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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道元年五月


  五月,上召三司孔目官李溥等二十七人,問以計司錢谷之務。溥等言盡知其利病,不可以口占,願得條對。許之,俾中使押送中書,限五日具奏。上因謂宰相曰:「凡財賦之通塞,系於制置之臧否,見簿領李溥等略陳所見,亦各有所長。朕嘗謂陳恕等,若文章稽古,此輩固不可望卿,至於錢谷利病,此輩自幼即枕藉寢處其中,必周知根本。卿等但假以顏色,引令剖析,宜有所資益。恕等剛強,終不肯降意詢問。」呂端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寇准曰:「夫子入太廟,每事問,乃以貴下賤,先有司之意也。」上然之。溥,河南人也。

  翰林學士王禹偁兼知審官院及通進、銀台、封駁司,制敕有不便,多所論奏。開寶皇后之喪,群臣不成服,禹偁與賓友言:「後嘗母天下,當遵用舊禮。」或以告,上不悅。甲寅,禹偁坐輕肆,罷為工部郎中、知滁州。上謂宰相曰:「人之性分固不可移,朕嘗戒勖禹偁,令自修飭。近觀舉措,終焉不改,禁署之地,豈可複處乎。」

  禹偁嘗為李繼遷草制,繼遷送馬五十匹備濡潤,禹偁以狀不如式,卻之。及在滁州,閩人鄭褒徒步來謁,禹偁愛其才,及別去,為買一馬。或言其買馬虧價者,上曰:「彼能卻繼遷五十匹馬,顧肯虧價哉。」

  己未,李溥等條上三司利害七十一事,中書參校其四十四事可行,遂著於籍;其十九事令陳恕等議定而後行之。

  癸亥,上語及三司,因謂侍臣曰:「朕豈不知以崇高自恣耶,但為救世養民,所以錢谷細務,亦自與用心區分。朕若更不用心,則如何整頓也。只如前代帝王昏弱,天下十分財賦,未有一分入於王室。唐德宗在梁、洋,公私窘乏,韓滉專制鎮海,積聚財貨,德宗遣其子皋往求,得百萬斛鬥,以救艱危,即當時朝廷事勢可見矣。朕今收拾天下遺利,以贍軍國,以濟窮困,若豪戶猾民,望吾毫髮之惠,不可得也。」

  丙寅,參知政事寇准奏曰:「近者邊上易署主帥,增修甲卒,深合事宜。」上曰:「天下庶政日新,滔滔如流水,朕固不怠於聽斷。至於疆埸戎事,既安危所系,亦皆是朕一一躬自籌度,預為制置,以防其漸,若臨事倉卒,則無及矣。」准對曰:「自非睿略淵深,長羈遠馭,則安能坐制黠寇,使邊庭無事也?」因語及用將帥,上曰:「前代任人,責望既深,又不知勞苦。如漢貳師將軍,長驅士卒,深入西域,以未得汗血馬,遮玉門關卻令反旆,以巫蠱事坐族誅,致廣利沒身異域。又蘇武陷單于庭十九年,備曆艱辛,能終持漢節,及歸朝受賞,止於典屬國。朕則不然,將帥材略,固不求其備,但量其能而用之。上自節旄,下至二千石,第其功效而授之,微勞盡甄,下情畢達。下情畢達則無猜貳之嫌,微勞盡甄則無觖望之釁,所以各務忠孝而固祿位,悖亂不得而萌也。自梁、晉已降,昏君弱主,失控馭之方,朝廷小有機宜,裨將列校,皆得預禦坐而參議,其姑息武臣乃如此。朕君臨四海,以至公禦下,不唯此輩,假使李廣複生,亦無姑息之理也。」

  丁卯,上謂宰相曰:「國家歲入財賦,兩倍于唐室,且唐中葉以降,藩鎮擅命,征賦多不入於公家,下陵上替,經制隳壞,苟前代措置得宜,則已致太平,豈複煩朕思慮也。」因召三司使陳恕等責以職事曠弛。恕等對曰:「今土宇至廣,庶務至繁,國用軍須,所費浩瀚,國家諸州每有災沴,必盡蠲其租。臣等時舉利權,朝廷慮以侵民,皆柅而不行,縱使耿壽昌、桑弘羊複生,亦所不逮。臣等材力駑下,惟盡心簿領,終不足上裨聖理。」上曰:「卿等清而不通,專守繩墨,終不能為國家度長絜大,剖煩析滯。只如京城倉庫主吏當改職,簿領有一處節目未備,即十年、五年不與斷決,以至貧無資給,轉死溝壑。此卿等之過也,豈不傷和氣哉?」恕等頓首稱罪。

  戊辰,開封尹壽王元侃言太康縣昭慶鄉華陽村民獲玄兔一以獻。上謂宰相曰:「玄兔之來,國家之慶也。」呂端等對曰:「玄者北方之色,兔即陰類,夷狄之象。華為中國,中國陽也。將有夷狄入朝,受冠帶于闕下,昭邦家之慶,以致太康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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