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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二月(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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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癸酉,監察禦史王岩叟為左司諫。 侍御史劉摯言:(摯遺藳此章以二月十二日上。)「臣昨者曾論天下監司多無善狀,乞朝廷考察澄汰,別行選任。後來未聞指揮。方今陛下興複仁政,綏安生民,而詔令所下,奉行究宣,實在部使者,有非其人,澤不徧被。臣伏見河北轉運副使李南公險薄刻害,無士人之行,天下所知,往者以不嫁其妹,委于他人,先帝惡之,黜置散地。未幾,夤緣再被任用,本路昨起鹽禁,南公虐行其法,科配勞費,一路被患。近蒙聖恩遣使經畫,已皆廢罷,則害人之狀,臣不復言。南公職任監司,親被寄委,未嘗有一言論可否於朝廷,意欲取勝京東,有徼幸之望,而不顧為國斂怨。又去年三月,陛下聖恩優賞軍士,南公輒移檄州郡,令於等第人戶括借物,上下驚擾,人心不安。及宣例既下,方能追改,然戶民已有逃遁避去者。南公之倚法罔上,急於功賞,遇事應變,措置乖方,此其大略也。朔方劇部,非他郡比,朝廷北顧為重,而南公者豈宜久使居之,肆其殘虐!實不足以副朝廷厚風俗、安疲瘵之意,伏請特行貶黜,以允群議。」不從。南公尋徙河東路。(南公自河北改河東在閏二月。) 福建路轉運副使賈青添差監衡州在城鹽酒稅,轉運副使王子京添差監永州在城鹽倉,兼管酒稅務。先是,福建路按察張汝賢言青兼提舉鹽事,不究利害,嚴督州縣廣認數目,令鋪戶均買;子京相承行遣,又違法過為督迫;訪聞轉運副使陳紘獨有寬厚之稱,明知新增鹽額高大,曾無舉發,亦乞朝廷詳酌指揮,故有是命。(政目於八年十月十八日已書朝散大夫賈青提舉太平觀,今又書此,合削彼所書。) 詔戶部郎中黃廉按察川路茶法,具利害以聞。(兼體量蒲江鹽井利害,行狀有此,合增入。) 先是,劉摯言: 臣伏睹陛下即位聽政以來,喜與天下休息於治安,凡法令之弗宜於民者,疏通損益之;官吏之弗良於政者,罷免放黜之。中外欣戴,人人如被大賚。然事猶有在遠方重地為害尤甚者,則河北、江、湖之鹽法,福建川蜀之茶禁是也。數路之害同,而河北、江、湖、福建已蒙朝廷遣使廉治之,獨蜀之茶害,未聞詔旨。 臣竊嘗博訪於知其事者,槩得其說曰,蜀地陋而陿,茶之所出不過數十州而已。始時人賴以為生,今茶司盡榷而市之。大約園戶有茶一本,而官市之額,已至數十斤矣。官所給錢,糜耗於公者,名色不一,如預借息錢、驗引頭子錢、稅錢之類,費用常以過半。每歲春,官司預以券給借錢糧,必以牙儈保任之,及輸入之日,驗引交稱,又牙儈主之,故其費於牙儈者,又不知幾何。則是於園戶,名為平市而實奪之也。園戶有逃以免者,有投死以免者,已而,其害猶及鄰伍。欲伐茶則有禁,欲增植則加市,故其俗論謂地非生茶也,地實生禍也。茶場司以茶為息,始者息一出於茶也,其後市之價愈下,取之息愈多,園戶不勝為之也,故作茶日少,裁足以應官額而已。於是主茶息者議不獨賴茶,而又為博易以充之也。博易之事,他貨百物,貿販苛刻,錐刀瑣屑,無不為者,依茶為名,通曰「茶息」。商稅務坐視漏失歲課,而不敢有所論也。至於商賈請算者,平時便私散之州郡茶地,今則一集于成都一都場,高其估以與之,又總計平時所之州郡遠近道裡之費入之。故都場之取息又如此,商旅之所以難行也。官吏以息為功,以功第賞,既進官減年矣,又以息額之余錢,使與胥吏牙儈分取入己,曰用市易法也。市易之賞,固非法也,然其取息猶曰「與民和市」。而茶之取息,一用嚴刑重禁網羅致之,亦為功異矣,奈何均用一法賞之也?今一任有分錢,少者至數千緡,而減年磨勘至有三十餘年者,此何理哉?法亦可謂敝矣!而朝廷遣使未之及者,豈非以蜀之茶法與熙河蘭會之經制相為用者歟?蜀茶之利,以給熙河蘭會者天下十之三。熙河蘭會之費不止,而蜀茶之害未可息也。然熙河蘭會之費,今昔宜有不同。昔者事邊之外,前有王韶,後有李憲,提兵革財用之大權,朝廷捐金帛市租,莫知紀極,聽其自用,不領於有司,無所會計。非徒私二家也,於是依倚苟合之客,圖功興事,以利相市之徒,公取公予,莫見其跡。則熙河蘭會大費外,又有以泄之者如此也。今既制之於有司,無二人者之橫蠹,若又于邊計外,凡宂名濫費,一切大為之節約,則蜀之茶雖未可以弛其禁,而所謂十之三者殆必可損矣。伏望聖慈選遣使者,考茶法之敝欺者,會計緣茶公家之所費與實息之數,大減歲市之額;稍增斤直之價,削納茶無名之錢,以完養園戶;裁官吏之員、牙儈之數,以省宂給;罷息賞之濫、分錢之敝,以革欺幸,而以其事與轉運司通治之:如此,則蜀民之困苦庶乎可以蘇也。臣待罪言路,既有得於人之言,敢不亟以聞?然此其大略,至於利害纖悉,則願敕使者詳究焉!(黃廉行狀。可增入六月二十八日陸師閔罷時,四月二十五日蘇轍云云,五月四日差杜紘,六月二十八日陸師閔罷。) 開封府界提點司言:「准朝旨相度祥符縣霧澤陂,乞令人戶依舊斷佃,櫃水應副廣濟河行運。」從之。(新錄削去。) 詔河北路解發到保甲內尚榮、孟隆、李贇與三班差使,更減二年磨勘,孔震與三班借差並袍帶,令歸吏部承受差遣,以試驗武藝出等推恩也。 兵部言:「府界提點提舉保甲司申准朝旨保甲更不教騎,乞諸縣見催人戶買馬填官者,並令依元價送納價錢,本司封樁。」從之。仍以元價十分為率,若養及一年以上倒死者,與免價錢二分,每及一年遞減二分,至五年者依條蠲免。 右司諫蘇轍始供諫職,上言:臣伏見皇帝陛下以至孝純仁承統踐阼,太皇太后陛下以聰明睿智親庶政。二聖協德以幸天下,曾未朞歲,而敝事稍去,寬政複行。元元之民,免於流離之患,蒙更生之福,海內釋然,無意外之憂,不勝幸甚。伏惟陛下恭勤祗畏,發於天性,猶複選於群臣,增廣諫員,求直言以自助。天下之士聞風相慶,臣實何人,得於今日備位於此?然臣聞帝王之治,必先正風俗。風俗既正,中人以下皆自勉以為善;風俗一敗,中人以上皆自棄而為惡。中人自勉于善,則人主耳目眾多,易於為治;中人自棄于惡,則臣下朋黨蕃殖,易以為非。蓋邪正盛衰之源,未有不始於此者也。昔真宗皇帝臨馭群下,奨用正人,一時賢鉨爭托明主,孫奭戚綸、田錫、王禹偁之徒,既以諫諍顯名,則忠良之士相繼而起。其後耄期厭事,丁謂乘間將竊國命,而風俗已成,朝多正士,謂雖懷奸慝,而無與同惡,謀未及發,旋即流放。仁宗皇帝仁厚淵默,不自可否,是非之論,一付台諫。孔道輔、范仲淹、歐陽修、餘靖之流,以言事相高,此風既行,士恥以鉗口失職。當時執政大臣,豈皆盡賢,然畏忌人言,不敢妄作。一有不善,言者即至,隨輒屏去。故雖人主寬厚,而朝廷之間無大過失。及先帝嗣位,執政大臣變易祖宗法度,下至小民皆知其非,而卿士大夫從風而靡,則風俗之變,於此見矣!是時惟有呂誨、範鎮等明言其失。二人既已得罪,台諫有以一言及之者,皆紛然逐出,由是風俗大敗,無一人複正言者。天佑皇室,啟迪聖德,臨政未幾,而以言路為急,天下聳然思見祖宗遺俗。然臣自至闕廷,聞台諫封事,一切留中不出,既不施行,又無黜責,臣不勝憂疑。夫朝廷所以待台諫者不過二事,言當則行,不當則黜。其所上封事,除事幹機密,人主所當獨聞,須至留中外,並須降出行遣。上所以正朝廷之紀綱,使無廢職業;下所以全人臣之名節,使無負公議。若當而不行,不當而不黜,則上下苟且,廉恥道廢,風俗衰陋,國將從之。臣願陛下永惟邪正盛衰之漸,始於台諫,修其官則聽其言,言有不當,隨事行遣,大者可黜,小者可罷。使風俗一定,忠言日至,陛下垂拱于上,群臣肅雍於下,則太平之治可立而待也。惟陛下留神省察,天下幸甚! 甲戌,上禦邇英閣,侍讀韓維進讀至天禧中有二宮人犯罪法當死,真宗皇帝惻然憐之曰:「此等安知法!殺之則不忍,舍之則無以勵眾。」乃使人持去笞而遣之。又幸汾陰日,見一羊自擲于道左,怪而問之,左右曰:「今日尚食殺其羔。」真宗慘然不樂,自是不殺羊羔。因奏言:「此特小善耳!然推是心以及天下,則仁不可勝用也。且真宗自澶淵卻敵之後,十有九年不言兵,而天下富,其源蓋出於此。昔孟子論齊王不忍觳觫之牛,以為是心足以王。今恩足以及禽獸,而不及于百姓,豈不能哉?蓋不為耳!外人皆言陛下仁孝發於天性,每行見昆蟲螻蟻,輒違而過之,且敕左右勿踐履,此亦仁術也。臣願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則天下幸甚!」(三月二十四日,程頤亦言避蟻事。) 詔府界、三路提舉保甲官並官屬,罷謁禁。 是日,(甲戌十五。)禦史中丞劉摯言:「臣昨累具狀彈奏宰臣蔡確、知樞密院章惇,乞行罷免,至今未聞可否指揮。臣竊以禦史、諫官之彈劾大臣豈敢輕易哉!言既出口,疏既上聞,則其勢不可以中輟,其義不可以兩立也。幸而人主聽用其言而罷大臣,則諫官、禦史可以安其職而守其官矣。若人主不用其言,不罷大臣,則諫官、禦史失職,不敢不求去矣,此言官之分,職業之守也。臣前後論確章疏,並未蒙付外,此不審陛下終將聽臣之言乎?蓋未可得而知也。陛下遂將棄臣之言不聽乎?亦未可得而知也。皆未可知,故臣亦未敢輕為去就之計,自求罷職,又未敢備錄論確等前後文字,繳連申三省以決是非,而猶有所待也。臣亦以謂幸遭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至仁至聖,修明政事,興利除弊,惠安四海,開廣言路,聽納如流,乃臣子千載一時之遇。臣所以自惜,願於此時竭誠效智,求有所立。若欲以一疏輕決去住,於為身之計則潔矣,于事國之義則未也。然而遲遲待命,日已久矣!若陛下但留臣章疏,不賜可否,而臣又不自引去,則公議以臣為何如,而臣何顏以自安也?臣與蔡確、章惇非有絢嫌也,非訐其陰邪小事也,皆以其不忠於先朝,不恭于陛下,朋邪立黨,包藏貳心,反復容身以固權位,昧進退之義,無廉恥之節,皆公議所不容之罪也,陛下何故不恤天下之義牽制而不斷哉?臣屢勸陛下辨別邪正而進退之,陛下若罷此二人,則天下之邪正辨矣。今天下之懷私為利者,皆托此二人為之魁主;天下之抱忠守義者,皆畏此二人不敢自效。今陛下能浚發剛斷,罷確與惇,則善人安,小人化。凡天下之奉承詔令更張政事者,莫不專志盡慮,無複疑畏。朝廷之福,萬世之利,在此一舉。臣所以區區冒犯威聽,而不能已也。伏望聖慈檢臣前後言確等章疏,再煩一賜詳覽,以考二人罪狀,然後降付三省施行。(摯遺藳系第十疏,元年二月十五日上。摯自去年十月以來,累疏論確,今年閏二月二日確始罷相。) 右司諫蘇轍言:「伏見陛下以久旱憂勞,禱請勤至,自冬曆春,天意未答,宿麥枯瘁,災害廣遠,民自近歲皆苦於重斂,儲積空匱。若此月不雨,饑饉必至,盜賊必起。保甲之余,民習武事,猖狂嘯聚,為患必甚。而陛下所以應天勤民,未有其實。臣竊見去年赦書蠲免積欠,止於殘零兩稅。至於官本債負、出限役錢,皆不得除放。民有破蕩家產,父子流離,衣食不繼,有欲死而不可得者。買撲酒坊,先因實封投狀,爭氣務勝,競說高價,既得之後,利入微細,不能出辨,違限不納,加以罰錢,至於籍沒家產,杻械生蟣虱而不得脫者。臣願陛下降哀痛之書,應今日以前民間官本債負、出限役錢及酒坊元額罰錢,見今資產耗竭,實不能出者,令州縣監司保明除放。使民得再生以養父母妻子,朝廷棄捐必不可得之債,以收民心,民心悅附,甘澤可致。雖使天道幽遠,雨不時應,而仁澤流溢,亦可以化服強暴,消止盜賊。臣謹按漢書文、景、宣、元之間,憂民之疲病,每歲輒式陴稅、減算賦,自損以厚下,民戴其澤。中遭王莽之變,皆謳吟思漢,漢以絕而複續。夫漢世平安之日,猶蠲必得之常賦以惠民,而況當今旱勢未止,災害方作,前件欠負,皆勢不可得,奈何靳而不與哉?伏願陛下斷自聖心,特降手詔,無使有司吝于出納,以廢格聖澤,則天人不遠,宜有善應。 又言:「臣竊見近年貪刻之吏,習以成風。上有毫髮之意,則下有邱山之取;上有滂沛之澤,則下有涓滴之施。如先帝向時為瀘南用兵,兩川應副疲極,特放五等人戶賦稅,而東川路轉運司公行沮格,且只放三等以下。緣累經大赦,不敢論列。如此之類,朝廷雖累行戒敕,終恐不改。若行臣此奏,即乞痛賜約束,如監司敢有違戾,許州縣官吏具事由實封聞奏。」(實錄於閏二月四日略載此疏,蓋是日方進呈施行也。今依蘇轍本集,於上疏日即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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