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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二年二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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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辛醜,案原本脫二月字,今補。權發遣戶部副使呂公著言:「古者民勤於力,則工役罕,民勤於食,則百事廢。今京畿諸縣及京東西、淮南州軍,類多遭饑歉,民有餓殍。陛下方發粟賑貸,遣使存撫,遠近聞之,皆知陛下有惻然憂民之心。然臣愚以為凡力役之事,非不得已者,皆宜權罷。況修蓋慶甯宮非為急務,就使功力至微,然作於禁中,恐四方傳聞,或致譏議。臣欲乞候將來郊禮成後,年谷稍豐日,徐議修蓋。」從之。 先是,司馬光亦言: 伏見近日以來,修造稍多,只大內中幾及九百餘間,以至皇城諸門、並四邊行廊及南熏門之類,皆非朝夕之所急,無不重修者。役人極眾,費財不少。此蓋陛下纘極之初,禁廷之中誠有破漏不可居者,略命整葺,理亦宜然。而左右之臣便謂陛下好興土木之功,遂廣有經度,雖不至損壞之處,亦毀拆重修,務以壯麗互相誇勝。外以希旨求知,內以營私規利。萬一陛下更因此賞之,則營造之端卒無窮已,國財必竭,民力必殫。臣竊惟陛下初臨天下,惠澤未孚於民,而以好治宮室流聞四方,非所以光益聖德也。 修造勞費,不可勝數,臣請且言諸州買木一事,擾民甚多。衙前皆厚有產業之人,每遇押竹木綱,散失賠填,無有不破家者。先帝躬履節儉,宮室苑圃,無有增飾,故諸場材木皆有羨餘,屢因赦恩放免買木,以寬民力。自頃修造倍多,諸場材木漸就減耗,有司於外州科買,百端營制,尚恐不足,而工匠用之,賤如糞土。昔漢文帝惜十家之產,罷露臺而不作。今諸場前後所積竹木,何啻十家之產,陛下至仁,若察其所從來,得不為之愛惜乎?況即今在京倉廩,疏漏甚多,皆因上件數處興功,占使匠人物料,未暇修葺,致粟帛之數大有損失。古者將築宮室,宗廟為先,廐庫為次,居室為後。今之所修,緩急先後無乃未得其宜乎! 又皇子生而富貴,年未及冠,所宜示以樸素,謹其所習。今聞所修三位,規模侈大,又複過於祖宗時皇子所居。漢明帝曰:「我子何得與先帝子比?」恐非所以納之于義方也。臣愚伏望陛下特降聖旨,應大內裡外舍屋,即日不至大段損壞之處,及不至要切如南熏門之類,並罷興造。其皇子位只因舊屋夾截修整,早令工畢,不得過為宏壯。且令那減匠人物料,修倉庫之損壞者。所有諸處監修之官,自是本職,更不與減年磨勘及轉官酬獎,以塞泰侈之原。使天下皆知陛下去奢從儉,仁民愛物,不亦美乎! 三司使、給事中蔡襄為端明殿學士、禮部侍郎、知杭州。 初,上自濮邸立為皇子,中外無間言,既即位,以服藥故,皇太后垂簾聽政,常謂中書言:「仁宗既立皇子,因追思鄂王等,悲傷涕泣,宦官宮妾,爭相熒惑,而近臣中亦有異議,可怪者乃一二知名人也。近臣文字只在先帝臥榻上,近已于燒錢爐內焚之矣。」中書不敢問其姓名,但唯唯而退。已而外人亦稍稍言襄常有異議,然莫知虛實。上疾既愈,數問襄如何人,一日因其請朝假,變色謂中書曰:「三司掌天下錢谷,事務繁多,而襄十日之中在假者四五,何不別用人?」韓琦等共奏:「三司事無闕失,罷之無名,今更求一人材識名望過襄者,亦未有。」歐陽修又奏:「襄母年八十餘,多病,襄但請朝假,不趁起居爾,日高後即入省,亦不廢事。」然每奏事語及三司,上未嘗不變色。及諒祚攻劫涇原,上遂督中書,以邊事將興,軍須未備,三司當早選人。韓琦等初尚救解,上意不回,因奏待襄陳乞,可以除移。 初,傳者多端,或雲上入宮後,親見奏牘,至是,因襄請罷,琦遂質於上,上曰:「內中不見文字,然在慶甯即已聞之。」琦曰:「事出曖昧,若虛實未明,乞更審察。苟令襄以飛語獲罪,則今後小人可以傾陷,善人難立矣。」曾公亮曰:「京師從來喜造謗議,一人造虛,眾人傳之,便以為實。前世以疑似之言陷害忠良者,非惟臣下被禍,兼與國家為患。」修曰:「陛下以為此事果有果無?」上曰:「雖不見其文字,亦安能保其必無?」修曰:「疑似之謗,不唯無跡可尋,就令跡狀分明,猶須更辨真偽。先朝夏竦欲害富弼,令其婢學石介字體,久之學成,乃偽作介為弼撰廢立詔草,賴仁宗聖明,弼得保全。臣至和初免喪至闕下,小人有嫉忌臣者,偽撰臣乞沙汰內官奏槁,傳佈中外,內臣無不切齒。判銓才六日,為楊永德所讒,以差船事罷知同州,亦賴仁宗保全,尋知其無罪,遂卻留住至今。以此而言,就令有文字,猶須更辨真偽,況無跡狀,陛下幸勿致疑。」琦及公亮又各進說。上曰:「造謗者因何不及他人?」遂命襄出守,龍圖閣直學士、工部侍郎呂公弼權三司使。 至和初,公弼為三司使,帝在藩邸,常得賜馬給使,吏以馬不善,求易之,公弼曰:「此朝廷近親,且有素望,宜避嫌,不可許。」至是,公弼奏事畢,帝曰:「朕往在宮中,卿不欲與朕易馬,是時朕固已知卿也。」公弼頓首謝。又曰:「卿繼蔡襄為使,襄訴訟不以時決,頗多留事,卿何以處之?」公弼知帝不悅襄,對曰:「襄勤於事,未嘗有慢失,恐言者妄爾。」帝益以公弼為長者。公弼既為三司使,乞于前任群牧使合破兵級內權留十人,詔公弼三任群牧使,特與教駿兵士七人,不得為例。案是時公弼以同群牧使權三司使,此雲龍圖閣學士、工部侍郎,又雲至和初已為三司使,皆與宋史不合。 癸卯,樞密副使、禮部侍郎王疇卒。疇始病,上謂胡宿曰:「卿可遣子弟往問之。」及病革,又敕內侍挾太醫診視。及還,以不起聞。上嗟悼久之,即欲臨奠,以命官祈雨致齋故,翌日乃出。賜白金三千兩,贈兵部尚書,諡忠愨。疇妻梅氏方娠,上命其家曰:「即生男女悉以聞。」及生,女子也,上又命其及適人,以其壻名聞。他日謂輔臣曰:「王疇可惜!朕于西府初得此人,而遽爾淪喪,豈國之不幸邪!」疇好治容服,坐立嶷然,言必以文,未嘗慢戲。吏治審密,文辭嚴整可喜。其執法以言事,然于時不能無顧望。執政才五十日,終於位,及所享壽類其父鬷雲。案疇父名博文,官至同知樞密院事,鬷別有傳,此誤。 丙午,降陝西都轉運使、光祿卿陳述古為少府監、知忻州,坐權知渭州日,擅移涇原副總管劉幾權知鳳翔,並劾幾罪,按問多失實故也。 司馬光言:「竊聞陝西都轉運使陳述古昨因巡邊,妄奏朝廷,稱邊鄙寧靜,不足為慮。後因權涇原路經略司事,聞副總管劉幾稱西人點集,將謀入寇,請出兵防守,述古恐與前奏相違,因此怒幾,奏稱不協軍情,張皇生事,擅移幾知鳳翔府。數日之間,西人果大舉犯邊,殺略弓箭手及熟戶蕃部,述古亦不實時發兵救援,致陷沒數千戶。近者雖朝廷已差台官勘述古罪狀,然竊聞所坐止于擅移劉幾及奏狀有不實之處,若以文吏議之,罪不至重,若以國計言之,為害實深。何則?國家承平日久,人不習戰,雖屯戍之兵亦臨敵難用,惟弓箭手及熟戶蕃部皆生長邊陲,習山川道路,知西人情偽,材氣勇悍,不懼戰鬥,從來國家賴之以為藩蔽。今述古知西夏欲來侵擾,而自避翻覆之辜,順成欺罔之謀,抑遏將官不許救護,遂以數千戶生民委於虎口,令父子流離,骨肉塗炭。豈惟已陷沒者深可哀痛,臣恐自今以後,諸路弓箭手皆不敢於極邊居止,熟戶蕃部皆有叛國從賊之心。以此觀之,其害豈小哉!況述古出於門蔭,材庸氣鄙,自曆官以來,所至之處,縱恣胸臆,殘害吏民,不顧憲典,輕侮王命,驕暴很狡,天下共知。屢曾坐事黜降,旋複收用,叨竊名位,一朝至此,誠過其分量。故天奪之魄,舉措乖繆,駭人視聽。陷敗民命,挫辱國威,內外之人無不憤疾。臣聞舜誅四凶而天下服,如述古平生所為,亦可以謂之凶人矣。陛下縱不欲明加斧鉞以謝邊民,亦當投之荒裔以禦魑魅,庶使封疆之臣少加警懼。」 賜貢院奏合格進士、明經、諸科鄱陽彭汝礪等三百六十一人及第、出身,汝礪等三人授初等幕職官,如咸平元年例,餘授判、司、簿、尉,出身人守選。 丁巳,翰林學士王珪等奏:「准詔詳定禮院及同知禮院呂夏卿禘祫異議,請如禮院所議,今年十月祫,明年四月禘;如夏卿所議罷今年臘祭。」從之。 翰林學士、中書舍人賈黯為給事中、權禦史中丞。時周孟陽、王廣淵以藩邸之舊,數召對,黯言:「俊乂滿朝,未嘗有一被召者,獨召親舊一二人,示天下以不廣。請如太宗故事,時召侍從館閣之臣,以備顧問。」帝常從容謂黯曰:「朕欲用人,少可任者。」黯對:「天下未嘗乏人,顧用之如何爾。」退而上五事:一,知人之明;二,養育以漸;三,材不求備;四,以類薦舉,五,擇取自代。 禮部郎中、兼禦史知雜事龔鼎臣為集賢殿修撰、知應天府。初,鼎臣為宰相韓琦所善,翰林學士吳奎欲舉,禦史賈黯不肯,奎爭不能得,乃止。既而以都官員外郎換起居舍人、知諫院,遂知雜事。在言職,少所建白,至是出之。其後,上欲用王廣淵為諫官,曰:「近歲諫官、禦史多不職,如龔鼎臣乃未嘗言事也。」鼎臣以嘉祐六年五月知諫院,八年正月為知雜禦史,其在諫院蓋一年半有餘。實錄雲未幾遂知雜事。恐誤,今削去「未幾」字。據鼎臣本傳,言事亦不少,英宗雲「未嘗言事」,疑本傳有所緣飾也。實錄雲:「上自即位,委政大臣,諫官、禦史言事者,有司馬光、呂誨、傅堯俞、趙鼎、範純仁、呂大防,而司馬光與呂誨言事尤多。光常言王廣淵奸邪,不可以直集賢院。誨常論奏宰相韓琦五罪,以為當罷,皆弗聽。」按范純仁、呂大防此時猶未除言官,光言王廣淵奸邪,已見正月除直集賢院時,誨奏韓琦五罪當在濮議後,此時未也。 己未,起複前禮部侍郎、樞密副使吳奎領故官職,奎固辭,不許。奎遣其子大理評事璟奉表懇辭,上意必起之。韓琦曰:「近年兩府大臣文彥博、賈昌朝、富弼各乞終喪,奎必不肯起。」歐陽修曰:「若邊境有急,金革從事,則不容免。」上曰:「方此西邊未甯,奎何自遂其私也?」乃詔璟於延和殿,面諭齎詔賜奎,奎終辭,上許之。召璟見延和殿,乃五月辛酉,今並書之。詔令月給俸錢之半,奎固辭不受。辭半俸,會要在六月,今並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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