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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伯傳(2)


  義恭獻皮褲褶一具,駿奉酒二器、甘蔗百梃。孝伯曰:「又有詔:『太尉、安北,久絕南信,殊當憂悒。若欲遣信者,當為護送,脫須騎者,亦當以馬送之。』」

  暢曰:「此方間路甚多,使命日夕往復,不復以此勞魏帝也。」

  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為白賊所斷。」

  暢曰:「君著白衣,稱白賊也。」

  孝伯大笑曰:「今之白賊,似異黃巾、赤眉。」

  暢曰:「黃巾、赤眉,不在江南。」

  孝伯曰:「雖不在江南,亦不離徐方也。」

  孝伯曰:「向與安北相聞,何以久而不報?」

  暢曰:「二王貴遠,啟聞為難。」

  孝伯曰:「周公握髮吐餔,二王何獨貴遠?」

  暢曰:「握髮吐餐,不謂鄰國之人也。」

  孝伯曰:「本邦尚爾,鄰國彌應盡恭。且賓至有禮,主人宜以禮接。」

  暢曰:「昨見眾賓至門,未為有禮。」

  孝伯曰:「非是賓至無禮,直是主人怱怱,無待賓調度耳。」

  孝伯又言:「有詔:『程天祚一介常人,誠知非江南之選,近于汝陽,身被九槍,落在溵水,我使牽而出之。凡人骨肉分張,並思集聚,聞其弟在此,如何不遣暫出?尋自令反,豈複苟留一人。』」

  暢曰:「知欲程天祚兄弟集聚,已勒遣之,但其固辭不往。」

  孝伯曰:「豈有子弟聞其父兄而反不肯相見,此便禽獸之不若。貴土風俗,何至如此?」

  世祖又遣賜義恭、駿等氈各一領,鹽各九種,並胡豉。孝伯曰:「有後詔:『凡此諸鹽,各有所宜。白鹽食鹽,主上自食;黑鹽治腹脹氣滿,末之六銖,以酒而服;胡鹽治目痛;戎鹽治諸瘡;赤鹽、駁鹽、臭鹽、馬齒鹽四種,並非食鹽。太尉、安北何不遣人來至朕間?彼此之情,雖不可盡,要複見朕小大,知朕老少,觀朕為人。』」

  暢曰:「魏帝久為往來所具,李尚書親自銜命,不患彼此不盡,故不復遣信。」

  義恭獻蠟燭十梃,駿獻錦一匹。

  孝伯曰:「君南土士人,何為著屩?君而著此,將士雲何?」

  暢曰:「士人之言,誠為多愧。但以不武受命,統軍戎陳之間,不容緩服。」

  孝伯曰:「永昌王自頃恒鎮長安,今領精騎八萬直造淮南,壽春亦閉門自固,不敢相禦。向送劉康祖首,彼之所見王玄謨,甚是所悉,亦是常才耳。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敗。自入境七百余裡,主人竟不能一相拒抗。鄒山之險,彼之所憑,前鋒始得接手,崔邪利便爾入穴,將士倒曳出之。主上丐其生命,今從在此。複何以輕脫,遣馬文恭至蕭縣,使望風退撓也。彼之民人,甚相忿怨,言清平之時,賦我租帛,至有急難,不能相拯。」

  暢曰:「知永昌已過淮南。康祖為其所破,比有信使,無此消息。王玄謨南土偏將,不謂為才,但以其北人,故為前驅引導耳。大軍未至,而河冰向合,玄謨量宜反旆,未為失算,但因夜回歸,致戎馬驚亂耳。我家懸瓠小城,陳憲小將,魏帝傾國攻圍,累旬不克。胡盛之偏裨小帥,眾無三旅,始濟翮水,魏國君臣奔散,僅得免脫。滑台之師,無所多愧。鄒山小戍,雖有微險,河畔之民,多是新附,始慕政化,奸盜未息,示使崔邪利撫之而已。今雖陷沒,何損于國。魏帝自以十萬之師而制一崔邪利,乃複足言也?近聞蕭縣百姓並依山險,聊遣馬文恭以十隊迎之耳。文恭前以三隊出,還走彼大營。嵇玄敬以百舸至留城,魏軍奔敗。輕敵致此,亦非所恤。王境人民,列居河畔,二國交兵,當互加撫養。而魏師入境,事生意外,官不負民,民亦何怨。知入境七百里,無相捍拒,此自上由太尉神算,次在武陵聖略。軍國之要,雖不預聞,然用兵有機間,亦不容相語。」

  孝伯曰:「君藉此虛談,支離相對,可謂遁辭知其所窮。且主上當不圍此城,自率眾軍直造瓜步。南事若辦,城故不待攻圍;南行不捷,彭城亦非所欲也。我今當南,欲飲馬江湖耳。」

  暢曰:「去留之事,自適彼懷。若魏帝遂得飲馬長江,便為無複天道。」

  孝伯曰:「自北而南,實惟人化。飲馬長江,豈獨天道?」

  暢將還城,謂孝伯曰:「冀蕩定有期,相見無遠。君若得還宋朝,今為相識之始。」

  孝伯曰:「今當先至建業以待君耳。恐爾日君與二王面縛請罪,不暇為容。」

  孝伯風容閒雅,應答如流,暢及左右甚相嗟歎。世祖大喜,進爵宣城公。

  興安二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平西將軍、秦州刺史。太安三年卒,高宗甚悼惜之。贈鎮南大將軍、定州刺史,諡曰文昭公。

  孝伯體度恢雅,明達政事,朝野貴賤,鹹推重之。恭宗曾啟世祖廣征俊秀,世祖曰:「朕有一孝伯,足治天下,何用多為?假複求訪,此人輩亦何可得。」

  其見賞如此。性方慎忠厚,每朝廷大事有不足,必手自書表,切言陳諫;或不從者,至於再三。削滅稿草,家人不見。公庭論議,常引綱紀,或有言事者,孝伯恣其所陳,假有是非,終不抑折。及見世祖,言其所長,初不隱人姓名以為己善。故衣冠之士,服其雅正。自崔浩誅後,軍國之謀,咸出孝伯。世祖寵眷有亞於浩,亦以宰輔遇之。獻替補闕,其跡不見,時人莫得而知也。卒之日,遠近哀傷焉。孝伯美名,聞於遐邇。李彪使于江南,蕭賾謂之曰:「孝伯于卿遠近?」

  其為遠人所知若此。孝伯妻崔賾女,高明婦人,生一子元顯。崔氏卒後,納翟氏,不以為妻也。憎忌元顯,後遇劫,元顯見害,世雲翟氏所為也。元顯志氣甚高,為時人所傷惜。翟氏二子,安民、安上,並有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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