頗連及同列。久之,李獨以疾得請南還。揚州儒學正李淦上書言:「葉李本一黥徒,受皇帝簡知,可為千載一遇。而才近天光,即以舉桑哥為第一事;禁近侍言事,以非罪殺參政郭佑、楊居寬;迫禦史中丞劉宣自裁,錮治書侍御史陳天祥,罷御史大夫門答占、侍御史程文海,杖監察禦史;變鈔法,拘學糧,征軍官俸,減兵士糧;立行司農司、木綿提舉司,增鹽酒醋稅課,官民皆受其禍。尤可痛者,要束木禍湖廣,沙不丁禍江淮,滅貴裡禍福建。又大鉤考錢糧,民怨而盜發,天怒而地震,水災洊至。尚賴皇帝聖明,更張政化。人皆知桑哥用群小之罪,而不知葉李舉桑哥之罪。葉李雖罷相權,刑戮未加,天下往往竊議,宜斬葉李以謝天下。」書聞,帝矍然曰:「葉李廉介剛直,朕所素知者,寧有是耶!」有旨驛召淦詣京師。

  二十九年二月,李南還,至臨清,帝遣使召之,俾為平章政事,佐丞相完澤治省事,李上表力辭。未幾,卒,年五十一。

  李既卒而淦至,詔以淦為江陰路教授,以旌直言。帝嘗問兵部郎中趙孟頫,李與留夢炎孰優,孟頫對:「夢炎優。」帝笑曰:「不然,夢炎以掄魁位宰相,而附賈似道,病民誤國,伴食中書,無所可否;李舊由諸生,力詆似道,其過夢炎甚遠。然其性剛直,人不能容,而朕獨愛之也。」李前後被賜之物甚多,而自奉甚儉。嘗戒其子曰:「吾世業儒,甘貧約,唯以忠義結主知。汝曹其清慎自持,勿增吾過。」指所賜物曰:「此終當還官也。」比卒,悉表送官,一毫不以自私。

  至正八年,贈資德大夫、江浙等處行中書省右丞、上護軍,追封南陽郡公,諡文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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