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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三年


  春,正月,庚午朔,用帝師請,釋放在京罪囚。

  中書添設右丞哈瑪爾正除右丞。

  詔印造中統元寶交鈔一百九十萬錠,至元鈔一十萬錠。

  辛未,以托克托先言京畿近地水利,立分司農司,以中書右丞烏蘭哈達、左丞烏古遜良楨兼大司農卿,給分司農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順州,東及遷民鎮,凡系官地及元管各處屯田,悉從分司農司立法佃種,給鈔五百萬錠,以供工價、牛具、農器、穀種之用。

  癸酉,以皇第二子育于太尉眾嘉努家,賜眾嘉努及乳母鈔各一千錠。

  甲戌,重建穆清閣。

  乙亥,命中書右丞圖圖以兵討商州賊。

  庚辰,中書省言:「近立分司農司,宜於江浙、淮東等處,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築圍堰之人各一千各為農師,教民播種。宜降空名添設職事敕牒一十二道,遣使齎往其地,有能募農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者正八品,三百名者從七品,即書填流官職名給之,就令管領所募農夫,不出四月十五日,俱至田所,期年為滿,即放還家。其所募農夫,每名給鈔十錠。」從之。

  丙戌,以武衛所管鹽台屯田八百頃,除軍見種外,荒閑之地,盡付分司農司。

  二月,丁未,祭先農。

  甲寅,中書省言徐州民願建廟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從之,詔仍立托克托《平徐勳德碑》。

  三月,己卯,命托克托領大司農司。

  甲申,詔修大承天護聖寺,賜鈔二萬錠。

  丁亥,命托克托以太師開府、提調太史院、回回漢兒司天監。

  己醜,以各衙門系官田地及宗仁等衛屯田地,並付分司農司播種。

  是月,會州、定西、靜甯、莊浪等州地震。

  命江浙行省左丞特裡特穆爾、江南行台侍御史遵達實哩招諭方國珍。

  賊眾十萬攻池州,布延特穆爾會諸將分番與戰,大敗之,乘勝率舟師以進。

  夏,四月,戊戌朔,特命中書左丞烏古遜良楨得用軍器。

  庚子,以禮部所轄掌薪司並地土,給付分司農司。

  己酉,詔取勘徐州、汝南、南陽、鄧州等處荒田並戶絕籍沒入官者。

  立司牧署,掌分司農司耕牛,又立玉田屯署。

  降徐州路為武安州,以所轄縣屬歸德府,其滕州、嶧州仍屬益都路。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己巳,命東安州、武清、大興、宛平三縣正官添給河防職名,從都水監官巡視渾河堤岸,或有損壞,即修理之。

  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帥韓邦彥、哈密取道自徽州、浮梁,同複饒州、蘄、黃賊聞風皆奔潰。

  壬午,中書左丞賈魯卒於軍中。

  魯攻濠州,同總兵官平章伊撤察喇督戰,魯誓師曰:「吾奉旨統八衛漢軍,頓兵於濠七日矣,爾等同心協力,必以今日巳午時取城池然後食。」魯上馬麾進,抵城下,忽頭眩,下馬,且戒兵馬弗散。病癒亟,卻藥不肯汗,遂卒,官軍解圍去。

  乙未,泰州賊張士誠陷高郵,據之。

  士誠,泰州白駒場亭民也,以操舟販鹽為業。少有膂力,無賴,諸富家陵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義屢辱之。士誠怨,欲報之,與其弟士義、士德、士信,結壯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殺邱義及所仇富家,焚其廬舍,延燒居民甚眾。自懼獲罪,乃入旁近場,招集少年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劉子仁集眾拒之,士義中矢死,士誠益怒,決戰,子仁眾潰,入海。士誠遂乘勢攻泰州,有眾萬餘,克興化,結寨於德勝湖。朝廷遣使以萬戶告身招之,士誠不受。命淮東宣慰司掾納蘇喇鼎以兵捍德勝湖,賊船七十餘柁,乘風而來,即前擊之,焚其二十餘船,賊潰去。

  既而士誠襲高郵,屯兵東門,納蘇喇鼎麾兵挫其鋒,賊鼓噪前,乃發火筒、火鏃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賊繚船於背,盡力來攻,而阿蘇衛軍及真、滁萬戶府等官,見賊勢熾,皆遁走,納蘇喇鼎知必死,謂其三子曰:「汝輩可出走。」二子不肯去,遂皆死之。士誠陷高郵,據以為都,僣國號大周,自稱誠王,建元曰天祐。

  是月,布延特穆爾以舟師與賊戰于望江,又戰小孤山及彭澤,又戰龍開河,皆敗走之,進複江州。

  濠州圍解,軍士多死傷,朱元璋乃歸鄉里,募兵得七百餘人;六月,丙申朔,還至濠,郭子興喜,以元璋為鎮撫。

  時彭大、趙君用馭下無道,所部多橫暴,元璋恐禍及己,乃以七百人屬他將,而獨與徐達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遠,中餘遇疾複還。聞定遠張家堡有民兵號驢牌寨者,孤軍乏食,欲來降未決,元璋曰:「此機不可失也!」乃強起,白子興,選騎士費聚等從行,至寶公河,其營遣二將出,大呼曰:「來何為?」聚恐,請益人,元璋曰:「多人無益,滋之疑耳。」乃直前下馬,渡水而往。其帥出見,元璋曰:「郭元帥與足下有舊,聞足下軍乏食,他敵欲來攻,特遣吾相報,能相從,即與俱往,否則移兵避之。」帥許諾,請留物示信,元璋解佩囊與之,寨中以牛脯為獻,令諸軍促裝,且申密約。元璋還,留聚俟之,越三日,聚還報曰:「事不諧矣,彼且欲他往。」元璋即率兵三百人抵營,誘執其帥。於是營兵焚舊壘悉降,得壯士三千人,又招降秦把頭,得八百餘人。

  繆大亨以義兵二萬屯橫澗山,元璋命花雲夜襲破之,大亨舉眾降,軍聲大振。達,濠州人。雲,懷遠人,體長大,面鐵色,驍勇絕人。

  丁酉,立皇子阿裕實哩達喇為皇太子,授以金寶,詔天下,大赦。命右丞相托克托兼詹事院詹事。

  庚子,知樞密院事實喇巴圖總河南軍,平章政事達實巴都魯總四川軍,自襄陽分道而下,克復安陸府。

  癸卯,沃濟野人以皮貸來降。

  辛亥,命前河西廉訪副使額森布哈為淮西添設宣慰副使,以兵討泰州。

  初,張士誠陷泰州,河南行省遣知高郵府李齊往招降,被拘久之,賊酋自相殺,始縱齊來歸。俄而興化陷,行省以左丞偰哲篤偕宗王鎮高郵,使齊出守甓社湖。已而高郵破,省憲官皆遁,有詔赦凡叛逆者。詔至高郵,不得入,賊紿曰:「請李知府來,乃受命。」行省強齊往,至則下之於獄。官軍諜知之,乃進攻城。士誠呼齊使跪,齊叱曰:「吾膝如鐵,豈肯為賊屈!」士誠怒,扼之跪,齊立而詬之,乃曳倒,捶碎其膝而剮之。齊,廣平人也。

  詔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壽討張士誠。

  秋,七月,丁卯,泉州天雨白絲,海潮日三至。

  壬申,湖廣行省參政阿嚕輝複武昌及漢陽。

  是月,布延特穆爾進兵攻蘄州,擒偽帥魯普恭,遂克其城。進兵道士洑,焚其柵,抵蘭溪口,殲黃連寨賊巢,分兵平巴河,於是江路始通。

  朱元璋率兵略滁陽,道遇李善長,與語,悅之,留置幕下,俾掌書記,語之曰:「方今群雄並爭,非有智者不可與謀議。吾觀群雄中持案牘及謀事者,多毀左右將士,將士弗得效其能,以至於敗。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獨存!汝宜鑒其失,務協諸將以成功,毋效彼所為也。」善長,定遠人也。

  是月,進攻滁陽,花雲為先鋒,單騎前行,遇官軍數千人,雲提劍躍馬,橫沖其陣而過。敵大驚曰:「此黑將軍勇甚,不可與爭鋒。」遂克滁陽,因駐師焉。

  彭大、趙君用挾郭子興往泗州,遣人邀共守盱眙,元璋以二人粗暴淺謀,不可與共事,辭弗往。未幾,二人自相吞併,戰士多死,而彭大亦亡,君用專兵柄,很戾益甚,將圖子興。元璋憂之,遣人說君用曰:「公昔困于彭城,南趨濠,使敦公閉壁不相納,死矣。得濠而據其土,更欲害之,背德不祥。且郭公易與耳,其別部在滁者,兵勢重,可慮也。」君用聞之,心頗恐,待子興稍以禮,子興乃得間將萬人至滁州,閱元璋所部兵三萬餘,號令嚴明,軍容整肅,乃大悅。

  八月,帝至自上都。

  資政院使托和齊以眾兵複江州路。

  左遷四川行省平章耀珠為淮西元帥,供給烏撒軍,進討蘄、黃。

  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乙丑,建皇太子鹿頂殿于聖安殿西。

  是月,太白再經天。

  是秋,大旱,溪澗皆涸。

  冬,十月,庚戌,詔授方國珍徽州路治中,國璋廣德路治中,國瑛信州路治中,皆遣之任。國珍等疑懼,不受命,仍擁船千艘據海道,阻絕糧運,複遣江浙右丞阿爾琿錫等率兵討之。

  先是江浙左丞特哩特穆爾議招撫,浙東元帥府都事劉基持不可,曰:「國珍首亂,赦之無以懲後。」左丞稱善,進基行省都事,聞之朝。而國珍使人浮海至京,賄用事者,許國珍官,聽其降。坐其擅持威福,奪職羈管紹興,並罷左丞特哩特穆爾。國珍遂不可制。

  基,青田人,初舉進士,揭傒斯深愛重之,曰:「子,魏元成流也。」嘗入行省幕府,與其長抗議不合,投劾去。尋補浙江儒學副提舉,上言禦史失職數事,受台抨歸,至是又被謫,遂放浪山水間。

  命立水軍都萬戶府於昆山州,以浙東宣慰使納琳哈喇為正萬戶,宣慰副使董摶霄為副萬戶。

  是月,撤世祖所立氈殿,改建殿宇。

  郭子興居滁再閱月,惑於讒言,悉奪朱元璋兵;又欲收李善長置麾下,善長涕泣自訴,不肯從。自是征討之權,元璋皆不得與,且日疏遠,而事之愈恭。既而官軍圍滁,有譖元璋戰不力者,子興信之,即令其人與元璋俱出戰;其人出未十步,即被矢反走,元璋直前奮擊,眾皆披靡,徐還,了無所傷,子興頗內愧。時諸將各有所獻,元璋所至禁剽掠,即有獲,以分下,無所獻,子興不悅。元璋妻馬氏知其意,悉所有遺子興妻張氏,張氏喜,由是疑釁漸釋。

  十一月,丁亥,江西右丞和尼齊以兵平富州臨江,遂複瑞州。

  是月,立義兵千戶、水軍千戶所於江西,事平,願為民者聽。

  十二月,癸卯,托克托請以趙完普家產田地,賜知樞密院事,僧格實哩。

  庚戌,京師天無雲而雷鳴,少頃,火見於東南。懷慶路及河南府西北有聲如擊鼓者數四,已而雷聲震地。

  是月,大同路疫,死者大半。

  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爾、南台中丞曼濟哈雅及四川行省參政哈臨圖、左丞桑圖實裡、西寧王索哈爾哈呼軍,討徐壽輝于蘄水,拔其偽都,壽輝遁入黃梅山中,獲偽官四百餘人。

  陝西行省平章博囉、四川行省右丞達實巴都魯複均、房等州,詔博囉等守之,達實巴都魯討東正陽。

  是冬,彭大之子早住自稱魯淮王,趙君用稱永義王。

  是歲,自六月不雨至於八月。

  造清寧殿、前山子、月宮諸殿宇,以宦官留守額森特穆爾等董其役。

  托克托信任汝中柏,由郎中參議中書事,獨右丞哈瑪爾與之競,托克托出哈瑪爾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瑪爾由是深銜托克托。

  初,哈瑪爾嘗陰進西天僧,以運氣數媚帝,帝習為之,號延徹爾法。延徹爾,譯言大喜樂也。哈瑪爾之妹婿集賢學士圖魯特穆爾,故有寵於帝,與婁都爾蘇、巴朗等十人,俱號伊納克。圖魯特穆爾性奸狡,帝愛之,言聽計從,亦薦西蕃僧策琳沁於帝。其僧善秘密法,謂帝曰:「陛下雖尊居萬乘,富有四海,不過保有一世而已。人生能幾何,當受此秘密大喜樂禪定。」帝又習之,其法亦名雙修法,曰延徹爾,曰秘密,皆房中術也。帝乃詔以西天僧為司徒,西蕃僧為大元國師,取良家女奉之,謂之供養,於是帝日從事於其法。伊納克輩用高麗女為耳目,刺探貴人之命婦及士庶之室家,擇其美而善淫者媒入宮中,數日乃出。巴朗者,帝諸弟也,與諸伊納克皆在帝前,相與褻狎,甚至男女裸處,號所處室曰色濟克烏格依,譯言事事無礙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無所防閑,醜聲穢行,著聞於外,雖市井之人亦惡聞之。皇太子年日以長,尤深疾圖魯特穆爾等所為,欲去之,未能也。

  江西賊帥王善寇閩,官軍守羅源縣拒之。

  羅源與連江接壤,勢將迫連江。甯善鄉巡檢劉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識,謂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於是盡出奩中物,募壯士百餘,命仲子健將之,浹旬間眾至數萬。

  賊尋破羅源,分兩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戰三捷。俄聞福州陷,眾多潰去,浚獨率健兵進,遇賊于中麻,突其陣,斬前鋒五人。賊兵大至,鏖戰三時頃,浚中箭墜馬,健下馬掖之,俱被獲。浚憤,戟手大罵,賊縛浚階下,先斫手一指,罵彌厲,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盡,斫兩腕,次及兩足,浚色不變,罵聲猶不絕,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以死拒賊,善義之,舍健,使殮浚屍瘞之。健歸,請兵于帥府以複父仇,弗聽,健盡散家資,結死士百人,詐為工商、流丐,入賊中,夜半,發火大噪,賊驚擾,自相屠戮,健手斬殺其父者張破四,並擒善及寇首陳伯祥來獻,磔之。事聞,贈浚福建行省檢校官,授健古田縣尹,為浚立祠福州北門外,有司歲時致祭。浚,河南人也。

  知福甯州王巴延既死,賊時睹其引兵出入。及林德誠起兵討賊,乃望空呼曰:「王州尹,王州尹,宜率陰兵助我斬賊!」時賊正祠神,睹紅衣軍來,以為偽帥康將軍,亟往迎之,無有也,四面皆青衣官軍,賊大敗,斬其酋江二蠻,福甯遂平。事聞,贈巴延濟甯路總管,追封太原郡侯。

  泉州大饑,死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攜,就食永春,永春尹盧琦命分詣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勝計。

  先是琦任永春,初下車,即賑饑饉,止橫斂,均賊役,減口鹽一百餘引,蠲包銀、榷鐵之無征者。已而訟息民安,乃新學宮,延師儒,課子弟。鄰邑仙遊盜發,琦適在彼境,盜遙見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為大夫百姓者何幸甚!吾邑長乃以暴毒驅我,故至此耳。」琦因立馬諭以禍福,眾皆投刃槊,請縛其酋以自新,琦許之,酋至,械送元帥府。自是威惠行於境外,故泉民皆來就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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