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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穆十二王傳(6)


  於是留守群臣遂免冠謝罪。尋除尚書右僕射。蕭寶卷遣其太尉陳顯達入寇漢陽。是時高祖不豫,引澄入見清徽堂。詔曰:「顯達侵亂,沔陽不安,朕不親行,莫攘此賊。朕疾患淹年,氣力惙弊,如有非常,委任城大事。是段任城必須從朕。」

  澄涕泣對曰:「臣謹當竭股肱之力,以命上報。」

  遂從駕南伐。高祖崩,澄受顧命。

  世宗初,有降人嚴叔懋告尚書令王肅遣孔思達潛通寶卷,圖為叛逆,寶卷遣俞公喜送敕於肅,公喜還南,肅與裴叔業馬為信。澄信之,乃表肅將叛,輒下禁止。咸陽、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輔,免官歸第。

  尋出為平西將軍、梁州刺史。辭以母老。除安東將軍、相州刺史,複固辭。改授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尋徵赴季秋講武。除都督淮南諸軍事、鎮南大將軍、開府、揚州刺史。下車封孫叔敖之墓,毀蔣子文之廟。頻表南伐,世宗不許。又辭母老,乞解州任,寢而不報。加散騎常侍。

  澄表曰:「臣參訓先朝,藉規有日,前言舊軌,頗亦聞之。又昔在恒代,親習皇宗,熟秘序(疑)庭無闕日。臣每於侍坐,先帝未常不以《書典》在懷,《禮經》為事,周旋之則,不輟于時。自鳳舉中京,方隆禮教,宗室之范,每蒙委及,四門之選,負荷銓量。自先皇升遐,未遑修述。學宮虛荷四門之名,宗人有闕四時之業,青衿之緒於茲將廢。臣每惟其事,竊所傷懷。伏惟聖略宏遠,四方罕務,宴安之辰,於是乎在。何為太平之世,而令子衿之歎興焉;聖明之日,而使宗人之訓闕焉。愚謂可敕有司,修復皇宗之學,開闢四門之教,使將落之族,日就月將。」

  詔曰:「胄子崇業,自古盛典,國均之訓,無應久廢,尚書更可量宜修立。」

  澄又表母疾解州任,不聽。

  蕭衍將張囂之寇陷夷陵戍,澄遣輔國將軍成興步騎赴討,大破之,複夷陵,囂之遁走。又遣長風戍主奇道顯攻蕭衍陰山戍,破之,斬其戍主龍驤將軍、都亭侯梅興祖。仍引攻白槁戍,又破之,斬其甯朔將軍、關內侯吳道爽。澄表曰:「蕭衍頻斷東關,欲令巢湖泛溢。湖周回四百餘裡,東關合江之際,廣不過數十步,若賊計得成,大湖傾注者,則淮南諸戍必同晉陽之事矣。又吳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將非國有。壽陽去江五百餘裡,眾庶惶惶,並懼水害。脫乘民之願,攻敵之虛,豫勒諸州,纂集士馬,首秋大集,則南瀆可為飲馬之津,霍嶺必成徙倚之觀。事貴應機,經略須早。縱混一不可必果,江西自是無虞。若猶豫緩圖,不加除討,關塞既成,襄陵方及,平原民戍定為魚矣。」

  詔發冀、定、瀛、相、並、濟六州二萬人,馬一千五百匹,令仲秋之中畢會淮南,並壽陽先兵三萬,委澄經略。

  先是朝議有南伐之意,以蕭寶夤為東揚州刺史據東城,陳伯之為江州刺史戍陽石,以澄總督二鎮,授之節度。至是勒兵進討。以東關水沖,大峴險要,東關縱水,陽石、合肥有急懸之切;不圖大峴,則曆陽有乘險之援,淮陵陸道,九山水路,並宜經略。於是遣統軍傅豎眼、王神念等進次大峴、東關、九山、淮淩,皆分部諸將,倍道據之;總勒大眾,絡繹相接。而神念克其關要、潁川二城,斬衍軍主費尼。而甯朔將軍韋惠、龍驤將軍李伯由仍固大峴。澄遣統軍党法宗、傅豎眼等進軍克之,遂圍白塔、牽城。數日之間,便即逃潰。衍清溪戍望風散走。衍徐州刺史司馬明素率眾三千,欲援九山;徐州長史潘伯鄰規固淮陵;甯朔將軍王燮負險焦城。法宗進克焦城,破淮陵,擒明素,斬伯鄰。其濟陰太守王厚強、廬江太守裴邃即亦奔退。詔澄曰:「將軍文德內昭,武功外暢,奮揚大略,將蕩江吳。長旌始舒,賊徒懾氣,銳旅方馳,東關席捲。想江湖弭波,在旦夕耳。所送首虜,並已聞之。」

  初,澄出討之後,衍將姜慶真襲據壽春外郭,齊王蕭寶夤擊走之。長史韋纘坐免官,澄以在外無坐。遂攻鐘離。又詔:「鐘離若食盡,三月已前,固有可克,如至四月,淮水泛長,舟行無礙,宜善量之。前事捷也,此實將軍經略,勳有常焉。如或以水盛難圖,亦可為萬全之計,不宜昧利無成,以貽後悔也。」

  蕭衍冠軍將軍張惠紹、遊擊將軍殷暹、驍騎將軍趙景悅、龍驤將軍張景仁等率眾五千,送糧鐘離。澄遣統軍王足、劉思祖等邀擊惠紹等,大破之。獲惠紹、殷暹、景仁及其屯騎校尉史文淵等軍主以上二十七人。既而遇雨,淮水暴長,引歸壽春。還既狼狽,失兵四千餘人。頻表解州,世宗不許。有司奏軍還失路,奪其開府,又降三階。時蕭衍有移,求換張惠紹。澄表請不許,詔付八座會議。尚書令、廣陽王嘉等奏宜還之,詔乃聽還。後果複寇邊。

  轉澄鎮北大將軍、定州刺史。初,民中每有橫調,百姓煩苦,前後牧守,未能蠲除。澄多所省減,民以忻賴。又明黜陟賞罰之法,表減公園之地,以給無業貧口,禁造布絹不任衣者。母孟太妃薨,居喪毀瘠,當世稱之。服闋,除太子太保。

  于時高肇當朝,猜忌賢戚。澄為肇間構,常恐不全,乃終日昏飲,以示荒敗。所作詭越,時謂為狂。

  世宗夜崩,時事倉卒,高肇擁兵於外,肅宗沖幼,朝野不安。澄疏斥不預機要,而朝望所屬。領軍於忠、侍中崔光等奏澄為尚書令,於是眾心忻服。又加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尋遷司空,加侍中。俄詔領尚書令。

  初,正始之末,詔百司普升一級,而執事者不達旨意,刺史、守、令限而不及。澄奏曰:「竊惟雲構鬱起,澤及百司,企春望榮,內外同慶。至於賞陟,不及守宰,爾來十年,冤訟不絕。封回自鎮遠、安州入為太尉長史,元匡自征虜、恒州入作宗卿,二人遷授,並在先詔。應蒙之理,備在於斯。兼州佐停私之徒,陪臣郡丞之例,尚蒙天澤下降,榮及當時。然參佐之來,皆因府主。今府主不沾,佐官獨預,棄本賞末,愚謂未允。今計刺史、守、宰之官,請准封回,悉同泛限,上允初旨百司之章,下覆訟者元元之心。」

  詔曰:「自今已後,內外之事,嘗經先朝者,不得重聞。」

  澄奏曰:「臣聞堯懸諫諍之鼓,舜置誹謗之木,皆所以廣耳目於芻蕘,達四聰於天下。伏惟太祖開基,化隆自遠,累聖相承,於今九帝。重光疊照,汙隆必同,與奪隨時,道無恒體。思過如渴,言重千金,故稱無諱之朝,邁蹤三、五。高祖沖年纂曆,文明協統,變官易律,未為違典。及慈聖臨朝,母儀宇縣,爰發慈令,垂心滯獄,深枉者仰日月於九泉,微屈者希曲照於盆下。今乃格以先朝,限以一例,斯誠奉遵之本心,實乖元元之至望。在於謙挹,有乖舊典。謹尋抱枉求直,或經累朝。毫釐之差,正之宜速;謬若千里,駟馬弗追。故禮有損益,事有可否,父有諍子,君有諫臣,琴瑟不調,理宜改作。是以防川之論,小決則通;鄉校之言,擁則敗國。矧伊陳屈,而可抑以先朝。且先朝屈者,非故屈之,或有司愛憎,或執事濁僻,空文致法,以誤視聽。如此冤塞,彌在可哀。僣之與濫,寧失不經,乞收今旨,還依前詔。」

  詔曰:「省奏,深體毗贊之情,三皇異軌,五代殊風,一時之制,何必詮改。必謂虛文設旨,理在可申者,何容不同來執。可依往制。」

  澄表上《皇誥宗制》並《訓詁》各一卷,意欲皇太后覽之,思勸戒之益。又奏利國濟民所宜振舉者十條。一曰律度量衡,公私不同,所宜一之。二曰宜興學校,以明黜陟之法。三曰宜興滅繼絕,各舉所知。四曰五調之外,一不煩民;任民之力,不過三日。五曰臨民之官,皆須黜陟,以旌賞罰。六曰逃亡代輸,去來年久者,若非伎作,任聽即住。七曰邊兵逃走,或實陷沒,皆須精檢;三長及近親,若實隱之,徵其代輸,不隱勿論。八曰工商世業之戶,複徵租調,無以堪濟,今請免之,使專其業。九曰三長禁奸,不得隔越相領,戶不滿者,隨近併合。十曰羽林虎賁,邊方有事,暫可赴戰,常戍宜遣蕃兵代之。靈太后下其奏,百僚議之,事有同否。

  時四中郎將兵數寡弱,不足以襟帶京師,澄奏宜以東中帶滎陽郡,南中帶魯陽郡,西中帶恒農郡,北中帶河內郡,選二品、三品親賢兼稱者居之。省非急之作,配以強兵,如此則深根固本、強幹弱枝之義也。靈太后初將從之,後議者不同,乃止。澄又重奏曰:「固本宜強,防微在豫,故雖有文事,不忘武功。況今南蠻仍獷,北妖頻結,來事難圖,勢同往變。脫暴勃忽起,振動關畿,四府羸卒,何以防擬?平康之世,可以寄安,遺之久長,恐非善策。如臣愚見,郎將領兵,兼總民職,省官實祿,於是乎在。求還依前增兵益號。將位既重,則念報亦深,軍郡相依,則表裡俱濟。朝廷無四顧之憂,奸宄絕窺覦之望矣。」

  卒不納。又以流人初至遠鎮,衣食無資,多有死者,奏並其妻子給糧一歲,從之。尋以疾患,求解任。不許。

  蕭衍於浮山斷淮為堰,以灌壽春。乃除使持節、大將軍、大都督、南討諸軍事,勒眾十萬,將出彭宋。尋淮堰自壞,不行。

  澄以北邊鎮將選舉彌輕,恐賊虜窺邊,山陵危迫,奏求重鎮將之選,修警備之嚴。詔不從。賊虜入寇,至於舊都,鎮將多非其人,所在叛亂,犯逼山陵,如澄所慮。澄奏:都城府寺猶未周悉,今軍旅初寧,無宜發眾,請取諸職人及司州郡縣犯十杖已上百鞭已下收贖之物,絹一匹,輸磚二百,以漸修造。詔從之。太傅、清河王懌表奏其事,遂寢不行。

  澄又奏曰:「臣聞賞必以道,用防淫人之奸;罰不濫及,以戒良士之困。刑者,侀也。每垂三宥,秉律執請,不得已而用之。是故小大之獄,察之以情;人一呼嗟,或虧王道。刑罰得失,乃興廢之所由也。竊聞司州牧、高陽王臣雍栲殺奉朝請韓元昭、前門下錄事姚敬賢,雖因公事,理實未盡。何者?太平之世,草不橫伐;行葦之感,事驗隆周。若昭等狀彰,死罪以定,應刑於都市,與眾棄之;如其疑似不分,情理未究,不宜以三清九流之官杖下便死,輕絕民命,傷理敗法。往年州於大市鞭殺五人,及檢贓狀,全無寸尺。今複酷害,一至於此。朝野云云,鹹懷驚愕。若殺生在下,虐專於臣,人君之權,安所複用?自開古以來,明明之世,未聞斯比也。武王曰:『吾不以一人之命而易天下。』蓋重民命也。請以見事付廷尉推究,驗其為劫之狀,察其栲殺之理,使是非分明,幽魂獲雪。」

  詔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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