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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道七年(1)


  乾道七年金大定十一年

  春,正月,丙子朔,加上太上皇帝尊號曰光堯壽聖憲天體道太上皇帝,太上皇後尊號曰壽聖明慈太上皇後。

  丁醜,金封皇子永行為徐王,永蹈為滕王,永濟為薛王。

  壬午,金詔:「職官年七十以上致仕者,不拘官品,並給俸祿之半。」

  癸未,帝諭輔臣曰:「前日奉上冊寶,太上甚悅,翌日過宮侍宴,實幫家非常之慶。朕以敵仇未複,日不遑暇,如宮中台殿,皆太上時為之,朕未嘗敢增益。太上到宮,徘徊周覽,頗訝其不飾也。」輔臣言:「陛下不以萬乘為樂而以中原為憂,早朝晏罷,焦勞如此,誠古帝王所不及也。」帝曰:「朕無佗嗜好,或得暇,惟書字為娛爾。」因顧內侍,取《題郭熙秋山平遠詩》以賜虞允文。

  先是允文複請建太子,帝曰:「朕既立太子,即令親王出鎮外藩,卿宜討論前代典禮。」允文尋擬詔以進。

  戊戌,金尚書省奏汾陽節度副使牛信昌生日受饋獻,法當奪官,金主曰:「朝廷行事,苟不自正,何以正天下!尚書省、樞密院,生日節辰,饋獻不少,此而不問;小官饋獻,即加按劾,豈正天下之道!自今宰執、樞密饋獻,亦宜罷去。」

  己亥,帝作《敬天圖》,謂輔臣曰:「《無逸》一篇,享國久長,皆本於寅畏。朕近日取《尚書》中所載天事,編為兩圖,朝夕觀覽,以自儆省。」虞允文言:「古人作《無逸圖》,猶誇大其事。陛下盡圖書中所載敬天事,又遠過之。惟聖人盡躬行之實,敬畏不已,必有明效大驗。」帝曰:「卿言誠然。」

  泉州左翼軍統制趙渥招到軍兵一千人,不支軍中物,帝曰:「渥當旌賞。」虞允文言:「且與一遙郡。」帝曰:「賞宜從重。設使職事有闕,罰亦不輕,可與遙郡團練使。」

  庚子,臣僚言郎曹多闕員,帝曰:「昨召數人皆未至,可令寺、監丞兼權。曾有人言,近日自郡守為郎,間有不曾曆職事官者,卻似太驟。此言有理。」虞允文曰:「近來館、學、寺、監,拘礙資格,遷除不行,故有自縣便為郎者,是館、學、寺、監反不如州縣之捷也。」帝又曰:「此又失之外重矣。」梁克家曰:「元立資格,所以重郎選。曆者一旦得之,郎選卻輕矣。」帝曰:「然。今後除授,正不可令超躐。」

  癸卯,進呈三衙舊司禁軍人數,帝曰:「祖宗時,上四軍分,止是支數百料錢。」梁克家言秘閣中有太神禦劄,禁軍券錢至親筆裁減一二百者,帝曰「雖一麻鞋之微,亦經區處。祖宗愛惜用度如此。」克家曰:「凡賜予尤不可輕。韓昭侯非靳一敝袴也,不以予無功之人。」帝曰:「予及無功,則人不知勸。」克家曰:「豈惟無功者不勸,有功者且解體矣。」帝顧虞允文曰:「昨遣內侍往江上,欲就令撫問,以卿言而止,正為此也。」允文曰:「郭子儀所得上賜甘蔗幾條,柑子幾顆,人主以此示恩意爾。今諸將受陛下厚恩,未有以報。」帝曰:「郭子儀有大功于唐,今諸將若有郭子儀功,賜予誠不可輕也。」

  金主謂宰臣曰:「往歲清暑山西,近路禾稼甚廣,殆無畜牧之地,因命五裡外乃得耕墾。今聞民乃去之佗所,甚可矜憫,其令依舊耕種。事有類此,卿等宜即告朕。」

  是月,複置鑄錢司。

  二月,癸醜,立恭王惇為皇太子。大赦。初,莊文太子卒,慶王愷以次當立,帝以恭王惇英武類己,越次立之,而進封愷為魏王,判甯國府。

  帝謂輔臣曰:「古人以教子為重,其事備見於《文王世子》,須當多置僚屬,博選忠良,使左右前後罔匪正人。不然,一薛居州,亦無益也。」問:「舊來官屬幾人?」虞允文等曰:「詹事二人,庶子、諭德兼講讀者二人。」帝曰:「宜增二員。誰可當此選者?」允文等舉恭邸講讀官李彥穎、劉焞,帝曰:「焞有學問,彥穎有操履。卿等更選取數人。」及進呈,帝覽之曰;「王十朋、陳良翰二人俱可。十朋舊為小學教授,性極疏快,但臨事堅執耳。」允文曰:「賓僚無佗事,惟以文學議論為職,不嫌於堅執也。」帝曰:「十朋、良翰誠是忠蹇,可並除詹事。」帝又問:「焞兼侍讀,彥穎卻兼侍講,何也?」允文等曰:「李彥穎既兼左諭德,以侍進無人,並令兼之。」帝曰:「侍講可別選人。」乃命焞為司業兼侍讀。

  工部侍郎胡銓,亦請飭太子賓僚朝夕勸講,帝曰:「三代長且久者,由輔導太子得人所致;末世國祚不永,皆由輔導不得其人。」銓前以除知泉州入對,遂留侍經筵。尋有忌銓敢言者,捃其細故,雜它朝士並言之,銓遂與禮部侍郎鄭聞、樞密院檢詳文字李衛秘書丞潘慈明並罷。

  尚書左司郎中兼侍講張栻講《詩·葛覃》,進說曰:「治生於敬畏,亂起於驕淫。使為國者每念稼穡之勞,而其後妃不忘織紝之事,則心之不存者寡矣。周之先後勤儉如此,而其後世猶有休蠶織而為厲階者。興亡之效,如此可見。」因推廣其事,上陳祖宗自家刑國之懿,下斥今日興利擾民之害。帝歎曰:「王安石謂人言不足恤,所以誤國。」栻又言本朝治體以忠厚仁信為本,因及熙、豐、元符用事大臣,帝曰:「祖宗法度,乃是家法,熙、豐之後,不合改變耳。」

  丁巳,帝諭宰執曰:「祖宗時,數召近臣為賞花釣魚宴,朕亦欲暇日命卿等射弓飲宴。」虞允文等言:「陛下昭示恩意,得瞻近威顏,從容獻納,亦臣等幸也。」帝曰:「君臣不相親,則情不通。早朝奏事,止頃刻間,豈暇詳論治道,故欲與卿等從容耳。」

  庚申,帝諭曰:「近世廢弛之弊,宜且糾之以猛,它日風俗變易,卻用寬政。譬之立表,傾則扶之,過則正之,使之適中而後已。」虞允文曰:「古人得眾在寬,救寬以猛。天地之心,生生不窮,故陰極於剝則複。」帝曰:「天地若無肅殺,何以能發生!」梁克家曰:「殺之乃所以生之,天地之心歸於仁而已。」帝曰:「然。」

  壬戌,帝曰:「去秋水澇,朕甚以百姓之食為憂。今卻無流移之人。」虞允文言:「監司、守臣,類能究心荒政,故米不翔貴。」帝曰:「亦賴支官中米斛。」梁克家曰:「數年來,常平樁積,極留聖意。不然,今日豈有米斛可以那撥!」帝曰:「如此理會,尚且不足。」允文等因言:「諸郡守臣若得人,遇歲水旱,寧致上勤聖慮!」帝曰:「當擇其有顯效者旌之。」

  甲子,詔寺觀毋免租稅。

  三月,己亥朔,趙雄至金,所請皆不許。雄辭還,金主遣人宣諭曰:「汝國既知鞏、洛陵寢歲久難遷,而不請天水郡公之柩,于義安在?朕念天水郡公嘗為宋帝,尚爾權葬,深可矜憫。汝國既不欲請,當為汝國葬之。」無一語及受書事。雄歸,奏:「金主庸人耳,于陛下無能為役。中原遺黎,日望王師,必有簞食之迎。」帝甚悅。時金國大治,民安其業,而雄虛詞相飾如此。

  詔訓習水軍。

  丙子,立恭王夫人李氏為皇太子妃。妃,慶遠軍節度使道之女也,相士皇甫坦言其當母天下,聞于太上皇,遂為恭王聘之,至是立為妃。妃性妒悍,嘗訴太子左右于太上皇,太上皇意不懌,謂太上後曰:「是婦將種,吾為皇甫坦所誤。」

  己卯,以知閤門事張說簽書樞密院事。

  說妻,太上後女弟也,說攀援擢拜樞府。時起複劉珙同知樞密院事,珙力辭不拜。命下,朝論譁然,未有敢訟言攻之者,左司員外郎兼侍講張栻上疏切諫,且詣朝堂責虞允文曰:「宦官執政,自京、黼始;近習執政,自相公始。」允文慚憤不堪。栻複奏曰:「文武誠不可偏。然今欲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足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帝雖感悟,尚未寢成命。時范成大當制,久不視草,忽請對,乃出詞頭納榻前,帝色遽厲,成大徐曰:「臣有引喻,閤門官日日引班,乃郡典謁吏耳。執政大臣,倅貳比也。苟州郡驟拔客將使為通判,官屬縱俯首,吏民觀聽謂何?」帝霽威,沈吟曰:「朕將思之。」明日,說罷為安遠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

  說語人曰:「張左司平時不相樂,固也;范致能亦奚為見攻?」指所坐亭材植曰:「是皆致能所惠也。」後月餘,成大求去,帝曰:「卿言事甚當,朕方聽言納諫,乃欲去耶?」成大竟不安其位,以集賢修撰知靜江。致能,成大字也。

  辛巳,帝曰:「戶部所借南庫四百萬緡,屢諭曾懷,不知何以撥還?」虞允文曰:「不過措准折帛爾。」梁克家言:「今左帑無兩月之儲。」帝曰:「戶部有擘畫否?」允文言:「其一給典帖,其二賣鈔紙,眾論未以為然。」帝曰:「此兩事既病民,且傷國體,俱不可行。」

  是日,金命有司葬欽宗于鞏、洛之原,以一品禮。

  戊戌,虞允文言:「胡銓蚤歲節甚高,今縱有小過,不宜遽去朝廷。」帝曰:「朕昨覽台章,躊躇兩日,意甚念之。但以四人同時論列,不欲令銓獨留。」梁克家曰:「銓流落海上二十餘年,人所甚難。」帝曰:「銓固非它人比。」乃除寶文閣待制兼侍講。銓求去益力,以敷文閣直學士與外祠。

  庚子,徽猷閣待制、知處州胡沂言盜馬者,帝曰:「治以罪。」虞允文因言帥臣有誘山寨人盜馬,已而殺其人者,人情甚不安。梁克家曰:「邀功生事邊臣,不可輕貸。且如知沅州孫叔傑,以兵攻徭人,致王再彤等聚眾作過,驚擾邊民,幾成大患。前日放罷,行遣太輕。」帝曰:「可更降兩官。」

  是月,複將作監。

  申嚴閉糴。

  夏,四月,乙巳朔,詔:「春季拍試,藝高者特與補轉兩資。」虞允文言本司兵民須略與推恩,帝曰:「軍中既有激賞,人人肯學事藝,何患軍政不修!若更本官亦複推賞,尤見激厲。」

  丁未,金歸德民臧安兒謀反,伏誅。

  金駙馬都尉圖克坦貞為咸平尹,貪污不法,累贓钜萬;徙真定,事覺,金主使大理卿李昌圖鞫之,貞即引伏。昌圖還奏,金主問之曰:「停職否?」對曰:「未也。」金主怒,杖昌圖四十。複遣刑部尚書伊喇道往真定問之,征其贓還主。有司征給不以時,詔:「先以官錢還其主而令貞納官。凡還主贓,皆准此例。」降貞為博州防禦使,降貞妻為清平縣主。

  戊申,擢曾覿為安德軍承宣使。時太子新立,謂其有伴讀勞也。

  庚戌,帝謂宰執曰:「朕於聽言之際,是則從之,非則違之,初無容心其間。」梁克家言:「天下事,唯其是而已。是者,當於理之謂也。」帝曰:「然。太祖問趙普雲:『天下何者最大?』普曰:『惟道理最大。』朕嘗三複斯言。」

  癸亥,金參知政事魏子平罷,為南京留守,未幾致仕。

  甲子,詔皇太子判臨安府。

  己巳,詔舉任刑獄、錢谷及有智略、吏能者。

  庚午,有告統兵官掊克不法者,帝令付大理寺治之。虞允文言恩威相須乃濟,帝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蘇軾乃謂堯、舜務以愛勝威,朕謂軾之言未然。」梁克家曰:「先儒立論,不可指為一定之說,如崔實著《政論》,務勸世主馭下以嚴。大抵救弊之言,各因其時爾。」帝曰:「昔人以嚴致平,非謂深文峻法也,紀綱嚴整,使人不敢犯耳。譬如人家,父子、兄弟,森然法度之中,不必須用鞭撲然後謂之嚴也。」

  辛未,皇太子領臨安尹,以晁公武為少尹,李穎彥、劉焞兼判官。

  先是高麗使人告于金,謂王晛讓國于弟晧。金主曰:「讓國,大事也,其再詳問。」是月,高麗以王晛讓國表來上,金主疑之,以問宰執。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此不可信。晛有子生孫,何故讓弟?晧嘗作亂而晛囚之,何以忽讓其位?且今茲來使,乃晧遣而非晛遣,是晧實篡兄,安可忍也!」右丞孟浩曰:「詢彼國士民,果推服,當遣封。」金主命卻其使。旋遣吏部侍郎靖往問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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