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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八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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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八年 金貞祐三年,蒙古太祖十年 春,正月,乙丑,金命山東安撫使布薩安貞等討紅襖賊劉二祖。 辛未,以師禹為嗣秀王。師禹,師揆弟也。 丁亥,金北京宣差提控完顏實哷,殺宣撫使兼留守鄂屯襄,推烏庫哩音達琿為帥。實哷為宣撫使所殺。 丁醜,金右副元帥富察齊錦以通州降于蒙古,舒穆嚕明安命複其職,置之麾下,遂駐軍于中都南建春宮。 乙丑,金太子守忠卒,諡莊獻。 夏人攻金環州,二月,辛卯,刺史烏庫哩延壽等擊卻之。 丙午,知樞密院事雷孝友罷。 金尚書省以南遷後,吏部秋冬置選南京,春夏置選中都,赴調者不便,請並選于南京;從之。 丁未,金布薩安貞遣提控赫舍哩約赫德,破巨蒙等四堌及破馬耳山,殺紅襖賊四千餘,遂會宿州兵同攻大沫堌;賊千餘逆戰,騎兵擊之,盡殪。提控穆延奪其北門以入,別軍取賊水寨,諸軍繼進,殺賊五千餘。劉二祖被創,擒斬之。楊安兒餘党李思溫等保大、小嵕角子山,金兵擊破之。 安兒妹妙真,號四娘子,勇悍善騎射,賊党劉福等奉之,稱為姑姑,眾尚數萬,掠食磨旗山。李全率眾附之,妙真與之通,遂以為夫。 蒙古穆呼哩遣部將史天祥等進攻北京,烏庫哩音達琿舉城降。穆呼哩怒其降緩,欲坑其眾。舒穆嚕額森諫曰:「北京為遼西重鎮,當撫之以慰人望,奈何坑之?」穆呼哩乃止。以音達琿權北京留守,烏頁爾權兵馬都元帥。 金興中府元帥石天應降於蒙古,蒙古以為興中府尹。 三月,辛巳,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何致,坐妄造事端,熒惑眾聽,配廣西牢城。 癸未,安定郡王伯柷卒。 己醜,金禁州縣置刃於杖以決罪人。 金中都久被圍,右丞相、都元帥承暉,以右丞穆延盡忠久在軍旅,委以腹心,而己總持大綱,期於保完都成。及富察齊錦叛,中都益急,金主遣左監軍永錫、左都監烏庫哩慶壽將兵三萬九千,禦史中丞李英運糧大名,行省富珠哩德裕調遣繼發,以救中都。承暉遣間使奉礬書奏曰:「齊錦既降,城中莫有固志,臣雖以死守之,豈能持久!伏念一失中都,遼東、河朔皆非我有。諸軍倍道來援,猶冀有濟。」永錫軍至涿州之旋風寨,與蒙古兵遇而潰。李英收清、滄義軍數萬以進,遇蒙古兵於霸州。英馭眾素無紀律,又值被酒,遂大敗,盡失其所運糧,英死,士卒殲焉。慶壽軍聞之,亦潰歸。由是中都孤立,內外不通。 夏,四月,癸卯,詔中外臣民直言時政得失。 金用山東西路宣撫副使完顏弼言,招大沫堌渠賊孫邦佐、張汝檝以五品職,下詔湔洗其罪。汝檝尋謀複叛,為弼所殺。 金平章珠赫哷果勒齊居中專政,忌承暉成功,諸將又皆顧望,雖屢遣援兵,而終無一人至中都者。 先是完顏素蘭自中都計議軍事回,上書求見,乞屏左右。金主召至近侍局,給紙劄,令書所欲言。書未及半,金主出禦便殿見之,悉去左右,惟近侍局直長趙和仲在焉。素蘭言:「臣聞興衰治亂,有國之常,在所用之人何如耳。用得其人,雖衰亂尚可扶持;一或非才,則治安亦亂矣。向者糺軍之變,中都帥府自足剿滅,朝廷措置乖方,遂不可制。臣自外風聞皆平章果勒齊之意。」金主曰:「何以知之?」素蘭因陳其交結狀,金主頷之。素蘭又曰:「果勒齊本無勳勞,亦無公望,向以畏死故,擅誅赫舍哩執中,蓋出無聊耳。一旦得志,妒賢能,樹奸黨,竊弄國權,自作威福。去年,都下書生樊知一者,詣果勒齊,言糺軍不可信,恐終作亂,遂以刀杖決殺之,自是無複敢言軍國利害者。昔東海時,執中跋扈無上,天下知之而不敢言,獨台臣烏庫哩德升、張行信彈劾其惡,東海不察,卒被其禍。今果勒齊之奸過於執中遠矣,台諫當言責,迫於凶威,噤不敢言。然內外臣庶,見其恣橫,莫不扼腕切齒,欲剚以刃,陛下何惜而不去之耶?」金主曰:「此大事,汝敢及之,甚善。」素蘭請召還承暉。金主曰:「都下事殷,丞相恐不可輟。朕徐思之。」素蘭出,金主複戒曰:「今日與朕對者,止汝二人,慎無泄也!」尋令素蘭再任監察禦史。 蒙古舒穆嚕明安攻金之萬甯宮,克之,取富昌、豐宜二關,拔固安,中都危在旦夕。承暉與穆延盡忠會議,期同死社稷。盡忠不從,承暉怒,即起還第。然兵柄既皆屬盡忠,承暉無如之何,乃辭家廟,召左司郎中趙思文,謂之曰:「事勢至此,惟有一死以報國家!」五月,庚申,承暉作遺表,付尚書省令史師安石書之,皆論國家大計及果勒齊奸狀,且謝不能終保都城之罪,從容若平日。盡出財物,召家人,隨年勞多寡分給之。舉家號泣,承暉神色泰然,方與安石舉白引滿曰:「承暉於《五經》皆經師授,謹守而力行之,不為虛文。」既被酒,取筆與安石訣,最後倒寫二字,投筆曰:「遽爾謬誤,得非神志亂耶?」謂安石曰:「子行矣!」安石出門,聞哭聲,則已仰藥死矣。家人匆匆瘞庭中。 、是日暮,凡在中都妃嬪,聞盡忠將南奔,皆束裝至通玄門。盡忠紿之曰:「我當先出,為諸妃啟途。」乃與愛妾及所親者先出城,不復反顧。蒙古兵入城,戶部尚書任天寵、知大興府高霖皆及於難,宮室為亂兵所焚。及明安至,官屬、父老出迎,明安曰:「負固不服,以至此極,非汝等罪,守者之責也。」悉令安業。時蒙古主避暑桓州,聞中都破,遣使勞明安等,悉輦其府庫之實北去。於是金祖宗神禦及諸妃嬪皆淪沒。盡忠行至中山,謂所親曰:「若與諸妃偕來,我輩豈得至此!」 安石奉承暉遺表至汴,贈承暉尚書令、廣平郡王,諡忠肅。盡忠旋亦至,金主釋其罪不問,仍以為平章政事。 蒙古以舒穆嚕明安為太傅,封邵國公,兼管蒙古、漢軍兵馬都元帥。明安旋以疾卒。 蒙古主訪求遼舊族,得金左右司員外郎耶律楚材,召謂之曰:「遼、金世仇,朕為汝雪之。」對曰:「臣父祖嘗委贄事之,既為之臣,敢仇君耶!」蒙古主異其言,處之左右。楚材身長八尺,美須宏聲,都木達王托雲八世孫,尚書右丞履之子也。 辛未,金立皇孫鏗為皇太孫。 癸酉,金進士葛城劉炳條便宜十事:「一曰任諸王以鎮社稷。臣觀往歲王師,屢戰屢衄。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將帥非材,既無靖難之謀,又無效死之節,外托持重之名,內為自安之計,擇驍果以自隨,委疲懦以臨陣,陣勢稍動,望塵先奔,士卒從而大潰;朝廷不加詰問,輒為益兵,是以法度日紊,土地日蹙。自大駕南巡,遠近益無固志,任河北者以為不幸,逡巡退避,莫之敢前。臣願陛下擇諸王之英明者,總監天下之兵,北駐重鎮,移檄遠近,則四方聞風者皆將自奮。二曰結人心以固基本。今艱危之後,易於為惠,願寬其賦役,信其號令,凡事不便者一切停罷。三曰廣收人才以備國用。備歲寒者必求貂狐,適長塗者必蓄騏驥;河南、陝西有操行為民望者,稍擢用之,陰系天下之心。四曰選守令以安百姓。今眾庶已敝,官吏貪暴昏亂,與奸為市,公有鬥粟之賦,私有萬錢之求,遠近囂囂,無所控告;自今非才器過人、政跡卓異者,不可任此職。五曰褒忠義以勵臣節。忠義之士,奮身效命,有司略不加省,棄職者顧以恩貸,死事者反不見錄,天下何所慕憚而不為自安之計耶!六曰務農力本以廣蓄積。此當今之要務也。七曰崇節儉以省財用。今海內虛耗,紓生民之急,無大於此者。八曰去冗食以助軍費。九曰修軍政以習守戰。十曰修城池以備守禦。」金主雖異其言而不能用,以補禦史台令史。 秋,七月,戊午朔,蒙古取金濟源縣。 辛酉,以鄭昭先參知政事,禮部尚書曾從龍簽書樞密院事。 成忠郎李珙,投匭為楊巨源訟冤。壬戌,詔四川立巨源廟,名曰褒忠,贈官,錄其後。 庚辰,詔皇帝搢更名思正,皇侄均更名貴和。 金主聞河北譏察官要求民財始聽渡河者,民避兵至或餓死、自溺,命禦史台體訪之。 丙子,金尚書省奏給皇太孫歲賜錢,金主不從,曰:「繈褓兒安所用之!」 甲申,金改交鈔名「貞祐寶券」。 自泰和以來,交鈔日多而輕,乃更作二十貫至百貫、二百貫、千貫,謂之大鈔。初雖稍重,未幾益輕而愈滯,市邑視為無益之物。富家內困藏鏹之限,外敝交鈔屢更,皆至窘敗,謂之「坐化」。商人往往舟運貿易于江、淮、錢多入宋。至是改名而弊如故。 金工部下開封市白牯,取皮治御用鞠仗,器物局副使珠赫哷筠壽,以其家所有鞠仗以進,因奏曰:「中都食盡,遠棄廟社,陛下當坐薪懸膽之日,奈何以球鞠細物,動搖民間,使屠宰耕牛以供不急之用」非所以示百姓也。」金主不懌。旋出筠壽為橋西提控。 紅羅山寨主杜秀降於蒙古,以秀為錦州節度使。 蒙古主駐軍魚兒濼,遣繖格巴圖帥萬騎自西夏趨京兆,以攻金潼關,不能下,乃由留山小路趨汝州,遇山澗,輒以鐵槍相鎖,連接為橋以渡,遂赴汴京。金主急召花帽軍于山東,蒙古兵至杏花營,距汴京二十裡,花帽軍擊敗之。蒙古兵還兵陝州,適河冰合,遂渡而北,金人轉守關輔。時蒙古兵所向皆下,金人遣使求和。蒙古主欲許之,謂薩木哈曰:「辟如圍場中獐鹿,吾已取之矣,獨餘一兔,盍遂舍之!」薩木哈恥於無功,不從,遣伊實裡謂金主曰:「若欲議和,以河北、山東未下諸城來獻,及去帝號稱臣,當封汝為河南王。」議遂不成。 八月,戊子朔,金以陝西統軍使完顏哈達簽書樞密院事。 己醜,賜張栻諡曰宣。 庚子,全主慮平陽城大,兵食不足,議棄之,宰執不可。乃以太常卿侯摯為參知政事,行中書省于河北東、西兩路。 蒙古以史天倪南伐,授右副都元帥,賜金虎符。遂取金平州,經略使奇珠降。 蒙古穆呼哩遣史進道等攻廣寧府,降之。 是月,蘭州盜程彥暉求內附,四川制置使董居誼卻之。 九月,乙亥,申嚴兩浙圍田之禁。 金穆延盡忠與果勒齊不相能,而果勒齊恃近侍局為內援,盡忠患之,乘間言于金主,請以完顏素蘭為近侍局。金主曰:「近侍局例注本局人及宮中出身,雜以它流,恐或不和。」盡忠曰:「若給使左右,可止注本局人;既令預政,固宜慎選。」金主曰:「何謂預政?」盡忠曰:「中外之事,得議論訪察,即為預政矣。」金主曰:「自世宗、章宗朝許察外事,非自朕始也。如請謁、營私,擬除不當,台諫不職,非近侍體察,何由知之?」參知政事烏庫哩德升曰:「固當慎選其人。」金主曰:「朕於庶官,曷嘗不慎!有外似可用而實無才力者,視之若忠孝而包藏悖逆者,富察齊錦以刺史立功,驟升顯貴,輒懷異志;富鮮萬努委以遼東,乃複肆亂;知人之難如此,朕敢輕乎?」德升曰:「比來訪察開決河堤,水損田禾,覆之皆不實。」金主曰:「朕自今不敢問若輩,外間事皆不知,朕幹何事,但終日默坐,聽汝等所為矣。方朕有過,汝等不諫,今乃面訐,此豈為臣之義哉?」未幾,或告盡忠謀逆,下獄,誅之。德升旋出為集義軍節度使。盡忠之棄中都也,金主釋不誅,至是乃以論近侍局獲罪。以後近侍局益橫,中外蔽隔,以至於亡。 紅襖賊周元兒陷金深、祁二州,束鹿、安平、無極等縣,真定帥府以計破之,斬元兒及其党五百餘人。 自楊安兒、劉二祖敗後,河北殘破,干戈相尋,紅襖賊餘黨往往復相團聚。金軍雖時有斬獲,不能除也,大概皆李全、國用安、時青之徒焉。 是秋,蒙古取金城邑凡八百六十有二。 冬,十月,江東計度轉運副使真德秀朝辭,言曰:「金自南遷,其勢日蹙,蒙古、西夏,東出潼關,深入許、鄭,攻圍都邑,游騎佈滿山東,而金以河南數州之地,抗西北方張之師,加以群盜縱橫,叛者四起,危急如此。臣謹案圖史,女真叛遼在政和甲午,其滅遼也在宣和己巳。而犯中原即於是年之冬。今日天下之勢,何以異政、宣之時!陛下亦宜以政、宣為鑒。臣觀蒙古之在今日,無異昔日女真方興之時,一旦與我為鄰,亦必祖述女真已行之故智。蓋女真嘗以燕城歸我矣,今獨不能還吾河南之地以觀吾之所處乎?受之則享虛名而召實禍,不受則彼得以陵寢為詞,仗大義以見攻。女真嘗與吾通好矣,今獨不能卑辭遣使以觀吾之所啟乎?從之則要索無厭,不從則彼得藉口以開釁端,不可不預圖所以應之也。」因以五不可為獻:「一曰宗社之恥不可忘,二曰比鄰之盜不可輕,三曰幸安之謀不可恃,四曰導諛之言不可聽,五曰至公之論不可忽。」反覆極言,帝不能用。 金以衍聖公孔元措為太常博士。或言宣聖墳廟在曲阜,宜遣之奉祀,金主以元措聖人之後,山東寇盜縱橫,恐罹其害,是使之奉祀而反絕之也,故有是命。 夏人攻金保安、延安,陷臨洮。 金宣撫使富鮮萬努據遼東,僣稱天王,國號大真,改元天泰。 十一月,丙辰朔,封伯澤為安定郡王。 夏人攻金綏德及熟羊寨,皆為守將所敗。 蒙古兵徇金彰德府,知府圖們色埒死之。 蒙古史天祥攻金興州,擒節度使趙守玉。 耶律琉格破東京。 克特格娶萬努之妻李仙娥,琉格不直之,有隙。既而耶斯布等勸琉格稱帝,琉格曰:「向者吾與案陳那衍盟,願附大蒙古國,削平疆守,倘食其言而自為東帝,是逆天也。」眾請愈力,琉格稱疾不出,潛與其子薛闇奉金幣九十車入覲於蒙古。蒙古主曰:「漢人先訥款者先引見。」太傅阿哈曰:「劉伯林納款最先。」帝曰:「伯林雖先,然迫於重圍而來,未若琉格仗義效順也,其先琉格。」既見,蒙古主大悅,因問:「舊何官?」對曰:「遼王。」命賜金虎符,仍遼王。又問:「戶籍幾何」」對曰:「六十餘萬。」蒙古主曰:「可發三千人為質,朕發蒙古三百人往取之。」琉格遣奇努等與俱,且命拘系克特格以來。克特格懼,與耶斯布等紿其眾曰琉格已死,遂以其眾叛,殺所遣三百人,唯三人逃歸。 十二月,乙酉朔,金徙朔州民屯嵐、石、隰、吉、絳、解等州。 壬辰,金泰康縣民劉全、時溫、東平府民李寧謀反,伏誅。 乙巳,蒙古兵徇金大名府。 癸醜,金皇太孫鑒卒,諡沖懷。 蒙古以張鯨總北京十提控兵,從奪呼蘭薩裡必南伐。鯨懷反側,穆呼哩覺之,令舒穆嚕額森監其軍。至平州,鯨稱疾不進,額森執而殺之。鯨弟致,殺長史,據錦州,自稱瀛王,改元興隆,下平、灤、瑞、利、義、懿、廣寧等州。穆呼哩率先鋒蒙古布哈、權帥烏頁爾等軍討之。 是歲,兩浙、江東西路旱、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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