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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馬之叛


  漢靈帝中平元年冬十一月,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關群盜反,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護羌校尉冷征。金城人邊章、韓遂素著名西州,群盜誘而劫之,使專任軍政,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

  二年春三月,北宮伯玉等寇三輔,詔左車騎將軍皇甫嵩鎮長安以討之。

  秋八月,以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執金吾袁滂為副,以討北宮伯玉。拜中郎將董卓為破虜將軍,與蕩寇將軍周慎並統于溫。

  九月,張溫將諸郡兵步騎十餘萬屯美陽,邊章、韓遂亦進兵美陽,溫與戰,輒不利。十一月,董卓與右扶風鮑鴻等並兵攻章、遂,大破之,章遂走榆中。

  溫遣周慎將三萬人追之。參軍事孫堅說慎曰:「賊城中無穀,當外轉糧食,堅願得萬人斷其運道,將軍以大兵繼後,賊必困乏而不敢戰,走入羌中,並力討之,則涼州可定也。」慎不從,引軍圍榆中城,而章、遂分屯葵園峽,反斷慎運道,慎懼,棄車重而退。

  溫又使董卓將兵三萬討先零羌,羌胡圍卓於望垣北,糧食乏絕,乃于所度水中偽立堰以捕魚,而潛從堰下過軍。比賊追之,決水已深,不得度,遂還屯扶風。張溫以詔書召卓,卓良久乃詣溫。溫責讓卓,卓應對不順。孫堅前耳語謂溫曰:「卓不怖罪,而鴟張大語,宜以召不時至,陳軍法斬之。」溫曰:「卓素著威名於河隴之間,今日殺之,西行無依。」堅曰:「明公親率王師,威震天下,何賴于卓。觀卓所言,不假明公,輕上無禮,一罪也。章、遂跋扈經年,當以時進討,而卓雲未可,沮軍疑眾,二罪也。卓受任無功,應召稽留,而軒昂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將,仗鉞臨眾,未有不斷斬以成功者也。今明公垂意于卓,不即加誅,虧損威刑,於是在矣。」溫不忍發,乃曰:「君且還,卓將疑人。」堅遂出。

  四年春三月,韓遂殺邊章及北宮伯玉、李文侯,擁兵十餘萬,進圍隴西,太守李相如叛,與遂連和。涼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討遂。鄙任治中程球,球通姦利,士民怨之。漢陽太守傅燮謂鄙曰:「使君統政日淺,民未知教。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一心,邊兵多勇,其鋒難當,而新合之眾,上下未和,萬一內燮,雖悔無及。不若息軍養德,明賞必罰,賊得寬挺,必謂我怯,群惡爭勢,其離可必。然後率已教之民,討成離之賊,其功可坐而待也。」鄙不從。夏四月,鄙行至狄道,州別駕反應賊,先殺程球,次害鄙,賊遂進圍漢陽。城中兵少糧盡,燮猶固守。

  時北地胡騎數千隨賊功郡,皆夙懷燮恩,共於城外叩頭,求送燮歸鄉里。燮子幹年十三,言於燮曰:「國家昏亂,遂令大人不容于朝。今兵不足以自守,宜聽羌胡之請,還鄉里,徐俟有道而輔之。」言未終,燮慨然歎曰:「汝知吾必死邪。聖達節,次守節。殷討暴虐,伯夷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亂,不能養浩然之志,食祿,又欲避其難乎。吾行何之,必死於此。汝有才智,勉之,勉之。主簿楊會,吾之程嬰也。」

  狄道人王國使故酒泉太守黃衍說燮曰:「天下已非複漢有,府君甯有意為吾屬帥乎?」燮按劍叱衍曰:「若剖符之臣,反為賊說邪?」遂麾左右進兵,臨陳戰歿。耿鄙司馬扶風馬騰亦擁兵反,與韓遂合,共推王國為主,寇掠三輔。

  五年冬十一月,王國圍陳倉,詔複拜皇輔嵩為左將軍,督前將軍董卓,合兵四萬人以拒之。

  董卓謂皇甫嵩曰:「陳倉危急,請速救之。」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兵。陳倉雖小,城守固備,未易可拔。王國雖強,攻陳倉不下,其眾必疲,疲而擊之,全勝之道也,將何救焉。」國攻陳倉八十餘日,不拔。

  六年春二月,國眾疲敝,解圍去。皇甫嵩進兵擊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迫,歸眾勿追。」嵩曰:「不然。前吾不擊,避其銳也。今而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眾也。國眾且走,莫有鬥志,以整擊亂,非窮寇也。」遂獨進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卓大慚恨,由是與嵩有隙。

  韓遂等共廢王國,而劫故信都令漢陽閻忠使督統諸部。忠病死,遂等稍爭權利,更相殺害,由是浸衰。

  獻帝初平三年,韓遂、馬騰率眾詣長安,以遂為鎮西將軍,騰為征西將軍。馬騰攻李傕不克,走還涼州。事並見《宦官亡漢》。

  建安十三年。初,前將軍馬騰與鎮西將軍韓遂結為異姓兄弟,後以部曲相侵,更為仇敵。朝廷使司隸校尉鐘繇、涼州刺史韋端和解之,征騰入屯槐裡。曹操將征荊州,使張既說騰,令釋部曲還朝,騰許之。已而更猶豫,既恐其為變,乃移諸縣促儲偫,二千石郊迎,騰不得已,發東。操表騰為衛尉,以其子超為偏將軍,統其眾,悉徙其家屬詣鄴。

  十六年春三月,曹操遣司隸校尉鐘繇討張魯,使征西護軍夏侯淵等將兵出河東,與繇會。倉曹屬高柔諫曰:「大兵西出,韓遂、馬超疑為襲已,必相扇動。宜先招集三輔,三輔苟平,漢中可傳檄而定也。」操不從。

  關中諸將果疑之,馬超、韓遂、侯選、程銀、楊秋、李堪、張橫、梁興、成宜、馬玩等十部皆反,其眾十萬,屯據潼關。操遣安西將軍曹仁督諸將拒之,敕令堅壁勿與戰。命五官將丕留守鄴,以奮武將軍程昱參丕軍事,門下督廣陵徐宣為左護軍,留統諸軍,樂安國淵為居府長史,統留事。秋七月,操自將擊超等。議者多言:「關西貫習長矛,非精選前鋒,不可當也」。操曰:「戰在我,非在賊也。賊雖習長矛,將使不得以刺,諸君但觀之。」

  八月,操至潼關,與超等夾關而軍。操急持之,而潛遣徐晃、朱靈以步騎四千人渡蒲阪津,據河西為營。閏月,操自潼關北渡河,兵眾先渡,操獨與虎士百餘人留南岸斷後。馬超將步騎萬餘人攻之,矢下如雨,操猶據胡床不動。許褚扶操上船,船工中流矢死,褚左手舉馬鞍以蔽操,右手刺船。校尉丁斐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操乃得渡,遂自蒲阪渡西河,循河為甬道而南。超等退拒渭口,操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夜,分兵結營于渭南。超等夜攻營,伏兵擊破之,超等屯渭南,遣使求割河以西請和,操不許。九月,操進軍,悉渡渭。超等數挑戰,又不許。固請割地,求送任子,賈詡以為可偽許之。操複問計策,詡曰:「離之而已。」操曰:「解。」

  韓遂請與操相見,操與遂有舊,於是交馬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說京都舊故,拊手歡笑。時秦、胡觀者前後重遝,操笑謂之曰:「爾欲觀曹公邪。亦猶人也,非有四目兩口,但多智耳。」既罷,超等問遂「公何言」。遂曰:「無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操又與遂書,多所點竄,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遂。操乃與克日會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虎騎夾擊,大破之,斬成宜、李堪等。遂、超奔涼州。

  十七年秋七月,馬超等餘眾屯藍田,夏侯淵擊平之。

  十八年。初,魏公操追馬超至安定,聞田銀、蘇伯反,引軍還。參涼州軍事楊阜言於操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若大軍還,不設備,隴上諸郡非國家之有也。」操還,超果率羌胡擊隴上諸郡縣,郡縣皆應之,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

  超盡兼隴右之眾,張魯複遣大將楊昂助之,凡萬餘人,攻冀城,自正月至八月,救兵不至。刺史韋康遣別駕閻溫出,告急于夏侯淵,外圍數重,溫夜水中潛出。明日,超兵見其跡,遣追獲之,超載溫詣城下,使告城中,雲:「東方無救」。溫向城大呼曰:「大軍不過三日至,勉之」城中皆泣稱萬歲。超雖怒,猶以攻城久不下,徐徐更誘溫,冀其改意。溫曰:「事君有死無二,而卿乃欲令長者出不義之言乎?」超遂殺之。

  已而外救不至,韋康及太守欲降。楊阜號哭諫曰:「阜等率父兄子弟以義相勵,有死無二,以為使君守此城。今奈何棄垂成之功,陷不義之名乎?」刺史、太守不聽,開城門迎超。超入,遂殺刺史、太守,自稱征西將軍,領並州牧,督涼州軍事。

  魏公操使夏侯淵救冀,未到而冀敗。淵去冀二百餘裡,超來逆戰,淵軍不利。氐王千萬反應超,屯興國,淵引軍還。

  會楊阜喪妻,就超求假以葬之。阜外兄天水姜敘為撫夷將軍,擁兵屯曆城。阜見敘及其母,歔欷悲甚。敘曰:「何為乃爾。」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視息於天下。馬超背父叛君,虐殺州將,豈獨阜之憂責,一州士大夫皆蒙其恥。君擁兵專制而無討賊心,此趙盾所以書弑君也。超強而無義,多釁,易圖耳。」敘母慨然曰:「咄,伯奕,韋使君遇難,亦汝之負,豈獨義山哉。人誰不死,死于忠義,得其所也。但當速發,勿複顧我,我自為汝當之不以餘年累汝也。」敘乃與同郡趙昂、尹奉、武都李俊等合謀討超,又使人至冀,結安定梁寬、南安趙衢使為內應。超取趙昂子月為質,昂謂妻異曰:「吾謀如是,事必萬全,當奈月何。」異厲聲應曰:「雪君父之大恥,喪元不足為重,況一子哉。」

  九月,阜與敘進兵,入鹵城,昂、奉據祁山,以討超。超聞之,大怒,趙衢因譎說超,使自出擊之。超出,衢與梁寬閉冀城門,盡殺超妻子。超進退失據,乃襲曆城,得敘母。敘母罵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殺君之桀賊,天地豈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視人乎?」超殺之,又殺趙昂之子月。楊阜與超戰,身被五創。超兵敗,遂南奔張魯。魯以超為都講祭酒,欲妻之以女。或謂魯曰:「有人若此,不愛其親,焉能愛人。」魯乃止。操封討超之功侯者十一人,賜楊阜爵關內侯。

  十九年春,馬超從張魯求兵北取涼州,魯遣超還圍祁山。姜敘等告急于夏侯淵,諸將議欲須魏公操節度。淵曰:「公在鄴,反復四千里,比報,敘等必敗,非救急也。」遂行,使張合督步騎五千為前軍。超敗走。

  韓遂在顯親,淵欲襲取之,遂走。淵追至略陽城,去遂三十餘裡,諸將欲攻之。或言當攻興國氐。淵以為「遂兵精,興國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擊長離諸羌,長離諸羌多在遂軍,必歸救其家。若舍羌獨守則孤,救長離則官兵得與野戰,必可虜也」。淵乃留督將守輜重,自將輕兵到長離,攻燒羌屯。遂果救長離,諸將見遂兵眾,欲結營作塹乃與戰。淵曰:「我轉鬥千里,今複作營塹,則士眾罷敝,不可複用。賊雖眾,易與耳。」乃鼓之,大破遂軍。進圍興國,氐王千萬奔馬超,餘眾悉降。轉擊高平屠各,皆破之。

  夏四月,劉備圍成都。馬超知張魯不足與計事,又魯將楊昂等數害其能,超內懷於邑。備使建甯督郵李恢往說之,超遂從武都逃入氐中,密書請降於備。備使人止超,而潛以兵資之。超到,令引軍屯城北,城中震怖。劉璋出降,備領益州牧,以偏將軍馬超為平西將軍。

  二十年春三月,魏公操自將擊張魯,將由武都入氐,氐人塞道,遣張合、朱靈等攻破之。夏四月,操自陳倉出散關,至河池,氐王竇茂眾萬人,恃險不服,五月,攻屠之。西平、金城諸將曲演、蔣石等共斬送韓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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