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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經略中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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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春正月,尚書左丞孔嚴言于殷浩曰:「比來眾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當何以鎮之。愚謂宜明受任之方,韓、彭專征伐,蕭、曹守管鑰,內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藺屈身之義,平、勃交歡之謀,令穆然無間,然後可以保大定功也。觀頃日降附之徒,皆人面獸心,貪而無親,恐難以義感也。」浩不從。嚴,愉之從子也。 浩上疏請北出許、洛,詔許之。以安西將軍謝尚、北中郎將荀羨為都統,進屯壽春。謝尚不能撫慰張遇,遇怒,據許昌叛,使其將上官恩據洛陽,樂弘攻督護戴施於倉垣,浩軍不能進。三月,命荀羨鎮淮陰,尋加監青州諸軍事,又領兗州刺史,鎮下邳。 姚弋仲卒,子襄帥歸晉。襄單騎渡淮,見謝尚于壽春。尚聞其名,命去仗衛,幅巾待之,歡若平生。襄博學,善談論,江東人士皆重之。 夏四月,秦以張遇為征東大將軍、豫州牧。六月,謝尚、姚襄共攻張遇於許昌。秦主健遣丞相東海王雄、衛大將軍平昌王菁略地關東,帥步騎二萬救之。丁亥,戰于潁水之誡橋,尚等大敗,死者萬五千人。尚奔還淮南,襄棄輜重,送尚於芍陂,尚悉以後事付襄。殷浩聞尚敗,退屯壽春。秋七月,秦丞相雄徙張遇及陳、潁、許、洛之民五萬餘戶於關中,以右衛將軍楊群為豫州刺史,鎮許昌。謝尚降號建威將軍。 殷浩之北伐也,中軍將軍王羲之以書止之,不聽。既而無功,複謀再舉。八月羲之遺浩書曰:「今以區區江左,天下寒心,固己久矣,力爭武功,非所當作。自頃處內外之任者,未有深謀遠慮,而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遂令天下將有土崩之勢,任其事者豈得辭四海之責哉。今軍破於外,資竭於內,保淮之志,非所複及。莫若還保長江,督將各復舊鎮,自長江以外,羈縻而已。引咎責躬,更為善治,省其賦役,與民更始,庶可以救倒懸之急也。使君起于布衣,任天下之重,當董統之任,而敗喪至此,恐闔朝群賢未有與人分其謗者。若猶以前事為未工,故複求之於分外,宇宙雖廣,自容何所。此愚智所不解也。」又與會稽王昱箋曰:「為人臣者,誰不願尊其主比隆前世,況遇難得之運哉。顧力有所不及,豈可不權輕重而處之也。今雖有可喜之會,內求諸已,而所憂乃重於所喜。功未可期,遺黎殲盡,勞後無時,徵求日重,以區區吳、越經緯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德量力,不弊不已,此封內所痛心歎悼而莫敢吐誠者也。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願殿下更垂三思,先為不可勝之基,鬚根立勢舉,謀之未晚。若不行,恐麋鹿之遊,將不止林數而已。願殿下暫廢虛遠之懷,以救倒懸之急,可謂以亡為存,轉禍為福也。」不從。 九月,浩屯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據石門,滎陽太守劉遁戍倉垣。浩以軍興,罷遣太學生徒,學校由此遂廢。 冬十月,謝尚遣冠軍將軍王俠攻許昌,克之。秦豫州刺史楊群退屯弘農。征尚為給事中,戍石頭。 九年秋七月,張遇叛秦,伏誅。九月,姚襄屯曆陽,以燕、秦方強,未有北伐之志,乃夾淮廣興屯田,訓厲將士。殷浩在壽春,惡其強盛,囚襄諸弟,累遣刺客刺之,刺客皆以情告襄。安北將軍魏統卒,弟憬代領部曲。浩潛遣憬帥眾五千襲之,襄斬憬,並其眾。浩愈惡之,使龍驤將軍劉啟守譙,遷襄于梁國蠡台,表授梁國內史。 魏憬子弟數往來壽春,襄益疑懼,遣參軍權翼使於浩。浩曰:「身與姚平北共為王臣,休戚同之。平北每舉動自專,甚失輔車之理,豈所望也。」翼曰:「平北英姿絕世,擁兵數萬而遠歸晉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輔明哲故也。今將軍輕信讒慝之言,與平北有隙,愚謂猜嫌之端,在此不在彼也。」浩曰:「平北姿性豪邁,生殺自由,又縱小人掠奪吾馬,王臣之體,固若是乎?」翼曰:「平北歸命聖朝,豈肯妄殺無辜。奸宄之人,亦王法所不容也,殺之何害。」浩曰:「然則掠馬何也?」翼曰:「將軍謂平北雄武難制,終將討之,故取馬欲以自衛耳。」浩笑曰:「何至是也。」 初,浩陰遣人誘秦梁安、雷弱兒,使殺秦主健,許以關右之任。弱兒等偽許之,且請兵應接。浩聞張遇作亂,健兄子輔國將軍黃眉自洛陽西奔,以為安等事已成。冬十月,浩自壽春帥眾七萬北伐,欲進據洛陽,修復園陵。吏部尚書王彪之上會稽王昱箋,以為「弱兒等容有詐偽,浩未應輕進。」不從。浩以姚襄為前驅。襄引兵北行,度浩將至,詐令部眾夜遁,陰伏甲以邀之。浩聞而追襄至山桑,襄縱兵擊之,浩大敗,棄輜重走保譙城。襄俘斬萬餘,悉收其資仗,使兄益守山桑,襄複如淮南。會稽王昱謂王彪之曰:「君言無不中,張、陳無以過也。」 冬十一月,殷浩使部將劉啟、王彬之攻姚益于山桑,姚襄自淮南擊之,啟、彬之皆敗死。襄進據芍陂。十二月,姚襄濟淮,屯盱眙,招掠流民,眾至七萬,分置守宰,勸課農桑。遣使詣建康罪狀殷浩,並自陳謝。詔以謝尚都督江西、淮南諸軍事、豫州刺史,鎮曆陽。 十年。故魏降將周成反,自宛襲洛陽。 殷浩連年北伐,師徒屢敗,糧械都盡。征西將軍桓溫因朝野之怨,上疏數浩之罪,請廢之。朝廷不得已,免浩為庶人,徙東陽之信安。自此,內外大權一歸於溫矣。 春二月乙丑,桓溫統步騎四萬發江陵,水軍自襄陽入均口,至南鄉,步兵自淅川趣武關,命司馬勳出子午道以伐秦。 姚襄遣使降燕。三月,桓溫別將攻上洛,獲秦荊二州刺史郭敬,進擊青泥,破之。司馬勳掠秦西鄙,涼秦州刺史王擢攻陳倉以應溫。秦主健遣太子萇、丞相雄、淮南王生、平昌王菁、北平王碩帥眾五萬,軍于嶢柳以拒溫。夏四月己亥,溫與秦兵戰于藍田。秦淮南王生單騎突陳,出入以十數,殺傷晉將士甚眾。溫督眾力戰,秦兵大敗,將軍桓沖又敗秦丞相雄于白鹿原。沖,溫之弟也。溫轉戰而前,壬寅,進至灞上。秦太子萇等退屯城南,秦主健與老弱六千固守長安小城,悉發精兵三萬,遣大司馬雷弱兒等與萇合兵以拒溫。三輔郡縣皆來降,溫撫諭居民,使安堵複業。民爭持牛酒迎勞,男女夾路觀之,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圖今日複睹官軍。」 夏五月,北海王猛,少好學,倜儻有大志,不屑細務,人皆輕之。猛悠然自得,隱居華陰。間桓溫入關,披褐詣之,捫虱而談當世之務,旁若無人。溫異之,問曰:「吾奉天子之命,將銳兵十萬為百姓除殘賊,而三秦豪傑未有至者,何也?」猛曰:「公不遠數千里,深入敵境,今長安咫尺而不度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溫嘿然無以應,徐曰:「江東無卿比也。」乃署猛軍謀祭酒。 溫與秦丞相雄等戰于白鹿原,溫兵不利,死者萬餘人。初,溫指秦麥以為糧,既而秦人悉芟麥,清野以待之,溫軍乏食。六月丁醜,徙關中三千餘戶而歸。以王猛為高官督護,欲與俱還,猛辭不就。呼延毒帥眾一萬從溫還。秦太子萇等隨溫擊之,比至潼關,溫軍屢敗,失亡以萬數。溫之屯灞上也,順陽太守薛珍勸溫徑進逼長安,溫弗從。珍以偏師獨濟,頗有所獲。及溫退,乃還,顯言於眾,自矜其勇而咎溫之持重,溫殺之。 秋九月,桓溫還自伐秦,帝遣侍中黃門勞溫於襄陽。 十一年夏四月,姚襄所部多勸襄北還,襄從之。五月,襄攻冠軍將軍高季于外黃,會季卒,襄進據許昌。冬十月,以豫州刺史謝尚督並冀幽三州,鎮壽春。 十二年春二月,桓溫請移都洛陽,修復園陵,章十餘上,不許。拜征討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諸軍事,以討姚襄。夏五月,姚襄自許昌攻周成於洛陽。 秋七月,姚襄攻洛陽,逾月不克。長史王亮諫曰:「明公英名蓋世,兵強民附。今頓兵堅城之下,力屈威挫,或為他寇所乘,此危亡之道也。」襄不從。 桓溫自江陵北伐,遣督護高武據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自,帥大兵繼進。與僚屬登平乘樓,望中原,歎曰:「遂使神州陸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記室陳郡袁宏曰:「運有興廢,豈必諸人之過。」溫作色曰:「昔劉景升有千斤大牛,啖芻豆十倍于常牛,負重致遠,曾不若一羸牸,魏武入荊州殺以享軍。」 八月己亥,溫至伊水,姚襄撤圍拒之,匿精銳于水北林中,遣使謂溫曰:「承親帥王師以來,襄今奉身歸命,願敕三軍小卻,當拜伏路左。」溫曰:「我自開複中原,展敬山陵,無預君事。欲來者便前,相見在近,何煩使人。」襄據水而戰,溫結陳而前,親被甲督戰,襄眾大敗,死者數千人。襄帥麾下數千騎奔於洛陽北山,其夜,民棄妻子隨襄者五千餘人。襄勇而愛人雖戰屢敗,民知襄所在,輒扶老攜幼奔馳而赴之。溫軍中傳言襄病創已死,許、洛士女為溫所得者,無不北望而泣。襄西走,溫追之不及。弘農楊亮自襄所來奔,溫問襄之為人,亮曰:「襄神明器宇,孫策之儔,而雄武過之。」 周成帥眾出降,溫屯故太極殿前,既而徙屯金墉城。己醜,謁諸陵,有毀壞者修復之,各置陵令。表鎮西將軍謝尚都督司州諸軍事,鎮洛陽。以尚未至,留潁川太守毛穆之、督護陳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戍洛陽,衛山陵。徙降民三千餘家于江、漢之間,執周成以歸。 姚襄奔平陽,秦並州刺史尹赤複以眾降襄,襄遂據襄陵。秦大將軍張平擊之,襄為平所敗,乃與平約為兄弟,各罷兵。 冬十一月,詔遣兼司空散騎常侍車灌等持節如洛陽,修五陵。十二月庚戌,帝及群臣皆服緦,臨於太極殿三日。 司州都督謝尚以疾不行,以丹陽尹王胡之代之,未行而卒。胡之,廙之子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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