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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穆十二王傳(5)


  於是求其兆域,遣使弔祭焉。蕭鸞既殺蕭昭業而自立,昭業雍州刺史曹虎請以襄陽內附。分遣諸將,車駕將自赴之。豫州又表,虎奉誠之使不復重來。高祖引澄及咸陽王禧、彭城王勰、司徒馮誕、司空穆亮、鎮南李沖等議之。高祖曰:「比得邊州表雲,襄陽慕化,朕將鳴鑾江沔,為彼聲勢。今複表稱,更無後信,於行留之計,竟欲如何?」

  禧等或雲宜行,或言宜止。高祖曰:「眾人紛紜,意見不等,朕莫知所從。必欲盡行留之勢,使言理俱暢者,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與鎮南為應留之議,朕當為宜行之論,諸公俱坐聽得失,長者從之。」

  於是高祖曰:「二賢試言留計也。」

  沖對曰:「臣等正以徒禦草創,人斯樂安,而應者未審,不宜輕爾動發。」

  高祖曰:「襄陽款問,似當是虛。亦知初遷之民,無宜勞役。脫歸誠有實,即當乘其悅附,遠則有會稽之會,近則略平江北。如其送款是虛,且可游巡淮楚,問民之瘼,使彼土蒼生,知君德之所在,複何所損而惜此一舉?脫降問是實,而停不撫接,不亦稽阻款誠,毀朕大略也。」

  澄曰:「降問若審,應有表質。而使人一返,靜無音問,其詐也可見。今代遷之眾,人情戀本,細累相攜,始就洛邑,居無一椽之室,家闕儋石之糧,而使怨苦即戎,泣當白刃,恐非歌舞之師也。今茲區宇初構,又東作方興,正是子來百堵之日,農夫肆力之秋,宜寬彼逋誅,惠此民庶。且三軍已援,無稽赴接。苟其款實,力足納撫,待克平襄沔,然後動駕。今無故勞涉,空為往返,恐挫損天威,更成賊膽。願上覽盤庚始遷之艱難,下矜詩人《由庚》之至詠,輯寧新邑,惠康億兆。」

  而司空亮以為宜行,公卿皆同之。澄謂亮曰:「公在外見旌鉞既張,而有憂色,每聞談論,不願此行,何得對聖顏更如斯之語也?面背不同,事涉欺佞,非所謂論道之德,更失國士之體。或有傾側,當曰公輩佞臣。」

  李沖曰:「任城王可謂忠於社稷,願陛下深察其言。臣等在外,皆憚征行,唯貴與賤,不謀同辭。仰願聖心裁其可否。」

  高祖曰:「任城適以公等從朕,有如此論。不從朕者,何必皆忠而通識安危也。小忠是大忠之賊,無乃似諸?」

  澄曰:「臣既愚暗,不識大理,所可言者,雖涉小忠,要是竭盡微款,不知大忠者竟何據?」

  高祖曰:「任城脫居台鼎之任,欲令大忠在己也。」

  澄曰:「臣誠才非右弼,智闕和鼎,脫得濫居公鉉,庶當官而行,不負愚志。」

  高祖大笑。澄又謂亮曰:「昔汲黯于漢武前面折公孫食脫粟飯,臥布被,雲其詐也。于時公孫謙讓下之。武帝歎汲黯至忠,公孫長者,二人稱賢。公既道均昔士,願思長者之言。」

  高祖笑曰:「任城欲自比汲黯也。且所言是公,未知得失所在,何便謝司空也。」

  駕遂南伐。

  五等開建,食邑一千戶。後從行征至懸瓠,以篤疾還京。駕餞之汝汶,賦詩而別。車駕還洛,引見王公侍臣于清徽堂。高祖曰:「此堂成來,未與王公行宴樂之禮。後東閣廡堂粗複始就,故今與諸賢欲無高而不升,無小而不入。」

  因之流化渠。高祖曰:「此曲水者亦有其義,取乾道曲成,萬物無滯。」

  次之洗煩池。高祖曰:「此池中亦有嘉魚。」

  澄曰:「此所謂『魚在在藻,有頒其首』。」

  高祖曰:「且取『王在靈沼,於韌魚躍』。」

  次之觀德殿。高祖曰:「射以觀德,故遂命之。」

  次之凝閑堂。高祖曰:「名目要有其義,此蓋取夫子閒居之義。不可縱奢以忘儉,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後作茅茨堂。」

  謂李沖曰:「此東曰步元廡,西曰遊凱廡。此堂雖無唐堯之君,卿等當無愧於元、凱。」

  沖對曰:「臣既遭唐堯之君,不敢辭元、凱之譽。」

  高祖曰:「光景垂落,朕同宗則有載考之義,卿等將出無還,何得默爾,不示德音。」

  即命黃門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邢巒、崔休等賦詩言志。燭至,公卿辭退。李沖再拜上千萬歲壽。高祖曰:「卿向以燭至致辭,複獻千萬之壽,朕報卿以《南山》之詩。」

  高祖曰:「燭至辭退,庶姓之禮;在夜載考,宗族之義。卿等且還,朕與諸王宗室,欲成此夜飲。」

  又從幸鄴。還洛,以出納之勞,增邑五百戶。坐公事免官。尋兼吏部尚書。恒州刺史穆泰在州謀反,推朔州刺史、陽平王頤為主。頤表其狀。高祖召澄入見凝閑堂,曰:「適得陽平表曰:穆泰謀為不軌,招誘宗室。脫或必然,遷京甫爾,北人戀舊,南北紛擾,朕洛陽不立也。此事非任城不辦,可為我力疾向北。如其弱也,直往擒翦;若其勢強,可承制發並肆兵以殄之。雖知王患,既是國家大事,不容辭也。」

  澄曰:「泰等愚惑,正戀本為此,非有遠圖。臣誠怯弱,不憚是輩,雖複患惙,豈敢有辭!謹當罄盡心力,繼之以死。願陛下勿憂。」

  高祖笑曰:「得任城此行,朕複何憂也。」

  遂授節,銅虎、竹使符,禦仗,左右,仍行恒州事。行達雁門,太守夜告泰已握眾西就陽平,城下聚結,唯見弓仗。澄聞便速進。時右丞孟斌曰:「事不可量,須依敕召並肆兵,然後徐動。」

  澄曰:「泰既構逆,應據堅城,而更迎陽平,度其所為,似當勢弱。泰既不相拒,無故發兵,非宜也。但速往鎮之,民心自定。」

  遂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又遣治書侍御史李煥先赴,至即擒泰,民情怡然。窮其党與,罪人皆得,钜鹿公陸睿、安樂侯元隆等百餘人皆獄禁。具狀表聞,高祖覽表大悅,召集公卿以下以表示之,曰:「我任城可謂社稷臣也,尋其罪案,正複皋陶斷獄,豈能過之?」

  顧謂咸陽王等曰:「汝等脫當其處,不能辦此。」

  車駕尋幸平城,勞澄曰:「任城此行,深副遠寄。」

  對曰:「陛下威靈遠被,罪人無所逃刑,臣何勞之有?」

  引見逆徒,無一人稱枉。時人莫不歎之。高祖顧謂左右曰:「昔仲尼雲:『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然聖人之聽訟,殆非常人所匹;必也無訟,今日見之矣。」

  以澄正尚書。

  車駕南伐,留澄居守,複兼右僕射。澄表請以國秩一歲租布帛助軍資,詔受其半。高祖幸鄴,值高車樹者反叛,車駕將親討之。澄表諫不宜親行。會江陽王繼平之,乃止。高祖還洛,引見公卿。高祖曰:「營國之本,禮教為先。朕離京邑以來,禮教為日新以不?」

  澄對曰:「臣謂日新。」

  高祖曰:「朕昨入城,見車上婦人冠帽而著小襦襖者,若為如此,尚書何為不察?」

  澄曰:「著猶少於不著者。」

  高祖曰:「深可怪也!任城意欲令全著乎?一言可以喪邦者,斯之謂歟?可命史官書之。」

  又曰:「王者不降佐於蒼昊,皆拔才而用之。朕失于舉人,任許一群婦人輩奇事,當更銓簡耳。任城在省,為舉天下綱維,為當署事而已?」

  澄曰:「臣實署事而已。」

  高祖曰:「如此便一令史足矣,何待任城?」

  又曰:「我遣舍人宣詔,何為使小人聞之?」

  澄曰:「時雖有幹吏,去榜亦遠。」

  高祖曰:「遠則不聞,聞則不遠。既得聞詔,理故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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