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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技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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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推步、蔔、相、醫、巧,皆技也。能以技自顯地一世,亦悟之天,非積習致然。然士君子能之,則不迂,不泥,不矜,不神;小人能之,則迂而入諸拘礙,泥而弗通大方,矜以誇眾,神以誣人,故前聖不以為教,蓋吝之也。若李淳風諫太宗不濫誅,許胤宗不著方劑書,嚴譔諫不合乾陵,乃卓然有益於時者,茲可珍也。至遠知、果、撫等詭行紀怪,又技之下者焉。 *** 李淳風,岐州雍人。父播,仕隋高唐尉,棄官為道士,號黃冠子,以論譔自見。淳風幼爽秀,通群書,明步天曆算。貞觀初,與傅仁均爭曆法,議者多附淳風,故以將仁郎直太史局。制渾得儀,詆摭前世失,著《法象書》七篇上之。擢承務郎,遷太常博士,改太史丞,與諸儒修書,遷為令。太宗得秘讖,言「唐中弱,有女武代王」。以問淳風,對曰:「其兆既成,已在宮中。又四十年而王,王而夷唐子孫且盡。」帝曰:「我求而殺之,奈何?」對曰:「天之所命,不可去也,而王者果不死,徒使疑似之戳淫及無辜。且陛下所親愛,四十年而老,老則仁,雖受終易姓,而不能絕唐。若殺之,複生壯者,多殺而逞,則陛下子孫無遺種矣!」帝采其言,止。 淳風於占候吉凶,若節契然,當世術家意有鬼神相之,非學習可致,終不能測也。以勞封昌樂縣男。奉詔與算博士梁述、助教王真儒等是正《五曹》、《孫子》等書,刊定注解,立於學官。撰《麟德曆》代《戊寅曆》,候者推最密。自秘閣郎中複為太史令,卒。所撰《典章文物志》、《乙巳占》等書傳於世。子該,孫仙宗,並擢太史令。 唐初言曆者惟傅仁均。仁均,滑州人,終太史令。 *** 甄權,許州扶溝人。以母病,與弟立言究習方書,遂為高醫。仕隋為秘書省正字,稱疾免。魯州刺史庫狄嶔風痺不得挽弓,權使彀矢向堋立,鍼其肩隅,一進,曰:「可以射矣。」果如言。貞觀中,權已百歲,太宗幸其舍,視飲食,訪逮其術,擢朝散大夫,賜幾杖衣服。尋卒,年一百三歲。所撰《脈經》、《針方》、《明堂》等圖傳于時。 立言仕為太常丞。杜淹苦流腫,帝遣視,曰:「去此十日,午漏上,且死。」如之,有道人必腹懣煩彌二歲,診曰:「腹有蠱,誤食發而然。」令餌雄黃一劑,少選,吐一蛇如拇,無目,燒之有發氣,乃愈。 後以醫顯者,清漳宋俠、義興許胤宗、洛陽張文仲李虔縱、京兆韋慈藏。 俠官朝散大夫,藥藏監。 胤宗仕陳為新蔡王外兵參軍。王太后病風不能言,脈沉難對,醫家告術窮。胤宗曰:「餌液不可進。」即以黃耆、防風煮湯數十斛,置床下,氣如霧,熏薄之,是夕語。擢義興太守。武德初,累進散騎侍郎。關中多骨蒸疾,轉相染,得者皆死,胤宗療視必愈。或勸其著書貽後世者,答曰:「醫特意耳,思慮精則得之。脈之候幽而難明,吾意所解,口莫能宣也。古之上醫,要在視脈,病乃可識。病與藥值,唯用一物攻之,氣純而愈速。今之人不善為脈,以情度病,多其物以幸有功,譬獵不知兔,廣絡原野,冀一人獲之,術亦疏矣。一藥偶得,它味相制,弗能專力,此難愈之驗也。脈之妙處不可傳,虛著方劑,終無益於世,此吾所以不著書也。」卒年七十餘。 文仲仕武后時,至尚藥奉禦。特進蘇良嗣方朝,疾作,僕廷中。文仲診曰:「憂憤而成,若脅痛者,殆未可救。」頃告脅痛。又曰:「及心則貽。」俄心痛而死。文仲論風與氣尤精。後集諸言方者與共著書,詔王方慶監之。文仲曰:「風狀百二十四,氣狀八十,治不以時,則死及之。惟頭風與上氣、足氣,藥可常禦。病風之人,春秋末月,可使洞利,乃不困劇,自餘鬚髮則治,以時消息。」乃著《四時輕重術》凡十八種上之。 虔縱官侍御醫,慈藏光祿卿。 *** 袁天綱,益州成都人。仕隋為鹽官令。仕隨為鹽官令。在洛陽,與杜淹、王珪、韋挺遊,天綱謂淹曰:「公蘭台、學堂全且博,將以文章顯。」謂珪「法令成,天地相臨,不十年官五品」;謂挺「面如虎,當以武處官」;「然三君久皆得譴,吾且見之」。淹以侍御史入天策為學士,珪太子中允,挺善隱太子,薦為左衛率。武德中,俱以事流雋州,見天綱,曰:「公等終且貴。杜位三品,難與言壽,王、韋亦三品,後於杜而壽過之,但晚節皆困。」見竇軌曰:「君伏犀貫玉枕,輔角完起,十年且顯,立功其在梁、益間邪!」軌後為益州行台僕射,天綱複曰:「赤脈幹瞳,方語而浮赤入大宅,公為將必多殺,願自戒。」軌果坐事見召。天綱曰:「公毋憂,右輔澤而動,不久必還。」果還為都督。 貞觀初,太宗召見曰:「古有君平,朕今得爾,何如?」對曰:「彼不逢時,臣固勝之。」武后之幼,天綱見其母曰:「夫人法生貴子。」乃見二子元慶、元爽,曰:「官三品,保家主也。」見韓國夫人,曰:「此女貴而不利夫。」後最幼,姆抱以見,紿以男,天綱視其步與目,驚曰:「龍瞳鳳頸,極貴驗也;若為女,當作天子。」帝在九成宮,令視岑文本,曰:「學堂瑩夷,眉過目,故文章振天下。首生骨未成,自前而視,法三品。肉不稱骨,非壽兆也。」張行成、馬周見,曰:「馬君伏犀貫腦,背若有負,貴驗也。近古君臣相遇未有及公者。然面澤赤而耳無根,後骨不隆,壽不長也。張晚得官,終位宰相。」其術精類如此。高士廉曰:「君終作何官?」謝曰:「僕及夏四月,數既盡。」如期以火山令卒。 子客師,亦傳其術,為廩犧令。高宗置一鼠於奩,令術家射,皆曰鼠。客師獨曰:「強實鼠,然入則一,出則四。」發之,鼠生三子。嘗度江,叩舟而還,左右請故,曰:「舟中人鼻下氣皆墨,不可以濟。」俄有一男子,跛而負,直就舟,客師曰:「貴人在,吾可以濟。」江中風忽起,幾覆而免。跛男子乃婁師德也。 時有長社人張憬藏,持與天綱埒。太子詹事蔣儼有所問,答曰:「公厄在三尺土下,盡六年而貴,六十位蒲州刺史,無有祿矣。」儼使高麗,為莫離支所囚,居土室六年還。及為蒲州,歲如期,則召掾史、妻子,告當死,俄詔聽致仕。劉仁軌與鄉人靖賢請占,憬藏答曰:「劉公當五品而譴,終位冠人臣。」謂賢曰:「君法客死。」仁軌為尚書僕射。賢猥曰:「我三子皆富田宅,吾何客死?」俄喪三子,盡鬻田宅,寄死友家。魏元忠尚少,往見憬藏,問之,久不答,元忠怒曰:「窮通有命,何預君邪?」拂衣去。憬藏遽起曰:「君之相在怒時,位必卿相。」姚崇、李迥秀、杜景往從之游,憬藏曰:「三人者皆宰相,然姚最貴。」郎中裴珪妻趙見之,憬藏曰:「夫人目修緩,法曰『豕視淫』,又曰『目有四白,五夫守宅』,夫人且得罪。」俄坐奸,沒入掖廷。裴光廷當國,憬藏以紙大署「台」字投之,光廷曰:「吾既台司矣,尚何事?」後三日,貶台州刺史。 *** 隋末又有高唐人乙弗弘禮,當煬帝居藩,召見,弘禮賀曰:「大王為萬乘主,所戒在德而已。」及即位,悉詔諸術家坊處之,使弘禮總攝。海內浸亂,帝曰:「而昔言朕既驗,然終當奈何?」弘禮逡巡,帝知之,乃曰:「不言,且死!」弘禮曰:「臣觀人臣相與陛下類者不長,然聖人不相,故臣不能知。」由是敕有司監視,毋得與外語。 薛大鼎坐事沒為奴,及貞觀時,有請於弘禮,答曰:「君,奴也,欲何事?」請解衣視之,弘禮指腰而下曰:「位方嶽。」 *** 玄宗時有金梁鳳者,頗言人貴賤夭壽。裴冕為河西留後,梁鳳輒言:「不半歲兵起,君當以禦史中丞除宰相。」又言:「一日向雒,一日向蜀,一日向朔方,此時公當國。」冕妖其言,絕之。俄而祿山反,冕以禦史中丞召,因問三日,答曰:「雒日即滅,蜀曰不能久,朔方日愈明。」肅宗即位,而冕遂相,薦於帝,拜都水使者。梁鳳謂呂諲曰:「君且輔政,須大怖乃得。」諲責驛史,之,史突入射諲,兩矢風中,走而免,明年知政事。李揆、盧允毀服紿謁,梁鳳不許,二人語以情,梁鳳曰:「李自舍人閱歲而相,盧不過郎官。」揆已相,擢允吏部郎中。 *** 王遠知,系本琅邪,後為揚州人。父曇選,為陳揚州刺史。母晝寢,夢鳳集其身,因有娠。浮屠寶志謂曇選曰:「生子當為世方士。」 遠知少警敏,多通書傳,事陶弘景,傳其術,為道士。又從臧兢遊。陳後主聞其名,召入重陽殿,辯論超詣,甚見諮挹。隋煬帝為晉王,鎮揚州,使人介以邀見,少選發白,俄複鬢,帝懼,遣之。後幸涿郡,詔遠知見臨朔宮,帝執弟子禮,諮質仙事,詔京師作玉清玄壇以處之。及幸揚州,遠知謂帝不宜遠京國,不省。 高祖尚微,遠知密語天命。武德中,平王世充,秦王與房玄齡微服過之,遠知未識,迎語曰:「中有聖人,非王乎?」乃念以寶。遠知曰:「方為太平天子,願自愛。」太宗立,欲官之,苦辭。貞觀九年,詔潤州即茆山為觀,俾居之。璽詔曰:「省所奏,願還舊山,已別詔不違雅素,並敕立祠觀,以伸曩懷。未知先生早晚至江外,祠舍何當就功?令太史令薛頤等往宣朕意。」 遠知多怪言,詫其弟子潘師正曰:「吾少也有累,不得上天,今署少室伯,吾將行。」即沐浴,加冠衣,若寢者,遂卒。或言壽蓋百二十六歲雲。遺命子紹業曰:「爾年六十五見天子,七十見女君。」調露中,紹業表其言,高宗召見,嗟賞,追贈遠知太中大夫,諡升真先生。武時複召見,皆如其年。又贈金紫光祿大夫。天授中改諡升玄。 *** 薛頤者,滑州人。當隋大業時為道士,善天步律曆。武德初,追直秦王府,密語曰:「德星舍秦分,王當帝天下。」王表為太史丞,稍遷令。貞觀時,太宗將封秦山,彗星見,賾因言:「臣商天意,陛下未可東。」亦會大臣上議,帝遂罷。固丐為道士,帝為築觀九嵕山,號曰:「紫府」,拜賾太中大夫,往居之。即祠建清台,候辰次災祥以聞,所上與太史李淳風合。數歲卒。 高宗時,又有葉法善者,括州括蒼人。世為道士,傳陰陽、占繇、符架之術,能厭劾怪鬼。帝聞之,召詣京師,欲寵以官,不拜。留內齋場,禮賜殊縟。時帝悉召方士,化黃金治丹,法善上言:「丹不可遽就,徒費財與日,請核真偽。」帝許之,凡百餘人皆罷。嘗在東都淩空祠為壇以祭,都人悉往觀,有數十人自奔火中,眾大驚,救而免。法善笑曰:「此為魅所馮,吾以法攝之耳。」問而信,病亦皆已。其譎幻類若此。 曆高、中二宗朝五十年,往來山中,時時召入禁內。雅不喜浮屠法,常力詆毀,議者淺其好習,然發衛高,卒叵之測。睿宗立,或言陰有助力。無天中,拜鴻廬卿,員外置,封越國公,舍景龍觀,追贈其父歙州刺史,寵映當世。開元八年卒。或言生隋大業丙子,死庚子,蓋百七歲雲。玄宗下詔褒悼,贈越州都督。 *** 明崇儼,洛州偃師人,梁國子祭酒山賓五世孫。少隨父恪令安喜,吏有能召鬼神者,盡傳其術。乾封初,應嶽牧舉,調黃安丞,以奇技自名。高宗召見,甚悅,擢冀王府文學。試為窟室,使宮人奏樂其中,召崇儼問:「何祥邪?為我止之。」崇儼書桃木為二符,剚室上,樂即止,曰:「向見怪龍,怖而止。」盛夏,帝思雪,崇儼坐頃取以進,自雲往陰山取之。四月,帝憶瓜,崇儼索百錢,須臾以瓜獻,曰:「得之緱氏老人圃中。」帝召老人問故,曰:「埋一瓜失之,土中得百錢。」 累遷正諫大夫。帝令入閣供奉,每謁見,陳時政,多托鬼神為言。至為武后作厭勝事,又言章懷太子不德。儀鳳四年,為盜所刺於東都,好事者為言:「崇儼役鬼勞苦,為鬼所殺。」而太后疑太子使客殺之,故贈侍中,諡曰莊,擢子珪為秘書郎。命禦史中丞崔謐等雜治,誣服者甚眾。及太子廢,死狀乃明。 *** 尚獻甫,衛州汲人,善占候。武后召見,由道士擢太史令,辭曰:「臣梗野,不可以事官長。」後改太史局為渾儀監,以獻甫為令,不隸秘書省。數問災異,又於上陽宮集術家撰《方域》等篇。長安二年,熒惑犯五諸侯,獻甫自陳:「五諸侯,太史位;臣命納音,金也;火,金之仇,臣且死。」後曰:「朕為卿厭之。」迂水衡都尉,謂曰:「水生金,卿無憂。」至秋卒,後嗟異,複以渾儀監為太史局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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