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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沙不花傳


  阿沙不花者,康裡國王族也。初,太祖拔康裡時,其祖母苫滅古麻裡氏新寡,有二子,曰曲律、牙牙,皆幼,而國亂家破無所依,欲去而歸朝廷,念無以自達。一夕有數駝皆重負突入營中,驅之不去。旦乃系駝營外,置所負其旁,夜複納營中,候有求者歸之。如是十餘日,終無求者。乃發視其裝,皆西域重寶。驚曰:「殆天欲資我而東耶,不然,此豈吾所宜有。」遂驅馳載二子越數國至京師。

  時太祖已崩,太宗立,盡獻其所有,帝深異之,命有司治邸舍、具廩餼以居焉。居二年,聞國中已定,謁帝欲歸。帝曰:「汝昔何為而來,今何為而去?」且問其所欲。對曰:「臣妾昔以國亂無主,遠歸陛下,今賴陛下威德,聞國已定,欲歸守墳墓耳。妾惟二子,雖愚無知,願留事陛下。」帝大喜,立召二子入宿衛,而禮遣之。後十三年複來,則二子已從憲宗伐蜀矣。逮至和甯,聞憲宗崩,諸將皆還,而二子獨後,心方以為憂。過一古廟,因入禱焉,若聞神語,連稱「好好」而不知其故,問其國人通漢語者,知為吉語。還至舍,則二子已至矣。遂留居焉。

  曲律無子。牙牙後封康國王,生六子,阿沙不花最賢,年十四,入侍世祖。世祖賜土田、給奴隸,使居興和之天城。會西蕃遣使者有所奏請,既諭遣之,後數日,帝問近侍諸大臣曰:「前日西使何請,朕何辭以遣?」諸大臣莫能對,阿沙不花從旁代對甚詳悉。帝因怒諸大臣曰:「卿等任天下之重,如此反不若一童子耶?」嘗扈從上都,方入朝,而宮草多露,跣足而行,帝禦大安閣,望而見之,指以為侍臣戒。一日,故命諸門衛勿納阿沙不花。阿沙不花至,諸門衛皆不納,乃從水竇中入。帝問故,以實對,且曰:「臣一日不入侍,身將何歸?」帝大悅,更諭諸門衛聽其出入。命飭四宿衛兵器,無敢或慢;複使掌門,無取闌入。帝曰:「可用矣。」

  乃顏叛,諸王納牙等皆應之。帝問計將安出,對曰:「臣愚以為莫若先撫安諸王,乃行天討,則叛者勢自孤矣。」帝曰:「善,卿試為朕行之。」即北說納牙曰:「大王聞乃顏反耶?」曰:「聞之。」曰:「大王知乃顏已遣使自歸耶?」曰:「不知也。」曰:「聞大王等皆欲為乃顏外應,今乃顏既自歸矣,是獨大王與主上抗。幸主上聖明,亦知非大王意,置之不問。然二三大臣不能無惑,大王何不往見上自陳,為萬全計。」納牙悅許之。於是諸王之謀皆解。阿沙不花還報,帝乃議親征,命徵兵遼陽,以千戶帥昔寶赤之眾從行。

  及乃顏平,阿沙不花以大同、興和兩郡當車駕所經有帷台嶺者,數十裡無居民,請詔有司作室嶺中,徙邑民百戶居之,割境內昔寶赤牧地使耕種以自養,從之。阿沙不花既領昔寶赤,帝複欲盡徙興和桃山數十村之民,以其地為昔寶赤牧地。阿沙不花固請存三千戶以給鷹食,帝皆聽納。民德之,至今飲食必祭。

  至元三十年,海都叛,成宗以皇孫撫軍于北。阿沙不花從行,踰金山戰杭海有功。成宗即位,會大宗正紮魯火赤脫兒速以贓汙聞,詔鞫問之,脫兒速伏罪,就命代之。成宗目之曰阿即剌。阿即剌,譯言閻羅王也。有訴朱清、張瑄陰私,既抵罪,帝遣兵馬都指揮使忽剌朮籍沒其家,以受賂誅。更命阿沙不花往,具以實聞,賜宅一區、鈔萬五千緡,兼兩城兵馬都指揮使事。武宗時為懷甯王,總軍漠北,問:「今日材可大用者為誰?」對曰:「母弟脫脫將相才也,無以易之。」遂命從行,後果為名臣。

  成宗崩,安西王阿難答乘間謀繼大統,成後及丞相阿忽台、諸王迷裡帖木兒皆陰為之助。時武宗猶在北邊,太后及仁宗亦在懷孟未至。適武宗遣脫脫計事京師,丞相哈剌哈孫令急還報武宗,而成後已密諭通政使只兒哈郎止其驛馬。阿沙不花知事急,與同知通政院事察乃謀,作先日署文書給馬去。只兒哈郎聞脫脫已去,方詰問吏,閱案牘乃止。太后及仁宗既至京師,有言安西王謀以三月三日偽賀仁宗千秋節,因以舉事者。阿沙不花言之哈剌哈孫,且曰:「先人者勝,後人者敗。後一垂簾聽政,我等皆受制於人矣,不若先事而起。」哈剌哈孫曰:「善。」乃前二日白仁宗,詐稱武宗遣使召安西王計事,至即執送上都。盡誅丞相阿忽台以下諸奸臣。與哈剌哈孫皆居禁中。

  仁宗以太子監國,遣使北迎武宗,而武宗遲回不進,遣使還報太后曰:「非阿沙不花往不可。」乃遣奉衣帽、尚醞以往,至野馬川,見武宗,備道兩宮意,及陳安西王謀變始末,且言:「太子監國所以備他變,以待陛下,臣萬死保其無他。」武宗大悅,解衣衣之,拜中書平章政事,軍國大事並聽裁決。因奏平內難之有功者燕只哥以下十人為兵馬指揮、為直省舍人。詔先奉蒲萄酒及錦綺還報兩宮。仁宗即日率群臣出迎。

  武宗入上都,加阿沙不花特進、太尉,依前平章政事。命與丞相塔思不花還京師治安西王党,諸連坐囊加真等三十餘人,皆釋之。嘗命出太府金分賜諸王貴戚及近侍,方出朝,見一人倉皇若有所懼狀,曰:「此必盜金者。」召詰問之,果得黃金五十兩、白金百兩以聞,就以金賜之,命誅盜者。辭曰:「盜誅固當,金非臣所宜得,願還金以贖盜死。」帝悅而從之。有近臣蹴踘帝前,帝即命出鈔十五萬貫賜之。阿沙不花頓首言曰:「以蹴踘而受上賞,則奇技淫巧之人日進,而賢者日退矣,將如國家何。臣死不敢奉詔。」乃止。

  帝又嘗禦五花殿,丞相塔思不花、三寶奴,中丞伯顏等侍。阿沙不花見帝容色日悴,乃進曰:「八珍之味不知禦,萬金之身不知愛,此古人所戒也。陛下不思祖宗付託之重,天下仰望之切,而惟曲糱是沉,姬嬪是好,是猶兩斧伐孤樹,未有不顛僕者也。且陛下之天下,祖宗之天下也,陛下之位,祖宗之位也,陛下縱不自愛,如宗社何?」帝大悅曰:「非卿孰為朕言。繼自今毋愛於言,朕不忘也。」因命進酒。阿沙不花頓首謝曰:「臣方欲陛下節飲而反勸之,是臣之言不信于陛下也,臣不敢奉詔。」左右皆賀帝得直臣。遂進開府儀同三司、中書右丞相,行御史大夫。

  俄複平章政事、錄軍國重事,兼廣武康裡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封康國公。有以左道惑眾者,諸世臣大家多信趨之,竟置於法。遷知樞密院事。

  以至大二年十月薨於位,年四十七。

  至正元年,贈純誠一德正憲保大功臣、開府儀同三司、中書右丞相、上柱國,追封順甯王,諡忠烈。

  其繼室別哥倫氏,亦有至行,寡居三十年,未嘗妄言笑,身不服華彩。詔旌其門,與元配達海的斤氏並封順甯王夫人。

  子伯嘉訥,廉直剛敏,憂國如憂家。嘗為京尹,屯儲衛誘小民梅凍兒誣首海商一百十有六人為盜而掠其貲,獄具,械送刑部,命伯嘉訥審錄之,盡得其冤狀,白丞相釋之,還其貲。後遷翰林侍讀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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