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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據蜀(2)


  十三年。初,劉表二子琦、琮,表為琮娶其後妻蔡氏之侄,蔡氏遂愛琮而惡琦。表妻弟蔡瑁、外甥張允並得幸於表,日相與毀琦而譽琮。琦不自寧,與諸葛亮謀自安之術,亮不對。後乃共升高樓,因令去梯,謂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陰規出計。會黃祖死,琦求代其任,表乃以琦為江夏太守。表病甚,琦歸省疾。瑁、允恐其見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後之意,乃謂琦曰:「將軍命君撫臨江夏,其任至重。今釋眾擅來,必見譴怒,傷親之歡,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於戶外,使不得見,琦流涕而去。表卒,瑁、允等遂以琮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將因奔喪作難。會曹操軍至,琦奔江南。

  章陵太守蒯越及東曹掾傅巽等勸劉琮降操,曰:「順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禦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三者皆短,將何以待敵。且將軍自料何如劉備。若備不足禦曹公,則雖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若足禦曹公,則備不為將軍下也。」琮從之。九月,操軍至新野,琮遂舉州降,以節迎操。諸將皆疑其詐,婁圭曰:「天下擾攘,各貪王命以自重,今以節來,是必至誠。」操遂退兵。

  時劉備屯樊,琮不敢告備。備久之乃覺,遣所親問琮,琮令其官屬宋忠詣備宣旨。時曹操已在宛,備乃大驚駭,謂忠曰:「卿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語,令禍至方告我,不亦太劇乎?」引刀向忠曰:「今斷卿頭,不足以解忿,亦恥丈夫臨別複殺卿輩。」遣忠去,乃呼部曲共議。或勸備攻琮,荊州可得。備曰:「劉荊州臨亡托我以孤遺,背信自濟,吾所不為,死何面目以見劉荊州乎?」備將其眾去,過襄陽,駐馬呼琮,琮懼不能起。琮左右及荊州人多歸備。備過辭表墓,涕泣而去。比到當陽,眾十餘萬人,輜重數千兩,日行十餘裡,別遣關羽乘船數百艘,使會江陵。或謂備曰:「宜速行保江陵。今雖擁大眾,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備曰:「夫濟大事必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

  習鑿齒論曰:劉玄德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勢逼事危而言不失道。追景升之顧則情感三軍,戀赴義之士則甘與同敗。終濟大業,不亦宜乎。

  操以江陵有軍實,恐劉備據之,乃釋輜重,輕軍到襄陽。聞備已過,操將精騎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餘裡,及于當陽之長阪。備棄妻子,與諸葛亮、張飛、趙雲等數十騎走,操大獲其人眾輜重。徐庶母為操所獲,庶辭備,指其心曰:「本欲與將軍共圖王霸之業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亂矣,無益於事,請從此別。」遂詣操。

  張飛將二十騎拒後,飛據水斷橋,瞋目橫矛曰:「身是張益德也,可來共決死。」操兵無敢近者。或謂備「趙雲已北走。」備以手戟擿之曰:「子龍不棄我走也。」頃之,雲身抱備子禪與關羽船會,得濟沔,遇劉琦眾萬餘人,與俱到夏口。

  冬十月,劉備因魯肅以歸孫權。事見《孫氏據江東》。

  十二月,劉備表劉琦為荊州刺史,引兵南徇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長沙太守韓玄、桂陽太守趙范、零陵太守劉度皆降。廬江營帥雷緒,率部曲數萬口歸備。備以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將,使督零陵、桂陽、長沙三郡,調其賦稅以充軍實。以偏將軍趙雲領桂陽太守。

  十四年冬十二月,孫權以備領荊州牧,周瑜分南岸地以給備。備立營於油口,改名公安。權以妹妻備,妹才捷剛猛,有諸兄風,侍婢百餘人,皆執刀侍立,備每入,心常凜凜。

  十五年冬十二月,劉表故吏士多歸劉備,備以周瑜所給地少,不足以容其眾,乃自詣京見孫權,求都督荊州。瑜上疏于權曰:「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將,必非久屈為人用者。愚謂大計,宜徙備置吳,盛為築宮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娛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挾與攻戰,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資業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場,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呂範亦勸留之。權以曹操在北,方當廣攬英雄,不從。備還公安,久乃聞之,歎曰:「天下智謀之士,所見略同。時孔明諫孤莫行,其意亦慮此也。孤方危急,不得不往,此誠險塗,殆不免周喻之手。」

  周瑜卒,權以魯肅代瑜領兵。魯肅勸權以荊州借劉備與共拒曹操,權從之。

  十六年冬十二月,扶風法正為劉璋軍議校尉,璋不能用,又為其州裡俱僑客者所鄙,正邑邑不得志。益州別駕張松與正善,自負其才,忖璋不足與有為,常竊歎息。松勸璋結劉備,璋曰:「誰可使者。」松乃舉正。璋使正往,正辭謝,佯為不得已而行。還,為松說備有雄略,密謀奉戴以為州主。

  會曹操遣鐘繇向漢中,璋聞之,內懷恐懼。松因說璋曰:「曹公兵無敵於天下,若因張魯之資以取蜀土,誰能禦之。劉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仇也,善用兵,若使之討魯,魯必破矣。魯破則益州強,曹公雖來,無能為也。今州中諸將龐羲、李異等皆恃功驕豪,欲有外意。不得豫州,則敵攻其外,民攻其內,必敗之道也。」璋然之,遣法正將四千人迎備。主簿巴西黃權諫曰:「劉左將軍有驍名,今請到,欲以部曲遇之,則不滿其心。欲以賓客禮待,則一國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則主有累卵之危。不若閉境以待時清。」璋不聽,出權為廣漢長。從事廣漢王累自倒縣於州門以諫,璋一無所納。

  法正至荊州,陰獻策于劉備曰:「以明將軍之英才,乘劉牧之懦弱,張松州之股肱,響應於內,以取益州,猶反掌也。」備疑未決。龐統言於備曰:「荊州荒殘,人物殫盡,東有孫車騎,北有曹操,難以得志。今益州戶口百萬,土沃財富,誠得以為資,大業可成也。」備曰:「今指與吾為水火者,曹操也。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每與操反,事乃可成耳。今以小利而失信義於天下,奈何?」統曰:「亂離之時,固非一道所能定也。且兼弱攻昧,逆取順守,古人所貴。若事定之後,封以大國,何負於信。今日不取,終為人利耳。」備以為然。乃留諸葛亮、關羽等守荊州,以趙雲領留營司馬,備將步卒數萬人入益州。

  孫權聞備西上,遣舟船迎妹,而夫人欲將備子禪還吳,張飛、趙雲勒兵截江,乃得禪還。

  劉璋敕在所供奉備,備入境如歸,前後贈遺以巨億計。備至巴郡,巴郡太守嚴顏拊心歎曰:「此所謂獨坐窮山,放虎自衛者也。」備自江州北由墊江水詣涪,璋率步騎三萬餘人,車乘帳幔,精光耀日,往會之。張松令法正白備,便於會襲璋。備曰:「此事不可倉卒。」龐統曰:「今因會執之,則將軍無用兵之勞,而坐定一州也。」備曰:「初入他國,恩信未著,此不可也。」璋推備行大司馬,領司隸校尉。備亦推璋行鎮西大將軍,領益州牧。所將將士,更相之適,歡飲百餘日。璋增備兵,厚加資給,使擊張魯,又令督白水軍。備並軍三萬餘人,車甲、器械、資貨甚盛。璋還成都,備北到葭萌,未即討魯,厚樹恩德,以收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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