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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伐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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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齊爭宜陽附) 陳文帝天嘉四年。初,周人欲與突厥木杆可汗連兵伐齊,許納其女為後,遣禦伯大夫楊薦及左武伯太原王慶往結之。齊人聞之懼,亦遣使求昏於突厥,賂遺甚厚。木杆貪齊幣重,欲執薦等送齊。薦知之,責木杆曰:「太祖昔與可汗共敦鄰好,蠕蠕部落數千來降,太祖悉以付可汗使者,以快可汗之意。如何今日遽欲背恩忘義,獨不愧鬼神乎。」木杆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吾意決矣,當相與共平東賊,然後遣女。」薦等覆命。 公卿請發十萬人擊齊,柱國楊忠獨以為得萬騎足矣。戊子,遣忠將步騎一萬,與突厥自北道伐齊。又遣大將軍達奚武帥步騎三萬自南道出平陽,期會于晉陽。 冬十二月,周楊忠拔齊二十餘城。齊人守陘嶺之隘,忠擊破之。突厥木杆、地頭、步離三可汗以十萬騎會之。己醜,自恒州三道俱入。時大雪數旬,南北千餘裡,平地數尺。齊主自鄴倍道赴之,戊午,至晉陽。斛律光將步騎三萬屯平陽。己未,周師及突厥逼晉陽,齊主畏其強,戎服帥宮人欲東走避之。趙郡王睿、河間王孝琬叩馬諫。孝琬請委睿部分,必得嚴整。帝從之,命六軍進止皆取睿節度,而使並州刺史段韶總之。 五年春正月庚申,齊主登北城,軍容甚整。突厥咎周人曰:「爾言齊亂,故來伐之。今齊人眼中亦有鐵,何可當邪。」 周人以步卒為前鋒,從西山下,去城二裡許。諸將鹹欲逆擊之,段韶曰:「步卒力勢,自當有限。今積雪既厚,逆戰非便。不如陳以待之,彼勞我逸,破之必矣。」既至,齊悉其銳兵鼓噪而出。突厥震駭,引上西山,不肯戰,周師大敗而還。突厥引兵出塞,縱兵大掠,自晉陽以往七百餘裡,人畜無遺。段韶追之,不敢逼。突厥還至陘嶺,凍滑,乃鋪氈以度,胡馬寒瘦,膝已下皆無毛,比至長城,馬死且盡,截槊杖之以歸。 達奚武至平陽,未知忠退。斛律光與書曰:「鴻鵠已翔於寥廓,羅者猶視於沮澤。」武得書,亦還。光逐之入周境,獲二千餘口而還。 光見帝于晉陽,帝以新遭大寇,抱光頭而哭。任城王湝進曰:「何至於此。」乃止。 初,齊顯祖之世,周人常懼齊兵西渡,每至冬月,守河椎冰。及世祖即位,嬖幸用事,朝政漸紊,齊人椎冰以備周兵之逼。斛律光憂之曰:「國家常有吞關、隴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聲色乎。」 初,周太祖之從賀拔嶽在關中也,遣人迎晉公護于晉陽。護母閻氏及周主之姑皆留晉陽,齊人以配中山宮。及護用事,遣間使入齊求之,莫知音息。齊遣使者至玉璧,求通互市。護欲訪求母、姑,使司馬下大夫尹公正至玉璧,與之言,使者甚悅。勳州刺史韋孝寬獲關東人,複縱之,因致書,為言西朝欲通好之意。是時,周人以前攻晉陽不得志,謀與突厥再伐齊。齊主聞之,大懼,許遣護母西歸,且求通好,先遣其姑歸。 秋八月,周遣柱國楊忠將兵地突厥伐齊,至北河而還。九月,突厥寇齊幽州,眾十餘萬,入長城,大掠而還。 周皇姑之歸也,齊主遣人為晉公護母作書,言護幼時數事,又寄其所著錦袍,以為信驗。且曰:「吾屬千載之運,逢大齊之德,矜老開恩,許得相見。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離。今複何福,還望見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蘇。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暫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饑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于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系於汝爾。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 護得書,悲不自勝,複書曰:「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如此不孝。子為公侯,母為俘隸,暑不見母暑,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分懷冤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於泉下耳。不謂齊朝解網,惠以德音,磨敦、四姑,並許矜放。初聞此旨,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齊朝霈然之恩,既已沾洽,有家有國,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顏,永畢生願。生死肉骨,豈過今恩,負山戴嶽,未足勝荷。」 齊人留護母,使更與護書,邀護重報,往返再三。時段韶拒突厥軍於塞下,齊主遣黃門徐世榮乘傳齎周書問韶。韶以「周人反復,本無信義,比晉陽之役,其事可知。護外托為相,其實主也。既為母請和,不遣一介之使。若據移書,即送其母,恐示之以弱。不如且外許之,待和親堅定,然後遣之未晚。」齊主不聽,即遣之。閻氏至周,舉朝稱慶,周主為之大赦。 突厥自幽州還,留屯塞北,更集諸部兵,遣使告周,欲與共擊齊如前約。閏月乙巳,突厥寇齊幽州。晉公護新得其母,未欲伐齊。又恐負突厥約,更生邊患,不得已,征二十四軍及左右廂散隸秦、隴、巴、蜀之兵並羌胡內附者凡二十萬人。冬十月甲子,周主授護斧鉞於廟庭。丁卯,親勞軍于沙苑。癸酉,還宮。護軍至潼關,遣柱國尉遲迥帥精兵十萬為前鋒,趣洛陽,大將軍權景宣帥山南之兵趣懸瓠,少師楊檦出軹關。十一月,周晉公護進屯弘農。甲午,尉遲迥圍洛陽,雍州牧齊公憲、同州刺史達奚武、涇州總管王雄軍於邙山。 初,周楊檦為邵州刺史,鎮捍東境二十餘年,數與齊戰,未嘗不捷,由是輕之。既出軹關,獨引兵深入,又不設備。甲辰,齊大尉婁睿將兵奄至,大破檦軍,檦遂降齊。權景宣圍懸瓠,十二月,齊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太原王士良、永州刺史蕭世怡並以城降之。景宣使開府郭彥守豫州,謝徹守永州,送士良、世怡及降卒千人于長安。 周人為土山地道以攻洛陽,三旬不克。晉公護命諸將塹斷河陽路,遏齊救兵,然後同攻洛陽。諸將以為齊兵必不敢出,唯張斥候而已。齊遣蘭陵王長恭、大將軍斛律光救洛陽,畏周兵之強,未敢進。齊主召並州刺史段韶謂曰:「洛陽危急,今欲遣王救之。突厥在北,複須鎮禦,如何。」對曰:「北虜侵邊,事等疥癬,今西鄰窺逼,乃腹心之病,請奉詔南行。」齊主曰:「朕意亦爾。」乃令韶督精騎一千發晉陽。丁巳,齊主亦自晉陽赴洛陽。 段韶自晉陽行,五日濟河,會連日陰霧,壬戌,韶至洛陽,帥帳下三百騎與諸將登邙阪,觀周軍形勢。至太和谷,與周軍遇,韶即馳告諸營,追集騎士,結陳以待之。韶為左軍,蘭陵王長恭為中軍,斛律光為右軍。周人不意其至,皆忷懼。韶遙謂周人曰:「汝宇文護才得其母,遽來為寇,何也。」周人曰:「天遣我來,有何可問。」韶曰:「天道賞善罰惡,當遣汝送死來耳。」周人以步兵在前,上山逆戰。韶且戰且卻以誘之。待其力弊,然後下馬擊之。周師大敗,一時瓦解,投墜溪谷死者甚眾。 蘭陵王長恭以五百騎突入周軍,遂至金墉城下。城上人弗識,長恭免胄示之面,乃下弩手救之。周師在城下者亦解圍遁去,委棄營幕,自邙山至谷水三十裡中,軍資、器械,彌滿川澤。唯齊公憲、達奚武及庸忠公王雄在後,勒兵拒戰。 王雄馳馬沖斛律光陳,光退走,雄追之。光左右皆散,唯餘一奴一矢。雄按槊不及光者丈餘,謂光曰:「吾惜爾不殺,當生將爾見天子。」光射雄中額,雄抱馬走,至營而卒。軍中益懼。 齊公憲拊循督勵,眾心小安。至夜,收軍。憲欲待明更戰,達奚武曰:「洛陽軍散,人情震駭,若不因夜速還,明日欲歸不得。武在軍久,備見形勢,公少年未經事,豈可以數營士卒委之虎口乎。」乃還。權景宣亦棄豫州走。 丁卯,齊主至洛陽。己巳,以段韶為太宰,斛律光為太尉,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壬申,齊主如虎牢,遂自滑台如黎陽,丙子,至鄴。 楊忠引兵出沃野,應接突厥,軍糧不給,諸軍憂之,計無所出。忠乃招誘稽胡酋長咸在坐,詐使河州刺史王傑勒兵鳴鼓而至,曰:「大塚宰已平洛陽,欲與突厥共討稽胡之不服者。」坐者皆懼,忠慰諭而遣之。於是諸胡相帥饋輸,軍糧填積。屬周師罷歸,忠亦還。 晉公護本無將略,是行也又非本心,故無功,與諸將稽首謝罪。周主慰勞罷之。六年五月,突厥遣使至齊,始與齊通。 宣帝太建元年秋八月庚辰,盜殺周孔城防主,以其地入齊。九月辛卯,周遣齊公憲與柱國李穆將兵趣宜陽,築崇德等五城。冬十二月,周齊公憲等圍齊宜陽,絕其糧道。 二年春正月,齊太傅斛律光將步騎三萬救宜陽,屢破周軍,築統關、豐化二城以通宜陽糧道而還。周軍追之,光縱擊,又破之,獲其開府儀同三司字文英、梁景興。二月己巳,齊以斛律光為右丞相、並州刺史,又以任城王湝為太師,賀拔仁錄尚書事。 周、齊爭宜陽,久不決。勳州刺史韋孝寬謂其下曰:「宜陽一城之地,不足損益,兩國爭之,勞師彌年。彼豈無智謀之士,若棄崤東來圖汾北,我必失地。令宜速于華穀及長秋築城以杜其意,脫其先我,圖之是難。」乃畫地形,具陳其狀。晉公護謂使者曰:「韋公子孫雖多,數不滿百,汾北築城,遣誰守之。」事遂不行。齊斛律光果出晉州道,於汾北築華谷、龍門二城。光至汾東,與孝寬相見,光曰:「宜陽小城,久勞爭戰。今既舍彼,欲於汾北取償,幸勿怪也。」孝寬曰:「宜陽彼之要衝,汾北我之所棄,我棄彼取,其償安在。君輔翼幼主,位望隆重,不撫循百姓,而極武窮兵,苟貪尋常之地,塗炭疲弊之民,竊為君不取也。」光進圍定陽,築南汾城以逼之。周人釋宜陽之圍以救汾北。晉公護問計于齊公憲,憲曰:「兄宜暫出同州以為聲勢,憲請以精兵居前,隨機攻取。」護從之。 三年春正月,齊斛律光築十三城於西境,馬上以鞭指畫而成,拓地五百里,而未嘗伐功。又與周韋孝寬戰於汾北,破之。齊公憲督諸將東拒齊師。三月,周齊公憲自龍門渡河,斛律光退保華穀,憲攻拔其新築五城。齊太宰段韶、蘭陵王長恭將兵禦周師,攻柏穀城,拔之而還。 夏四月,周陳公純等取齊宜陽等九城,齊斛律光將步騎五萬赴之。 五月,周晉公護使中外府參軍郭榮城于姚襄城南、定陽城西,齊段韶引兵襲周師,破之。六月,韶圍定陽城,周汾州刺史楊敷固守不下。韶急攻之,屠其外城。時韶臥病,謂蘭陵王長恭曰:「此城三面重澗,皆無走路,唯慮東南一道耳,賊必從此出,宜簡精兵專守之,此必成擒。」長恭乃令壯士千餘人伏于東南澗。口城中糧盡,齊公憲總兵救之,憚韶,不敢進。敷帥見兵突圍夜走,伏兵擊擒之,盡俘其眾。乙巳,齊取周汾州及姚襄城,唯郭榮所築城獨存。敷,愔之族子也。 齊斛律光與周師戰于宜陽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虜千餘人而還。軍未至鄴,齊主敕使散兵,光以軍士多有功者,未得慰勞,乃密通表,請遣使宣旨,軍仍且進,齊朝發使遲留。軍還,將至紫陌,光乃駐營待使。帝聞光軍已逼,心甚惡之,亟令舍人召光入見,然後宣勞散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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