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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祐甫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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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祐甫,字貽孫,太子賓客孝公沔之子也。世以禮法為聞家。第進士,調壽安尉。安祿山陷洛陽,祐甫冒矢石入私廟,負木主以逃。自起居舍人累遷中書舍人。性剛直,遇事不回。時侍郎闕,祐甫攝省事,數與宰相常袞爭議不平。袞怒,使知吏部選,每擬官,袞輒駁異,祐甫不為下。會朱泚軍中貓鼠同乳,表其瑞,詔示袞,袞率群臣賀,祐甫獨曰:「可吊不可賀。」詔使問狀,對曰:「臣聞《禮》:『迎貓,為其食田鼠。』以其為人去害,雖細必錄。今貓受畜於人,不能食鼠而反乳之,無乃失其性邪?貓職不修,其應若曰法吏有不觸邪,疆吏有不捍敵。臣愚以為當命有司察貪吏,誡邊候,勤徼巡,則貓能致功,鼠不為害。」代宗異其言,袞益不喜。 帝崩,袞與禮官議:「禮,為君斬衰三年。漢文帝權制三十六日。我太宗文皇帝崩,遺詔亦三十六日,群臣不忍,既葬而除,略盡四月。高宗如漢故事。玄宗以來,始變天子喪為二十七日。乃者,遺詔雖曰『天下吏民,三日釋服』,群臣宜如皇帝服二十七日乃除。」祐甫曰:「遺詔無臣、庶人之別,是皇帝宜二十七日,而群臣三日也。」袞曰:「賀循稱,吏者,官長所署,非公卿百官也。」祐甫對:「《傳曰》『委之三吏』,乃三公也。史稱循吏、良吏,豈胥吏歟?」袞曰:「禮非天降地出,人情而已。且公卿在臣膺受寵祿,今與黔首同,信宿而除,於公安乎?」祐甫曰:「若遺詔何?詔而可改,孰不可改?」意象殊厲。袞方入臨,遣從吏扶立殿墀上,祐甫指之謂眾曰:「臣哭君前,有扶禮乎?」袞不勝怒,乃劾祐甫率情變禮,撓國典,請貶潮州刺史。德宗以為重,改河南少尹。始肅宗時,天下務劇,宰相更直掌事,若休沐還第,非大詔命,不待遍曉,則聽直者代署以聞。是時郭子儀、朱泚俱以平章事當署敕尾,而不行宰相事。帝新即位,袞如故事代署。子儀、泚入,言祐甫不宜貶,帝曰:「卿向何所言?今雲非邪?」二人對初不知。帝怒,以袞為罔上。是日,群臣苴絰立月華門外,即兩換職,以袞河南少尹,而拜祐甫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改中書侍郎。 自至德、乾元以來,天下戰討,啟丐填委,故官賞繆紊。永泰後,稍稍平定,而元載用事,非賄謝不與官,剗塞公路,綱紀大壞。載誅,楊綰相,未幾卒。袞當國,懲其敝,凡奏請一杜絕之,惟文辭入第乃得進,然無所甄異,賢愚同滯焉。及祐甫,則薦舉惟其人,不自疑畏,推至公以行,未逾年,除吏幾八百員,莫不諧允。帝嘗謂曰:「人言卿擬官多親舊,何邪?」對曰:「陛下令臣進擬庶官,夫進擬者必悉其才行,如不與聞知,何由得其實?」帝以為然。神策軍使王駕鶴者,典衛兵久,權震中外,帝將代之,懼其變,以問祐甫,祐甫曰:「是無足慮。」即召駕鶴留語移時,而代者已入軍中矣。淄青李正己畏帝威斷,表獻錢三十萬緡,以觀朝廷。帝意其詐,未能答。祐甫曰:「正己誠詐,陛下不如因遣使勞其軍,以所獻就賜將士。若正己奉承詔書,是陛下恩洽士心;若不用,彼自斂怨,軍且亂。又使諸藩不以朝廷為重賄。」帝曰:「善。」正己慚服。時議者韙其謨謀,謂可複貞觀、開元之治。 是歲被疾,詔肩輿至中書,臥而承旨,若還第,即遣使諮決。薨,年六十,贈太傅,諡曰文貞。故事,門下侍郎未有贈三師者,帝以其有大臣節,特寵異之。朱泚亂,祐甫妻王陷賊中,泚嘗與祐甫同列,遺以繒帛菽粟,受而緘鐍之,帝還京,具封以獻,士君子益重其家法雲。 子植嗣。 【崔植傳】 植字公修,祐甫弟廬江令嬰甫子也。祐甫病,謂妻曰:「吾歿,當以廬江次子主吾祀。」及卒,護喪者以聞,帝惻然,召植,使即喪次終服。補弘文生。博通經史,于《易》尤邃。與鄭覃同時為補闕,皆賢宰相後,每朝廷有得失,兩人者更疏論執,譽望蔚然。 元和中,為給事中。時皇甫鎛判度支,建言減百官奉稟,植封還詔書。鎛又請天下所納鹽酒利增估者,以新准舊,一切追償。植奏言:「用兵久,百姓凋罄,往雖估逾其實,今不可複收。」於是議者鹹罪鎛,鎛懼而止。 長慶初,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穆宗問:「貞觀、開元中治道最盛,何致而然?」植曰:「太宗資上聖,興民間,知百姓疾苦,故厲精思治,又以房玄齡、杜如晦、魏徵、王珪為之佐,君明臣忠,聖賢相維,治致升平,固其宜也。玄宗在天后時,身踐憂患,既即位,得姚崇、宋璟,此二人蚤夜孜孜,納君於道。珪嘗手寫《尚書》《無逸》,為圖以獻,勸帝出入觀省以自戒。其後朽暗,乃代以山水圖,稍怠於勤,左右不復箴規,奸臣日用事,以至於敗。昔德宗嘗問先臣祐甫開元、天寶事,先臣具道治亂所以然,臣在童鸘,記其說。今願陛下以《無逸》為元龜,則天下幸甚。」他日又問:「司馬遷言漢文帝惜十家產而罷露臺,身衣弋綈,履革舄,集上書囊為殿帷,信乎?何太儉邪?」植曰:「良史非兒言。漢承秦侈縱之餘,海內凋窶,文帝從代來,知稼穡艱難,是以躬履儉約,為天下守財。景帝遵而不改,故家給戶足。至武帝時,錢朽貫,穀紅腐,乃能出師征伐,威動四方;然侈靡不節,末年戶口減半,稅及舟車,人不聊,乃下哀痛詔,封丞相為富人侯。然則帝王不可以不示儉而天下足。」帝曰:「卿言善,患行之為難耳!」時朝廷悉收河朔三鎮,而劉總又以幽、薊七州獻諸朝,且懼部將構亂,乃先籍豪銳不檢者送京師,而朱克融在籍中。植與杜元穎不知兵,謂蕃鎮且平,不復料天下安危事,而克融等羈旅塞躓,願得官自效,日訴於前,皆抑不與。及遣張弘靖赴鎮,縱克融等北還,不數月,克融亂,複失河朔矣。天下尤之,植內慚。罷為刑部尚書,旋授岳鄂觀察使。未幾,遷嶺南節度使,還拜戶部尚書。終華州刺史,贈尚書左僕射。 【崔倰傳】 倰,字德長,祐甫從子也。性介潔,矜己之清,視贓負者若讎。以蘇州刺史奏課第一,遷湖南觀察使。湖南舊法,雖豐年,貿易不出境,鄰部災荒不恤也。倰至,謂屬吏曰:「此豈人情乎?無閉糴以重困民。」削其禁,自是商賈流通,貲物益饒。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時田弘正徙鎮州,以魏兵二千行。既至,留自衛,請度支給歲糧,穆宗下其議,倰固執不與,弘正不得已,遣魏卒。俄而鎮兵亂,弘正遇害,倰之為也。時天子失德,倰党與盛,有司不敢名其罪。出為鳳翔節度使。逾年,徙河南尹。以戶部尚書致仕,卒,贈太子少保,諡曰肅。 *** 贊曰:植輔政,當有為之時,無經國才,履危防淺,機不知其潰而發也,手弛檻緤,縱虎狼焉,一日而亡地數千里,為天下笑;倰吝財資賊。又皆幸不誅。天以河北亂唐,故君臣不肖,勃繆其謀,惜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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