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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秀實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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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秀實,字成公,本姑臧人。曾祖師濬,仕為隴州刺史,留不歸,更為汧陽人。秀實六歲,母疾病,不勺飲至七日,病間乃肯食,時號「孝童」。及長,沈厚能斷,慨然有濟世意。舉明經,其友易之,秀實曰:「搜章擿句,不足以立功。」乃棄去。 天寶四載,從安西節度使馬靈詧討護密有功,授安西府別將。靈詧罷,又事高仙芝。仙芝討大食,圍怛邏斯城。會虜救至,仙芝兵卻,士相失。秀實夜聞副將李嗣業聲,識之,因責曰:「憚敵而奔,非勇也;免己陷眾,非仁也。」嗣業慚,乃與秀實收散卒,複成軍,還安西,請秀實為判官。遷隴州大推府果毅。後從封常清討大勃律,次賀薩勞城,與虜戰,勝之。常清逐北,秀實曰:「賊出羸師,餌我也,請大索。」悉得其廋伏,虜師唧。改綏德府折衝都尉。 肅宗在靈武,詔嗣業以安西兵五千走行在。節度使梁宰欲逗留觀變,嗣業陰然可。秀實責謂曰:「天子方急,臣下乃欲晏然,公常自稱大丈夫,今誠兒女耳。」嗣業因固請宰,遂東師,以秀實為副。嗣業為節度使,而秀實方居父喪,表起為義王友,充節度判官。安慶緒奔鄴,嗣業與諸將圍之,以輜重委河內,署秀實兼懷州長史,知州事,兼留後。時師老財覂,秀實督饋系道,募士市馬以助軍。諸軍戰愁思岡,嗣業中流矢卒,眾推荔非元禮代將其軍。秀實聞之,即遺白孝德書,使發卒護喪送河內,親與將吏迎諸境,傾私財葬之。元禮高其義,奏擢試光祿少卿。俄而元禮為麾下所殺,將佐多死,惟秀實以恩信為士卒所服,皆羅拜不敢害,更推白孝德為節度使。秀實凡佐三府,益知名。 時吐蕃襲京師,代宗幸陝,勸孝德即日鼓行入援。孝德徙邠甯,署支度營田副使。於是邠寧乏食,乃請屯奉天,仰給畿內。時公廩竭,縣吏不知所出,皆逃去,軍輒散剽,孝德不能制。秀實曰:「使我為軍候,豈至是邪?」司馬王稷言之,遂知奉天行營事。號令嚴壹,軍中畏戢。兵還,孝德薦為涇州刺史,封張掖郡王。 時郭子儀為副元帥,居蒲,子晞以檢校尚書領行營節度使,屯邠州。士放縱不法,邠人之嗜惡者,納賄竄名伍中,因肆志,吏不得問。白晝群行丐頡於市,有不嗛,輒擊傷市人,椎釜鬲甕盎盈道,至撞害孕婦。孝德不敢劾,秀實自州以狀白府,願計事,至則曰:「天子以生人付公治,公見人被暴害,恬然,且大亂,若何?」孝德曰:「願奉教。」因請曰:「秀實不忍人無寇暴死,亂天子邊事。公誠以為都虞候,能為公已亂。」孝德即檄署付軍。俄而晞士十七人入市取酒,刺酒翁,壞釀器,秀實列卒取之,斷首置槊上,植市門外。一營大噪,盡甲,孝德恐,召秀實曰:「奈何?」秀實曰:「請辭於軍。」乃解佩刀,選老鐍一人持馬,至晞門下。甲者出,秀實笑且入,曰:「殺一老卒,何甲也!吾戴頭來矣。」甲為愕眙。因曉之曰:「尚書固負若屬邪,副元帥固負若屬邪?奈何欲以亂敗郭氏!」晞出,秀實曰:「副元帥功塞天地,當務始終。今尚書恣卒為暴,使亂天子邊,欲誰歸罪?罪且及副元帥。今邠惡子弟以貨竄名軍籍中,殺害人,藉藉如是,幾日不大亂?亂由尚書出。人皆曰:尚書以副元帥故不戢士。然則郭氏功名,其與存者有幾!」晞再拜曰:「公幸教,晞願奉軍以從。」即叱左右皆解甲,令曰:「敢喧者死!」秀實曰:「吾未晡食,請設具。」已食,曰:「吾疾作,願宿門下。」遂臥軍中。晞大駭,戒候卒擊柝衛之。旦,與俱至孝德所,謝不能。邠由是安。 初,秀實為營田官。涇大將焦令諶取人田自占,給與農,約熟歸其半。是歲大旱,農告無入,令諶曰:「我知入,不知旱也。」責之急,農無以償,往訴秀實。秀實署牒免之,因使人遜諭令諶。令諶怒,召農責曰:「我畏段秀實邪?」以牒置背上,大杖擊二十,輿致廷中。秀實泣曰:「乃我困汝。」即自裂裳裹瘡注藥,賣己馬以代償。淮西將尹少榮頗剛鯁,入罵令諶曰:「汝誠人乎!涇州野如赭,人饑死,而爾必得穀,擊無罪者。段公,仁信大人,惟一馬,賣而市穀入汝,汝取之不恥?凡為人傲天災、犯大人、擊無罪者,尚不愧奴隸邪!」令諶聞,大愧流汗,曰:「吾終不可以見段公。」一夕,自恨死。 馬璘代孝德,每所諮逮。璘處決不當,固爭之,不從不止。始,璘城涇州,秀實為留後,以勞加禦史中丞。大曆三年,遂徙涇州。是軍自四鎮、北庭赴難,征伐數有功,既驟徙,相與出怨言。別將王童之謀作亂,約曰:「聞警鼓而縱。」秀實知之,召鼓人,陽怒失節,戒曰:「每籌盡當報。」因延數刻,盡四鼓而曙。明日,複有告者曰:「夜焚稿積,約救火則亂。」秀實嚴警備。夜中果火發,令軍中曰:「敢救者斬!」童之居外,請入,不許。明日,捕之,並其黨八人斬以徇,曰:「後徙者族!」軍遂遷涇州。于時,食無久儲,郛無居人,朝廷患之,詔璘領鄭、潁二州以佐軍,命秀實為留後。軍不乏資,二州以治。璘嘉其績,奏為行軍司馬,兼都知兵馬使。 吐蕃寇邊,戰鹽倉,師不利。璘為虜隔,未能還,都將引潰兵先入,秀實讓曰:「兵法:失將,麾下斬。公等忘死,而欲安其家邪!」乃悉城中士,使銳將統之,依東原列奇兵,示賊將戰。虜望之,不敢逼。俄而璘得歸。 久之,璘有疾,請秀實攝節度副使。秀實按甲備變,璘卒,命願將馬頔主喪,李漢惠主賓客,家人位於堂,宗族位於廷,賓將位於牙內,尉吏士卒位於營次,非其親,不得居喪側。朝夕臨,三日止。有族談離立者,皆捕囚之。都虞候史廷幹、裨將崔珍、張景華欲謀亂,秀實送廷幹京師,徙珍、景華於外,一軍遂安。 即拜四鎮北庭行軍、涇原鄭潁節度使。數年,吐蕃不敢犯塞。又按格令,官使二料取其一,非公會不舉樂飲酒;室無妓媵,無贏財;賓佐至,議軍政,不及私。十三年來朝,對蓬萊殿,代宗問所以安邊者,畫地以對,件別條陳。帝悅,慰賚良渥,又賜第一區,實封百戶。還之鎮。德宗立,加檢校禮部尚書。建中初,宰相楊炎追元載議,欲城原州,詔中使問狀,秀實言:「方春不可興土功,請須農隙。」炎謂沮己,遂召為司農卿。 朱泚反,以秀實失兵,必恨憤,且素有人望,使騎往迎。秀實與子弟訣而入,泚喜曰:「公來,吾事成矣。」秀實曰:「將士東征,宴賜不豐,有司過耳,人主何與知?公本以忠義聞天下,今變起倉卒,當諭眾以禍福,掃清宮室,迎乘輿,公之職也。」泚默然。秀實知不可,乃陽與合,陰結將軍劉海賓、姚令言、都虞候何明禮,欲圖泚。三人者,皆秀實素所厚。會源休教泚偽迎天子,遣將韓旻領銳師三千疾馳奉天。秀實以為宗社之危不容喘,乃遣人諭大吏岐靈嶽竊取令言印,不獲,乃倒用司農印追其兵。旻至駱驛,得符還。秀實謂海賓曰:「旻之來,吾等無遺類。我當直搏殺賊,不然則死。」乃約事急為繼,而令明禮應於外。翌日,泚召秀實計事,源休、姚令言、李忠臣、李子平皆在坐。秀實戎服與休並語,至僣位,勃然起,執休腕,奪其象笏,奮而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可磔萬段,我豈從汝反邪!」遂擊之。泚舉臂捍笏,中顙,流血蔑面,匍匐走。賊眾未敢動,而海賓等無至者。秀實大呼曰:「我不同反,胡不殺我!」遂遇害,年六十五。海賓、明禮、靈嶽等皆繼為賊害。帝在奉天,恨用秀實不極才,垂涕悔悵。 初,秀實自涇州被召,戒其家曰:「若過岐,朱泚必致贈遺,慎毋納。」至岐,泚固致大綾三百,家人拒,不遂。至都,秀實怒曰:「吾終不以汙吾第。」以置司農治堂之梁間。吏後以告泚,泚取視,其封帕完新。 秀實嘗以禁兵寡弱,不足備非常,言於帝曰:「古者天子曰萬乘,諸侯曰千乘,大夫曰百乘,蓋以大制小,以十制一。今外有不廷之虜,內有梗命之臣,而禁兵寡少,卒有患難,何以待之?且猛虎所以百獸畏者,為爪牙也;若去之,則犬彘馬牛,皆能為敵。」帝不用。及涇卒亂,召神策六軍,無一人至者,世多其謀。 興元元年,詔贈太尉,諡曰忠烈。賜封戶五百,莊、第各一區;長子三品,諸子五品,並正員官。帝還都,又詔致祭,旌其門閭,親銘其碑雲。太和中,子伯倫始立廟,有詔給鹵簿,賜度支綾絹五百,以少牢致祭。 伯倫累官福建觀察使,終太僕卿。時宰相李石請文宗加賻襚,鄭覃曰:「自古殺身利社稷,未有如秀實者。」帝惻然,為罷朝,可其請。 孫嶷、文楚、珂知名。 嶷自鄭滑節度使入為右金吾衛大將軍,封西平郡公。甘露之變,嶷當誅,裴度奏忠臣後,宜免死,貶循州司馬。 文楚,鹹通末為雲州防禦使。時李國昌鎮振武,國昌子克用欲得雲中,引兵攻之,殺於鬥雞台下,沙陀之亂自此始。 珂,僖宗時居潁州。黃巢圍潁,刺史欲以城降,珂募少年拒戰,眾裹糧請從,賊遂潰,拜州司馬。 劉海賓者,彭城人,以義俠聞。為涇原兵馬將,與秀實友善。累戰功,兼禦史中丞。劉文喜據涇州叛,海賓與其子光國紿以奏請。及入對,因言奸慝可誅狀。既還,光國手斬文喜獻闕下,拜左驍衛大將軍,封五原郡王;海賓樂平郡王,贈太子太保,實封百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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