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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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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自古夷狄服叛,雖不系中國之盛衰,而中國之制夷狄,則必因其強弱。予讀周《日曆》,見世宗取瀛、莫、定三關,兵不血刃,而史官譏其以王者之師,馳千里而襲人,輕萬乘之重於萑葦之間,以僥倖一勝。夫兵法,決機因勢,有不可失之時。世宗南平淮甸,北伐契丹,乘其勝威,擊其昏殆,世徒見周師之出何速,而不知述律有可取之機也。 是時,述律以謂周之所取,皆漢故地,不足顧也。然則十四州之故地,皆可指麾而取矣。不幸世宗遇疾,功志不就。然瀛、莫、三關,遂得複為中國之人,而十四州之俗,至今陷於夷狄。彼其為志豈不可惜,而其功不亦壯哉!夫兵之變化屈伸,豈區區守常談者所可識也! *** 初,蕭翰聞德光死,北歸,有同州郃陽縣令胡嶠為翰掌書記,隨入契丹。而翰妻爭妒,告翰謀反,翰見殺,嶠無所依,居虜中七年。當周廣順三年,亡歸中國,略能道其所見。雲:「自幽州西北入居庸關,明日,又西北入石門關,關路崖狹,一夫可以當百,此中國控扼契丹之險也。又三日,至可汗州,南望五臺山,其一峰最高者,東台也。又三日,至新武州,西北行五十裡有雞鳴山,雲唐太宗北伐聞雞鳴於此,因以名山。明日,入永定關,此唐故關也。又四日,至歸化州。又三日,登天嶺,嶺東西連亙,有路北下,四顧冥然,黃雲白草,不可窮極。契丹謂嶠曰:『此辭鄉嶺也,可一南望而為永訣。』同行者皆慟哭,往往絕而復蘇。又行三四日,至黑榆林,時七月,寒如深冬。又明日,入斜谷,穀長五十裡,高崖峻穀,仰不見日,而寒尤甚。已出穀,得平地,氣稍溫。又行二日,渡湟水。又明日,渡黑水。又二日,至湯城澱,地氣最溫,契丹若大寒,則就溫於此。其水泉清冷,草軟如茸,可藉以寢。而多異花,記其二種:一曰旱金,大如掌,金色爍人;一曰青囊,如中國金燈,而色類藍可愛。又二日,至儀坤州,渡麝香河。自幽州至此無裡候,其所向不知為南北。又二日,至赤崖。翰與兀欲相及,遂及述律戰於沙河。述律兵敗而北,兀欲追至獨樹渡,遂囚述律于撲馬山。又行三日,遂至上京,所謂西樓也。西樓有邑屋市肆,交易無錢而用布。有綾錦諸工作、宦者、翰林、伎術、教坊、角牴、秀才、僧、尼、道士等,皆中國人,而並、汾、幽、薊之人尤多。自上京東去四十裡,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東行,地勢漸高,西望平地松林鬱然數十裡。遂入平川,多草木,始食西瓜,雲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國冬瓜而味甘。又東行,至褭潭,始有柳,而水草豐美,有息雞草尤美,而本大,馬食不過十本而飽。自褭潭入大山,行十餘日而出,過一大林,長二三裡,皆蕪荑,枝葉有芒刺如箭羽,其地皆無草。兀欲時卓帳於此,會諸部人葬德光。自此西南行,日六十裡,行七日,至大山門,兩高山相去一裡,而長松豐草,珍禽野卉,有屋室碑石,曰:『陵所也。』兀欲入祭,諸部大人惟執祭器者得入。入而門闔。明日開門,曰『拋盞』,禮畢。問其禮,皆秘不肯言。」 嶠所目見囚述律、葬德光等事,與中國所記差異。 已而翰得罪被鎖,嶠與部曲東之福州。福州,翰所治也。嶠等東行,過一山,名十三山,雲此西南去幽州二千里。又東行,數日,過衛州,有居人三十余家,蓋契丹所虜中國衛州人,築城而居之。嶠至福州而契丹多憐嶠,教其逃歸,嶠因得其諸國種類遠近。 雲:「距契丹國東至於海,有鐵甸,其族野居皮帳,而人剛勇。其地少草木,水鹹濁,色如血,澄之久而後可飲。又東,女真,善射,多牛、鹿、野狗。其人無定居,行以牛負物,遇雨則張革為屋。常作鹿鳴,呼鹿而射之,食其生肉。能釀糜為酒,醉則縛之而睡,醒而後解,不然,則殺人。又東南,渤海,又東,遼國,皆與契丹略同。其南海曲,有魚鹽之利。又南,奚,與契丹略同,而人好殺戮。又南至於榆關矣,西南至儒州,皆故漢地。西則突厥、回紇。西北至嫗厥律,其人長大,髦頭,酋長全其發,盛以紫囊。地苦寒,水出大魚,契丹仰食。又多黑、白、黃貂鼠皮,北方諸國皆仰足。其人最勇,鄰國不敢侵。又其西,轄戛,又其北,單于突厥,皆與嫗厥律略同。又北,黑車子,善作車帳,其人知孝義,地貧無所產。雲契丹之先,常役回紇,後背之走黑車子,始學作車帳。又北,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其地尤寒,水曰瓠河,夏秋冰厚二尺,春冬冰徹底,常燒器銷冰乃得飲。東北,至韈劫子,其人髦首,披布為衣,不鞍而騎,大弓長箭,尤善射,遇人輒殺而生食其肉,契丹等國皆畏之。契丹五騎遇一韈劫子,則皆散走。其國三面皆室韋,一曰室韋,二曰黃頭室韋,三曰獸室韋。其地多銅、鐵、金、銀,其人工巧,銅鐵諸器皆精好,善織毛錦。地尤寒,馬溺至地成冰堆。又北,狗國,人身狗首,長毛不衣,手捕猛獸,語為犬嗥,其妻皆人,能漢語,生男為狗,女為人,自相婚嫁,穴居食生,而妻女人食。雲嘗有中國人至其國,其妻憐之使逃歸,與其箸十餘隻,教其每走十餘裡遺一箸,狗夫追之,見其家物,必銜而歸,則不能追矣。」其說如此。 又曰:「契丹嘗選百里馬二十匹,遣十人齎幹麨北行,窮其所見。其人自黑車子,曆牛蹄國以北,行一年,經四十三城,居人多以木皮為屋,其語言無譯者,不知其國地、山川、部族、名號。其地氣,遇平地則溫和,山林則寒冽。至三十三城,得一人,能鐵甸語,其言頗可解,雲地名頡利烏於邪堰。雲『自此以北,龍蛇猛獸、魑魅群行,不可往矣』。其人乃還。此北荒之極也。」 契丹謂嶠曰:「夷狄之人豈能勝中國?然晉所以敗者,主暗而臣不忠。」因具道諸國事,曰:「子歸悉以語漢人,使漢人努力事其主,無為夷狄所虜,吾國非人境也。」 嶠歸,錄以為《陷虜記》雲。 *** 契丹年號,諸家所記,舛謬非一,莫可考正,惟嘗見於中國者可據也。據耶律德光《立晉高祖冊文》雲:「惟天顯九年,歲次丙申。」是歲乃晉天福元年,推而上之,得唐天成三年戊子為天顯元年。按《契丹附錄》,德光與唐明宗同年而立,立三年改元天顯,與此正合矣。 又據開運四年德光滅晉入汴,肆赦,稱會同十年。推而上之,得天福三年為會同元年,是天顯盡十年,而十一年改為會同矣。惟此二者,其據甚明。餘皆不足考也。 《附錄》所載夷狄年號,多略不書,蓋無所用,故不必備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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