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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曆七年


  慶曆七年遼重熙十六年。丁亥,一零四七年

  春,正月,丙子朔,禦大慶殿受朝。

  己卯,遼主如混同江。

  甲申,知大宗正事允讓,請自今宗室輒有面祈恩澤者,罰一月俸,仍停朝謁;從之。

  丁亥,詔河北所括馬死者限二年償之。

  戊子,尚書左丞、知兗州杜衍,以太子少師致仕。時年方七十,正旦日上表,還印綬。賈昌朝素不喜衍,遽從其請。議者謂衍故宰相,一上表即得謝,且位三少,皆非故事,蓋昌朝抑之也。

  癸巳,以知制誥楊偉權知諫院。偉嘗曰:「諫官宜論列大事,細故何足論!」然時譏其亡補。

  壬寅,詔減連州民被猺害者為年夏祖。

  二月,丁未,詔流內銓:「應納粟授官人,不除司理、司法參軍洎上州判官;資深無過犯,方注主簿、縣尉;如循資入縣令、錄事參軍者,詮司依格注擬,止令臨監物務。」從禦史知雜李東之所請也。

  己酉,詔取益州交子三十萬于秦州,募人入中糧粟。

  丙辰,命內侍二員提舉月給軍糧。時侍御史棣州吳鼎臣言:「諸軍班所給糧多陳腐,又鬥升不定,請以內侍糾察之。」翼日,諸監倉官進呈軍糧,帝諭曰:「自今當足其數以給之。」時衛士皆在殿下,殿前都指揮使李昭亮因相率羅拜以謝。然軍糧自江、淮轉漕至京師,又積年而後支,上軍所給鬥升僅足,中下軍率十得八九,雖遣內侍提舉,終不能行也。

  庚申,遼主如魚兒濼。辛酉,禁群臣遇宴樂奏請私事。詔世選之官從各部耆舊擇材能者用之。

  先是,樞密使馬保忠言於遼主曰:「強天下者儒道,弱天下者吏道。今之授官,大率吏而不儒。崇儒道則鄉党之行修,修德行則冠冕之緒崇,自今非聖帝明王孔、孟之教者,望下明詔痛禁絕之。」遼主不聽。

  三月,癸未,詔求寬恤民力之事,聽官吏驛置以聞;上其副于轉運司,詳其可行者輒行之。

  毀後苑龍船。初,有司請修以備幸,詔特毀之。

  丁亥,以旱罷大宴。癸巳,詔曰:「自冬訖春,旱未已,五種弗入,農作失業。朕惟災變之來,應不虛發,殆不敏不明以幹上帝之怒,咎自朕致,民實何愆!與其降疾於人,不若移災於朕。自今避正殿,減常膳,中外臣僚,指當世切務,實封條上。三事大夫,其協心交儆,稱予震懼之意焉!」

  帝每命學士草詔,未嘗有所增損。至是楊察當筆,既進詔草,以為未盡罪己之意,令更為此詔。

  遼主如黑水濼。遣使審決雙州囚。

  乙未,賈昌朝罷為武勝節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撫使;樞密副使、右諫議大夫吳育罷為給事中,歸班。昌朝與育數爭論帝前,論者多不直昌朝。時方閔雨,昌朝引漢災異冊免三公故事,上表乞罷。禦史中丞高若訥在經筵,帝問以旱故,若訥因言:「陰陽不和,責在宰相。《洪範》:『大臣不肅,則雨不時若。』」帝用其言,即罷昌朝等;尋覆命育知許州。

  以河陽三城節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夏竦依前官充樞密使。故事,文臣自使相除樞相,必納節還舊官,獨竦不然。初,降制召竦為宰相,諫官禦史言:「大臣和則政事起,竦與陳執中論議素不合,不可使共事。」越三日,遂貼麻改命焉。

  以知益州、樞密直學士文彥博為右諫議大夫、樞密副使。

  帝因李東之建議,再畋近郊。南城之役,衛士不及整馬而歸,夜,有雉殞於殿中,諫者以為不祥。是月,將複出,諫者甚眾,禦史成都何郯言尤切直,遂罷出獵。又詔停建州造龍鳳茶。

  丁酉,改樞密副使文彥博參知政事,以權禦史中丞高若訥為樞密副使。

  己亥,賜天章閣待制兼侍講曾公亮三品服。故事,待制入謝,未始賜服。至是帝禦邇英閣面賜之。

  公亮自修起居注,當遷知制誥,賈昌朝其友婿也,避嫌,故使待制天章閣。昌朝罷既半歲,乃命知制誥。

  壬寅,降宰臣工部侍郎陳執中為給事中,參知政事、給事中宋庠為右諫議大夫,工部侍郎丁度為中書舍人。先是賈昌朝引漢故事乞罷相,昌朝既罷,執中等複申前請,於是各降官一等而輔政如故。

  帝之幸西太一宮也,日方炎赫,卻蓋不禦,及還而雨沾足。

  是日,遼大雪。

  癸卯,詔權停貢舉。

  夏,四月,乙巳朔,遼主聞太后不豫,馳往視疾。丙午,太后愈,遼主複如黑水濼。

  己酉,詔曰:「前京東轉運使薛紳,任文吏孔宗旦、尚同、徐程、李思道為耳目,伺察州縣細過以滋刑獄,時號四瞪。前江東轉運使楊紘,判官王綽,提點刑獄王鼎,皆苛察相尚,時號三虎。是豈稱朕忠厚待人之意!紘既降知衡州,而紳等故在;其降紳知陝州,鼎知深州;綽方居喪,候服除日取旨。自今毋皆複用為部使者。宗旦等四人,並與遠小處差遣。」綽,益都人,鼎,沿子,與紘三人者,皆范仲淹等所選用也。天章閣待制侍講楊安國,因講筵為帝言三虎、四瞪事,故有是詔。

  綽先為刑部詳覆官,有廖均者,挾當路權勢雪罪,中書連舊例送刑部,官屬無敢違者,綽獨以為敕一定而例有出入,今廢敕用例,非有司所敢聞也。執政雖深惡之,然卒不能屈。遷通判雄州,城久壞,守將慮違遼人誓書,不敢修,綽以為今但修之而已,非有所增廣,於誓書固無害也。既興役,遼人果來問。綽報以前語,仍緩其使,及使反而役已畢,遼亦不復問。杜衍、富弼尤稱其才。及喪除,責通判萊州。

  庚戌,以京東轉運使包拯為直集賢院、陝西轉運使。

  壬子,禦正殿,複常膳,仍賜二府《喜雨詩》。

  乙卯,陳執中、宋庠、丁度皆複所降官。

  丁卯,上封者言:「諸路轉運司廣要出剩,求媚於上。民輸賦稅,已是太半之賦,又令加耗,謂之潤官。江西諸路州軍體例,百姓納米一石,出剩一鬥,往往有聚斂之臣,加耗之外,更要一鬥。江西一路,歲以百萬石為淮,每石取米一鬥,以百萬石計之,所收已及十萬石,十萬石耗米入官,則下民必食貴米。此但粗引一路之弊耳,況天下之廣,賦稅之饒,其弊無極。臣恐諸路轉運司尚有似此無名刻削,願陛下閱其奏目,或有橫加收斂,名為出剩,乞賜黜貶為便。」帝覽之,曰:「古稱聚斂之臣過於盜賊,今如此掊斂,是為朕結怨於民也。」亟下詔止絕之。

  遼以太后疾愈,赦境內。

  己巳,詔諫官除朝參外,非公事毋得出入請謁。

  五月,丙子,以東頭供奉官李瑋為左衛將軍、駙馬都尉,選尚福康公主。瑋,用和次子,帝追念章懿太后不已,顧無以厚其家,乃使長女降焉。

  知諫院王贄言:「臣僚章疏內,有事合更張者,送兩制及台諫官等同議,動經半年有餘,未見結絕,素無條約,務在因循。欲乞今後應批狀下兩制及台諫等官同定者,乞限五日內聚議,半月內連書奏上;如議論不同,即許別狀以聞。」從之。

  戊寅,詔武臣非曆知州、軍無過者,毋授同提點刑獄。

  己醜,補降猺唐和等為峒主。

  以知青州、翰林學士、戶部郎中葉清臣兼龍圖閣直學士為永興軍路都部署兼本路安撫使、知永興軍。帝初欲進清臣官為諫議大夫,宰相陳執中曰:「此太優,乞且令兼龍圖閣直學士。」帝許之。故事,新除知永興軍者,當有錫齎,執中曰:「清臣近已得賜。」遂不與。清臣愈恨,過闕,請對,於帝前數執中之短,且力辭龍圖閣直學士不拜,帝錫齎之,亦不受。然帝遇執中如故。

  水洛城都監劉滬卒。其弟淵將護喪東歸,居人遮道號泣,請留葬水洛,立祠城隅,歲時祀之。經略司言:「熟戶蕃官牛獎逋等願得滬子弟主其城。」乃覆命滬弟淳為水洛城都監。

  己亥,命翰林學士楊察除放天下欠負。

  辛醜,詔:「西北二邊有大事,自今令中書、樞密院召兩制以上同議之。」

  六月,戊申,遼主清暑于永安山。

  丁巳,准布部長朝于遼,獻方物。

  戊午,遼詔士庶言事。

  壬戌,置北京留守司禦史台。

  詔:「臣僚移任求朝見者,留京師毋得過十日。」

  先是夏竦言石介實不死,富弼陰使入契丹謀起兵,朝廷疑之。弼時知鄆州,亟罷京西路安撫使。既而北邊安堵,竦讒不驗。弼自鄆州徙青州,仍領京東路安撫使。

  竦在樞府,又讒介說契丹弗從,更為弼往登、萊結金坑兇惡數萬人欲作亂,請發棺驗視,侍御史知雜事韓城張昪及禦史何郯嘗極論其事。郯奏:「此事造端,全是夏竦,意本不在石介。緣范仲淹、富弼在兩府日,竦嘗有樞密使之命,以群議不從,即行罷退。竦疑仲淹等排擯,以介曾被仲淹等薦引,故欲深致介惡以汙忠義之臣。皆由疇昔之憾未嘗獲逞,昨以方居要位,乃假朝廷之勢有所報耳。其石介存歿,乞更不根問,庶存大體。」帝不聽,複詔監司體量。

  中使持詔至奉符,提點刑獄呂居簡曰:「今破塚發棺,而介實死,則將奈何?且喪葬非一家所能辦,必有親族門生及棺斂之人,苟召問無異,即令具軍令狀保之,亦可應詔矣。」中使曰:「善!」及還奏,帝意果釋。介妻子初羈管它州,事既辨明,乃得還。

  秋,七月,辛巳,詔兩制及太常禮院議增真宗諡。

  壬午,以戶部副使張堯佐為河東都轉運使。

  辛卯,遼主如慶州。

  辛醜,禁貢餘物饋近臣。

  八月,丁未,賜汝州龍興縣處士孔旼粟帛。旼,孔子四十六代孫,性孤潔,喜讀書。有田數百畝,賦稅常為鄉里先;遇歲饑,分所餘周不足者,未嘗計有無。聞人之善,若出於己。動止必依禮法,環所居百里人皆愛慕,見旼于路,輒斂衽以避。葬其父,廬墓三年,臥破棺中,日食米一溢,壁間生紫芝數十本。州以行義聞,故有是賜,又詔給複其家。

  丙辰,加真宗諡曰膺符稽古成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從張方平等議也。

  戊午,改文明殿學士為紫宸殿學士。文明殿,禁中已無之,學士自程羽、李昉後亦不以除授,而「文明」二字又同真宗諡。用宋庠議也。

  初置天章閣直學士,位在龍圖閣直學士之下。

  乙丑,析河北為四路,各置都部署。

  九月,甲戌,降知渭州張亢知磁州。時三司給郊賞,州庫物良而估賤,三司所給物下而估高,亢命均其直以便軍人。轉運使奏亢擅減三司所估,樞密使夏竦挾故怨,因黜亢。禦史宋禧繼言亢嘗以庫銀市易,複降知壽州。

  自七月至於是月,遼主日射獵于楚不溝、霞列、系輪、石塔諸山。

  冬,十月,壬寅朔,以集賢殿修撰范陽張揆為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學士。揆著《太玄集解》,召見延和殿,令揲蓍,得《斷首》,且言:「《斷首》,准《易》之《夬》卦,蓋陽剛以決陰柔,君子進而小人退之象也。」帝悅,故有是命。

  辛亥,遼主如中京。

  太子太傅致仕李迪既歸濮州,其子東之為侍御史知雜事,奉迪來京師。帝數遣使勞問,欲召見,以羸疾辭。壬子,迪卒,贈司空、侍中,諡文定。帝篆其基碑曰「遺直之碑」,又改迪所葬鄄城之鄧侯鄉曰遺直鄉。

  丙辰,遼定公主行婦禮于舅姑。

  乙丑,河陽、許州地震。

  庚午,鐵驪仙門朝於遼,遼主以其始入貢,加其使為右監門衛大將軍。

  十一月,戊寅,遼主祀木葉山。己醜,如中京,朝太后。

  壬辰,遼禁漏泄宮中事。

  丙申,朝享景靈宮。丁酉,享太廟、奉慈廟。戊戌,冬至,祀天地於圓丘。大赦。

  是日,貝州宣毅卒王則據城反。則本涿州人,歲饑,流至貝州,自賣為人牧羊,後隸宣毅軍為小校。貝、冀俗妖幻,相與習《五龍滴淚》等經及圖讖諸書,言釋迦佛衰謝,彌勒佛當持世。初,則去涿,母與之訣別,刺福字於背以為記,妖人因妄傳福字隱起,爭信事之。而州吏張巒、卜吉主其謀,党連德、齊諸州,約以明年正旦斷澶州浮梁,亂河北。會其党潘方淨,懷刃以書謁北京留守賈昌朝,事覺被執,不待期亟叛。

  時知州張得一,方與官屬謁天慶觀,則率其徒劫庫兵,得一走保驍捷營。賊焚門,執得一,囚之。兵馬都監田斌以從卒巷鬥,不勝而出。城扉闔,提點刑獄田京、任黃裳持印棄其家縋城出,保南關。賊從通判束鹿董元亨取軍資庫鑰,元亨拒之,殺元亨。又出獄囚,囚有憾司理參軍王獎者,遂殺獎。既而節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齊開、主簿王湙皆被害。則僣號東平郡王,以張巒為宰相,卜吉為樞密使,建國曰安陽。榜所居門曰中京,居室廄庫,皆立名號。改年曰得聖,以十二月為正月。百姓年十二以上,七十以下,皆涅其面曰「義軍破趙得勝」。旗幟號令,率以佛為稱。城以一樓為一州,書州名,補其徒為知州,每面置一總管。然縋城下者日眾,於是令守者五伍為保,一人縋,徐悉斬。

  賈昌朝遣大名府鈐轄郝質將兵趨貝州。十二月,辛醜朔,昌朝以貝州反書聞。內出劄子下中書、樞密院,亟擇將領往撲滅之。仍令澶州、孟州、定州、真定府豫設守備,毋致奔逸。

  壬寅,遣入內押班麥允言、西京作坊使王凱往貝州捕殺軍賊,仍詔賈昌朝發精兵衛之。

  高陽關都部署王信聞貝州亂,亟領本部兵傅城下。甲辰,以信為貝州城下招捉都部署。

  戊申,加恩百官,王貽永封遂國公,夏竦英國公,章得象郇國公,王德用祁國公。

  舊制,將相食邑萬戶,即封國公。王旦為相,過萬戶,而謙抑不受。是歲,郊恩,中外將相唯竦滿萬戶,中書請封英國公,因詔節度使帶平章事未滿萬戶皆得封,於是貽永、得象、德用皆封國公。

  庚戌,以權知開封府明鎬為河北體量安撫使。

  辛亥,遼主謁太祖廟,觀太宗《收晉圖》。

  癸醜,遼主問太后安。

  甲寅,徙知滄州高繼隆知貝州,遣內侍何誠用齎敕榜招安貝州軍賊。禦史中丞高若訥言:「河朔重兵所積處,今釋貝州不討,後且啟亂階,為遼人笑。」不聽。

  乙卯,遼以太后疾愈,命雜犯死罪以下減一等論,徒以下免。

  庚申,遼南府宰相杜防、韓紹榮奏事有誤,各以大杖決之,出防為武定軍節度使。

  三司使張方平言:「勘會陝西用兵以來,內外所增置禁軍八百六十餘指揮,約四十有餘萬人,內馬軍一百二十餘指揮,若馬數全足,計六萬有餘匹;其系三路保捷、振武、宣毅、武衛、清邊、蕃落等指揮並本道士兵,連營仰給約二十餘萬人,比屯駐戍兵當四十萬人。又自慶曆三年以後,增添給送西北銀絹,內外文武冗官,日更增廣,所以三司經用不贍。天下山澤之利,茶鹽酒稅諸色課入,比之先朝以前,例皆大有增剩,可謂無遺利矣。而有司調度,交見匱乏,直以支費數廣,不量入為出所致耳。方今急務,莫先食貨,食貨不足,何以為國!伏望令中書、樞密院審加計議,裁於聖斷。早為之所,猶須效在累年之後;如救焚援溺,則益不及矣。」

  壬戌,高麗貢於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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